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红楼之两小无猜 作者:九樰 文案 只是想参观一下时空机器,谁承想把自己搭上了,不对,还有那个跟自己八字不合,五行欠扁的“竹马”……董漾辰很郁闷地适应着古代生活,但是某一天,她家花美男爹爹带她赴宴,OMG!“如海兄”是什么鬼?“黛玉丫头”又是什么鬼?……红楼!!!再有一天,当她一脸兴奋地拉着传说中“纳兰容若”的手,正在十分兴奋的时候,为什么有个黑着脸的正太瞪着她,一脸不爽地说:“不许红杏出墙!”……谁能告诉她自家“竹马”怎地成了皇长子?!………………………………“票子帮你挣了,位子帮你稳了,还想咋滴?”董漾辰吼道。“再帮我生个孩子!”从现代到古代自带腹黑技能的某男笑道,早就吃定她了。………………“不许饿着,渴着,冻着,热着,磕着,碰着……”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回到家中就变得这般温柔(唠唠)体贴(叨叨)。黛玉瞥了他一眼,自家儿子瞥了他一眼,丫鬟们……“唉!宠妻狂魔啊!”………………本文暂时不想“悲剧”红楼中任何人,虽然有各种心机,但是都是由自己的利益决定,所以每个人的结局,随剧情而定。……文中诗句大都借用哈!看的开心就好~ 内容标签: 清穿 青梅竹马 异能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董漾辰&宋承琥 ┃ 配角:纳兰容若,礼亲王,董蕴瑶,顾泽,林如海,林黛玉,贾宝玉…… ┃ 其它:红楼众人,四王八公,以及清朝的一些大咖 ==================   ☆、穿越是人生的“第二春”   三月三日,晨光熹微,鱼肚白的天空隐约带着一丝绯色,看来今儿是个好天气。   虽然说已经到了春天,可是这初春的早晨,还是能直白地感觉到“春寒料峭”,董漾辰慢慢推开“微世界顶端实验室”的大门。   谁能想象得到,这么两扇带着浓重历史感的雕花镂空木门之后,就是一座现代最先进的高科技实验室,而这实验室中目前只有两人:一个是“爱因斯坦模样”的老顽童博士,名叫戚业,一个是“亚里士多德式”的腹黑青年,叫作宋承琥。   前两天,宋承琥给董漾辰发消息说:最新的时光机器已经完成。这么委婉的“邀请”,她还是第一时间get到了。   于是乎,赶着帮爷爷整理好这两周的医学资料后,董漾辰屁颠屁颠地就跑来了,好想看看时光机器长什么模样。   刚进入实验室就看到自家“竹马”宋承琥拿着几个精密器具走过来,淡漠清冷的气场加上那张俊美不失英朗,立刻撩的董漾辰心花怒放。   她飞扑过去,却见宋承琥一脸嫌弃地挑挑眉,赶紧识趣儿地收住了脚,一脸谄媚地叫道:“琥琥!”   宋承琥深邃的眼眸暗沉,一闪而过,脸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随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咬牙切齿道:“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琥琥。”   “哦,”董漾辰失望地答应道,脑袋低了下来,宋承琥心里一动,刚要说话,就见这丫头得意地抬起头道:“反正叫了二十一年了,成千上万遍都有了,不差这一回嘛,是吧,琥琥~”说完赶紧溜了。   宋承琥嘴角抽了抽,松了口气:就知道这丫头改不过来,费什么劲儿啊!也长腿一迈紧跟了过去。   这边,董漾辰看着面前水晶一般的巨大球体,目瞪口呆的样子蠢萌蠢萌滴!戚业博士炫耀着他们的伟大杰作,一边介绍着:   “这就是时光机器,只要按下你右手边的银色按钮就能启动了。接着会有引力产生,将人体拉进机器保养护理,而脑电波也就是灵魂会通过粒子传输变体回到平行的其他时空。”   “哇!”董漾辰虽然不太懂也立马点个赞,仰着一张甜甜的笑脸,迫切地央求道:“博士,我想试试,好不好?”   “好啊,来来来,董丫头,”戚业博士兴奋地拿出三维传感单,“你把这给……”   “咳咳,”一旁的宋承琥无奈地瞪了戚业一眼,淡淡地说:“目前空间并不稳定,不许让她涉险。”说着要收回来。   董漾辰护食一般紧紧拦住,眉眼弯弯,笑着冲他撒娇:“琥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有你在绝对没问题!”刚才她扫了一眼,一次可以穿越两个人呢。   看着面前满是笑意的人儿,宋承琥明明知道该拒绝,却鬼使神差地妥协了。   “耶!”董漾辰激动地要抱住他,忽然想到之前宋承琥一直不许她叫“琥琥”,也许是他们长大了,所以琥琥觉得彼此要有点距离吧,于是她下意识地止步,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宋承琥皱着眉头看着她莫名的一系列动作,心中压不住一股无名之火:长能耐了,还敢嫌弃自己!   刚要开口,董漾辰已经去填写设置传感单,他抑郁地平稳情绪,转头给一边幸灾乐祸看戏的戚业一个冷冽的白眼,吓得戚业咧着的嘴角瞬间僵硬。   戚业心里苦:呵呵,你们小夫妻闹别扭,怪我咯?!   而董漾宸正在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   “没有姓名哎!呃,籍贯,京城好了,人多热闹。”   “身份?当然是有钱有势,贵不可言最好……要不要加上一些附属条件”   她突然笑得像只小狐狸自言自语说:“要是想唐代一样,有一堆男宠,花美男成群呀,多养眼啊……”   天了个噜,姑奶奶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戚业心惊胆战地想:“活着多好啊~董丫头你太牛了。”眼看着宋氏集团少东家越来越乌云密布的脸,戚业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戚业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说:“小辰呐,你要摆正对于“穿越”这事的态度,直白点,穿越是人生的第二春……”   “啥?”   “呃,是人生的第二次机会,你不能觉得自己只是平行时空的过客,你若穿越,你便存在,你的一言一行对于他人来说,都可能是一生的影响,要记住:穿越还是一种责任。”   董漾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不到这老头有时挺有哲学气息的。   正当董漾辰发呆的时候,想起一阵敲门声,宋承琥难得勤快地去开了门。就见一个秀丽的软妹子痴痴地看着他,脸一下就羞红了,接着还递给他一个精致的木盒,哎哟,我去!他竟然接了!   回过神的董漾宸阴恻恻地盯着门口的俩人,眼见周遭的气场越来越冷,戚业麻利儿地挪到安全的地方,摸着小心脏念念有词:“不要殃及池鱼~”   更加过分的是宋承琥还对着那女孩笑!!(天地良心,他只是冲着木盒笑,他估计连那女孩长啥样都不知道)   一瞬间,董漾辰觉得很委屈,近一年来,宋承琥对自己若即若离,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原来是这样啊!   自以为掌握真相的董漾辰怒从心头起,啪地往下一拍,“水性杨花的混蛋!”   “滴滴滴”,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咦?”她泪眼朦胧地看去,一道强光闪现,就发现自己身不由己地被吸往水晶球方向,“琥琥!”   戚业傻眼了,传感单还没填完呢!   只觉着一阵风拂过,宋承琥已经冲了过来,董漾辰这时才有些害怕,一边挣扎,一边叫:“别过来,你不许过来!”   宋承琥紧抿着薄唇,一纵身抱住了她,俩人刹那间不见了。   戚业还有心情感叹一句:“You jump, I jump。”然后一拍手,“遭了,他们没选哪个年代,这咋办?随心所欲?随遇而安?”一回头对上门口的女孩,那女孩嘴角抽搐几下,扭头就跑。   不管戚业在做什么“观后感”或者是善后工作,董漾辰与宋承琥进入到以水晶球为载体的虚拟空间,周遭的压力正在将他们往其他空间传送。   宋承琥紧紧抱着怀中的董漾辰,极速将半块汉白玉坠挂在她脖子上,凑在她耳边坚定地说:“等着我。”说完俩人的脑电波就被分开了。   在未知的领域内穿行,一段段时光碎片带着零星的记忆在时与空中徘徊辗转,如同漫天的流星。   董漾辰好奇地看着偶尔经过眼前的实质化碎片,脚下却不敢停下来,因为颈上挂着的玉坠冥冥中为她指引。   终于,到了一个类似于虫洞的玄幕前,她停了下来,有几分犹豫:万一找不到宋承琥怎么办?他是否安好呢?   在她踌躇不前的时候,猛地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袭素衣的娇弱女子,只见她: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引自《红楼梦》第三回]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生得十分美丽,似嗔似悲,眼眶红红的,却滴不出泪水了,满腹委屈惹人怜爱。   看到如此美人,董漾辰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嗨,美人儿妹妹!”   那女子吓了一跳,却未曾躲闪,呆呆地打量了她一番,轻轻开口,带着吴侬软语口音别有滋味:“你,是何人?怎穿的如此奇怪?”   董漾辰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美人道:“我姓董,叫董漾辰,来自未来的世界。”   “未来?”   “瞧你的打扮,挺像清朝的。未来就是再过几百年后的时代。”   美人点了点头,有一丝明悟。   看着她这么淡定的样子,董漾辰倒是不淡定了,按理说不应该只有疑惑吧。   “那个,美人,你就不害怕吗?”   只见美人清冷的脸上嘴角一挑,道:“我年幼失怙,生平多舛,后寄人篱下,依居于外祖母家。在那里,大都不喜我这个外来无依无靠的孤女,本以为只有外祖母疼惜我,终了时才惊觉我不过是她逗乐的弃儿,又怎能比得上……唉。”   说完她眸子一抬瞧着,似调侃似嘲弄问:“你觉得我还会有多害怕?”   “的确哈,你也算心如止水了。”   “你呢?不怕我吗?我算是……鬼吧。”淡淡的悲哀顷刻蔓延出来。   董漾辰摇摇头,笑答:“你比我看过的电影中的鬼好看太多了。”   “电影?戏吗?”美人浅浅一笑,道:“不过你的确不用怕我,我死后才知晓自己本是化形仙草,被一位仙子欺骗,去还什么劳什子泪,不过也太荒唐不提也罢。”   须臾间,只觉得天雷滚滚,董漾辰被劈了个外焦里嫩,张大嘴巴瞧着眼前美人:“你是,是,林黛玉!!”   林黛玉愣怔一下,“你怎么知道?”   董漾辰又惊又喜,围着她饶了两圈,喃喃道:“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行不虚呀。”   林黛玉俏脸微红,还是问:“你如何知道我?”   董漾辰理了理思绪,慢慢跟黛玉讲起来:曹雪芹与《红楼梦》,讲了荣宁府的众人结局,讲了宝玉种种。   “你说,我们只是著书人笔下人物!”   董漾辰点点头。   “你说,我的父亲可能是被毒死的!”   再点点头。   “你说,我父亲为我准备了三百万!”   “林家全部家财都给你当了嫁妆。”   “哈哈,”林黛玉露出苦涩的冷笑,“贾府众人又有何面目说我白吃白住!”   又转头看着远方,凄惨笑叹:“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真好,真好……”   “那宝玉……”   “他在你魂归之夜娶了宝钗,过几日清醒后,与宝钗圆房还留了个儿子,他自己扭头出家,留的宝钗孤苦终老。”   林黛玉不再言语,对于这些人又爱又恨,可是他们这般结局自己又如何恨?若爱,只恐是-深情总被多情负!   “我离了太虚幻境,是因为恼怒警幻一个小仙子竟然干涉我的一生,不过是用了灵河之水为我灌溉,竟要我用一世之泪还给神瑛侍者,他们又可知灵河每日都会引水灌溉与我。唉,如今,都散了,我该如何?”   董漾辰揉揉脑袋,丫的,还真有太虚幻境,“那个,你也不必愁,你想想,你这多愁善感的个性导致林家多惨!”   “我……”   “你想,若非你整日愁苦,身体娇弱,贾敏可能就好好照料你那弟弟,弟弟说不定就没事了,弟弟没事,你母亲也不会病死,你母亲活着,又怎能疏忽你父亲中毒的事,最后你好我好大家好。”   董漾辰看着动摇的林黛玉又说:“想想你在贾府的日子?”   “如何?”   “听过这句话没?寒山云: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嗯?”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董漾辰晃着头道。   黛玉罥烟眉微蹙,问:“是说我应该宽容大度,不与小人计较吗?”   “当然了,荣国府一群丫鬟婆子都值得你天天斟酌计较?看,把自己折腾坏了吧。”   “是这个理儿……”   “那就对了,你要不重生一次,把欺负你的人虐成渣!”   黛玉美目一转,“你刚才还说要大度。”   董漾辰一愣,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大度要视情况而定,快去吧!”说完手一推,只听林妹妹一声惊呼就被推进虫洞了,只留余音袅袅“有缘再会~”   “只怕不行啊,我还要去找宋承琥那个水性杨花的东西!”   正在董漾辰自怨自艾,叹息不止的时候,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顺手抓过,手心一阵灼热,刚松手,就见流光窜进她的汉白玉坠,她本人也即刻晕倒。      ☆、穿越重生后迥异的身份   琉璃映彩,金碧辉煌,好一派恢宏壮丽的景色。宫殿林立,参差的金砖碧瓦默默显示它们的嚣张,未散去的晨雾袅袅缠绕着这座奢侈城池,晨光未露,所以此时未散去的空气中透露着旖旎……这里唤作“紫禁城”。   寂静的让人心疼,只听到偶尔的鸟儿展动翅膀的悉索声,在这宁静的城池中,那些尊贵的人原本还在睡梦中,可是如今各宫都是人心浮动,焦躁不安。   代表着后宫权利的坤宁宫尤为寂静,没有人敢有任何动作,所有的宫女太监低着头,难以言说的巨大恐惧弥漫在每个人心头,他们的心中都在颤抖。   就在刚刚,中毒的皇长子-承祜失去了呼吸,坤宁宫上下震动哀伤。   恰逢皇上陪伴太皇太后前往赤城汤泉疗养,已经有太监总管前往赤城报丧。   一直呆愣在床榻边的赫舍里皇后,无神地转过头,眼睛早已肿的不成样子,已经哭不出泪水,声音嘶哑低沉,问:“乌希哈怎么样了?”   “只怕……”赫舍里皇后的贴身大宫女,芷霖红肿着眼睛,欲言又止,“听来人报,前天礼亲王将郑药老的解毒丹送来后,就把小贝勒送到索额图大人府上,王爷带着福晋随后带着和硕小格格出京求医。”   赫舍里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哀伤,“我与福晋情同姐妹,礼亲王是我堂弟,我自小看他长大,彼此依护照料,他们两个不忍我伤心,我又怎忍心他俩悲痛,那颗解毒丹可是能用来救命的,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忍了两天的赫舍里捂着脸嚎啕大哭,宫里的奴才刷刷地跪了一地,“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我的儿,我的承祜!”赫舍里搂着躺在床榻上的孩子哀痛不已。   躺在那儿的小孩子,不过三四岁左右,一张稚嫩的小脸十分精致,眉眼与赫舍里有几分相似,不同于赫舍里的柔美,这孩子的脸有着几分英气,如今脸色发青,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僵硬一般。   正当赫舍里痛哭的时候,孩子的眼皮动了动,原本盯着他的芷霖像被定身似的,也不哭了,直直盯着他,眼皮一眨不眨的。   过了一须臾,见孩子的眼皮又动了动,生怕自己看错的芷霖狠掐了自己一把,真心的疼!   她这才惊呼,激动地话都说不清,“姑娘……娘娘,皇后娘娘,皇长子醒了!皇长子真的醒了!”   赫舍里猛地直起身来,惊疑不定地将手放到孩子脖颈,果然一丝若有若无的跳动从指尖传来,而且越来越强。   “来人,传太医!”赫舍里回头厉喝,转身摸着孩子的小脸,又喜又怕。   候在坤宁宫门外的众太医鱼贯而入,“高太医,你来瞧瞧。”赫舍里扫了众人一眼,将她祖父索尼送来的太医-高端敬召来。   “是,皇后娘娘。”高端敬小步快走近作了一揖,不敢耽搁地上前给皇长子把脉,又看了看瞳孔,听了听呼吸。   心想:刚才明明没了气息,这会儿又好了,真是匪夷所思。另一方面又庆幸,幸好没事,不然皇上回宫后,天子一怒,他们也要遭殃。   “回娘娘,想来是昨日的解毒丹药效发作,解了皇长子的毒,臣等立马着手开个方子,将皇长子体内余毒排净,再休养一些时日,便无事了。”   赫舍里送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昏脑涨,道:“快去吧。”   众太医刚忙拜退,回太医院开方子。   躺着的孩子慢慢清醒,却已经是穿越过来的宋承琥,他微皱眉头,将皇长子原来的记忆慢慢吸收,才弱弱地开口:“皇额涅……”   “承祜!”赫舍里惊喜万分,想要抱着他,又怕他太虚弱不敢折腾,只能小心翼翼地瞧着他。   承祜,也就是宋承琥,慢吞吞地说道:“儿子没事了,额涅别怕!”装乖宝宝,这简直是宋承琥的强项,若他去演戏,估计能得奥斯卡奖。   小时候,为了跟董漾辰待在一起,总是装弱扮萌,赢得了她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   “不过,长大后,这丫头还是把自己当小孩,郁闷啊!”宋承琥心想。   要是这话被戚业听到了,一定会说:“该!就你那生人勿近的冰山脸,谁敢靠近,自己作自己受呗。”   赫舍里看儿子呆呆的,生怕有什么毛病,柔声问:“承祜,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承琥摇了摇头,想到“自己”中毒的那件事。   两日前,赫舍里邀礼亲王福晋带着女儿到宫中小聚,正在“承祜”与那个和硕格格“乌希哈”玩耍时,一个嬷嬷突然拿着匕首刺过来,也许是天生胆大,也不知道这是刺杀,“乌希哈”下意识地护着“承祜”,就被刺了一刀,另外一个宫女也划伤了“承祜”,一切发生在一瞬间,等侍卫飞过来,宫女与嬷嬷当即自杀,而刀上有毒,两个孩子也晕倒了。   再接着就是宋承琥穿越过来,可是董漾辰去哪儿了?   “乌希哈?富察·乌希哈,汉名是……”宋承琥眸中精光一闪,“漾辰!”   “乌希哈”是小星星的意思,可以看得出礼亲王夫妇十分宠爱,又取名“辰”,加上有个算命先生说这孩子五行缺水,便添了“漾”字。   想到她也受伤中毒,宋承琥就有点紧张,转头甜甜地问道:“额涅,乌希哈有没有事啊?”   赫舍里秀眉一蹙,安慰道:“皇儿别担心,礼亲王和福晋已经带着乌希哈去找好大夫了,你快点好就能见到她了。”   宋承琥听出了敷衍之意,却不再说话,唯有胸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玉坠,散发着温热,让他稍有安心。   且说董漾辰迷迷糊糊地晕倒,意识慢慢苏醒,眼睛却睁不开,觉得自己浑身都疼痛难忍,“怎么办?”   忽地听到一个悦耳的男中音在耳畔响起,“润和兄,小女就拜托你了,待我夫人治好病,愚弟马上来接这孩子。”   只听那男子声音一顿,又道:“若我们真的回不来,请兄长把她当自己的女儿,免得孩子再踏入是非,我夫妇二人就算……”   “别说丧气话,”一个稍加洪亮的声音立马打断,“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你放心,还有这些银票你拿回去,再加推辞,以后别踏进我的门。”   “好人呐!”董漾辰感叹一句,终究是身体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就见旁边一个收拾的干净整齐的中年女子在为她诊脉,周围还有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两个端庄安静的少妇。   而她自己,躺在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怀里,小姑娘又好奇又担心地看着她,天生柳叶眉,琼鼻丹唇,白嫩的小脸恬淡娇憨,“小妹,你醒了!”   董漾辰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是一个两三岁孩子的记忆几乎没什么内容,只知道,她有漂亮的母亲,俊秀的父亲,还有一个妹控的哥哥。   董漾辰想要和小姑娘说话,却惊觉自己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而在别人看来就像傻了一般。   中年女子叹了口气说:“虽然二姑娘的毒解了,但是伤到了脑袋,看以后能不能恢复。”   小姑娘一听眉头紧皱,小小年纪很有威势道:“那李姑姑要多用心。”   “是。”中年女子应道。   听着对话,董漾辰的心情可想而知,小姑娘却不管她有什么郁闷的心情,笑嘻嘻地看着她说:“我是你的姐姐,知道吗?我叫蕴瑶,董蕴瑶,爹爹说你是我妹妹,你叫董漾辰是不是?”   董漾辰一怔,哟呵,“假名”与自己“本名”重了哎!   “辰儿,你快点好起来就能和我玩儿了,我一个人怎么都不好玩儿。”看着她希冀的眼神,董漾辰觉得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生活如此多娇,自己何必为难自己呢?   再说林黛玉被董漾辰推了一把,心中忐忑不安,再一睁眼就看到流苏低垂的帐子,窗上的细纱被风吹起荡在屋子里,看着眼熟又陌生的家具摆设,“我真的活过来了”,黛玉心中默叹。   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蹑手蹑脚地要去关窗,“别关。”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雪雁一跳,转头细声细语地叫了声:“姑娘~”   又道,“我去叫流朱与流彤姐姐。”   林黛玉道:“不用了,你伺候我起来就行了。”   雪雁游移不定地走了过来,主仆二人联手收拾捯饬一番。   黛玉迈步出了房门,初春的空气有些微凉,懒散的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身上,微风与草木香气交加,让人闻到生命的气息。   她微微抬头,对着午后的阳光展颜一笑,如同寂寞的花苞突然绽放出最灿烂的花瓣。   雪雁本想提醒小姐注意身体,却被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惊住了,好美啊!   “雪雁,你以后改名叫雁归吧,以后跟着流朱她们好好学。”黛玉浅浅一笑说。   雪雁立马点点头,兴奋地说:“谢谢姑娘赐名,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自此,林府只有“雁归”,雁归雁归,归去来兮,大雁都会南归,前世,我是如何痴傻,会觉得贾府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呢?   黛玉吸了口气,有些凉却很真实。   “走吧,我们去瞧瞧朗哥儿。”黛玉说着往正院去。   雁归紧跟在身后,想:姑娘之前不是一直担心老爷太太因为朗哥儿就不喜欢她吗?明明之前那么别扭,今儿是怎么了?不过今天姑娘更让人喜欢呢。   到了正院就有两个大丫鬟白锦与青绣迎了上来,俩人有些惊讶地往后看了看,“姑娘怎么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有雁归吗?”黛玉柔声道,“王嬷嬷可能累着了,正在小憩,我就没劳烦她。”   说着就进屋了,白锦与青绣对视了一眼,没做声。见雁归像鹌鹑似的站在那儿,笑道:“去一边玩儿吧,姑娘出来了再叫你。”   雁归摇了摇头,道:“我就在一边等着姑娘,姐姐们进去吧。”   白锦与青绣笑了一下,白锦掏出一把小果子塞给她,“规矩倒不错。”   林黛玉进到东暖阁,只见刚过完满月的弟弟林朗乖乖地躺在塌上,吮吸着自己的嘴唇。   “妈的身体不好,怎么还在做针线?”   坐在塌边的贾敏脸色苍白,却在认真地做着手中的针线,听到黛玉的娃娃音,抬头笑道:“想着抽空给你绣个帕子。”   看着母亲的脸,黛玉的眼睛一下子酸涩起来,却强忍着不落泪,上前撒娇似的倚在贾敏怀里,“妈先养好身体,以后慢慢做。”   说着,又扭头摸摸林朗的小脸蛋,认真地说:“听人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妈,你要好好看着朗哥儿,我不能跟他一起住,你跟我讲讲好不好?”   贾敏一听,脸上就多了几分光彩,她一直怕黛玉心里介意,如今见她这么稀罕朗哥儿,也很开怀。   她抓住机会,扔下手中的针线,抱着黛玉细细讲起这一个月的趣事。   母女俩的笑声从屋内一阵阵传来,屋内的大丫鬟们也喜笑颜开的。      ☆、何处飞来“三生石”?   且说董漾辰“痴痴傻傻”地修养了将近一个月,每日“便宜爹爹”和“便宜姐姐”都会来看望她。尤其是董蕴瑶不上学的时候,都会来哄着她玩耍。   为了与董漾辰更好地相处,董大姑娘还特意将董漾辰的院子安排在自己雅兰院旁边的清梅院。   这一日,正是草长莺飞时节,春光正好,春风微醺,曼姑姑将董漾辰抱到庭院里,晒晒阳光。   一时间,董漾辰很是享受地眯上了眼睛,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颈上的玉坠从衣服内滑了出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睁眼就被闪闪发光的玉坠吸引了,自从穿越过来,嘴不能说,手脚不能动,根本来不及打量它。   今儿才有空瞧一瞧到底什么样,只见古朴的汉白玉散发着温润的气息,半月形状,上面雕刻着一只舞动九天的火凤,雕工十分精细,看上去火凤几乎要挣脱桎梏,扑面而来。   也在这一瞬间,董漾辰心意微动,竟然进到一个陌生的空间,而在外界只能看到她睡着了一般。   而进入莫名空间的董漾辰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座山,心里十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如果只是“金手指”,那这一份鸡汤她就干了。   但是,为嘛山脚下刻着三个大字“三生石”?!真是闪瞎了她三十六尅金的狗眼。   董漾辰略显机械化地抬头看了看“三生石”,“我勒个去,你确定自己不是一座山?”   看过《红楼梦》,自然知道三生石,书中描述“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但是作为古风粉一枚,三生石你长这样对得起万千少女心吗?   不知感慨了多久,董漾辰才平复了自己动荡的心情,举步上山,一路上林荫如海,各种稀奇古怪的树木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不过她也不认识是什么树。   继续向上,等到了半山腰,董漾辰的世界观瞬间坍塌,“这么多草药!”   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药田,何首乌,车前草,金银花,人参,马兰,天胡荽,舒筋草,大小蓟,等等,再往上还有灵芝,雪莲,各种草药,而且生长年份都不短,目前看到的生长时间最短的是一株九年份的人参。   这巨大的惊喜让人心惊肉跳,董漾辰一路观察,一面往山顶去,山顶上只见一块玉质大石,大石下一个小水坑,坑中似水非水,带着一层淡淡的光彩。   董漾辰犹豫了一下,用手掬了一捧水,喝了一口,只觉得没什么味道,“真的只是水?”   好歹当年热火朝天的广告词还说-……山泉,有点甜。董漾辰揉揉鼻子,真心失望啊!   她遗憾地直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头栽倒在地。   在玉坠中的一方世界,雾霭重重的山顶上,一个小姑娘静静躺在石头上,身上慢慢有莫名杂质排出。   这里的日月更替,过了约有五日时光,董漾辰才悠悠地转醒,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轻快许多,感官也变得十分敏锐。   抬眼望去,百米外的叶子脉络清晰可见,侧耳倾听,遥远的地方传来流水之声,嗅一嗅随风而来的药香,顷刻就辨别出对应的草药。   “好臭啊!”欣喜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的杂质,连忙朝着有流水声的方向跑过去。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一条小溪潺潺流下,清澈见底,光影晃荡,泠泠溪水凉而不寒,她赶紧下水彻底洗了一遍。   收拾完毕,才想到自己消失这么久,董家的爹爹和姐姐不知怎么慌乱呢。   她思索着,心念一动倏忽消失在这一方天地。   果不其然,董家清梅院的气氛有些沉重,但并没有鸡飞狗跳。   原来晌午时,曼姑姑与秋姑姑奉命回事,而两个大丫鬟殊兰与依蓝刚好出门,留下的几个丫鬟任由董漾辰在院中“呼呼大睡”了一个时辰。   等到董蕴瑶领着父亲来看望妹妹时,发现三岁的小丫头发热很严重。   这才有了屋内的一幕:董谦佑脸色阴沉地立在屋内,董蕴瑶坐在床榻边上怒气冲冲地盯着跪了一地的丫鬟们。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二姑娘病着,好糊弄,也有人觉得突然来这么个小主子,心里不服。”董蕴瑶轻笑道。   忽地,秀眉一竖,喝道:“可你们算什么东西,敢随意议论欺负我妹妹!真当姑娘我年纪小,任由你们犯上!”   丫鬟们纷纷磕头求饶,别看董家大姑娘年不过八岁,自从太太去了,管家理事都是大姑娘一手掌控。   董谦佑看着自家女儿威风八面的样子,一面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慰怀,另一面又何尝不心疼她这么懂事。   等董蕴瑶发了一通脾气,将几个素日偷奸耍滑的丫鬟点出来,一挥手让人发卖了,丫鬟们心里都是一紧。   眼见丫鬟们都退出去,只留下曼姑姑,秋姑姑,殊兰,依蓝四人侍奉在屋内,四人眼观鼻,鼻观心,若非事关董漾辰,丝毫不听不闻不动。   董谦佑用眼角扫了她们一眼也不在意。走到董蕴瑶身边,忍不住揉揉女儿的头发。   “爹~”董大姑娘难得撒娇地喊了声。   董谦佑依旧乐呵呵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为什么对着丫头这般好?”   说实话,他真的不懂女儿在想什么,他自己是因为与那夫妇二人莫逆之交,所以把这孩子当做亲生一般,但是他家大女儿不仅不恼怒,还对小丫头百般疼爱,这就奇怪了。   董蕴瑶的眼眸微微暗沉,带着一些掩饰不住的忧伤,“爹,还记得妈走了以后的冬天,你因为无暇顾及女儿,就把我托给外祖父家吗?”   董谦佑微微点了点头。   董蕴瑶低下了头,“爹,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他们都伤心不已,我一面悲痛一面担心您,去了两天就病重了。”   董谦佑皱着眉,“我怎么不知道?”   董蕴瑶摇了摇头,突然凄凉一笑道:“外祖父祖母也不知,我病了后,三舅母就将我留在别院,那院子真的很冷啊,我那时候就想我是不是也要死了?那天傍晚,窗外下着大雪,三舅母安排的丫鬟们都躲在自己屋里,我一个人隔着窗户看着,就想着再也见不到爹爹了……”清冷的泪水顺着稚嫩的脸颊滑落。   第一次听到女儿提起往事,董谦佑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当时张氏走后,他一蹶不振,明知京中张家只有岳父岳母与三舅子一家,三舅子一家狡诈贪婪,自己还是把独生女儿送去了。   “我当时很怕,不敢闭上眼睛,生怕醒不过来。就在那一夜,小妹的母亲,富察婶婶就来了。”董蕴瑶闭着眼笑了,发自心底的笑意。   “富察婶婶正好遇上我的丫鬟采菊,听闻我生病的事,她二话不说来问三舅母要人,三舅母一路阻拦,婶婶还是执意把我接到了她家,每天亲自照料,无微不至,后来她还用心教我管家理事。”明明是甜甜的笑容却让董谦佑心中刺痛。   “还有这丫头,”董蕴瑶笑着摸摸董漾辰熟睡的小脸,“那几个月天天赖在我身边,非说一个人睡不好,可我知道她是害怕我自己孤单,当时才一岁吧,怎么就那么懂事呢?”   董蕴瑶笑容清浅,还有一件事她没说。当时富察婶婶就与三舅母在院外争执,她提着一口气听着。   三舅母尖锐的声音叫着:“那丫头得了重病会传染,福晋要保重身体。”   富察婶婶丝毫不理会她就闯进来,一把抱住了她,红了眼眶道:“好孩子,富察额涅来接你了。”   当时董蕴瑶强忍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依偎在世间最温暖的怀抱里。   而三舅母还纠缠不休,嚷嚷着:“一个没人要的丫头,福晋别染上病气。”   富察婶婶立马柳眉倒立,轻轻拍了拍一直发抖的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三舅母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三舅母。   “啪”一声响亮清脆的耳光甩在三舅母脸上,“再敢说我女儿一句,我有一万种方法要了你的命!”富察婶婶冷漠有威严的声音带着戾气,吓坏了所有人。   那天夜里,富察婶婶亲自抱着她出了别院,映着雪光,那么一张清丽的脸庞深深刻在自己脑海,在她沉沉睡去之前一直想:“我不是独自一人。”   后来在富察婶婶教导下所学的东西让她受用终身。   而床上躺着的是富察婶婶最爱的女儿,她也是富察婶婶的女儿,她们就是最亲的姐妹。   董蕴瑶不在意地抹去脸上的泪,回想着那晚的耳光声,嘴角就带上了笑意。   “瑶瑶,爹……”董谦佑说不出话来,一句道歉又怎能抚平女儿在生死之际产生的绝望与辛酸。   董蕴瑶摇了摇头,说:“我明白,如果爹在,没人敢这么对我,爹的心中有女儿的。”   董谦佑无言地点点头,便慢慢出了屋子,寒着脸离开了。   董漾辰早已经醒过来却没睁开眼,她估计了一下,外面至多过了一个半时辰。   后来听到董家父女俩的谈话,难免对自己那未谋面的父母产生了好奇,同时也为董蕴瑶唏嘘:想不到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苦难,但她却能成长的如此端庄大方,心中对她的喜爱又增加一分。   于是,装作刚清醒的董漾辰慢慢睁开了眼,对着终日哄自己玩儿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姐姐。”   董蕴瑶吓了一跳,又惊喜异常地叫道:“小妹会说话了!”   高兴坏了的董大姑娘连忙使人去请大夫,自己乐的抱着董漾辰不丢手。   另外,董谦佑回到书房后,立马找人去京城查一件事情,他的脸色真的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了。   不得不说,董府真的过得很精彩,先是后院小主子发卖了一批人,后来又说二姑娘不仅能说话了,还能动了,董家老爷知道后自然奖赏了一番。   入夜,月色暗淡,董蕴瑶忽然惊醒了,蓦然透过窗台看到院内石椅上坐着的人,颀长的身影被蜡烛映在地上拉长,英朗淡然的面孔上有着浓浓的哀伤与后悔。   董蕴瑶的心里似乎被抓了一下,曾经的一些怨懑慢慢消散,就这样隔着窗户看着,呆呆地……   过了一盏茶时间,她蹑手蹑脚走到董谦佑身边坐下。   “扰着你了?”   董蕴瑶摇摇头,就像幼时那样趴在他的膝上,“爹爹若安心,女儿就欢喜。”   两人就这么坐着,来了一次彻夜长谈,终能够再一次提到了曾经的,与张氏在一起的时光。      ☆、又见美人兮   今日,董漾辰破天荒地早醒了,躺在大大的拔步床上,随意地把自己摆成大字型,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明显不在状态。   她就一直在想汉白玉坠里的空间,如今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初自己进到空间里就能跑能跳了,还一路奔到山顶。亏得这些日子她还觉得是因为喝了水坑里的水的原因。   不过水坑里得水帮她排出体内杂质,就像修真界所谓的“洗髓”吧,也不知那水还有什么作用。   “唉,守着大宝藏却不能物尽其用!”董漾辰郁闷地翻了个身。   守在外间的两个大丫鬟殊兰与依蓝便走进来,笑道:“姑娘,今天难得起了个早。”说着殊兰就来帮她穿衣服。   一开始董漾辰是拒绝让人服侍的,作为二十一世纪独立自主的女汉子怎能堕落呢?但是一来她太小,二来……呵呵,她还是太年轻了啊,有时候堕落是不需要理由的。   另一个大丫鬟,依蓝也手脚麻利地铺床叠被。   看着两个大丫鬟,董漾辰觉得她们绝不是普通的丫鬟,两人一个温柔俏丽,一个妩媚灵动,一个端庄大气,一个足智多谋。殊兰总管着董漾辰身边大小事宜,从未出错,大胆心细,做什么都不慌不忙;依蓝擅长刺绣,打探消息,随时耳听八方,樱唇一张一合,走那儿都能打成一片。   至于两位教养姑姑,两人都仪容不俗,举手投足之间彰显出独特的气质,也不知董老爹从哪儿找来的?   一时穿戴好,董漾辰直奔雅兰院,董蕴瑶今日不上学,昨日就跟董漾辰说趁着今天给她挑几个丫鬟。   所以这才急急忙忙地跑去,刚进院里就看到董蕴瑶捧着一本书坐在廊下品读,一眼望去,只觉“清扬婉兮,美目盼兮”,她似乎天生一股恬淡柔美的气质。   听到有人来了,她放下书浅浅一笑,说:“慢点跑,磕着了可不许哭。”一面说一面叫丫鬟又拿出一张梨花木绣凳放在跟前,招呼董漾辰坐下。   “姐姐,昨天教给我的诗已经学会了!”董漾辰坐下后就仰着脸笑道,两个小小巧巧的酒窝就出来了。   董蕴瑶特别满意,一开始觉得自家小妹是不是学东西特别快,毕竟一开始教她《三字经》,《百家姓》加起来才用了三天,这会儿也慢慢习惯了。   董漾辰心里却想:我真的已经控制了。本来是准备慢慢学,可是当董蕴瑶连着两天,在她面前不停地背着三字经与百家姓,她就赶紧投降了,装着自己很快学会了。   “那今天姐姐教你《江雪》好不好?”董蕴瑶笑问。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嫩嫩的奶音脆生生地背着,终于在牙婆带着一群小萝卜头进来前,将这首诗背会。   看着董漾辰这么快就会背了,董蕴瑶又吃惊又欣慰,不过这说明自己这个老师也是不错的,她就忍不住喜笑颜开。   不管董蕴瑶如何想,董漾辰装嫩完毕,莫名有了一种“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感触,鬼知道当年学这些东西时,她白撒了多少金豆豆呢。   随着小丫鬟回禀“牙婆到了”,董蕴瑶这才敛了笑意,淡淡地说道:“带进来吧。”   接着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高瘦个儿女人进来,后面领了十几个五六岁的丫头,穿的都挺干净整洁的。   “大姑娘好,二姑娘好。”牙婆顶着一张笑脸冲董蕴瑶的位置福了福身子。   董蕴瑶清淡地说:“李婆婆免了吧,不知这次你带的人怎么样?”   牙婆一张脸都快站成菊花了,忙道:“大姑娘放心,这些丫头都是手脚干净,老实本分的,小的可是用心挑选过才敢送到您府上的。”   董蕴瑶冷笑一声,道:“李婆婆莫不是年纪大了?上次发卖的可有两个从你这儿买的。”   李牙婆一窒,讷讷谄笑道:“大姑娘,这个,实在是小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说完又指着一群小丫头道:“小的这次精挑细选了最顶尖的,给府上送过来,就请大姑娘高抬贵手。”   “哼,”董蕴瑶很有气势地轻哼一声,“再有下次,你李牙婆就别在维扬地面上混了。”   李牙婆连忙点头哈腰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上次匆忙就送了几个人来顶数,就被这董大姑娘给揪出来了,真是吓人。   一旁看戏的董漾辰在心里给这姐姐狂点赞,这气势,还有谁!   “小妹,你自己去选好不好?”董蕴瑶转头问,带着一份期待,她很想从现在开始让小妹独当一面。   董漾辰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略一思索,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殊兰连忙扶着她来到一群排排站的小丫头面前,一个一个看过去,上下细细打量着。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心,觉得买卖丫鬟有各种道德缺失。要知道,这个时代,买下几个丫头说不定还是救了她们呢。   来回转了几圈,董漾辰直接忽略掉那些面带得意,故意摆清高的丫头。既然被卖为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觉悟,固守本心才重要。她可没兴趣买一些“二主子”回来。   又看了一遍,她抬起手指了指两个面色淡然的丫头,“你还有她,就这两个。”   董蕴瑶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过来笑问:“小妹为什么选她俩?”   董漾辰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看她手上有着细小的疤痕,就好像小厨房白大娘的手一样,就想着要她以后能有好吃的,还有那边那个,我靠近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想必她家中一定有人会医术,都说医者仁心,那她就不大可能使坏心的。”被她指着的丫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想不到这么小的姑娘观察这么细致。   “做的太好了!”   “那姐姐有奖励吗?”   董蕴瑶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帮你挑丫鬟,你还要奖励?”董漾辰赶忙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   接着,董蕴瑶又挑了两个丫头补二等丫鬟的缺,牙婆欢欢喜喜地拿了钱,带着其他不情不愿的丫头们回去了。   挑丫鬟的事结束了,董漾辰给那个会做饭的丫鬟改名为“萱妩”,另一个带着“药草香”的丫头改名“芊妍”,两人跟着殊兰,依蓝做了大丫鬟。   转眼过了几个月,恰逢董谦佑的同僚为儿子办满月酒,这天,董家三个主子加上丫鬟们,小厮们到一个高知府家里赴宴。   董谦佑将两个女儿亲手交给一个相熟的夫人身边,才转身去了前院。   那位夫人慈眉善目的,很是祥和,可能与董蕴瑶挺相熟的,笑道:“小蕴瑶,你带着妹妹去玩儿吧,有什么事就来找伯母。”   董蕴瑶乖巧地点点头,福了福,道:“那陈伯母,我带小妹去花园玩了,蕴瑶告退。”   “漾辰告退。”董漾辰赶忙有样学样,福了福身子。三四岁的孩子看着萌萌的,讨人喜欢。   陈伯母笑着摸摸俩人的头,道:“快去吧!”   待到董蕴瑶拉着董漾辰往花园走时,董漾辰装作很好奇地问:“姐姐,爹爹很厉害吗?”   “厉害?”董蕴瑶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展颜一笑说,“当然了,爹爹是江苏的巡抚呢,这维扬知府是比不上爹爹的。”   OMG,便宜爹爹是省长哈!   抑制住嘚瑟的心情,董漾辰欢快地跟着董蕴瑶往前走,心里各种yy以后在维扬上怼天怼地的美好日子。   一行人刚转过假山迎面看到一个面容清冷的小丫头,五官精致,带着一份出尘的谪仙气质,她正带着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后面还有两三个青衣大丫鬟。   “咦,美人妹妹?”看着有些熟悉的小脸,董漾辰赶紧招呼道。   林黛玉淡淡地抬起头,只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身穿着杏花色蝶纹的锦衣,头上梳着两个丫髻,并插着两只镂空的玉蝴蝶,一摇一晃的十分好看,如泉水般清澈的眸眼似有波光婉转,让人移不开目光,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看上去软糯软糯的样子。   “未来妹妹?”听着熟悉的称呼,黛玉有些不确定又有点惊喜地叫道。   董漾辰只觉得身受一万点暴击,一群乌鸦从眼前飘过,林妹妹啊,“未来”不是我的名字,你造吗~   眼见董蕴瑶投过来的目光,董漾辰暗暗眨了眨眼,莞尔一笑问:“好漂亮的妹妹,我叫董漾辰,你叫什么?”   好在林黛玉反应快,羞涩笑道:“我姓林,名黛玉。”   董蕴瑶也不疑有他,只当小妹想要结交小伙伴,她点点头说:“想来是巡盐御史家的大姑娘,我是董蕴瑶,江苏巡抚董家的。”   按照正式官职来说,董谦佑是巡抚加封兵部侍郎,与林如海的巡盐御史同是正二品官职。   “董姐姐好!”黛玉礼貌地施了一礼。   “林妹妹别客气,我家小妹常在家中,偶然出来能与你结识,真是缘分,不如我们一道吧。”   黛玉赶紧点了点头,想要和董漾辰说几句,却见她悄悄摆了摆手,只能说些别的。   想必是董蕴瑶温婉大方,又博学多闻,为人不骄不躁,过了一会儿,黛玉倒真的有些“他乡遇知己”的欣喜。   这不,黛玉问:“漾辰妹妹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董漾辰有点懵,她也不知道啊,蕴瑶在一旁笑道,“她生了一场病,许多事不记得。”转而又说,“小妹是花朝节的生辰。”   “这么巧!”董漾辰心里默念,黛玉却高兴地叫了起来,“我也是花朝节的!”   唯一吃惊的人是董蕴瑶,她看了看漾辰,又看看黛玉,道,“难怪你俩这么投缘呢,倒像老天注定的。”   漾辰,黛玉看了看对方,也嘻嘻笑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当几人嬉笑时,就见一个红衣锦服的小姑娘浩浩荡荡地领着十几个同样大小的小姑娘,想来是同参加宴席的各家大人物的女儿孙女之类的,如今俨然以红衣服女孩为首。   “来的是高知府的嫡女,名唤瑾月。”黛玉淡淡说了声。   “走吧,”董蕴瑶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拉着两个小丫头要走。   “董家姐姐。”高瑾月瞧见董蕴瑶要走,连忙在她们身后叫道。   黛玉貌似也认识来人,嘟着嘴说了一句:“真讨厌!”这高瑾月小小年纪就惯会捧高踩低,那势利的态度让人很不高兴。   刚说完,高瑾月已经来到她们身边,温驯有礼地福了福,一脸娇憨地问道:“董姐姐要去哪儿?”   兴许是看多了董漾辰的天然萌,面对如此做作的脸,蕴瑶真心不想理会,淡淡开口说:“小妹累了,我们去休息一下。”   “那我和姐姐一起吧。”高瑾月笑道。   董蕴瑶瞥了她一眼,开口说:“这丫头不喜欢见陌生人,高姑娘自己请便。”   高瑾月碰了个软钉子,回头见一干小姐妹正瞧着自己,觉得很下不来台,猛然看到一旁的林黛玉,眼珠子一转,道:“哟,这不是那个兰台寺大夫的女儿,见到人都不会说话吗?”   周围大一点的都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她们可是听说兰台寺大夫一个月前被封了巡盐御史,那可是正经二品官。   高瑾月却没有发觉周围气氛变化,自持高知府官职比林如海高,带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如今只想用别人的痛苦掩盖自己的尴尬。   “不过是一个病猫子还到处乱跑,小小年纪从哪儿学的攀高枝。”   黛玉没料到这样的意外“之喜”,莫名的指责把她气了个愣怔,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蓦然,旁边有人推了推她,早就不爽的董漾辰不知从哪儿端出了一盏茶,递给林黛玉,意思不言而喻。   林黛玉下意识接过,手一挥,砸到了高瑾月脑门上,周围瞬间安静了。   董漾辰也有点惊诧,她原想让林妹妹怼那高瑾月一脸茶,可是这个霸气侧漏的林妹妹……真讨人喜欢!   一旁的董蕴瑶张大了嘴,赶来的董谦佑扶额,林如海……      ☆、家有干爹,百事可乐!   后花园诡异地安静下来,按照以往,小姑娘们心知肚明,一同赴宴都是达官贵人后辈,谁也不比谁差多少,有了矛盾,顶多嘴上掐个架。   难道今日她们起床方式不对,为何会眼花地看到传说中最弱不禁风的林大姑娘异常彪悍地打了人呢?   “玉儿……”作为“闹事者”家属加上司的林探花薄唇微抿,刚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   只见一个小丫头,粉嫩的脸上挂着万分委屈,大眼睛里的金豆豆欲落不落,迈着小短腿,哭喊着:“爹爹,好吓人啊!”就一头扑进林如海旁边一脸懵逼的董谦佑怀中。   傻掉的董蕴瑶脑洞迅速旋转:小妹怎么了?真的吓着了?不会吧……   回过神来林黛玉却立刻反应过来,一转身欢快地跑到林如海身边,清冷的小脸配上瞬间转红的眼眶,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还有那像瞬间开闸的泪珠不要钱地往下掉,娇弱地开口:   “玉儿不想活了……呜呜……高姐姐怎能说我缺少家教,品德有失?女儿虽小,却从不敢让爹爹蒙羞,如今她这般……呜呜,女儿活不成了!”   三四岁的小姑娘带着哭腔,却口齿伶俐地说了一大堆,一旁听着的姑娘们面面相觑,高瑾月何时说过这些话?   刚被打又被诬陷的高瑾月愣怔了那么一会儿,如今也顾不得哭了,急吼吼地问:“我什么时候说你缺少家教,品德有失了?你……你……”   “高家姐姐刚才是不是说过林妹妹“叫人也不会说话”?”董漾辰忽然抬起脑袋插话道。   高瑾月楞楞地点了点头,“可是我……”   “你是不是说过林姐姐攀高枝?”   高瑾月有些心虚,这句话是有些太过,但她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想那么多。   董漾辰傲娇地一抬头:“这不就是了,家中教养姑姑常常教导我待人要大方有礼,你却贸然说林妹妹不理睬你,不懂礼数,这不是骂她缺少家教?你还说她攀高枝?林妹妹的父亲与我父亲都是二品大员,谁需要攀高枝了?”   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小嘴一撇,又把头扎进董谦佑怀里,蹭啊蹭啊,还感叹了一句:“我好怕呀!”   好嘛!都挺会玩的!董谦佑可是瞧见林御史家的女儿虽然梨花带雨,小眼神里却带着得意,与自己小女儿用眼神打着机锋。   本来想着怎么替女儿收拾烂摊子的林探花不说话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变得阴沉,想到自己的嫡女被“恶女”欺负,心里十分膈应,一手抱着黛玉,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董谦佑也轻咳一声,带有几分不满地教导:“高知府不要只顾着忙公务,这儿女也要好好管管,本官帮你去瞧瞧林御史。”   “谢大人,谢大人!”脸色发灰,如同吃了苍蝇的高知府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弓腰连声道谢。   董谦佑颀长的身体一个转身,刚跨出半步立刻一顿,回头对瞪着他的董蕴瑶道:“瑶瑶,走吧。”   差点被忘掉的董大姑娘这才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一手抓着她爹的衣角,手里暗暗用劲儿掐了一下,不满的小眼神一瞟,低声道:“老狐狸,陪着小妹演的挺开心啊?!”   董谦佑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赶紧领着俩女儿出了高府。   反应过来的高瑾月刚想要哭,就被高知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连忙咬紧了嘴唇,脸憋的通红。   董家父女刚出了门,就见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拉着一辆精致的青绸提花纹的马车在门外侯着,黛玉趴在车窗上,摆着小手,“董姐姐,辰儿,来这儿。”   董谦佑也没说什么,把两个女儿送上马车,自己跨上董府小厮牵来的马,与前面的林如海一道并行齐驱。   “董大人,我家女儿向来体弱,不爱与人玩耍,今日瞧着与府上两位千金投缘,不知您能否赏脸去寒舍小坐?”   说实话,董谦佑与林如海并没有太多交际,如今人家大大方方地说因着小儿女投缘相邀,他也不能拒绝,自是满口答应。   两人骑坐在马背上,悠闲地往林府方向,两人都是书香人家出身,都带着读书人身上清冷却高雅的气质,一个更加风流倜傥,一个更加玉树临风,时不时引来阵阵惊叹。   董漾辰也顾不上自家老爹与林探花“间接地”招蜂引蝶,因为此时马车里董蕴瑶正襟危坐,时不时看她一眼,吓得她小心脏乱跳。   之前威风八面的林妹妹也感觉到一股凉气,缩着脑袋装不存在,秉承着最现代的说法“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姐……”   “错了没?”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董漾辰立马给出最官方的回答,那叫一个反应迅速。   林妹妹噗嗤就笑了。   董蕴瑶敲了敲她俩的小脑袋,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怎么那么笨,打人这种力气活随便找个丫鬟就行了,亏得你们还自己动手。”   这画风不对呀?!董漾辰与黛玉偷偷互看了一下,她不应该拿出大姐范儿骂一顿吗?   “姐姐,人家没有打人啊!”董漾辰放心了,故意很委屈地说。   董蕴瑶甩给她一记白眼,“一个杀人,一个递刀子,你俩谁比谁好了?”   黛玉掩着嘴笑得像只小狐狸,董漾辰一噎,唉,年纪太小怎么也玩儿不过大姐姐!她立马改变战略,扑过去环腰抱着董蕴瑶,大呼:“姐姐英明!”   林黛玉看的眼热,也扑过去抱着董蕴瑶嬉闹,一时间马车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前面的林如海一下子就分辨出女儿爽快的笑声,嘴角也微微挑起。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林府,林如海带着董谦佑先进了府。同时有一个身材娇小的管家媳妇过来,扶着林黛玉,董蕴瑶,董漾辰三人下车,早得到消息的贾敏正站在门口石阶上,时不时咳两声,脸色有些苍白。   “妈怎么站在风地里?本来这两天就病着呢。”林黛玉急匆匆走过去忍不住埋怨,眼中带着一抹焦急。   贾敏咳了两声,笑道:“来了客人哪能不来迎接?”   林黛玉心里蓦地一酸,当初她去贾府,又何尝被人“迎进”府里?是怨堂堂荣国府不懂礼数,还是该怪自己孤苦无依?   董漾辰眼光微扫,想着黛玉这会儿肯定又不知想到哪儿去了。被董蕴瑶拉着规规矩矩地施礼后,就眯着眼睛笑说:“我算是明白玉儿怎么这么漂亮了。”   贾敏微楞,明白是被小孩子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又格外喜爱道:“小嘴儿怎么这么甜?”一面拉着她们几个进到后院去,一面安排人去林如海书房伺候。   一头进了后院,才发现不同于前院的庄重大气,后院极具江南水乡的特色,小桥流水,游廊蜿蜒,庭院深几许。   贾敏的正院名为凝瑞园,一条石子路通向正堂,几人带着丫鬟们刚进了院门就听到婴儿“哇哇”大哭,贾敏的脚步一下子就慌乱了,几步并一步往屋里去。   林黛玉也皱紧了眉头,跟上前去。   进了屋直奔东暖阁,董漾辰一进屋就热气腾腾的,不禁皱了皱眉。只见贾敏横抱着林朗轻晃着,小孩子却哭的更厉害了,贾敏更显焦急,她嫁入林家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可孩子生下来却经常生病,比黛玉的身体还弱。   董漾辰看那孩子哭得更厉害,悄悄拉了拉董蕴瑶的手。董蕴瑶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上次逗弄董忠家的小女儿时,董漾辰就教给董忠家的一种别致的抱孩子方式,当时大家都不信,漾辰坚持说从书上看的很有用。   董忠家的半信不信地试了试,上一秒还在哇哇大哭的小女儿忽然就不哭了。   如今,也只有董蕴瑶试试了,董漾辰倒是想试,无奈身娇力小,贾敏也不会放心的。   “林伯母,能不能让我试试?我之前在家瞧家里管家媳妇哄孩子有个巧方,想来可以哄好哥儿。”董蕴瑶笑问。   贾敏看了看董蕴瑶,她这会儿心里很烦闷,但看着董蕴瑶自信满满的笑脸,就想着“瞧这孩子挺稳妥的,试试也好,反正我在一边看着。”   这样想着,她便小心翼翼地将林朗递给董蕴瑶。蕴瑶把哇哇大哭的小孩儿放在塌上,想了一下,说:“以后穿的暖和就行了”,说着把裹得厚厚的锦被拆掉,林朗的小手小脚才乱动起来。   接着,她把林朗的两只小手交叉放在胸前,“这……”贾敏话没出口就见,蕴瑶手脚迅速地将孩子反过来抱着,双手交叉趴在她右手臂,左手臂托着朗哥儿的屁股,来回晃了两下,孩子就慢慢止了哭声。   “呀!”贾敏原本要说的话也没了,惊喜地看着乖乖趴在那儿,吐着泡泡的孩子,“这是怎么做到的?”   董蕴瑶耸了耸鼻子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一旁的董漾辰很得意,这可是最新的育儿研究成果呢。   这样抱着的林朗也不哭了,兴致挺高的抖抖胳膊抻抻腿,呵呵笑了起来。喜得贾敏惊叹不已,连忙叫叫人去请林如海来看。   其实,平日里知道林如海在会客,她是不可能这么做的,这次自家儿子难得不是哇哇大哭,也不是呼呼大睡,一高兴这脑子就有点跑偏了。   书房里,听到下人回话的林如海有点不虞,但心里又何尝不好奇,他这当爹的从未见过自己儿子笑脸呢。   一旁端坐的董谦佑挑挑眉,听说是自家大女儿(明知道也有小女儿的份儿)的主意,便温和一笑说:“不如请嫂子把孩子带到花园,小弟但也想瞧瞧我那不省心的丫头又干什么好事了。”   今世的风气倒也开放,何况贾敏已经嫁人。另外,还有林如海作伴,自然是可以的。   早有丫鬟们收拾了亭子,几人便聚到了一起。林如海看着趴在自己手上呵呵笑的嫡子,乐得眼睛都眯到一块。   自己逗完了儿子,就让三个眼巴巴的姑娘抱着去一旁继续逗。   看着明显欢快的儿女,贾敏心中一动,笑言:“老爷不如多认下两个女儿,就这一会儿功夫,让我着实喜欢她们,若成了咱的女儿我必定疼得紧。”   林如海和董谦佑都是一愣,林如海心下思索,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她俩聪明可爱,也与玉儿投缘,就不知董兄可舍得?”   摸了摸下颌,董谦佑其实觉得这主意不错,面上笑道:“我自是愿意,只是要看她俩的意思了。”一面唤来一旁玩耍的三人。   见到人,林如海抢先说:“蕴瑶,漾辰,你们喜不喜欢玉儿?”   三人竟然齐齐点头,不知在说什么的林朗也有样学样地点了点小脑袋,惹得众人大笑。   “那林伯伯认你们做义女,好不好?”林探花循循善诱,很有一套嘛。   董蕴瑶自然听从她爹的,就看向了董谦佑;董漾辰一听,天了个噜!林探花要做我们干爹!!!以后是不是就有了一枚大帅哥干爹?   董谦佑咳了一声,对着扭头看来的董漾辰瞪了一眼:臭丫头,你爹我不好看吗?!高兴个什么劲儿……眼中的怨气满满啊~   “爹爹!”董漾辰立马去抱自家老爹大腿,振振有词地说:“你也认了黛玉和朗哥儿好不好?这样你也有四个孩子!”   三个大人都笑了,这小丫头还真是不吃亏呢。   就这样说笑中,当时几人就互相交换着孩子,让他们敬了茶,认下了干亲,只等选个吉日正式行礼。      ☆、长相思兮长相忆   据古籍言:“八月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   已经到了酉时,正是夜来草木映清露,马蹄嘚嘚踏在幽暗静谧的山路上,一前一后两辆青绸马车咯吱咯吱地轧过,留下时深时浅的车辙。   “如海兄,想不到你与我能有如此缘分。”董谦佑骑着一匹健硕骏美的大黑马悠哉悠哉地前行,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林如海看起来心情大好,难得地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林如海一下子就有了四个小儿女,快哉!”   早些日子董林两家便命人选了吉日,因着想让两家孩子同时拜干亲,那就不能摆在董家或是林家,于是一合计就选定在当地有名的“醉仙楼”设下宴席,只邀请了几个交好的同僚及有名望的贵妇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董漾辰潜移默化的努力下,林如海夫妇与董谦佑犹如灵光乍现般地,在拜干亲礼上给四个孩子取了字。   先是林家姐弟,董谦佑给黛玉取字“琢儿”,选自《诗经·卫风》中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然是希望黛玉这块美玉能够被精雕细刻,不辜负这颖悟绝伦的天资。   又给林朗取字“清之”,源于“所贵旷士怀,朗然合太清”。   在这之后,同样才高八斗的林探花,给董蕴瑶取字“琪儿”,选自“撷瑶芳兮吊楚水,弄琪树兮歌越岑”。   而给董漾辰取得字,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感觉很微妙”……   也不知林如海怎么想的,给她取字“硕硕”,源自“我牢不愆,我货不匮,硕硕其才,有乐而止”,是不是觉得很高大上呢?   毫无疑问,这是充分体现她家“林干爹”的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可是“硕硕其才,有乐而止”是什么意思呢?此句换成“说人话”就是-干闺女哎,你要由你广博的才华,懂得节制欢乐,不要太嗨了哟!   “我哪里没有节制欢乐?”董漾辰在心里画着小圈圈,一脸怨念地看向新鲜出炉的干爹。   林探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不动声色地想:“上次在高知府家中,若不是你这小丫头捣的鬼,玉儿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对着她老子玩了一出恶人先告状的戏?必须该好好管管了。”   这话若是被董漾辰知道,一定会抱着林干爹的大腿哭诉“你家闺女是仙子转世,你造吗?!”,“你家闺女,三岁的身体装着至少几百岁的灵魂,你造吗?”   不管怎么说,认亲礼结束,给干爹们还有干妈献上自己(丫鬟)做的衣服鞋帽等,认真严肃地敬了茶,干爹们与干妈又回赠了银碗银筷,以及每人一把长命锁,这才算正式结束拜干亲礼。   之后,两家人又商量去了观音山祈福,保佑这几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成长,顺便观赏了山上别具一格的秋色。这一不留神就到了傍晚,他们便连忙返回城里,也就有了林如海与董谦佑的一番话。   后边坐在马车里的贾敏听到了林如海的话,心里半是开怀,半是心酸,她又何尝不知林如海对于孩子的喜爱?   嫁入林家十几年,才得了玉儿与朗哥儿,她的心也稍稍放下。有谁能真切体会到这十年里来的酸甜苦辣?林如海对她疼爱有加,但这并不能抹去所有的苦痛。   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如别人所说的“温婉大方,贤淑得体”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在刚成亲的两年,她还能带着那份待字闺中的天真善良,直到林老太太眼见她不能为林家添个一儿半女,直接送来了一个娇俏的丫鬟,要抬为林如海的妾,她的心开始变冷。   贾敏记得是她亲自把那丫鬟送到林如海身边,面上温婉说道:“老太太为了咱林家子嗣着想,老爷就留下吧。”这是她第一次用不是调笑的语气叫他老爷。   如果林如海真的在乎她,那他就该听出了她的不满与悲伤,但是林如海头都没抬,也没说话,贾敏明白他的默认,心忽地炸开了一道裂痕。   她笑着离开了,心里到底是在流着血还是在下着雨,她也弄不清楚。终于明白,是她太天真,以为自己的爱与付出可以让他一辈子只属于自己。但是,他,探花郎林如海,还是一个男人。   这送去的丫鬟成了贺姨娘,虽说林如海与她同房,却并没有太多宠爱。这算是林如海对贾敏的一种交代吧。   贺姨娘一开始仗着是林老太太送来的,没少捻酸吃醋,虽然每每被贾敏与陪嫁丫鬟们顶了回去,到底也狂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年过去,贺姨娘的肚子也没个动静,就慢慢缩起了脑袋。   再接着,又来了郭姨娘,贾敏这次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让她去伺候林如海,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几年林如海自以为他俩还是恩爱如初,但贾敏明白更像“相敬如宾”,有一道疤痕在静静生长。   至少,她变了,后宅的阴私技俩不是没沾过。心情不佳时,也作弄过俩姨娘。甚至……她暗暗用手段让最早的贺姨娘滑了胎。   那是五年前,她身边的大丫鬟不知怎么知道了贺姨娘隐瞒了自己一个多月没换洗的事,就告诉了贾敏。   贾敏的手一下子握紧,死死拽着帕子,愣怔了许久,忽然就笑了,一字一句地说:“既然她不想让人知道,就永远别让人知道了。”   当天夜里,林如海宿在贺姨娘院里,第二天一早贺姨娘突然肚痛难忍,一个多月的孩子没了。   林如海与林老太太都是怒火滔天,林家的第一个孩子莫名就没了。林老太太怀疑过贾敏,但是暗查之后发现贾敏以及她身边的人都好多天没见过贺姨娘,也没有任何接触,这才作罢。   过了两天,得知林老太太查过她之后,贾敏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淡淡地把林如海的一件衣服扔给了陪嫁丫鬟道:“老爷的衣服破了,你去处理了吧,让人再给做一件。”   看着丫鬟拿走了贺姨娘滑胎前一晚林如海穿的衣服,她在心里冷笑:亲自毁了你的孩子,你知道了会觉得怎么样呢?   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恨,就如同林如海衣服上的夹竹桃,无色无味却致命。   贾敏收回了思绪,看着怀抱里熟睡的朗哥儿,听着后面马车中传来的黛玉的笑声,她觉得人生才有了盼头。   其实,自打黛玉出生,她已经不在乎后院的两个姨娘了,若是她们能怀有一儿半女,她也无所谓,但是那俩女人却没有丝毫动静,林如海也几乎不去她们那儿了。   幽幽叹了口气,贾敏一手挑起了一侧的窗帘,只见月牙儿升起,是一种昏黄朦胧的美,她的心如止水……   再说,当日皇长子“死而复生”,康熙皇帝此时也不过十八九岁,猛然听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没了,心痛难忍。离了正在修养的孝庄太皇太后处,双眼一下子变得通红,隐忍着哀痛不已。   随行的几位大臣一个个也露出痛彻心扉的样子,实际上有的真的伤心,有的是惊讶,有的却是忧心忡忡:皇长子是皇上的第二个儿子,却是嫡长子(第一个阿哥幼殇未排齿序),如今一连两位皇子夭折,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报~”两个御前侍卫领着一个太监匆匆过来,太监一把跪倒在地,激动地喜极而泣说:“启禀万岁爷,得有皇上福泽庇佑,皇长子已经大好了!”   康熙愣了三秒,立马反应过来,仰头笑道:“好好好,老天必是怜惜朕的承祜年幼,不忍让他离了朕。”   “皇上福泽天佑,皇长子福寿康宁!”众大臣立马跪下来,俯首齐呼。   又过了几日,康熙得了孝庄太皇太后首肯,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回到了皇宫,听闻皇长子遇刺中毒,皇上大发雷霆,顷刻间,与刺杀皇长子的宫女有关的十几人被砍了脑袋。   如今,乾清宫金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熠熠生光,与刺眼的阳光交相映衬,让这座深红的宫殿愈发显得天威赫赫,明明是晌午,最是暖和的时候,乾清宫内却如同一潭寒水。   宫外的侍卫,宫女还有太监们个个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分神。   宫内,康熙皱紧了眉头,过了一会儿开口问:“这么说,礼亲王夫妇如今不知所踪?”   “是。”殿下跪着的正黄旗副都统低着头回道。   “嘭”康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怒而威,“塔斯哈,朕念着你与礼亲王也算知音之交才安排你去暗地查访,你就这样来回朕?”   “属下无能,恳请圣命,令属下扩大搜查范围。”   康熙也不多计较,一挥手:“准了。”   眼见塔斯哈退下,赫舍里才从偏殿走出来,走近康熙,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头,轻声问:“那这事要告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吗?”   “瞒也瞒不住,”康熙拉住赫舍里的柔夷,眼中闪过一抹柔情,想了一下说:“你亲自去跟额涅说一声,等太皇太后回京,你与额涅一起慢慢把这事说给太皇太后,我是怕她老人家受不住,毕竟那位可是……”康熙没再说了。   赫舍里点了点头,知道皇上想让苏麻拉姑开解太皇太后。想定,她美目一转,带着几分心疼与关切,道:“我叫人炖了玉梨银耳汤,三爷随我一道去尝尝。”听着赫舍里亲昵的称呼,康熙自然笑着点点头,摆驾坤宁宫。   恰巧,此时的毓庆宫也寂静的吓人。一身明黄衣衫的宋承琥坐在精雕细镂的黄花梨木窗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不得不说清朝的茶真是绝了,放的各种料,熬的跟粥似的。   “以后只要清茶就好。”淡淡地对身旁的太监说了一声后,又不吭声了。   窗外的树荫看起来影影重重,别有一番滋味。他之前是住在阿哥所的,反正只有他一人,挺清幽静谧的。   但是赫舍里皇后经过他中毒之后,面上无碍,心里却有点如“惊弓之鸟”一般不安,想到之前那个大阿哥就在那儿去了。赫舍里等到康熙回京,果断地提出将宋承琥移居毓庆宫。   此时他却无心想这些,不过几日,他却如同虚度了半生,若非胸口前的玉坠带着温热,提醒他那丫头还好,他一定会发疯,管什么皇权至上,管什么戒律宫规,抵不过那一人。   宋承琥回头看了看直直坐在屋内角落的小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张小脸却如同历尽磨搓的大人,没有一丝神情,安静的像亟待爆发的火山。   “我去回禀皇阿玛,让你做我的哈哈珠子,如何?”宋承琥淡淡地问。   小孩子腾地站了起来,盯着宋承琥,眼中有些敌意,冷冷地蹦出一句话:“你欠我妹妹一条命。”说完转身就出门了。   这孩子便是礼亲王的嫡长子,富察·承暄,也是这个世界董漾辰的哥哥。   宋承琥轻笑一声,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太监眉毛动了几下,尖着嗓子说:“哟,爷,这小贝勒怎么这样,和硕格格自愿救皇长子,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是她福气。”   “是吗?”宋承琥淡漠地笑了一下,眼中闪着阴寒,道:“不如你也给爷表表忠心,来人!”   太监知道不好,连忙跪下求饶,头一下子就磕红了,守在外面的俩太监听声儿立马躬身进来了。   “拉出去,按宫规处置。”淡淡地扔下一句话,便起身往坤宁宫走去。   承暄到底太小,听到父母妹妹失踪,愤怒之下,什么话都憋不住了。承暄可以一走了之,后续也不管。他宋承琥却不能。   在那个世界与叔叔们在宋氏集团时时交锋,自然也明白在皇宫该怎样步步为营,至少要让自己活着见到她。   宋承琥想着,嘴角不自觉划过一个邪魅的笑,那丫头会不会对自己牵肠挂肚?若是那样,真好……      ☆、林家朗哥儿要“渡劫”   这一年,维扬的天气有些多变,刚开始的几日颇有“江南二月春来早”的架势,董蕴瑶都准备好带着漾辰和林家姐弟一起去踏青赏花放纸鸢,谁知猛地来了一场“倒春寒”,只好恹恹待在家里。   恰逢董谦佑这几日公务繁忙,大多时候不在家,黛玉央贾敏把董家姐妹接到林家小住。   朗哥儿这个月刚过了两岁生辰,如今长大了些,软乎乎的小脸儿惹人一看就想戳一戳,平日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不是安分的主儿。   他这会儿正张着粉嫩的小嘴,对着董蕴瑶巴巴儿说话,还别说,嘴皮子利索着呢。   发了会儿呆,黛玉竭力压下内心的不安,她瞧了一眼四周,拉着董漾辰道:“辰儿,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弟弟。”   董漾辰嗯了一声,沉声问:“瞧着你的样子,朗弟前世是这几天没了?”   “是后日,”林黛玉绞着手中的帕子,生生打了个寒颤,道:“朗弟忽然发热,隔天就……”   董漾辰不自觉挑了挑眉头,伸手拉了下黛玉。黛玉会意,就随她到了一边。   “你也别太担心,这次有我们几个人在呢,”董漾辰顿了顿道,“再说你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如果真是发热,我定有方法帮朗弟散热,只是怕……”   “怕什么?”黛玉心里一动问。   “按你说的,朗弟不过是发热,怎会突然一病就去了,我只怕有人下黑手。”以前看到的书中都揣测林家幼子是被人谋害的,漾辰不能不深思。   林黛玉也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倒吸一口冷气,道:“我从没敢往这儿想,可要是真的,该如何才好?”   董漾辰略一思索道:“这几日你就陪着朗弟睡在东厢,别让人有了可趁之机,一旦有什么不对,我们能早些知道。”   黛玉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放松一点,董漾辰捏了捏她的脸,心里有点心疼仙子妹妹,背负着前生的变故,这丫头如何惶恐终日?   果然,黛玉晚上痴缠着贾敏要一起睡,贾敏只当女儿撒娇,一口同意。   这边董漾辰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悄悄唤来了殊兰与依蓝,嘱咐她俩几句,两个大丫鬟十分伶俐,自行出去办事。   过了两日,这天早上用了早饭,忽然听雁归来报:朗哥儿病了。   等董漾辰与董蕴瑶赶去,就见贾敏抱着林朗,小家伙脸蛋红彤彤的,眼睛也半闭着,有气无力的,十分痛苦。   黛玉望了一眼董漾辰就哭诉道:“我陪着朗哥儿正在写大字,他突然就晕过去了……”林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是吓着了。   好在大夫匆匆赶来了,董蕴瑶大了一些,顺道就领着漾辰,黛玉避到了屏风后。   董漾辰牵着黛玉凉的像冰块一样的小手,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别担心。   同时,董漾辰伸着脑袋看着那个山羊胡子大夫给林朗切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捋胡子,眼珠子却左右乱动。   董漾辰眯了眯眼睛,从这人脸上她可没看出有一点医者仁心的样子。她记得她家老爷子还有老爷子那群学生切脉时认真专注的模样,这人莫不是有问题?   只见那山羊胡子先是一脸蛋疼的样子,后来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转身拱手道:“林夫人,哥儿是之前内火虚升,又着了凉,所以才发热,在下这就开一副方子,请家里的丫鬟去抓药,服上两剂就好了。”   贾敏道了声谢,就命人送大夫出府。看着大夫走了,董漾辰就溜过来,趁着贾敏将方子递给青绣时,“不小心”撞掉了。   “呀!青绣姐姐没事吧?”董漾辰拉了一下青绣,眼睛却瞥了一下身旁的大丫鬟-芊妍。   芊妍立刻明白过来,上前捡起来药方,迅速扫了一眼,惊呼一声:“呀!”   董漾辰与黛玉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猛地打起鼓来。   “怎么了?”董漾辰忙问。   芊妍手里捏着方子,对上众人询问的目光,连忙说:“奴婢自幼学了些医术,瞧着这该是“清热饮”的方子,但是有一味天麻似乎加大了量,这对幼子来说根本就是……催命药。”   贾敏脸上露出怒容,一手扯过方子,问:“你能确定?”   芊妍自信地点点头。   “绿罗,”贾敏叫了一声,一个模样普通的丫鬟立马秉手进来,“你去找个别的大夫瞧瞧这方子。”   绿罗接了方子就匆匆出去,屋内一下子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谁也想不到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御史家的孩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绿罗带着另一个大夫回来,果然说原先的方子有问题,贾敏气得摔了几个茶杯,一连声叫人:“把那庸医给我捆回来!”   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贾敏心中牵挂着儿子,又叫大夫开了一副散热方子,命人去煎药。   到了下午,林朗吃了药却还未退热,整个人呼吸都变微弱,而那庸医也潜逃了,找不到踪影。   贾敏哭的眼睛红肿,心里却想着那庸医开错的方子,只怕林朗发热不像明面上这么简单,命人把院里的仆妇丫鬟都叫到院子里,询问有谁有什么异常。   恰在这时,董漾辰的大丫鬟殊兰像是想起什么来着,道:“太太,奴婢晌午瞧见有个妇人偷偷把您的一件衣服拿走了,当时以为她是给太太洗衣服来着,如今想想倒有些奇怪,若是洗衣服上的人干嘛偷偷摸摸的?”   董漾辰心里暗暗满意,自家的丫鬟办事都不错,昨日她就交代让殊兰依蓝注意些,果然有人“撞枪口”。   “是谁?”贾敏心里有几分计较,狠狠掰着手指,精心修剪的指甲被她硬生生折断。   “是她。”殊兰用手轻轻一指,跪在众人之中脸色苍白,忍不住哆嗦的一个妇人。   那妇人连连磕头,哭喊着:“太太饶命,我什么都没做……太太饶命……”   “是你,贺姨娘的人,”贾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却没有丝毫惊讶,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也不问那妇人做了什么,挥了挥手,道:“把她捆起来,打一顿赶出府去。”   众人都是缩着头,颤颤巍巍地磕头谢恩,退出正院。   “来人,”贾敏揉了揉眉头,“去把贺姨娘给我请过来!”听得出她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又看了看黛玉等人,半是心酸半是释然地说:“你们几个回自己院里。”   贾敏不想让黛玉看到她阴暗的一面,犹如她不想让之前的因果报应在朗哥儿身上一样,但是,她知道没能逃掉。   黛玉还想说什么,有些明悟的董蕴瑶和董漾辰却拉着她,给贾敏请了安告退。   “为什么拉我走?”黛玉一双灵动的眼睛充满了水汽。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董漾辰心里想。董蕴瑶揉了揉黛玉的小脸,说:“这会儿干妈心情不好,既然她不让你呆在那儿,必是有她的道理。”   安慰好了仙子妹妹,董漾辰随董蕴瑶回到她俩的院子里,漾辰发了会儿呆,“姐姐……”   “你去吧,好生看着她,别乱插嘴。”董漾辰刚开口,董蕴瑶就浅浅一笑道。   董漾辰点点头,就一个人出了院,没让丫鬟跟上。看着小妹离开,董蕴瑶吁了一口气:也许自己对她最好的保护就是让她慢慢学会独当一面。   且说,董漾辰拉着泪光点点的林妹妹,堂而皇之地到贾敏屋后“听墙角”。   贾敏的正堂如今正上演着一场“宫心计”,姿色有些衰退的贺姨娘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把解药给我,你提什么要求都行。”贾敏淡淡地说道。   贺姨娘掩嘴一笑,问:“太太在说什么?”   贾敏冷冷瞪了她一眼,“贺姨娘这样端着有意思吗?你下药的手段那么明显,不就是让我求你吗?”   “求我?”贺姨娘吃吃一笑,“太太您想多了。”   “我没时间跟你纠缠,你要怎样才把解药交出来?”   “呵呵呵~要你死怎么样?”贺姨娘话音一转,恶狠狠地说。   贾敏深呼吸口气,“好!”   “嘭”关着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踱进来,静静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贾敏与贺姨娘都愣了一下,看着她们这共同的“夫君”。   “老爷~”贺姨娘声音轻柔地唤了声,似有百般委屈。   今日在衙里眼角直跳地林如海,早早告了假回到府中,听闻贾敏把贺姨娘叫到正院,他也赶了过来,在门口立了有一会儿。   “老爷,您要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啊,当初太太她让人把夹竹桃撒在你的衣服上,让您亲手杀死了那未谋面的孩子!”贺姨娘哭诉着,声音如怨如诉。   林如海定定看着自己的发妻,贾敏冷着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消瘦的身躯挺立,一句话也不说。   “你……”   “我认了。”贾敏不等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说,高傲的像一株雪中寒梅。   “好,好,”林如海颤着声音说了两个字,长出了一口气,转而问贺姨娘,“梨儿,朗哥儿毕竟是我的儿子,你可有解药?”   贺姨娘听闻林如海唤她的小名,心中暗喜,又听到后一句,一时讷讷地说:“我没解药。”   林如海星目圆睁,双手死死按住了贺姨娘的肩膀:“你怎么会没解药,不是你下的药吗?”   “是,是一个山羊胡子的大夫给我的药,我,我没有解药。”看着林如海有些发狂,贺姨娘手足无措地说。   贾敏一听只觉眼前一黑,“敏儿!”林如海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   “滚开!”贾敏冷冷推开她,“林如海,是不是想杀了我?我杀了你的孩子,你这会儿有多恨我?何必惺惺作态!”   “我知道。”林如海微微合上了眼,叹道。   贾敏愣怔在那儿,呆呆地问:“什么?”   林如海眼中夹杂着痛苦与柔情,看向贾敏,“我不是老太太,那些把戏我很快就明白了,后来再没看到那晚穿的衣服,我就更确定了。”   贾敏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惊呼:“那你为什么不说!我……”   “我当时真的想去质问你,”林如海惨然一笑,“可是远远看到你的样子,我就不敢了,是真的不敢。”   “说来可笑,当时我自以为的身不由己,会变成你的哀莫大于心死,”林如海红着眼眶看着贾敏,“看到你后来毫不在乎的样子,我就知道我错了。”   “为了不再有这些事的发生,我吩咐了人,在姨娘们的吃食里加了避子汤,若我真的与你没有孩子,就当我命里该绝。”林如海淡淡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贾敏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双眼睁的大大的,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留下,如同连绵不断的秋雨。   “林如海!林如海!林如海……”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贺姨娘状若疯癫地扑过来,却被两个贴身小厮钳制住。   她本以为自己还可以有孩子才隐忍多年,直到一个月前大夫诊脉时告诉她-她再也不能怀上孩子,多年的仇恨全部爆发。她要让贾敏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也尝尝这种痛苦。   可是,她如今才知道,最深爱的男人才是她痛苦一生的根源。   “把贺姨娘好好安置。”林如海皱皱眉头,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林如海!贾敏!你们活该!你们就好好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死的!林如海!”   贺姨娘正在发狂地大喊大叫,身边的小厮赶紧把她打晕带走。   正堂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敏儿~”柔到骨子里的一声轻呼。   贾敏摇着头,眼泪哗哗地落下,用尽全力哭道:“你出去!”   林如海放下伸出一半的手,幽幽叹了口气,走出去。   只有贾敏不再压抑的哭声回荡,是愧疚是惊讶,还是不舍呢?犹记当年,洞房花烛夜,那惊鸿一瞥,让她痴情相守至今。   屋后的林妹妹,董漾辰都有点惊讶,按董漾辰自己所想:这干爹干妈都是性情中人啊!太霸气,太给力!   看着呆呆的林妹妹,“喂,你好歹是仙子,有点出息吧,”董漾辰摸出一个小瓶,装着空间里的水,“去试试能不能救朗哥儿。”   黛玉回过神来接过瓶子,慢慢往回走,忽然顿住脚步,回头嫣然一笑道:“我觉得他们这样才是活着呢”。   看着有些调皮的林妹妹,“很有潜力!”董漾辰感叹,“只是不知能不能救朗哥儿,干爹干妈也貌似决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 有一对历史中真实存在的“真爱”华丽登场!   ☆、红楼世界的“真爱”   傍晚时分,黛玉怀揣着小药瓶蹭到了正院,借着给朗哥儿喂水的由头,悄悄把药瓶中的水给他喝下。   到了第二日天刚亮,林朗就慢慢转醒了,众人悬着的心才齐齐放下。   可是不巧林朗他亲爹又病倒了。   自从那日后,贾敏再没见过林探花,猛地听闻“老爷病的不轻”,匆匆奔向书房。   等到漾辰,黛玉等人惴惴不安地追到书房,只见“生病的”林如海虚弱地拉着贾敏的手,满面深情,“敏儿,我怕是不能与你白头到老了……”   董漾辰细细打量着林干爹,嘴角不自觉就抽抽:啧啧,干爹这得几天没吃没喝没睡觉了?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干爹!关键时候还用苦肉计?!   看着昔日里风度翩翩的人变得胡子拉碴,眼窝塌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贾敏早就哭成了泪人:“你别说了……”   “我伤了你的心,你恨我……”   “我没有恨你啊,如海,我们以后不闹了,守着孩子好好过,好不好?”   林探花又惊又喜,潸然泪下:“好! 从此我只守着你和孩子。”说完抬头亲了贾敏一下,嘴角挑起一抹得逞的笑。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门口排排站的孩子们脸色一下子多姿多彩了。   蕴瑶羞涩地一扭头:“呀!春意盎然!”   黛玉激动地一扭头:“哇!晴空万里!”   漾辰默默地一扭头:“啧!春暖花开!”   林朗不明白姐姐们为嘛都在念成语,小脸皱成包子,突然地接了句:“哈!一石二鸟!”   林探花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谁家熊孩子?   贾敏半羞半恼地推开了林如海,那道冰层融化殆尽,岁月静好。   话说董家,这一日,姐妹俩刚吃了饭,就见应该在衙内上班的董谦佑阴沉着脸回来了,一边走一边骂:“你个二显子瘪色,跟爷作搞……”   难得看见自家帅气逼人的老狐狸爹爹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董漾辰很兴奋拉着董蕴瑶:“爹爹在念什么咒啊?”   “呃,”蕴瑶尴尬了一下,“老狐狸在骂人呢。”   “骂什么呢?”董漾辰兴奋地竖起耳朵,“骂谁?不会是干爹吧!”   董蕴瑶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就不能想着点好?”   一面摇着头一面迎上自家老爹,问:“这是怎么了,没到时辰就回来了?”   “别提了,”董谦佑异常郁闷地说,“刚到衙门就遇上讨债鬼!”   “哟呵,爹爹咱家还欠人钱?”董漾辰小眉毛一挑,一副看戏的样子。   董谦佑白了这丫头一眼,“没欠人钱,欠人情。”   董漾辰不知想到哪儿了,“行啊,董巡抚,敢出去寻花问柳?”   董蕴瑶嘴角一耷拉,一脸不善地瞪着董谦佑。   “呸!”董谦佑气得跳脚,“我说俩祖宗,你们是找事的吧?!我明明说欠-人情,人情!”   董蕴瑶不好意思地掩嘴偷笑,问:“这样啊,那,你怎地就欠人情了?欠谁了?”   “我欠……这不重要,”董谦佑把话咽回去,“唉,重要的是,人家来讨债了。”   对上一大一小两个女儿询问的目光,董谦佑道:“一个老混蛋仗着有恩于我,一有麻烦事就来找我,如今与他同行的官员在扬州病倒,这老混蛋竟然把人拉到巡抚衙门里,我呸,要是死我这儿了,晦气不晦气,哼!”   “你给人请个大夫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动肝火。”董蕴瑶不解地说道。   “哼!说起来就更火大了,”董谦佑重重拍了下大腿,“那人有先天不足,时常心悸,如今又加上水土不服,折腾的就剩一口气,还请什么大夫,这是想让我掏棺材钱呢!”   感情是有先天心脏病,“屋漏偏逢连夜雨”,来维扬又患上水土不服,小命快没了。   董漾辰瞄着董谦佑为难的样子,估计他说的两个官员品阶不低,又或是权利不小,出了事他老爹必受牵连。   她突然咧嘴一笑,道:“爹爹,我的丫鬟芊妍家里可是世代行医,家里遭难才被卖到咱家,她随身带了些药丸,就有专门治心悸的,给你一颗让那人吃了不就行了。”   “别胡闹,万一把人吃死了……”董谦佑自然不同意。   董漾辰叹了口气,“生老病死又不是你能管,主要是你的态度,给人吃药看病算是你尽心,就算治不好,你那恩人不会怪你的。”   “是啊!”董谦佑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药在哪儿?”   董漾辰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瓶子,里面有两颗药丸,正准备取出一颗,董谦佑随手将药瓶抢走了,“都给他吃了吧。”说完一挥手吩咐人把药送到巡抚衙门。   董漾辰横他个白眼,“知不知道勤俭持家?”那可是她用空间水稀释后加各种补药捏成的-有价无市!   再说药丸被送到巡抚衙门,交到一个三四十岁的方脸男子手中。   那男子轻笑一下,“这小子现在挺聪明的。”然后就把一颗药丸塞到了床上躺着的男人口中,另一颗连药瓶搁置一边。   后来药丸辗转中救了一个人,给董漾辰带来许多麻烦。按那人的话,叫“相爱相杀”,董漾辰当时回了一句“一厢情愿也可以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过了十几天,董谦佑站在码头撮着牙花子,瞪着眼前一脸威严的男人,“船快开了,请。”   那男人笑笑,“师弟啊,你这样让师兄很伤心。”   说着风姿优雅地登上了船,转过身来还笑着摆摆手:“师弟,我还会来看你的,给你带别的礼物。”   老狐狸董谦佑恼怒地一把脱下靴子扔了过去:“你个皮五辣子,给我滚!爷跟你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哈哈哈,”男子心情大好,他最喜欢看他小师弟气得跳脚的样子,有趣!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垂着头,不敢做声,心中默想:敢这样对当今帝师的也只有董巡抚了。   帝师,名为陈廷敬,负手而立,脸色慢慢严肃,问:“盖山怎么样了?”   “回大人,平安州员外郎如今已无大碍,只是……”一名侍从在旁回话。   “嗯?”   “昨日员外郎把另一颗药丸拿走了,说有些不舒服。”   陈廷敬眯了眯眼,“他是够谨慎,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也好,反正现在还用得着他。”   风声四起,一股肃杀之意弥漫在他周围。   转眼到了花朝节,是黛玉和董漾辰的生辰,大家都送了各种小玩意儿,钗环首饰,文房四宝,书籍字画。   到了董漾辰这里又出了幺蛾子,她不要董谦佑和林如海准备的礼物,反而要一座酒楼。   董谦佑脑仁儿疼地看向自家闺女,“你又要干什么?”   董漾辰掐着细腰,底气十足地说:“攒嫁妆!”   林探花不淡定了,一口茶喷了出来:这干闺女啥毛病啊?哪里像个女孩子了?   周围的人都不淡定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唯独贾敏慢悠悠地品了口茶,笑道:“这主意不错。”   林如海如今妥妥地“妻管严”,立马改口道:“有想法。”   “嘿,辰儿,不是爹笑话你,你算算自己几岁?”自家老狐狸董谦佑毫不留情面地嗤笑道。   “六岁咋了!”董漾辰噘着嘴,气呼呼地说,“有志不在年高。”   接着一脸幽怨地看着董谦佑问:“人家的干爹都同意了,你这亲爹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董谦佑和林如海都是一窒。   董谦佑:算了,权当拿银子逗女儿开心。   林如海: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就这样在董漾辰的胡搅蛮缠中,这事儿拍板钉钉了,人生第一桶金get到。   被坑了一把的林探花可没有善罢甘休,顺便漾辰讨论了要分成的事。   董漾辰眼珠子一转,道:“爹爹,干爹,干妈,还有朗哥儿一人一成,姐姐,玉儿和我一人两成。”   林朗的眼睛一下子就水汪汪地看向了漾辰,好委屈啊,为什么我和姐姐的不一样,辰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董漾辰一拍桌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万一哪天没钱使了咋办,你个爷们儿还要姐养着你?!”   林朗一想就是,赶紧吸吸鼻子,努力挺直小身板,模样煞是可爱。   三个大人都嘴角抽搐,从哪儿学的话,说的如此有道理,他们没法反驳。   很快,林如海就出钱在维扬城买下了一座酒楼,距离董林两家差不多都是半柱香的车程,董谦佑出钱请人重新装修。   过了一个月,维扬城的百姓发现一家名为“邀月楼”的酒楼开门了,而这儿的老板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少爷。   不少人嗤笑不已,又是一个败家子胡闹吧。前几天,也有人存心找事,可是每次不是被一群武功高强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就是被衙门的人抓走,慢慢地大家知道这座酒楼背景太硬。   蛋疼的人们转而将目光投向酒楼本身,从外面看到墨绿柱子与栏杆,大理石砌的台基约摸有一丈宽,台基外种着几株矮壮的红梅树,看起来雅致脱俗。   至于里面?不好意思,老板还没开门呢。   又过了一个月,大街上的人只听一阵鞭炮声,惊讶的发现是那迟迟不开门的“邀月楼”今日开门做生意了。   一干好奇的人,你推我,我推他地进去瞧瞧,楼下清一色圆形的棕色实木桌椅,脚下不知用什么砌的干净光滑。   再一抬头,隐约看到围绕着栏杆一圈隔出的一个个雅间,细看之下,如同藤蔓围绕一般,临街的雅间格外大,还有一层绿藤垂下,似乎天然形成一般。   这便是由董漾辰设计的“森系”酒楼。   惊讶的人们慢慢入座才发现,店里上菜招呼的男女都穿着统一偏橙色的衣服,男的胸口绣着竹叶,女的绣着茶花,让人耳目一新。   再看那菜色好新奇,吃着与别家尤为不同,还有那招牌“猴儿酒”让人喝上一口,再也不能忘。   董漾辰此时坐在那垂着藤蔓的雅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心里嘚瑟:现代经营还搞不定你们?   慢慢闭上眼,却回忆起宋承琥熟悉的脸庞,这一切都是他教给的,此刻她怎么对他如此贪婪地想念?   转眼,过了几个月,邀月楼的生意愈发好,声名远扬。   今日正是上元节,到处彩灯高悬,人来人往,从邀月楼上看去,只见秦淮河面灯火通明,如同星光闪烁的银河,空气中好像都夹杂着脂粉香。   不管楼下的喧嚣,二楼别致的雅间中,林妹妹正无所事事地捧着书,坐在窗户边细读。   偶然间,她随意地往楼下瞟了一眼,瞬间就懵逼了……   正在打量她的漾辰,见她这般模样,好奇地伸出头去瞧,也懵逼了。   只见楼下停着的马车前站着一对风度翩翩的人,一个披着青色披风,俊朗飘逸,约有三四十岁,另一个披着紫色披风,妩媚天成,举手投足间动人心弦,重点是他俩……都是男哒!   紫色披风的倚在另一人身旁,笑得很璀璨,丝毫不显做作。   这时,另一人扭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很是宠溺。   看到这儿,单纯的林妹妹忙扭过头来,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董漾辰却瞪大了眼,双眼燃烧着八卦之火,红楼里的真爱啊!   只见紫色披风的人有点惊讶,转身在那人胸口锤了几下。   董漾辰只觉得几个字从眼前飘过“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要去认识一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有这一对儿哦! 还有,算算时间,快该去荣国府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唤“容若”   眼看楼下两人携手进了邀月楼,董漾辰一跃而起。   “去哪儿?”林妹妹抬头问。   “呃,有点饿,下去找点吃的。”董漾辰眨眨眼,很是认真地说。   她说完不待林妹妹再开口,连蹦带跳地往楼下跑,脚步轻快如风。   林妹妹心里清楚她的德行,冲着她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声,“臭丫头!”   她说着眼睛却一直往外瞟,自己要不要下去呢,有点害羞啊。   不管林妹妹的小纠结,董漾辰一阵风似的冲下楼,正好对上正准备上楼的两人,这才看清紫色披风男子的长相。   董漾辰微微张着嘴,心中直呼“妖孽”啊。   只见那人长着精致的瓜子脸,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秋波一转摄人魂魄,也许是觉着董漾辰呆呆的样子很好玩儿,他冲着她嫣然一笑,直让人心动不已。   董漾辰刹那间睁大了双眼,直直盯着他不敢眨眼。   紫色披风身旁的男人斜眼瞧了董漾辰一眼,豆丁大的孩子也敢“觊觎”他的人?   心中想着,故意用大拇指在心上人的手背上轻揉了几圈,惹得紫色披风的妖孽白了他一眼,那嗔怪带着暧昧的眼神,真真我见犹怜!   董漾辰嘴巴张得更大了,哈喇子刷地流出来。   那人吃吃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丢人了!董漾辰捂着脸从他们身旁窜过,故意装作淡定地大喊:“萱妩,给小爷上酒!”   自己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窗台上,背倚着雕花窗框,看向台基下的一树红梅。 街上传来一阵喜悦的喧闹声,原来飘起了如细绒般的雪花,江南的雪也带着一种轻灵柔软,如同静默的处子。   漾辰托着脸,心里忽地就静了下来。等了一会儿,她也没等到美酒,萱妩只端来了一盅雪梨酿圆子,“老爷交代过,不许姑……哥儿吃酒。”   董漾辰有点忧伤地接过了,装模作样地举起杯子,对着红梅叹:“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不曾看到,在不远处一道长身玉立,约摸二十左右的男子正看着她笑。   那人长着薄凉的唇,眉目温润,气质出尘,穿着玉色春绸袷袄,和一件石青江绸绣金龙灰鼠皮褂,腰间挂着一柄玉箫,静静站在那儿,嘴角含笑,遗世而独立。   他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纳兰容若不曾想到会看到这么有趣的小家伙。   繁盛似锦的红梅后,那张曼丽的小脸带着懒倦的神色,看上去明明如同纯净的清泉,莞尔一笑后犹如那魅惑狡猾的小狐狸,他突然有了兴趣。   举步走近那孩子,纳兰容若低下身子,浅笑问:“小小年纪,也会饮酒么?”   董漾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美男,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天啊,怎么有这么多“妖孽”啊!   等她回过神来,见那人还在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咧嘴一笑,将没有沾到嘴边的杯子递过去,“喏,尝尝。”   纳兰容若有点惊诧,不过还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了过来,尝了一口,恍然笑了,“原来是雪梨酿圆子。”   “我爹不许我吃酒。”漾辰颇为惆怅地说,心里想着要怎样调戏一下美男呢。   可是还没想好呢,一个男子从酒楼走出来,“容若,这儿呢。”   来人正是之前青色披风的男人,纳兰容若嘴角弯弯,道:“想不到还是落后一步,你这江左凤凰可逍遥得很嘛。”   纳兰容若对着董漾辰略一点头,长腿一迈转身就进到酒楼里去了。   “容若?纳兰容若!江左凤凰?陈维崧! 那另一个岂不是徐紫云了!”董漾辰感觉自己跟中了□□一样。   “大文豪啊!”董漾辰很想扑过去,求签名啊!   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上了楼,董漾辰才恹恹地托着下巴,唉声叹气。萱妩端着托盘的手都哆嗦了,姑娘啊,您这样真的好吗?!   漾辰还没从郁闷中恢复,突然觉得胸前一阵灼热,她吓了一跳,猛地把胸前的玉坠拽了出来。   指尖传来的滚烫,让她不解:她平时也不怎么用空间,玉坠一直挺安静的,今儿抽风了?   思索片刻,心忽然就停跳了一拍:“难道是……他在这儿?”手上慢慢加重了力气。   “我出去一下!”董漾辰忽地翻身落地,拔腿向外跑。   萱妩都来不及拉住她,漾辰已经仗着自己身形小,显示在拥挤的人群中了。   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董漾辰手中握着玉坠一路寻去,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道路旁盏盏花灯为何照不清她要找寻的那一人?   蓦然,她顿住了脚步,心怦怦乱跳,仰着头看向从石板桥上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少年。   他手中提着一盏精巧别致的花瓶型宫灯,烛火摇曳,映着油纸灯笼面上画着的青梅花。   明明是陌生的脸庞,可是只需要一眼,董漾辰就认出来了他,傻傻地就笑了起来,如同明月掠出云稍般美艳。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的竹马越过千山万水来到她身边了。   “喏,”宋承琥递给她自己手中的灯笼,眼中有着隐藏不住的宠溺,“怎么变成这么小一只了。”   “你不也是?”董漾辰没好气地回敬道,说完又不自觉地笑了,“敢问宋大公子怎么找到小人的啊?”   “因为古玉有心啊!”   “嗯?”   宋承琥眉眼弯弯的,笑得很得意,伸手把董漾辰手中的玉坠放到掌心,取过自己的那一半,两枚玉坠“啪”吸在了一起。   董漾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这玉坠成精了!”看起来很开心。   一旁的宋承琥长长舒了口气,心中失去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   这三年来他暗地里派人找遍了大江南北,找寻她的下落占据了他的一切。还好,这次江南之行他赌对了。   董漾辰忽然又抬头看着宋承琥,委屈巴巴的,“当初你说让我等着你,这一等就是三年,我还以为要等到本姑娘七老八十才能见到你呢。”   “抱歉。”宋承琥轻轻开口。   漾辰却觉得鼻子一酸,她知道他能找到自己已经万分艰难,可是这个傻瓜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就道个歉嘛?”董漾辰故意噘着嘴,“我的三年大好时光都没了,你不补偿一下?”   明知道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是从三岁的奶娃娃长成六岁的小娃娃,算什么大好时光?   宋承琥还是一本正经地挑挑眉,“那,我该钱偿还是肉偿呢?”   “你个大流氓!”   宋承琥展颜一笑,忽地将手搭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俯身,一个带着淡淡香气的吻就落在她的额头。   我去! 董漾辰蒙掉了,这是“他乡遇故知”太激动了?!   “琥琥……”   “跟我来。”宋承琥瞥到过路人一个个好奇地盯着他俩,一把拉过董漾辰,他的丫头岂能是别人随意打量的。   “哦。”   宋承琥拉着她转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刚要开口说话,一个獐头鼠目的人就跳了出来。   “两个小公子,是不是迷路了?”那人装作很和善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闪着贪婪的光芒,好像看到两只大肥羊。   董漾辰无语地看向宋承琥:运气要不要这么好?出门就遇上拐子?   宋承琥没有表情地耸了耸肩:怪我咯?   拐子往四周看了看,“哼,你俩乖乖跟老子走,否则……”   董漾辰冲着那拐子,笑得很开心,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包药粉。   而宋承琥手一挥,不知从哪儿飞来个人影,拐子话没说完就被打晕了。   那人转身单膝跪在宋承琥面前,“小主子。”   董漾辰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大侠?”   “大内侍卫。”   “那你是阿哥?”董漾辰差点叫起来。   侍卫甲一有些奇怪,刚才瞧着皇长子和那小公子很熟悉,难道是皇长子刚刚才搭讪骗来的?   宋承琥挠了挠她的掌心,示意她淡定一点,接着很高冷地看向甲一:“你刚才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甲一心里一紧,一脸茫然地看向宋承琥,“主子在叫我吗?”   董漾辰的小眼神立刻就诡异了,哥们儿,要不要给你颁个奥斯卡最佳演员?   “没事了,把那个东西送到官府。”   “是。”   在侍卫小哥儿拎着拐子远去,宋承琥才把自己穿越成皇长子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董漾辰也把自己穿越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空间的事和盘托出。   两人都是唏嘘一番,本来设置的都是“京城”籍贯,却因为各种事情,将他俩分到了天南地北。   “你说你是皇长子,可是我记得九子夺嫡并没有你的名字,你不会有什么事吧?”心中突然一震,董漾辰紧张地抓住了宋承琥的袖子。   宋承琥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应该不会,我这两年看了看史书,发现这里的历史与我们所知的有所不同。”   “本该是唐宋元明清,可按史书上所记,唐朝之后,赵匡胤本该黄袍加身,却被人暗杀,之后有了一个□□,□□历经几百年灭亡,就有了清朝。”   “清朝初建,满军旗封了三大亲王与八旗统领,汉军旗封了四王八公,所谓的铁帽子王不存在。”   董漾辰似是而非地点点头,“那就是说,很多人被咱俩蝴蝶了?”   “不是咱俩,”宋承琥眼神微妙,“那□□的皇帝估计是穿越的军事爱好者,他在位时强化各式武器,火炮枪支都在那时形成,不过他的命不长,没等用上枪炮就病死了。”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董漾辰觉得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着想事情出神的董漾辰,宋承琥忽然笑了,“有我在,你这脑子可以多歇歇的。”   “骂我傻是不是?”   宋承琥揉揉鼻子笑了,他的冷漠到她面前总会融冰成水。   再说,纳兰容若随陈维崧上了楼,就看到了那魅惑天成的徐紫云。   “容若来了。”   纳兰容若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调侃道:“一年不见您两位,气色越发好了呀。”   徐紫云脸色绯红,嗔怪着:“一见面就取笑我,我还没兴师问罪呢。”   纳兰容若反笑问:“不知我犯了何罪?”   “你小子如今是春风得意,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不过两年全让你赶上了,却丝毫不跟我们说一声。”   “两位如今逍遥自在,过得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我何苦因着凡事干扰你们。”纳兰容若苦笑一下,眉间有着淡淡的哀愁。   “好了,好了,”陈维崧打断他们的调笑,冲着纳兰容若问,“你今日来维扬所为何事?”   纳兰容若低头噙了一口酒,正色说:“之前礼亲王夫妇带着和硕格格失踪,圣上命塔斯哈暗地里彻查,最终把怀疑落在东平王与西宁王身上,而这金陵甄家与东平王私下往来密切,圣上意思是盯着甄家。”   纳兰容若顿了一下又道:“只是碍着甄家老太太曾做过皇上的乳母,所以想请紫云兄安排你紫云山庄的人盯着。”   徐紫云面带笑容,伸出柔若凝脂的纤手道:“五万两。”   纳兰容若苦笑道:“紫云兄,是不是太多了?陈兄,你可要帮帮我。”   陈维崧老神在在地喝着酒,“哎,紫云山庄的事我从不插手。”   “要是给你纳兰容若办事,为兄分文不取,”徐紫云言笑晏晏,“可是给别人,五万很少了,我那些弟兄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赚的是卖命钱。”   “再说,国库里金山银山,区区五万两,还是你赚了。”徐紫云眨了眨眼。   “好好,明日我让人把钱送去。”纳兰容若端起酒杯一干而尽,“我还要去传皇上口谕,就先告辞了。”   “去哪儿?”   “巡抚家和巡盐御史家。”   徐紫云闻言眉头猛地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历史说: 出身在一个气节之重享誉天下、书香仕宦之家的陈维崧,也颇好男风。 陈维崧与名优徐紫云的一段生死缠绵□□,曾使无数清代士人为之倾倒。 陈维崧对徐紫云一见神移,当时正值梅花盛开,他就天天“携紫云徘徊于暗香疏影间”,陈维崧为徐紫云写作了大量的诗词。 陈维崧家有妻妾子女,徐紫云成年也要娶亲,他在紫云洞房花烛夜时写了一首《贺新郎》相赠。徐紫云婚后,二人仍亲密来往,后陈维崧携徐紫云归宜兴老家居住。徐紫云年仅三十二岁病逝后,陈维崧又写了大量动情怀念的感伤诗句,词句凄婉,令人伤感。   ☆、林妹妹的女王气场   看着纳兰容若出了门,徐紫云慢慢变得严肃,晃人心神的秋波中带上丝丝阴霾,整个人如同一把开锋的剑。   陈维崧叹了一口气,将他拥到怀中,宠溺地说:“你若不放心,就去吧。”   徐紫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怕给孩子带来麻烦。”   “你太多虑了,”陈维崧轻笑道,“这三年来,你不是派人时时盯着吗,就你所知种种,她像那种少麻烦的人吗?”   徐紫云闻言也弯起了嘴角,“她那混不吝的性子惯会惹麻烦,与他简直同出一辙。”   陈维崧抱着他又是叹了一口气,“你这一生都放不下……”   “吃醋了?”徐紫云眉梢轻挑,脸上戏弄的表情一览无余。   陈维崧突然凑到他耳边低语,“只是忧虑,我将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死相~”   已经到了戌时,董府内依然烛火通明,董漾辰带着四个大丫鬟回到家,就被人叫住了,说老爷在书房等她。   董漾辰暗叫不好,她一高兴就忘了时辰,还是宋承琥看时候不早送她回了邀月楼。   殊兰,依蓝,萱妩,芊妍一个个快急疯了,围着她好一顿唠叨,简直如魔音入耳。她连连求饶,这才紧赶慢赶回家来。   一路上,宋承琥坐的马车远远跟着她,眼看她到家,才回驿站去。   这会儿老狐狸叫她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她看着烛火明亮的书房,尴尬地笑道:“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打扰爹爹休息,我还是明儿……”   “滚进来!”书房门突然打开,传来董谦佑的怒吼。   “呃……”董漾辰硬着头皮挪到了书房门口,一眼望去,竟然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纳兰容若也在老狐狸书房。   董漾辰也顾不上害怕了,惊喜地大叫:“是你啊!”   “胡闹!”董谦佑又不开心了,这个丫头怎么就跟“乖巧”搭不上边儿呢,脸色阴沉,“这是京师来的纳兰大人。”   一面冲着纳兰容若道:“小女顽劣,还请纳兰大人见谅。”   “这是……”纳兰容若看了男儿装的漾辰一眼,也有些惊诧,“……令爱?我还以为……”话没出口,他自己就笑了。   “纳兰大人莫不是在邀月楼见过小女?”   纳兰容若点了点头,“听闻邀月楼的东家是个没几岁小公子,一时好奇就去瞧了瞧,刚好遇上令千金。”他解释一下,脸上的笑意更浓。   董谦佑微微颔首,一扭头看着喜笑颜开的漾辰,不禁一皱眉,“怎么回来这么晚?女孩子家家整天在外乱跑……”   明知道老狐狸并不是古板的人,她立马狗腿地撒娇说:“我错了~都说‘七八猫狗嫌’,我还没过六岁生辰爹爹就嫌弃我了?” 一脸委屈的小表情。   董谦佑脸色一僵,“我怎么就嫌弃你了,算了算了,回去吧。”   碰上自己小女儿这没脸没皮的,说道理都会牙疼的。   “对了,明天别去酒楼了。”   董漾辰欢快的脚步瞬间停住了,一脸忧伤地望向老狐狸。   这是要被禁足了?!   纳兰容若看着她,“董大人奉圣谕三日后回京述职,董小姑娘要早点打点行装啊。”带着调笑的话轻轻响起。   董漾辰这才点点头,麻利儿地跑回清梅院。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才醒悟过来,老狐狸要回京述职,那林干爹与黛玉他们呢?自己的邀月楼怎么办?琥琥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呢?   没等她想明白,董蕴瑶就带人来,匆匆忙忙帮她收拾行装。   这一次去京城不知能不能再回维扬,就把能带的都给打点好。   同时,林如海也接到了皇上密旨,命他稳守扬州盐政,还特地指派了十几个暗卫助他一臂之力。   假以时日,扬州盘根错节的盐政必有大乱,如果他不能步步为营,谨慎小心,随时都可能尸骨无存。   面对着这一个几乎是“必死之局”的安排,他并不畏缩,只是他的家人怎么办?   早就打探过的纳兰容若沁了口茶,悠然地说了句:“董巡抚三日后回京述职。”   林如海眼前一亮,待纳兰容若走后,匆匆赶去与董谦佑密谈一番。   回家后,就让贾敏速速收拾行装,打着“探亲”的由头与董家一道回京。   贾敏出身于豪门大户,自幼得荣国公与史老太君教导,略一琢磨便有几分明悟。一面舍不得林如海,一面又放不下两个孩子,左右为难。   还是林如海说:“我再过一两年就要上京述职,有你先去将家里收拾妥当,省得我一番麻烦。”   贾敏知道他在开玩笑,却也担心给林如海添麻烦,这才答应收拾行装。   不必说,黛玉与朗哥儿都是狠哭了一场,尤其是黛玉,想到自己上一世去了京城,再见林如海已经病入膏肓,只是今生有着这么多变数,爹爹是否能躲过这一劫?   终于到了第三日,共有五条官船停泊在码头,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将行李装点好。   贾敏带着黛玉,朗哥儿,董家姐妹,以及一干丫鬟,媳妇们在一条船。   董谦佑,纳兰容若与自称“纳兰家远方亲戚”的宋承琥领着管家,小厮在另一条船。   每条船上都有着若干面带威严的侍卫守护,起初倒是一路平安。   因为担心贾敏,黛玉她们的身体,董漾辰偷偷取出了一小瓶空间水,又拔了一根类似“萝卜”的三十年人参,用大炖罐煮了两罐“白玉萝卜汤”。   做得太多,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于是,不是董家的人看着董巡抚的眼神就奇怪了。   纳兰容若嘴角一咧:董巡抚,真是清廉!   贾敏:董家怎么这么虐待孩子啊?   直到朗哥儿因为年纪太小,补到鼻子流血,大家才发现:咦,原来是人参!   至于董漾辰这会儿正端着一碗萝卜汤,悠达到船尾,看着后面船上的船头伫立的宋承琥。   两人隔着江水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举起手中的碗轻晃一下,喝掉了“白玉萝卜汤”。   隔着船调戏了竹马,董漾辰心满意足地转身,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侍卫。   她慢悠悠地走到跟前,“小哥哥,要喝汤吗?”   甲一身躯一挺,站地更加笔直,整个人都散发着紧张:姑奶奶,您是要闹哪样?我可不瞎,您刚才还调戏皇长子,我刚二十,媳妇儿还没娶呢,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董漾辰自然不懂傻侍卫的内心戏,心情大好地扭过头看风景,忽然就看到几百米外的一艘客船有人在招手。   眼看着那人跳下了水,董漾辰扯着甲一,焦急地说:“快救人!”   甲一为难地回头看向另一条船上神色难辨的宋承琥。   董漾辰这才反应过来,奔向船尾叫道:“快让人去救他!”   听到声音的董谦佑与纳兰容若也走出船舱,“去救人。”关键时刻,自家竹马淡定地挥手。   “这万一是故意的……”纳兰容若有些迟疑不决。   “我信她。”宋承琥头都不回地说。   董谦佑一开始就觉得这孩子身份不简单,如今人家都说信自家闺女,他还能说什么?   不一会儿,就把那人救了上来。   因为女眷所在船上有随船大夫,就把两只船并靠在了一起。   眼看着大夫去救落水之人,董漾辰就站在船边跃跃欲试要跨过去,刚把脚搭到侧板上,一只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抬头对上纳兰容若含笑的眸眼,忍不住笑眯眯地牵住了他的手。   纳兰容若轻轻一提就把她拉了过来,她刚站好就听到有人在耳畔问:“为什么要救那人?”   她随口就接,“他长得漂亮啊。”转眼就看到自家竹马阴沉的脸。   原本冷若冰霜的俊俏小脸,如今更是有冰冻三尺的寒意。   看了看她拉着纳兰容若的手,宋承琥脸就更黑了,伸手从后面拽住了她。   董漾辰以为他有什么事,就言笑晏晏地对纳兰容若道:“纳兰大人先请。”   纳兰容若虽然不懂他俩怎么会有交集,还是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先去看落水之人。   “怎么了?”董漾辰一脸懵懂。   “不许红杏出墙!”   “墙在哪儿?”   “……”   看着扭头走开的竹马,董漾辰失望地耸耸肩。   船舱内,大夫为落水之人诊过脉,道:“只是呛了水,受了惊吓,休养几日就好了。”   董谦佑,纳兰容若,宋承琥三人站了一排,都皱着眉看着塌上闭着眼的人。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很好看,眉目如画,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如今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微翘。   董谦佑害怕这若是坏人,出了事都要“归功于”自己女儿了。   宋承琥则是因为董漾辰的话很膈应。   唯有纳兰容若惊疑不定,“怎么是他?”   董漾辰终于挤到那人跟前,如愿以偿地戳了戳那人吹弹可破的脸蛋,叫道:“喂,你醒醒啊,醒醒~”   那人“幽幽醒来”,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救了我?”   “嗯呢!”   “徐紫云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原来这人便是那天惹得漾辰流口水的徐紫云,他自己说,本要上京探亲,谁知船走水了,如今行李细软都没了。   “我们也去京城,你跟我们一道吧。”   “好啊,多谢。”   董谦佑拒绝的话硬生生吞回去了,瞪了“花痴”闺女一眼,恨不得一巴掌拍扁她,身份不明的人也敢带?   于是,接下来几天董漾辰在船上写了两百页大字。   “美色当前,智商下线的病该怎么治?”董漾辰后来痛哭流涕。   宋承琥阴测测地搓牙:“该!”   谁知隔天晚上,董漾辰她们的船上又捞上来一个十几岁,锦衣绣服的男孩。   “这客船是不是都不结实,人怎么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扑通扑通往下掉?”黛玉好奇地看着昏迷的男孩问。   董漾辰呵呵一笑,“不知道。”   话说,这个男孩长得挺帅气,属于阳光明朗型。虽然还小,也可以看出俊朗的五官,剑眉直入鬓,鼻若刀削。   这几日,贾敏虽然喝了“萝卜汤”,但是因为身体底子太差,空间水又是稀释的,没生大病,但还是晕船。   于是,这几日就是蕴瑶,黛玉等人管事,蕴瑶因为年纪渐长,更爱清净,不喜见外男,所以只有黛玉与漾辰,朗哥儿三人来瞧,黛玉吩咐人好生照料,等醒了说一声。   转而第二日下午,听闻那男孩醒了,黛玉等人作为主人自然要去探望一下。   刚进了偏舱,就听到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大叫:“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黛玉等人推门进去,那男孩光着脚站在地上,脸色苍白,正对着一个管家媳妇大吼大叫。   “怎么了?”黛玉蹙眉问。   男孩顺着声音看到阳光投影下的林妹妹,如同清晨沾满露珠的清莲,那种纯粹的美让人不敢亵渎。   男孩楞楞地看着,不敢动弹半分。   管家媳妇送了一口气说:“这位哥儿醒了就吵嚷着要出去,小的怕他再受了寒,就拦着他,怎知就恼了。”   “你们是谁?”男孩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的处境,猛地提高了音量,“你们赶紧把爷放出去,不然,不然我……”   “不然你怎样?”林妹妹清冷地问道。   “我会,我会,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呵!”黛玉轻哼一下,目光慢慢转冷,董漾辰与林朗互看一眼,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是发火前兆啊!   黛玉如弱柳扶风般往前一步一步走去,周遭寒气随之渐浓。   就在男孩眼前,她脚步一顿,如冰魄的眸眼轻抬,如白瓷的小脸露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你躺了我家的塌,站在我家的船,脚踩我家的地,喝了我家的药,费了我家的力,呵呵……”   “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敢威胁我?”黛玉冰冷的眼神横了过去。   蓦然,身高才到男孩下巴的林妹妹抬起素手,倏忽捏住了男孩的下巴,眼神带着危险,“再敢威胁我的家人,我把你扔回去。”   又瞪了他一眼,黛玉猛地一甩手,转过身来。   三观尽毁,六神无主的男孩不知何时红了脸,喃喃道:“我,我叫顾泽。”   “我管你!”黛玉头也没回地冷哼。   早就惊呆的董漾辰和林朗,如同迷妹一样跟在“女王力爆棚”的黛玉身后溜了出去。   留下顾泽出神很久,忽地就笑了,躲过了追杀,还遇上了这么一个“她”。      ☆、林妹妹“二进”荣国府   听闻黛玉等人救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董谦佑便命人将顾泽移到后面船上。   顾泽有些不乐意地跟着侍卫,刚踏上甲板就听到一个吃惊的声音,“顾小二儿?”   顾泽听到这个独特的别称,下意识地望去,他想不到能在这儿遇上纳兰容若,忙走上前去,问:“容若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随维扬巡抚回京,”纳兰容若不解地看着顾泽,“你怎么在这儿?还落水了?”   顾泽的眼眶一下红了,隐忍着悲愤与滔天怒火,“我被人追杀。”   纳兰容若神色一紧,道:“你跟我来。”   两人进到纳兰容若住的船舱,顾泽才详细说了他遇险的经过。   顾泽,宣抚使顾少恕的遗腹子。当年,平远侯顾少恕奉命领兵平定西南叛乱,身受重伤,又受西南瘴气之毒,为国捐躯,英年早逝。   如今的太上皇嘉奖其英勇忠烈,为“褒慰忠魂”,特封其子为“一等伯”,世袭三代。   可是这一嘉奖使得顾泽“怀璧其罪”, 原来顾少恕还有一个弟弟顾少谅,为人庸腐,没有什么作为。可他的夫人-任氏心胸狭窄,野心极大,这任氏自从顾泽五岁丧母,就一心想害死顾泽,为她自己的儿子,顾泽的堂哥顾沛谋得“世袭一等伯”。   顾泽虽小却不傻,再说还有顾少谅留下的几个老将协助,这数年来与任氏暗暗较量。   这任氏对他的谋害,顾家太爷看破不说破,一点也不怜惜这长子留下的嫡孙。这也让顾泽对顾家人彻底死了心,只等到顾家太爷百年后,就与二叔分家。   这一年来,眼看顾家太爷身子越发不好,任氏心中急得跟猫抓似的,生怕顾家太爷突然逝去,顾泽与他们分了家,这爵位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儿子。   于是,趁着顾泽新年回乡祭祖,任氏花大价钱请了这运河上的水匪埋伏在他回京之路上。   以往任氏都只会使用一些阴私手段,谁知这次这蛇蝎毒妇竟然下了血本要他的命。   好在顾泽手下的人都是以一当十的战将,勉强抵挡人多势众的水匪,其中一名老将九伯把顾泽扔下水,让他先逃。   顾泽心中悲愤交加,眼前都是砍杀过后鲜血喷洒的场面,也不知自己游到哪儿了,体力渐渐不支就溺水了。   好在被黛玉等人所救,不然他的小命今儿就交代在这运河里了。   顾泽此刻如同一座喷发的火山,阴狠地攥紧勒拳头,青筋绷出,“我定要让那毒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家家都有一笔糊涂账,顾家太爷糊涂狠了。”纳兰叹了一口气。   顿了一下,他又问:“那你回京怎么办?只要顾太爷还在,你就不能与你二叔家闹翻。”   顾泽脸上的恼怒之色更甚,道:“八旗军每三年都会举行考试,选取人员填充,今年正好三年,我去报名参加,他们也不敢拦。”   纳兰点点头,八旗军每三年都会举行考试,从八旗子弟还有包衣士族选取十岁以上的孩子填空补缺。   顾泽今年十二,正是时候。若进了八旗军,自然能远离顾家二房。   一路不再有风波,一路顺风顺水进了京。   刚下了船,就有两辆纳兰家的马车驶来,宋承琥先行一步坐上车,纳兰容若带着顾泽也告辞,顾泽回顾了一下周围却没见到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心中有些失望。   等到只有他跟着纳兰容若时,他悄声问:“这维扬巡抚是谁啊?”   “是董谦佑董大人,”纳兰容若笑言,“这次带着两位千金,又该让你们这群小子辗转反侧许久了。”   纳兰容若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不禁调笑道,顾泽脸一下子通红。   等到纳兰容若走后,贾敏等人与董蕴瑶她们才从船上下来,丫鬟媳妇,婆子管家,小厮等乌压压挤满了码头。   徐紫云用手帕遮住口鼻,皱着眉头出来,瞧见这情景也不好多待,匆匆与董谦佑告辞离去。   这里贾敏正在与董蕴瑶说话,一旁的黛玉紧抓着手帕,说不出的紧张。   早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自己又在怕什么?眼前出现了一张张鲜活的的脸,他们曾经夜夜入梦来,带给自己的只有切实的悲凉……   “你是林黛玉,是二品大员林如海与荣国公之女的嫡女,是林朗的姐姐,是巡抚董谦佑的义女,是我董漾辰与董蕴瑶的姐妹,你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如珍似宝。”   “你,有什么理由为不珍惜你的人感伤至此?”   黛玉一回头,对上了董漾辰如同清泉般的眸眼,忍不住别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才抬头,柔软的声音轻灵出尘,“辰儿,我想再试一次。”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闭上眼就可以忘掉,刻在脑海里的记忆有欢乐有悲伤,有粉饰有伪装,却不会遗忘。   因为,她在乎。   黛玉真的想再试一次。   这一次,睁大了眼。   这一次,守住了心。   这一次,让她用自己的本性,坦坦荡荡地去见那些人,去见宝玉。   没有还泪的前尘夙愿,没有少失怙恃的委屈畏惧,只用一颗拳拳之心,看自己曾经牵挂一生一世的情缘有怎样的花开花落?   董漾辰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心有千千结,亲手斩了也好。”   作为细读《红楼梦》的现代人,她并不觉得宝玉是林妹妹的良人。   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宝玉的欣赏。有颜值有才情有身家,妥妥的“高富帅”,最重要的是他的赤子之心。   得仗于天地钟灵毓秀之德,生出他这么一个卓尔不群的人,不喜世俗礼教,不愿追名逐利,对女子有着与生俱来的怜悯。能在这个时代,持有这种态度,他真的不错了。   但是他有着一颗浪子情怀,与黛玉心有灵犀,却不愿放手其他女子。   无论是谁招惹谁,不能从一而终,对于当年玻璃心的黛玉都是折磨。   喜欢与女孩子相处,没毛病!   但是他若能保护她们,才是爱,否则就是害。   所幸,林妹妹的玻璃心早就磨成了金刚钻,她既然不舍,自己也不多事,看到了开头,谁能猜得到结尾?   正在说话的空档,就有荣国府的仆妇过来,其中有一个黛玉的熟人,周瑞家的。   只见周瑞家的扭着腰身跑到贾敏跟前,笑道:“姑太太终于到了,老太太算着姑太太这两日到,早就让人收拾好了院子,等姑太太家去。”   贾敏听得母亲如此挂念,心下一软,为难地说:“我也甚是想念母亲,只是带着两个孩子,还有诸多杂事,若都带到府里,着实不便。”   “姑太太哪里话,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方便。”周瑞家的笑着,一双眼却四下打量,也不知林家到底有多少家私。   贾敏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冷笑不止,这周瑞家的可是二嫂的人,这会儿总是拿老太太的名头催她去荣国府,难不成还要打林家财产的主意?   忽然看到一旁不语的董蕴瑶,就拉着她的手,“瑶儿,玉儿的外祖母派了她二舅母的人来接我们,我心里念着老太太,只是这行李……”   董蕴瑶何等聪慧,她可没见过要让女儿带着家产去上门的,连忙笑道:“干妈只管去,我父亲早就着人收拾了两家的宅子,如今父亲急着面圣,我和小妹正好可以慢慢收拾行装,就当女儿尽孝了。”   “只是怕干妈不信我~”董蕴瑶有几分撒娇地说。   周瑞家的偷着瞧了一眼,只见那姑娘带着帷纱帽,体态修长,一举一动袅袅生姿,这通身气派比得过自家的几位姑娘。   忽地又想起王夫人隐含的话,忍不住开口,“这行李……”   “琪儿说哪里话,干妈怎会不信你,”贾敏笑着就掐断了周瑞家的话,“那你和硕硕一路当心。”   董漾辰朝着贾敏,林妹妹挥挥手,一溜烟拉着董蕴瑶爬上了马车。   眼看着堆成一片的大箱子,周瑞家的就有点心疼,贾敏只当没看见,吩咐手下人抬了六个准备好的箱子放到了贾府准备好马车上,叫上大丫鬟们,还有得力小厮,一手抱着朗哥儿,一手牵着黛玉上了马车。   等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敕造荣国府”,就看到李纨,王熙凤带着一干婆子媳妇站在侧门口迎接。   王熙凤惯会说话,见到马车停下,亲自就去扶贾敏,这位姑太太可是老祖宗的心尖儿,再说那林姑父可是二品大员,比起正经姑父的五品员外郎高多了。   “姑妈一路辛苦了,老太太整天念叨着您呢,”王熙凤满面春风地笑道,“惹得我做梦都想见见您这真神。”   “好巧的嘴儿,你是琏儿媳妇吧。”伸手不打笑脸人,贾敏自然领她的好。   这里朗哥儿已经自己跳下去了,有着两个丫鬟,四个小厮瞬时就跟上了。   李纨瞧着惊叹了一下,也亲手抱了黛玉,细细的声音,“姑妈路上辛苦了。”   “你是珠儿媳妇吧,那俩小子能娶到这么懂事的媳妇,真是有福气。”贾敏同样笑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贾母院里,王夫人,邢夫人都在,母女见面自然哭诉一番。   哭了一会儿便被人劝住了,黛玉和林朗规规矩矩地给众人请了安,众人都给了表礼。   贾母搂着两个孩子高兴极了,她可是为了贾敏担心多年,如今看到女儿的两个孩子都长得这么伶俐可喜,心里爱的跟什么似的。   黛玉身体有些微僵,前世你也是这么疼我,却为何不懂我?   朗哥儿却有点不耐烦,走了那么久早就累了。就算是亲妈都拦不住他的困意,连连打呵欠。   “这小子,”贾母喜不自禁地说,“想是累了,要说话也不差这一会儿,敏儿,你就先带着两个孩子歇歇,晚上咱再说话。”   贾敏知道贾母体贴她,就答应了。   林家人住在贾母院后面的“荣新堂”,距离贾母近一点儿。   忙忙乱乱到晚上,用了晚饭,这才又聚到了一起。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都被各自的奶娘领着或抱着,贾敏对孩子有天生的好感,送给了一人一套扬州新出的头面,还有一人几个小玩意儿。   三个孩子脆生生地道了谢。   宝玉也换了见客穿的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罩着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姗姗来迟。   贾母一手拉着黛玉,笑道:“还不见过你姑妈,还有妹妹,弟弟们。”   宝玉连忙作揖,贾敏送上一套珍贵的文房四宝。   林妹妹促狭地微微一笑,这人最不喜读书,妈送的东西也是好马配不了好鞍。   坐在贾母另一侧的宝玉仔细瞧着被她笑晃了神,开口:“这个妹……”   早就上心的黛玉也俏生生道:“这个姐姐我曾见过!”   说完看了看王夫人身后的金钏,她可不想一开始就与宝玉牵扯上悲催的前尘往事。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一脸懵的金钏,金钏愣了一下,笑道:“林姑娘瞧见的是我妹妹吧,我俩长得有七分像。”   众人这才笑了,“妹妹眼神倒好着呢。”王熙凤站在一旁调笑。   宝玉话没说完,有点小失望。不过看林妹妹笑得开心,就不甚在意,就隔着贾母问她的名与字。   “我的字是‘琢儿’,取自玉不琢不成器。”黛玉眸眼微抬,将前世的问题都又重了一遍,这种感觉很奇怪。   宝玉见黛玉与他说话,欣喜若狂,问:“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心下一冷,面色微僵,自己的“木石前盟”敌不过他的“金玉良缘”,不全从这一句“有玉没有”开始偏离。   原本腻在贾敏怀里养瞌睡的林朗立马来了精神,当初辰姐姐说过京城的豪门,没事儿就爱比谁的玉好。   这会儿,他可不能让姐姐被人看扁了。   软萌的小脸抬起,中气十足地说:“白玉,黄玉,紫玉,青白玉……宝二哥要哪个?”   他不懂玉,所以就收集了各种玉,呵呵,只要你敢说他就敢拿出来。   不待宝玉开口,朗哥儿如同土大款一样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刻着芦雁荷藕图,工巧细致,栩栩如生的羊脂白玉佩,得意地说:“这块儿是父亲升迁御史时,皇上赐的,姐姐也有。”   “我说的玉是……”宝玉觉得这小表弟会错意了,刚要开口说话,贾母就道:“宝玉啊,你今儿出去得了什么趣儿,跟老祖宗说说。”   宝玉马上愉快地转移了话题。   底下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要是说御赐的玉不及宝玉的玉,荣国府就完了。   王夫人皱眉,御赐的东西谁家不是供着,他们怎么带着乱跑。   贾敏眼神微闪,我家御赐的东西多,咋地了?   黛玉舒了一口气,自己心里发笑:这个小鬼头!   不就是一块儿玉嘛,她家多着呢,没事拿着砸核桃都行,什么金玉良缘?!   黛玉打定主意明儿就找个大和尚打一堆金锁,家里每人发一个,姐有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其实有字的,真的,我不骗你们,比真金还真…… 但是,发布之前,手一抖成了空章,感觉坑了大家,对不起! 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跳进去,把自己埋上了~ 看文的小伙伴们,有一点生气和非常生气的小伙伴,你们骂我吧,我错了~ 原谅我早上太激动,把脑子落在床上了 我保证,不会给大家挖坑的!(对不起啦~)   ☆、薛家进京   第二天一早,黛玉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院里有说话的声音,就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下,瞬间就乐呵了。   只见宝玉跟陀螺似的绕着她家小包子林朗转圈,朗哥儿仰头望天三十五度角,一副我听不懂我看不见的样子。   宝玉这会儿很委屈,他昨天见了像仙子一般的林妹妹,还有粉嫩可爱的林表弟,心里特别高兴,为此兴奋了一夜,天一亮就躲开丫鬟们,跑到荣新堂。   可是林表弟对他爱理不理,他想去找林妹妹,门口两个大丫鬟就笑眯眯地拦住他说:“宝二爷,姑娘还没醒,您能不能等一会儿?”   两人说的很温和,可是站在走廊上的那个年纪甚小,一团孩气的丫鬟为什么一手拿着剪刀磨指甲,一边斜着眼冲他笑?   好可怕……宝宝心里苦~   在宝玉嘴一撇,眼泪快出来的时候,贾敏收拾好,悠悠然地走了出来,笑道:“宝玉来了。”   “姑妈……”宝玉委屈了,“表弟为什么不理我?”   “呃……朗哥儿其实……在梦游。”   贾敏走上去好笑地抱起了自家别扭的儿子,这小子不知怎的很是看不惯宝玉。   一旁的宝玉恍然大悟,原来表弟还有这毛病。   “那姑母,我进去瞧瞧林妹妹吧?”说着就要往屋里进。   “宝玉,”贾敏轻笑着叫住他,“玉儿的父亲对她教导甚严,若是你这会儿进去,只怕等你姑父知道了会骂玉儿的。”   “为什么?”宝玉一脸懵逼。   “呃……”贾敏很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你造么?”   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冲动,笑道:“你林姑父向来把玉儿视为掌上宝,他希望玉儿能以最漂亮的样子见(外)人,这会儿她正睡得懒懒散散,若是被你撞见,你林姑父一定会责怪她的。”   “你虽然是无心,但玉儿若挨了骂,却可能因你之故,所以你等着她梳洗好一块去见老祖宗,可以吗?”   宝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话从未有人跟他说过,挺有道理的,不过林姑父也太严厉了……   贾敏才不在乎“黑了一把”林探花,能护着女儿的名声才是大事呢。   而林小包子这会儿黑着脸看了看自己有点污渍的衣服,挣脱着下地,小胳膊一甩,小短腿儿蹭蹭地往屋里跑。   一边跑一边叫着:“白锦姐姐,小爷要换衣服!!”   趴在窗台上的黛玉捂嘴偷笑,笑着笑着就流下眼泪。   只有自己的父母会如此在意,只有父母才希望她能随时随地的爱惜羽毛。   再说王夫人今早省过贾母,忽然家人来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   喜得王夫人连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来。   在贾母花厅里,黛玉正领着朗哥儿和宝玉,三春做游戏,忽然听到这消息,手下一停,忍不住纳闷:薛姨妈家为何提前这么久进京了?   此事说起来还与董漾辰,宋承琥两人有关。   话说在上元节那天,董漾辰宋承琥两人遇上的拐子就是拐走那甄英莲的人。 那拐子本要干那坏良心的营生,谁知栽在董漾辰等的手中。   宋承琥命甲一把拐子送到官府,甲一立马拎小鸡儿似的把拐子扔到了知府衙门大堂。   可怜那高知府正准备与那貌美的小妾做那不可描述的事,忽然有人来报有了公事。   他一下败了兴致,骂骂咧咧来到了大堂,还没等他发发官威。甲一虎目一瞪,跟铜铃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腰牌,差点贴在高知府鼻子上。   高知府一看,吓得快尿了,哆哆嗦嗦听甲一说了几句,立马点头哈腰地命人拷问拐子。   很快,在高知府的努力下,拐子拐来的孩子大都送回了家。   那甄英莲虽然家远在姑苏,但是被拐拐走不过一年,还能记得一些地名及杂事,再加上她眉中独特的胭脂痣,一个月后也就送回了甄家。   甄士隐夫妇踏破铁鞋无觅处,谁曾想今朝合浦还珠,心中惊喜交加。   不过几日,甄士隐的病就好了一半,偶有听闻邻里街坊闲言碎语,深恐伤了女儿的名声,心下一合计,跟封氏晚上商议,数日后便搬离姑苏,远到扬州。   也正是甄士隐这爱女之心使得他们免受葫芦庙大火之灾,以后另有机缘。   这薛蟠因为没见到英莲,自然也没有打死冯渊之事。带着母亲妹妹,领着一干家人快马加鞭地来到了京城。   不管怎样,林妹妹他们这会儿该去见见宝姐姐一家,又是一场“宝黛初会”。   宝玉听丫鬟这么说,高兴地就拉着黛玉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又来个姐姐,这可热闹了。”   被他这么理所当然地拉住了手,黛玉恍惚身在前世,痴痴地跟着他到了贾母正堂。   贾敏,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都在,一干人一一见了面。   宝玉正要拉着黛玉上前,猝不及防的从两人中间挤出一颗小脑袋,朗哥儿狂拽炫酷地扯开了他俩,拉住黛玉甜甜地说:“姐姐,人家怕走丢~”   那小眼神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水汪汪的快要冒泡了。   黛玉闻言差点扶额,就这么一个屋,林朗你有本事给姐走丢一个看看?   心里吐槽着,手却拉紧了自家软萌小包子,去与宝钗见礼。   当年的宝黛三人初会,成了今生的四人相会,那种奇妙的气氛也因为这一小只打酱油的给破坏了。   只见宝姐姐还是初见的模样,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让人心生好感。   薛姨妈笑看着他们,送了宝玉一个青瓷蟾蜍笔架,给林朗了一个洪州窑青瓷珠足砚,还有黛玉的一只上好翡翠镯子。   贾敏笑笑,心想这薛家真下本钱,这几样东西也不便宜。   她幸好早做准备,没拿白锦袖中的绕枝莲花白玉镯,转而唤青绣拿来点翠穿珊瑚米珠珍珠桂花满簪钿送于宝钗。   宝钗虽然稳重,可瞧见这么精细别致的首饰,也是有些欢喜,忙道了谢。   薛姨妈心里有些讪讪的,她下嫁于紫薇舍人薛公之后,虽是皇商,但到底是商人,此番进京,想着用华贵不俗的礼物送于众人,增点颜面,谁知有了贾敏这一手,倒没显得太突出。   在薛姨妈送礼时,却没注意到她姐姐王夫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接着,按着前世的轨迹,薛姨妈等住进了梨香院,晚上又是一场治席接风。   过了一日,林妹妹这心里还是有些意难平,当晚翻箱倒柜的,找出几把样式还算不错的金锁,让雁归,燕来,流朱,流彤四个大丫鬟分别给迎春,探春,惜春还有王熙凤家七八个月大的姐儿送去,只道:原就准备了,今儿才找出来,希望大家喜欢。   坐在屋里的黛玉露出一副“我要搞事情”的神情,诡异一笑,不是爱拿金玉良缘怼我嘛?本姑娘让所有人都带上,闪瞎你们的眼……   要是董漾辰在这儿肯定要惊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林妹妹!   隔天,聚在贾母院时,薛姨妈看到三春姐妹都带着一个个样式不同的金锁,目光暗沉,怎么都有金锁?那之前的准备……   宝钗却毫不在意,她自知要备选公主格格入学陪侍,当年和尚的话有什么大不了。   后来打听到是林大姑娘准备的小礼物,薛姨妈晌午时就趁着王夫人来说话的功夫,让周瑞家的帮忙送宫花。   李纨,王熙凤,三春,黛玉都有份儿,周全缜密,不落口舌。   巧的是宝玉今儿在荣新堂给黛玉讲话本,几个大丫鬟站在一边时不时添茶倒水。   黛玉看着周瑞家的捧着个小小锦匣进来,眼睛一眯却不动声色问:“周姐姐怎么有空来了?”   “林姑娘,”周瑞家的笑道,“姨太太着我送花来与姑娘带。”   “哦?我瞧瞧。”   黛玉话刚落,宝玉已经接了过来,两只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孤零零躺在匣中。   果然如此,黛玉心下冷笑,问:“别人可有?”   周瑞家的愣了一下,讪讪道:“也是有的,这是给姑娘的。”   “别人挑剩的给我,当我是什么?”林黛玉脆生生刺了一句。   周瑞家的一声不言语,宝玉瞧出不对,刚要说话,黛玉又开口了。   她面上带着冷笑,说道:“不过是个玩意儿,也不值当我恼。”   “听闻周姐姐家有个女儿,正当好年华,姐姐拿回去给她戴吧。”   周瑞家的诚惶诚恐不敢动,宝玉拿着匣子不知妹妹为何生气,也不敢动。   雁归上前拿过盒子,“啪”地盖上了,笑道:“我家姑娘也不爱戴什么假花,家里金的玉的,翡翠玛瑙烦的戴不过来,每日还有丫鬟巴巴儿剪了鲜花捧来,周大姐姐既然舍不得早点送过来,就留着拿回家去吧。”   雁归如今也是口齿伶俐,不硬不软几句话噎得人上不来气,还硬把匣子塞给了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灰溜溜地告退了。   刚一走,黛玉就给流朱使了个眼色,一面道:“宝哥哥,我今儿乏了,你先回去,午后找你玩。”   宝玉赶紧点点头,流朱赶紧催着他,俩人一道出了门。   那周瑞家的出了门越想越气,明明都说了是玩意儿还让她拿回家去,这不是硬生生打脸,她忍不住拿出宫花狠狠踩了几脚。   正巧被宝玉和流朱看到,宝玉不禁皱眉,流朱大声叫道:“好歹是薛姨太太的心意,我家姑娘好心相赠,周姐姐何苦踩它!”   来来往往的丫鬟媳妇们有的就停下来,果然见周瑞家的踩着两朵精致的花儿,一个个很诧异。   周瑞家的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窖,这该怎么说?瞬间红了脸,低头就跑。   站在门口的黛玉嘴角扯过清丽的冷笑,这周瑞家的果然作威作福娇纵惯了,受一点气就忍不住跳脚。   黛玉不是当年的黛玉,她知道周瑞家的是王夫人心腹,那又如何?!   既然当初周瑞家的一个劲儿说她小性儿,她不真做一次岂不是对不住这名头?   黛玉自然知道如何做才对,不过是不去理会周瑞家的这起子小人,但是她乐意“作”,谁管得着?   她可以心细如发,也可以任性妄为,如今她就想怼天怼地怼空气,谁奈她何!   不过一中午功夫,府中就隐隐流传周瑞家的踩了薛姨太太送的宫花。   王夫人脸色阴沉地看着周瑞家的跪在地上,心中却恨得牙牙切齿,这个蠢货一点小事都搞砸……   还有那林黛玉小小年纪如此泼辣,目中无人,哼!   各房姑娘,李纨,王熙凤等人,默默命人收拾起刚送来的宫花,一个管家媳妇弃之如履的假花,她们如何能戴?   梨香院里,薛姨妈也捉摸不透,这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人,如此公开打她薛家的脸,难不成是姐姐故意示下的?   心中对王夫人中午所说的宝钗与宝玉之事有了几分膈应……   不知道小小宫花引起这么多心思,算计了人的黛玉正在揉着被风迷了的眼睛。   就见贾敏胳膊里夹着朗哥儿,步步生风地回到荣新堂。   她一看女儿的模样,脸色如同乌云密布,大吼一声:“白锦,青绣,收拾行装回家!”   黛玉:……      ☆、我家竹马是土豪!   原本贾敏在后花园带着朗哥儿转悠,谁知碰巧听到几个嘴碎的仆妇说,周瑞家的当众把黛玉送的头花给踩了。   贾敏一下子怒上心头,想定是她那二嫂子故意让人打她林家的脸,还欺负到黛玉头上。   她匆匆夹上朗哥儿就回到荣新堂,又瞧见女儿揉着眼可怜巴巴的,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一叠声吩咐人收拾行装。   黛玉愕然,可是她又不能说:妈,其实我才是欺负人的……   深知做了坏事要低调,黛玉乖乖夹着脑袋装鸵鸟。   林府的人向来手脚麻利,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把行装收拾整齐了。   这时,贾母身旁的大丫鬟杜鹃,鸳鸯小跑着来到荣新堂,笑道:“大姑奶奶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在屋里气得跟什么似的,正在骂那周瑞家的,给您和大姑娘出气儿呢。”   “还请大姑奶奶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上,去瞧瞧吧。”   贾敏一方面顾及着贾母,一方面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显得自家没底气,于是拉上黛玉信步到贾母院中。   此时整个院里静悄悄的,贾母端坐在楠木大椅上,高声呵斥跪在地上的周瑞家的。   王夫人瞄到贾敏领着黛玉进屋来,连忙走上去道:“妹妹别生气,都是我管教下人不严,惹得妹妹和老太太平白生一场气。”   说完她一回头喝道:“蠢东西,还不给姑奶奶磕头赔罪。”   周瑞家的跪着到贾敏跟前,拉着贾敏的裙角,痛哭流涕,道:“姑奶奶,小的……”   话没说完,贾敏柳眉倒立,满脸戾气,愤愤地一脚踹开周瑞家的,看的黛玉宝宝头皮发麻,自家娘亲威武!   “妈,”贾敏一开口眼泪就快下来了,“女儿好不容易回来瞧瞧您老人家,谁知……今儿就家去,等过些时候我再来瞧你。”   贾敏使劲儿抽抽鼻子,委屈至极,她这是临走前还要给王夫人上点眼药,不然她那好二嫂还当她荣国府的嫡小姐是吃素的?   贾母知道贾敏今儿是不会留下来的,只能依依不舍的劝了几回,还是让她们走了,临走时老太太执意送了好多压箱底的好东西。   只把王夫人气的心口疼,可是没等她缓过来,贾母就让她去抄经书,更把她气了个倒仰。   另一边,董谦佑命家里的管家领人将林府的行装送到林府,他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董宅,到了家,家人就在董蕴瑶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一时半会儿也捯饬不清楚。   董漾辰并不擅长这个,就被嫌弃地赶回了自己的凝瑞居。   她带着曼姑姑,秋姑姑,殊兰,依蓝,萱妩,芊妍,还有几名二等丫鬟悠闲地走进了凝瑞居。   推开院门就看到两边抄手游廊,中间一条六棱石子路,西边种着几株梅树,还有几丛苍翠的竹子。   一行人进了正房,堂屋内正面的案子上放了一个香炉,当地的圆桌周围放着四张玫瑰椅。   一眼望去,西厢靠墙放着一张珐琅嵌宝博古架,左侧一个剔红小四件柜,架前是一圈椅和黄花梨架几书案,南边靠窗放着一张罗汉床,床上摆着黄花梨有束腰齐牙条炕桌。   再到东厢房,有一张镂花千工床,床头是五插屏雕花镜台。   靠窗的是一张断纹小漆床,东头放着黄花梨的一个书架。   董漾辰移步到书架旁,上面放了一本古旧的音律琴谱,她伸手拿起书来,翻来只见扉页上书:“舒瑜赠雅图,愿此生永以为好。 ”   看着书页上飘逸隽秀的字,董漾辰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似熟悉似欢喜。   她此时若回头就能看到曼姑姑眼中的惊讶与眷恋。一旁的秋姑姑暗暗瞪了她一眼,曼姑姑这才掩饰着低下头。   董府上下都忙碌了三四天,才把东西收拾好。   进宫面圣之后,董谦佑暂时闲置在家,老狐狸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女儿,才想到董蕴瑶已经十一二岁了,快到议亲的时候了。   于是,他一个人在书房大醉了一场。   第二日一早,董谦佑精神抖擞地跑到凝瑞居,跟曼姑姑,秋姑姑详谈了一番,结果就是:曼姑姑,秋姑姑暂时教导董蕴瑶礼仪。   董蕴瑶自然知道为了什么,大姑娘难得脸红了一次,后来便要给董漾辰再添几个丫鬟。   董漾辰连忙摇头,原本有两位姑姑压着,她不敢任性,如今“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她正好趁功夫研究一下空间灵水。   据她目前的测试,空间灵水可以治愈一切“内伤”,中毒,生病等,只要就有一口气就能救,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健体。   但是,也有一个大缺陷,所有外伤都不治,也就是说要是不小心被砍了一刀,能止血但是不长肉不接骨。   不过这已经很厉害了,她正好拿空间水做点甜品,林家三个主子除了林朗,都天生体弱,她可不想刚进京城就倒下一片。   就这样,董漾辰带着厨艺不错的萱妩在小厨房折腾了一下午,做出不少糕点,给老狐狸,蕴瑶,贾敏,黛玉,朗哥儿都送了一份。   送货上门后,她很有成就感地收到了一堆闪闪发亮的谢礼,激动了许久才沉沉睡着。   等到半夜,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抱着她,心中一个激灵就醒了,还没惊叫出声,一个带着清淡花香的手就捂在她嘴上。   她浑身僵硬地看着面前的人,映着月光,一个修长的影子侧躺在她身边,她家竹马俊美的脸映着皎洁的光有点冷。   董漾辰示意他松手,摸摸快跳出来的心脏,低声道:“长能耐了哈!夜闯本姑娘的香闺?!”   “香闺?”宋承琥有些鄙夷地瞟了一眼,“你是说你身上的糕点香?”   “呃……不管这个,你不是皇长子么,这样跑来真的好吗?万一我的丫鬟……”   “甲一让她们睡着了,”宋承琥一转身随手把她揽在怀中,因为从小练武骑射的缘故他长得比董漾辰高出一截,刚好能把这丫头放到怀中。   “你干嘛?”   “我宫里太冷了,突然就想见见你。”宋承琥闭着眼淡淡地说,他是不会承认因为看她给所有人送了糕点,心中憋屈才偷跑过来的。   董漾辰觉得竹马有些小忧伤,想想也是,他一个人身处皇宫,犹如掉进了龙潭虎穴,很孤单吧。   想罢,她像哄小孩儿似的道:“好啦好啦,我屋里暖和,你随意睡。”   “嗯。”宋承琥有些无奈她又把自己当小孩,可是抱着她软软暖暖的身体,还有鼻尖传来的甜甜的香味,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觉得如此安心。   董漾辰被这么一折腾也就睡不着,自己就在那儿自言自语说:“唉,我的邀月楼刚开业就转手给林干爹了,他那么抠门一定会扣我的银子的,我的嫁妆啊没听个响儿就打水漂了。”   “还有,我现在好想念老爷子给我定做的珍珠帘子,闪闪发光很养眼啊。”   “你记不记得……”   ……   董漾辰絮絮叨叨很久,一直听不到宋承琥回答,微微仰头,听到他均匀悠长的呼吸,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顿了一下,她努力抬起脑袋,在宋承琥精致的下巴偷偷亲了一下,琥琥,你为何总是忽视我?   从五岁开始,每年情人节,她都学着大人的样子,捧着她最喜欢的东西跟宋承琥告白,可是他总是不屑一顾。   每次每次,从五岁到二十岁的每一次,从懵懂无知到心之所向,每一次她的告白会被扔到脑后,为什么呢?   每一次被打击之后,她都会跟老爷子诉苦,老爷子哄她说水滴石穿,没等到石头穿透,她这颗小水滴已经随风而去,追逐自由了。   可是,走过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帅哥,总是没勇气停下自己的脚步。   悠闲的日子没过几天,老狐狸董谦佑被皇上迁为协办大学士,从一品,圣旨还未下,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董府。   书房内,老狐狸小口小口抿着茶,自在的样子令人搓牙。   陈敬廷嗅着一股清新的薄荷味,让人觉得精神一振,厚着脸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问:“好师弟,这茶还有吗?”   董谦佑看着他吃瘪的样子,高兴的就差哼着小曲,“茶,当然有,就是不给你喝。”   “这就是我家俩丫头,你看完就走吧!”董谦佑得意地手一挥。   董蕴瑶和董漾辰尴尬地站在一边直搓牙,这老狐狸莫名其妙的把她们叫来,谁知书房还有一位貌似与老狐狸关系挺好的中年男子。   董蕴瑶也顾不上优雅,撮着牙花子,冷笑看向她家爹爹,“爹~这位是?”   董谦佑被自家闺女这一笑吓得一口水呛着了,立马就有董漾辰欢快地上去为他捶背,“对啊,这位是谁啊?”手下用力,敲得咚咚作响。   陈敬廷看着董谦佑痛并快乐着,忍不住嘴角一弯:“两位侄女儿,我是你们父亲的师兄,你们可以叫我一声陈伯父。”   董家姐妹这才停了手,瞬间变乖巧,立马转身,站直,福了一福,甜甜地说:“伯父好!”   陈敬廷乐呵呵拿来了表礼,竟然送给董蕴瑶福乐街上十五间铺子,其中那“秋霞糕点谱”正是她最爱去的那家。   送了董漾辰一座地处京城繁华之地的三层酒楼,名为“邀月楼”!   两姐妹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陈敬廷笑道:“大侄女大了,该自己攒着压箱底钱,小侄女还开着你那邀月楼,要是等着你们父亲操心,只怕你俩以后连嫁妆都没有,哈哈哈哈~”   陈敬廷爽朗大笑,董漾辰却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这人竟然这般了解她们,他到底是谁?   董家姐妹俩不便多呆,道了谢,就携手回后院去了。   留下董谦佑眯着眼,道:“送了礼都这么多心眼,哼!不过说起来,你怎么又成了太师?”   陈敬廷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惹来董谦佑一顿白眼。   隔天,董漾辰心痒难耐,又穿起了男装,扮成一个玉树临风的哥儿,带着四个大丫鬟就出了门。   她坐着马车来到了“邀月楼”,只见这酒楼比她原来的那一座大了一倍,门口左右竖着的桃木墨漆牌子分别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举杯邀明月”和“对影成三人”。   正是快晌午,吃饭的人慢慢多起来,她们迈步刚走进酒楼,就有穿着“制服”的伶俐小二迎了上来,那人长着天生的笑脸,声音温和问:“客官,要尝尝我们的招牌菜吗?”   董漾辰摇摇头,取出怀中的地契,那人笑得更欢了,道:“哟,东家来了!”   他白净的脸都笑成花儿了,“小的是铁豆儿,东家先去楼上瞧瞧,等会儿小的们来给东家请安问好。”他故意在楼上两字加重语气。   董漾辰莞尔一笑,“不用了,你们忙吧。”   说着也不用四个丫鬟陪着,径自走上二楼临街的雅间,心里有几分明悟和期待。   她推开吱呀的雕花门,映着暖色的阳光,月洞窗上挂着一串串珍珠穿起的帘子,被风缠绕,哗啦作响,如同流动的月光在眼前流连。   一袭天蓝色锦衣的俊美少年,白皙精致的眉眼笼罩在闪动的光影里,冲她微微一笑:“喜欢你的花果山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觉得王夫人不喜欢黛玉是有原因的,可能就是因为贾敏作为“姑奶奶”脾气太大,有点任性~ 结果,林妹妹就悲催了……   ☆、上错门儿,找错人儿   转眼进京已有月余,董漾辰经营着邀月楼,攒着嫁妆,时不时与宋承琥“私会”,日子饶是自在。   这一日,董谦佑休沐,忽然就脑回路逆转,兴致勃勃地领着小女儿,去给大女儿挑选一些奇珍异宝作嫁妆。   此时,董漾辰生无可恋地趴在“福熙斋”堂内大椅上,而老狐狸兴致勃勃地听着这儿的老板热情推销。   累成狗的董漾辰白眼一翻,是谁说男人不喜欢逛大街?来来来,本姑娘保证不打死你!   “老陈,你这儿又进什么好扇面了没?”一个带着嘶哑的醇厚男声响起。   董漾辰下意识抬头,一个面色晃白,眼圈有些发黑,长相不俗的大叔趾高气扬地晃进来,他穿着石青色六则团花对襟马褂,里面是蓝色祥云暗纹长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那人进门后,随意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忽然定在了董谦佑身上,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动不敢动。   董谦佑瞥了一眼那人,脸色变得暗沉,扔了手中的竹雕蟠松杯,大步过来拎起昏昏欲睡的董漾辰,转身要出门。   那人有些惊喜过头,又有几分羞愧,身体止不住哆嗦,猛地叫住,“世兄!”   “湿兄~”董漾辰的脑中突然飘过两个字,那人在叫她家老狐狸?瞧着那人一副幽怨的模样,咱家老狐狸风流倜傥,也曾年少“轻狂”,难道他俩……   她瞬间化身老司机,顺着黑化的脑洞一路开车到底……   董谦佑不知道他家乖女儿如何YY自己,只是瞟了一眼,不冷不热道:“贾恩侯,好巧。”   贾赦眉头快攒成千峰,苍白的嘴唇有些哆嗦还带着欣喜:“世兄,你何时回京的,愚弟竟不知……”   “知道了又怎样?难不成贾恩侯还能拖着你这幅酒色亏空的身子去迎我?哼,我董某人劳烦不起。”   “我……”贾赦脸色更是苍白几分,一时语塞,急得咳起来。   董谦佑瞧他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的模样,分辨不出是不忍还是愤怒,“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   董漾辰虽然在一旁看戏,却也感觉到自家老爹的蹊跷,对这人似乎有几分挂心?!   她小手灵活地从荷包中掏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递给那人,贾赦看了一下就一口吞下。   董谦佑差点炸毛,“这是什么药?多大的人了怎么乱吃药?”后一句明显是问贾赦。   贾赦吃下药,停了一会儿终于不咳了,有些无赖地笑道:“烂命一条罢了,这会儿去了还能让世兄为我哭一场。”   人才啊!分分钟就撩到她家老狐狸,董漾辰双眼放光看向他。   贾赦对上小姑娘的目光,痞痞一笑,展现出男子特有的成熟魅力,“这就是世兄的千金?”   不待董谦佑哼出声,董漾辰抢先点点头,好奇地说:“我叫漾辰,你是谁啊?”   “我叫贾赦,你可以叫我姨爹。”贾赦面色渐渐红润,明眸秀眉如同春风拂过。   一旁董谦佑乌云密布的脸听得这一句“姨爹”,似乎稍稍有阳光透过来,忍不住冷冷道:“我还以为贾恩侯早就忘了。”   贾赦一脸苦笑,似乎有些哀求,“世兄,你知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不管两人“基情满满”的互怼,漾辰已经短路了:贾赦?……贾赦=姨爹?……贾赦原配=她的姨妈?……   不知两人又聊了些什么,董漾辰没回过神就被生气的董谦佑拎着出了门,贾赦急匆匆在后面叫:“后天我在新开的邀月楼设宴,请世兄赏脸。”   董谦佑脚下一顿,被他气乐了,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看着自己老狐狸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董漾辰赶紧上去捋捋毛,顺便打探了“敌情”。   这才知道,董家祖籍京城,董谦佑少时就与贾赦相识。   那时,荣国公还在,少年不知愁滋味,带着棱角和狂傲的抱负,贾赦天生桀骜不驯,偏偏一见温和润泽的董谦佑就觉得“相见恨晚”。   两人视彼此为知己,一前一后娶了镇远将军张家的两位姑娘。贾赦晚一步娶了张家二姑娘,夫妻二人婚后也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甚至比董谦佑更早添下了两个儿子。   可是好景不长,那年京城爆发小范围天花,长子贾瑚与张氏不幸染上,先后去世。贾赦悲从中来,一蹶不振。   而贾母也不知怎么想的,硬生生与张家断了姻亲,再也不来往。   董谦佑知道消息后,十分恼怒,恨不得打上门去,问问贾赦到底在做什么?   没等董谦佑有所行动,他就被皇上指派到江南,一去就是二十年,在各省为官,一步步迁升到巡抚。   在这二十年来,他也曾派人打探过贾赦的消息,可那些带回来的消息让他不断加深了失望。后来,即使偶然得知兰台寺大夫林探花郎娶得是贾赦的亲妹妹,他也没让家人刻意往来。   他也知道史老太君偏爱二儿子,可是贾赦这么颓废,只知骄奢淫乐却也伤透了他的心。   当年,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董谦佑似哀似叹,没有想到能遇上贾赦,猛然瞧见他那副样子还是会痛心,那段情谊有多深,他就有多疼。   “爹爹,我记得从书中看到过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董漾辰清凉如水的声音响起,“爹爹的心一定放不下姨爹,你这么多情的人却要逼迫自己做无情的事,结果你们都痛苦,不如给姨爹一次机会啊。”   董谦佑有些惊诧看了看她,苦涩一笑,“你是说我应该赴宴?”   漾辰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就冲姨爹要去邀月楼的份上,您老就不能给他省这份钱。”   “臭丫头,钻钱眼儿里了!”董谦佑笑骂,神色有些释然。   董漾辰托着下巴也笑了,老狐狸能放下心结,不失为一桩美事。   可是,对贾赦来说也许意义更大。   他失去了爱妻与爱子,远离了知己,又被生身母亲怨怼厌恶。   曾经心怀高远的美好少年,在岁月与世事的磋磨戏弄下,一步步走向黑暗,成了放纵无度的大叔。   他身处黑暗,与光明只有转身的距离,他需要一个指路人,领着他回头。   刚才在福熙斋中,贾赦的激动与惶恐是最真实的一面,他放手了一切,却还抓着那个与他高谈阔论的昔日好友。   如今也只有老狐狸能带着他回头,那样贾府是不是不会如同前世那样烟消火灭?贾府众人又是否能改变命运?   两天后,董谦佑思索再三,还是去了邀月楼,不知不觉与贾赦再度把酒言欢,说到情深处,两个都将年过半百的人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   午后有些小困的董漾辰正在以大字型趴在床上,忽见殊兰拿了一张蓝色描金贴进来,道:“姑娘,门外有人递了帖子来。”   董漾辰不耐烦地接过来,“谁啊扰人清梦……”   打开帖子,只见字体刚劲,似乎是男子所写,仔细看去,写着“小子顾明生,感念救命之恩,特备下礼仪若干,望恕登门打扰之罪”。   “顾明生?谁啊?”董漾辰手一挥,颇为大气道,“礼物留下,人就不留了。”   侍立一旁的殊兰眉心直跳,“我的姑娘哎,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可是我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你还收礼?”   “不是有句话叫‘来都来了’……为什么不收?”   殊兰简直要跳脚了,姑娘你缺这些东西吗?她也不理这小财迷样的姑娘了,就准备让人回话,请那人回去。   正迷糊的董漾辰忽然想到什么,一跳而起,“殊兰,依蓝,萱妩,芊妍!跟我走!”   她是突然想到进京途中林妹妹救得那个少年不是叫“顾泽”吗?这“明生”该是他的字。   可是当时明明是林妹妹救得那小子,好像还给了他一个“女王的蔑视”?!这人特地上门要谢的不是她董漾辰,而是黛玉吧!   能找到董府说明一定有什么误会,但是也说明了那人挺用心的!哎哟嘿,不会是看上她家仙子妹妹了吧?   呵!这世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董漾辰有点郁闷,她家林妹妹还没“养成”呢,这样想着小手一挥,领着一干丫鬟气势汹汹地冲向大门口。   董府大门口站着的少年正是顾泽,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如今穿着旗军软甲,愈发英姿飒爽。   当日,他随纳兰容若回了京,纳兰容若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先把他带到了八旗驻扎营,命人为他登记在册。   完事后,才让人送他会顾家。   顾家二太太有些吃惊,浓妆艳抹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毒,笑道:“哟,明生回来了,老九他们回来说你们遇上水匪,我都快吓死了。”   听到九伯他们回来了,顾泽稍稍安心,不一会儿,九伯一行十一个人就赶过来了,每个人看上去都受了伤,脸色虚白。   “伯伯们,你们没事就好。”顾泽激动地跑上去。   看着顾泽一行人,任氏绞着手帕在心里狠狠咒骂,都是这群老东西坏了她的事。   想着,她嘴一抿,喋喋不休地说:“唉,幸好我家顾泽回来了,不然你们这群人怎么赔,我顾家可不会养着人白吃饭……”   一群老兵握紧了手,他们都是上过沙场,见过血的,他们的血性不会凭空消失,若不是为了照料顾泽,他们早就把这个毒妇揍一顿,离开顾家了。   顾泽眼中的怒火快要喷出来,看着任氏虚情假意的模样,他突然就想起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   他突然就凶性大发,噔噔噔窜到门口,手臂一用力将侧门门槛整个拽了起来。   “爷才姓顾!”   回过身,冲着任氏布满惊讶的脸一门槛狠狠拍下去,整个世界安静了……   很快顾泽的二叔就来了,看着任氏那一张青的紫的,黑的红的,鲜血遍布,如同猪头的脸,内心作呕。   任氏疼的都不敢哭,拉着顾少谅一直呜呜叫,好像在狠狠咒骂着。   顾少谅一脸痛心疾首地责骂顾泽,还唤来小厮,要上家法惩治顾泽。众位叔伯横跨一步,众人就在前院对峙着。   正在吵闹不休,就有八旗军营来传唤的人进来,嚎着大嗓门:“汉军正蓝旗顾家顾泽即刻收拾行装,应召去八旗军报道。”   顾少谅夫妇就愣住了,待明白过来,顾少谅赶紧迎上去讪笑道:“这位大人,顾泽这孩子是我家长房留下的独苗,家里太爷不忍他离开身边,不知大人能否通融一下,免了他……”   “哼哼,顾大人跟我开玩笑呢?”那人嗤笑一番,跟看白痴似的盯着他,“莫说你顾家只是正蓝旗,就算是那上三旗得召也不敢不去。”   一面对着院中唯一少年说:“你就是顾泽,快去收拾行装,晚了有体罚。”   顾泽也一头雾水,不过想到能正大光明离开这儿,他赶紧收拾了行装和爹娘留下的钱财,带着众位叔伯,一道出了顾家。   众人骑马走了一程,顾泽忍不住哈哈大笑,却让身后几人心中一酸。   “你就是顾泽?”一个冷酷的少年,跨马提枪从远处过来。   “礼亲王!”先前传话的人领先抱拳作揖道。   顾泽等人也赶紧施礼。   礼亲王承暄眼都没抬一下,冷着脸说:“从现在起,我是你所在牛录的佐领,纳兰说你不错,别让我失望。”   顾泽心中微微感动,若不是容若大哥,只怕他走不出顾家的。   恭敬地一抱拳,他立刻整顿肃容道:“小人定不会让佐领蒙羞。”   就这样,顾泽才能脱身,再没有什么能困住游出深涧的蛟龙。   安定下来了,顾泽就趁着休假连忙来到董府,想要接着道谢的机会,再见见那个凶巴巴的女孩。   正在顾泽等的忐忑不安的时候,董府的侧门缓缓打开,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儿闲庭信步般走出来,身后□□个丫鬟,一个个……抱着大棒子!   看着顾泽目瞪口呆的傻样儿,董漾辰觉得此时最好能配上“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嘿,小子!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顾泽吗?我觉得这孩子还是不错滴~ 考虑了一下小伙伴-娜娜-的建议,又查了一下,发现包衣相当于满人的奴仆,所以把顾泽的身份改为汉军正蓝旗了。 其实有的历史性东西我搞不清,所以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到荣国府“拜山头”   顾泽正有些心猿意马,不想见到这么个阵仗,心里突然就忐忑起来,这是要闹哪样?   难不成是那个姑娘猜着了自己的心思?或是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还是在帖子上写错了什么?……   董漾辰本想吓唬一下这个打她家林妹妹主意的人,可是她还没开口,就发现这小子的脸色不知为什么变幻莫测?   她将胳膊交叉放在胸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门口伫立的少年。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人其实长得很不错。即便是搁在这“美男满街跑”的古代,他也能脱颖而出。   一眼瞧去,给人一种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感觉,身材修长,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再往他脸上细瞧,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高挺的鼻梁让他显得几分倔强与桀骜。此刻嘴唇微抿看起来带着几分不羁的性感。   他虽然没说话,也没动,但仅仅看他站立的姿态,一丝一扣无不彰显着优雅高贵,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董漾辰转了转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打量着顾泽,内心吐槽,少年你要不要在身上写着“根正苗红”呢?   “大白天往我家递帖子,这位小哥儿是打什么主意?”董漾辰看的差不多了,轻飘飘开口问。   自从董家来京,这一处大多数人都知道协办大学士白天上朝,到晚上才下班归家。若是女客上门,自然有董蕴瑶等姑娘招呼;若是男客除非有太要紧的事情,一般都等到傍晚时分才上门。   董漾辰虽然心下对顾泽的来意有几分猜(仇)测(恨),可是就想逗一逗他,故而有此一问。   顾泽的一张俊脸瞬间如同煮熟的虾子,讷讷道:“小子顾泽感念诸位姑娘的救命之恩,这才特登门拜访。”   “哦,不谢,请回。”董漾辰懒懒的回了五个字,在她心里,所有准备勾搭她家林妹妹的都是“坏银”!   唉,自己这穿越性质的干姐妹也不好当,不得不使出十八般武艺,应付那些千方百计想让我家林妹妹结束单身的人~   看着董漾辰竟然要转身走了,顾泽下意识就要叫住她,想问问她怎么没见那个“模样如仙子,脾气像罗刹”的姑娘。   好在多年的教养不是白学的,顾泽思虑到若是自己单独提起那姑娘,岂不是给人家招惹麻烦?   思来想去,他就像霜打的茄子,失望地转身,失落的小眼神我见犹怜,白白空欢喜一场。   董漾辰这小心肝又嗖嗖地疼了下,骚年,我没把你怎么滴吧?!   不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董漾辰突然就想到:林妹妹还想重拾“木石前盟”,但那宝玉只可为知音,算不得良人,这莫名其妙的小子好像对黛玉又一见钟情,也不知他人品家世如何……   这样想着,她就存下几分心思,冲着顾泽漫不经心地说:“八月十五,小哥儿有空的话去邀月楼坐坐,那儿的酒不错。”   顾泽的身体突然一僵,干咽了一下,道:“小子……知道了。”   可怜林妹妹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牵红线了~   再说,那一日贾赦与董谦佑相谈甚欢,两人的关系多有缓和,这贾赦就打着“连襟”的名头,执意邀请老狐狸和姐妹俩去他府上玩儿一日。   老狐狸撑不住贾恩侯这死皮赖脸的功夫,很没出息地将自己连带着闺女们“出卖”了。   这天本还是去荣国府游玩的日子,天朗气清,清风徐来,可是万事俱备只欠……老狐狸。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皇帝大大说自己就是天,哼,今儿不高兴,就一道口谕把休沐的董谦佑给叫进宫。   董老狐狸自然没话说,抱好上司的金大腿是首要任务。于是他拍拍屁股,一面命人去给贾赦送了信,一面派了人马把两脸懵逼的董蕴瑶和董漾辰送到贾府。   两姐妹被抓了“顶包”,坐着车一路晃到了贾府,准确点来说,是贾赦现在居住的“府”门口。   大门前虽冷落无人,隔着围墙大致一望,里面厅殿楼阁,也还都峥嵘轩峻,看起来府内大多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看上去严谨庄重。   因着贾大老爷的吩咐,早有王熙凤带着管家媳妇在黑油大门前等着。   其实凤姐的内心是拒绝的,只是他家大老爷突然就很严肃,摆出威严的架势,一定要让自己亲自来迎接贵客。   贵客?哼,凤姐在心里嗤笑:就自己所知大老爷的性子,能有什么贵客?想来不过是哪个狐朋狗友带来的女眷吧。   凤姐回头不屑地看了看身后很突兀的黑油大门,内心的鄙夷就更深了。谁家的大老爷能住到偏院?还不是没本事!   她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怕沾了沾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只想这会子撂开脚就回去,可又怕大老爷责怪,只有忍了。   说实话,这大老爷对她来说,总共就三点印象:一是没出息,二是败家,三就是那“赫赫”的凶名。   这贾大老爷时不时抽抽风,基本频率也就是一天一次,一次十二个时辰。   心情好点,对人笑两下,把人吓得毛骨悚然,他权当取个乐儿;心情不好,轻则打骂,重则随意发卖处置,他高兴就好。   在凤姐使劲儿扯着手帕,都快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就见四辆青绸马车停在府门口,除去车夫,还跟着四个冷脸护卫,六个手脚麻利的小厮。   凤姐迎面看过去,见到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俏丽妩媚的姑娘,心中立刻愤愤,这是谁家要讨好大老爷,又把自家女孩儿倒贴来了?   正在想着如何过去,就见一连串又出来三个姿色不俗的姑娘,最后面的两辆马车上也分别下来四个姑娘和四个管家媳妇似的人。   这些人一下马车都赶到第二辆马车旁,一个个垂手恭立,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刚开始下车的姑娘和另一个温顺的姑娘上前,唤道:“到地儿了,姑娘们请下车吧。”   这时,一个琼鼻丹唇,淡然如菊的姑娘才从马车里出来,正是董蕴瑶。   她今天穿着粉缎彩绣团凤牡丹袷褂,米色缎绣三蓝花蝶裙,头发梳着垂鬟分肖髻,戴着点翠海棠花纹头花和一枝银点翠嵌蓝宝石簪,精心却不张扬的打扮,使得她更加端庄柔美,落落大方。   紧接着,又一个小点的姑娘先是探出了头看了看,才伸手抓住了丫鬟递过来的手。   这后一个自然是董漾辰,她今天梳了一个百合髻,耳侧垂着两个小辫儿,插着一根金镶宝石蜻蜓簪和镶宝石碧玺花簪,整个人鲜活俏皮了十分。   她手一伸,露出皓腕上随意挂着的碧玺珠翠手串,微微一动,坠着的珊瑚杵和珍珠就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看着两人的打扮和通身气派,只比她们家三春更甚一筹,倒与那林姑父家的黛玉不相上下,只不过气质不同罢了。   凤姐心中捉摸不定却不敢轻视,笑着迎上前去,道:“可是把两位姑娘盼来了。”说着要去挽着董蕴瑶。   董蕴瑶脚步停住,身旁的采菊,采薇,采莲,采苓四个大丫鬟齐齐退了一步,给王熙凤留个空。   凤姐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就连丫鬟们都这么有规矩,这到底是谁家的?都怪那大老爷也不说清楚,只说有贵客上门,她要是失了分寸可怎么办?   “您是……?”董蕴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凤姐。   凤姐连忙笑道:“我是赦老爷的儿媳妇儿,我家大老爷让我来迎着姑娘们,生怕委屈了两位姑娘。”   董蕴瑶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她只是听爹爹和小妹说过,她们今天要去拜访的姨爹是荣国公府的赦大老爷。   当年董谦佑离京的时候还没有董蕴瑶,所以董蕴瑶也从未见过这什么姨爹,只是听妈说过姨妈去世后,姨爹家就与外祖家断了往来。   身后的漾辰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体格妖娆,粉面朱唇的女子,她那一双挑起的丹凤眼一下就让人认出,必然是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凤姐儿了!   董蕴瑶早就浅笑着见礼,道:“原来是琏二嫂子,小妹蕴瑶见过嫂子。”   王熙凤连忙扶着她,不让她施礼,笑道:“都是自家人,妹妹千万别见外。只是我这进府也没几年,竟没有见过两位天仙似的妹妹?”   听到凤姐半是自责半是询问的话,蕴瑶又笑道:“嫂子没见过我俩也是应该的,家母与府上先大太太是姐妹,论理嫂子是我的亲表嫂,可是家父常年放任在外,今年年后才调回京。”   凤姐心里就更加疑惑与震惊,她嫁给贾琏三四年,从未听过先大太太家的人来过,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姨妈家,这也怪不得大老爷要让自己来接。   “这不知道妹妹府上是?”   “妹妹是协办大学士董家的,这是我的小妹,名叫漾辰。”   凤姐抓着手帕的手一紧,她上次回娘家还偶然听见父亲说京城来了一位甚得圣心的协办大学士,她父亲王子腾还在说要设宴请那位大人,难不成就是董家“姨爹”?   “嫂子?”董蕴瑶瞧见凤姐出了神,轻声唤了她一下。   凤姐有些尴尬,面上却是不显,嬉笑道:“瞧见两位神仙似的妹妹,我竟出了神儿,实在该打,妹妹们快进府。”   她说着一面殷勤的挽着蕴瑶,一面携着漾辰,笑问:“二妹妹乖巧得很呢,不知平日喜欢吃什么,玩儿什么?”   董漾辰略一想,绞着手指头,道:“我喜欢吃肉!嗯,平日爱和姐姐下棋,很乖。”   另一侧的董蕴瑶瞬间扭头,一个隐晦的眼神就递过来了:你确定?……成天把府里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不是你?有事没事往外窜的不是你?   董漾辰低头,我看不见看不见,姐姐啊,人艰不拆~   凤姐笑道:“这就巧了,家里的二妹妹就擅长下棋,等会儿我叫她来同你玩儿。”   董漾辰使劲儿点点头,很想给凤姐点赞,她要的就是这效果。   凤姐领着一行人进了府,径直入仪门到了后院。   漾辰打量着,觉得贾赦其实挺会享受的,院子虽小,却种了各种奇花异草,争妍斗艳,精雕细刻的影壁,别具一格的假山怪石,房屋走廊都小巧别致。   一时进了正室,却见贾赦与邢夫人都在,侍在一旁的只有几个规规矩矩的丫鬟,往日一进门就能看到的盛装丽服的姬妾丫鬟都不在。   凤姐暗暗纳闷,这大老爷是有什么毛病了?   “外甥女蕴瑶(漾辰)拜见姨爹,大太太。”   两人还没跪下,就有两个大丫鬟匆忙上前扶住了她们,贾赦毫不做作的说,“就当来了自己家,不兴这一套。”   董漾辰小脸一仰,露出个大大的微笑,贾大老爷这么大气的人她喜欢!   董蕴瑶则有些不适应,初次拜见长辈,这跪拜之礼是不能省的,她们的动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你俩,若是在京城说不定你俩就是被老……我抱大的,”贾赦讪讪道,“既然这才初次见面,姨爹的表礼你们可要收下。”   大老爷说完手一挥,就有五六个丫鬟捧着东西走过来,一箱子孤本字画,一箱子各式各样上好的玉饰,一箱子流光溢彩的金银头饰,一箱子放着六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一箱子放着一对龙泉窖青瓷碗,一对定窖紫釉瓶,另一箱子搁着文房四宝,像什么和田玉双蟹镇纸,石雕骆驼形笔架……   董漾辰和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赦老爷这是给她们送表礼的还是添嫁妆啊?   “姨爹,这太……”董蕴瑶抬手把蠢蠢欲动的财迷妹妹拉住,刚要推辞,贾赦就严肃地问:“是不是太少?”   董大姑娘霎时噤声,原来要说什么都给忘了。   一旁的邢夫人有些眼红却不敢表现,反正是贾赦的钱,就算变成遗产也轮不着她。这会儿因为小气惹恼贾赦,以后她才才更没好日子过。   而凤姐好想“噗噗”吐出两口老血,这抠门儿的大老爷是要干嘛,竟然这么刺激她,什么仇什么怨!   往日里能从贾赦手里要来一两银子,都是铁树开花的事。好在她自我安慰说,以后这钱都是留给贾琏的,也就认了,今儿是闹哪样?   凤姐正在默默运着气,贾赦又手一挥,让人拿来另外两个箱子给了她,一箱是一套金镶玉绕枝牡丹头面,另一箱是……稀奇古怪的拨浪鼓,手铃,几个憨态可掬的木雕娃娃。   凤姐突然眼神一凝,伸手拿出一个小木偶,那娃娃的眉眼与她家大姐儿有几分相似,其他那几个也都有些像,只是这个因为眉眼张开了,更为相似。   凤姐愣着神看向赦老爷,贾赦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淡说:“早就做好了,只是看你那儿也不缺玩意儿,就没送去。”   捧着自家大姐儿模样的木雕,凤姐内心的柔软一下子被击中,鼻子一酸,眼就红了。   她以为大老爷从不在乎姐儿,她以为大老爷从未正眼看过那孩子,她以为大老爷从未在意过他们……      ☆、小算盘啪啪响的贾恩侯(1)   不管凤姐怎么想,贾赦已经吩咐人去请贾琏过来,一面让人去设屏风,一面对蕴瑶,漾辰两人说:“世兄的秉性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想来俩外甥女也不是忸怩的人。”   “你们这琏二表哥虽不成器,但你们到底是他外祖家多年来头次上门的,就把他叫来让你们瞧瞧。”   董家姐妹都是一窒,为嘛感觉贾姨爹有一种耍猴的赶脚?而可怜的琏二表哥未曾见就成了猴儿?   董蕴瑶这一段时间被姑姑们教导各种礼仪,男女大防,已经很少见外男,被贾赦这么一打岔,往日的随心所欲突然回归。   就见她落落大方地笑道:“既然是自家表哥,这屏风也不用设了。”   董漾辰差点扶额:姐姐,你这样任性会被姑姑们骂的……   王熙凤暗想:这董大妹妹不会是生气了吧?   反正只有贾赦这个神经大条的,乐呵呵地说:“这样更好,要不,来人!去把迎春丫头也叫过来,还有琮儿那皮猴子也带过来。”   众人这会儿看明白了,赦老爷这是准备一家大团聚的节奏。   可是他偏偏把董家姐妹也算在内,这是隐晦地告诉众人-这两个姑娘是自家人?!   凤姐一时担心贾琏空着手就来了,定要被责骂。   她赶忙回过头笑道:“琏二爷今儿去下面庄子上对账,也不知回来了没?要是刚回来猛地听见大老爷叫他,只怕穿着泥糊的衣服就来了,还是我去跑一趟,省得脏了两位妹妹的眼。”   贾赦微微颔首,让她去了。   董家姐妹一时落座,有丫鬟们摆了茶果上来。   趁着这会儿功夫,董蕴瑶就叫采菊,采薇两人过来,一个捧着一匹柿红盘绦朵花苏锦和一匹缠枝牡丹金宝地锦,另一个捧着一个锦匣,放着金松灵祝寿簪一对,上嵌无光东珠二颗、红宝石四块,蓝宝石二块,碧玡瑶二块,着实漂亮。   贾赦不解地看着她,刚才进门时董家早已经送上了各色礼,不等他开口,董蕴瑶就先说:“听闻家里人说今儿是大太太的生辰,就特地让人买了江南最新的织锦和两支新款祝寿簪,也不知大太太喜欢不喜欢?”   一直在旁边如同空气的邢夫人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有些惊诧地看向董家姐妹。   她自从嫁到荣国府就没什么体面,老仆狗仗人势,姬妾作妖作乱,而大老爷一味玩乐,所谓儿子儿媳女儿没一个把她当回事的,所以她渐渐就习惯了。   除了平日里找找茬能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记起”她。   被这意外之喜当头一击,邢夫人竟然面有赧色,有些手足无措道:“喜欢,当然喜欢,又不是什么大生日,劳姑娘费心。”   董蕴瑶浅笑一下,内心正在吐槽,她原以为贾姨爹赶着今儿邀请她们,是借着为大太太庆生顺便聚聚,那知到这儿才发现,好像没人知道大太太生辰。   坐在一旁吃点心的董漾辰也暗自惊讶,这邢夫人的日子过的得有多糙?   贾赦闻言略一皱眉,“原来今儿还是大太太生辰?”   “嗯。”邢夫人低着头道。   “吩咐人再多加点菜,青松,你去把爷书房里的一盒金银裸子拿到大太太院里。”   贾赦的话刚说完,董漾辰差点就喷了,啧啧,这赦老爷真是够实诚,知道邢夫人爱财,直接给一盒金银裸子。   而邢夫人也无所谓,面带喜色,站起来道了谢。   过了约摸一炷香,凤姐才随着一个面容俊俏,一表人才的青年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姑娘。   一进门,青年和那文弱的姑娘就对着贾赦拜道:“儿子(女儿)给老爷请安。”   贾赦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头,淡淡地说道:“还不见过两位表姊妹。”   贾琏低着头冲董蕴瑶等人一拱手弯腰,施礼道:“两位妹妹好!”   “琏二哥好!”两人齐声回礼,少女清澈恬淡的声音响在耳边,贾琏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去。   谁知立刻就对上了两双大大方方,有些好奇的目光,琏二爷立马就有些怂了,自己还不如两个小姑娘?   他不自觉挺直了身子,身后就传来贾赦一声轻哼,“娘娘门门,磨磨唧唧!”   琏二爷缩着头不敢开口,着实有些丢人,好在一旁的凤姐打圆场说:“大老爷都说是自家人,二爷自个儿捏什么虚礼,别让妹妹们笑话。”   她一面说,一面拿出了一对无色透明玻璃质地,内嵌各色花瓣饰的瓜型耳坠,和两块串玻璃珠的白玉璎珞,道:“我们的礼比不上大老爷的,却也难得,这琉璃珠子很少见,还是东南海那边送来的。”   董蕴瑶连忙道了谢,董漾辰看着那有着杂质的玻璃珠子发愣,想不到玻璃这么值钱?!   懦懦站在后面的迎春这才过来,温柔笑了笑,给她俩见礼,送了自己做得四色针线。   看着面前“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二木头,董漾辰觉得这姑娘很符合自己的审美,让人赏心悦目。   彼此厮认见礼后,众人又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董漾辰一扭头发现窗外有两只蝙蝠侠,小小的影子也不知怎么爬到了花窗上,偷着窗缝在往里看。   董漾辰定定看着其中一个,那双鬼马精灵的眼睛猛地对上她,倒吸一口气,“咚”一声掉地上了。   “环哥儿。”立马就传来一个小男孩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   贾赦脸色一沉,喝道:“还不滚进来!”   门外立刻没了声儿,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两个低垂着的小脑袋蹭啊蹭地走了进来。   “蚂蚁都踩死了!”   被贾赦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两人猛地缩缩膀子,用蚊子似的声音道:“老爷(大爷)安。”   看着两个人衣服上到处是泥巴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也不见身边有人跟着,贾赦的脸就更不好看了。   凤姐忍不住先说道:“你们的奶嬷嬷和丫鬟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蒙,齐齐摇了摇头,他们也不知道,看来是经常这样。   贾赦沉声道:“你们俩都是府里的小爷,一天天就知道胡闹,还学着趴窗户,长本事了。”   左边的那个哆哆嗦嗦,咽了几下口水才说:“大大……大爷,是我让琮哥儿带我来的,不不……不怪……他。”   贾环强忍着把话说完,知道今儿少不了一顿打,可是他不能把琮哥儿也给坑了,如今这府里就琮哥儿跟他好。   贾琮金豆豆都在眼眶里转圈了,还是齉着鼻子说:“是我自己要带他的,我们想瞧瞧来了哪里的客人。”   “哟,还挺有胆的?”贾赦冷笑道。   “儿子已经和环哥儿拜过把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贾琮说的很是斩钉截铁,说完哇一声就哭了。   贾环也顾不得害怕,带着哭腔道:“大爷打就打我吧,我经常挨揍皮厚,我和琮哥儿已经拿草根拜了把子,我就是大哥,我不能让他……”贾环哽咽着说不清了。   贾赦嘴角扯出一丝笑,佯作恼怒说:“我呸,谁家结拜用草根?那是结草为寇!蠢东西!”   在座的除了凤姐都嘴角抽抽,明明是落草为寇吧,大老爷,咱有点文化好不好?   底下两小只也蒙圈了,面面相觑,这友谊的官船说翻就翻,一下子就成了贼船?   正在这时,董漾辰看了看他俩,突然就走近他们,蹲下来与他们平视,“你俩趴窗台是要瞧瞧我吗?”   两人也忘了害怕,齐刷刷扭过头来,看着笑意满满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看到了,叫声表姐吧。”   “表姐。” 两人整齐划一的叫道。   “乖了,那表姐送你们见面礼好不好?”董漾辰说着招呼殊兰过来,殊兰拿来两个玉柄香柄镶嵌珠石小刀。   董漾辰笑吟吟地分给他俩,认真地问:“你俩很钦佩书中的大侠吧?”   两个脑袋狂点。   “可是每个大侠生来只是普通人,他们一开始也很努力用功,更重要的是他们严格要求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像你们手中的刀,有硬气。”   两个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手中的刀发呆,董漾辰又说:“那你们知道自己今天错在哪儿了吗?”   贾琮,贾环想了一下,对着贾赦叩头道:“我们不该偷听,我们错了。”   见两个孩子认了错,贾赦欣慰道:“既然错了,就要为自己的错负责,从今天起,你们俩每天早上到我书房来背书,环儿那儿,我会跟你父亲知会一声。”   两人喜出望外,连忙叩头,府里兰哥儿每日都去家学,已经会了三字经与百家姓,而他俩字都不会写几个。   贾琏却听得脸色发白,自家父亲的水平不是祸害两个孩子吗?   再一想,虽然说贾赦名声不好,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大老爷也很聪明,只要不是把俩人彻底养废,应该没事吧?   殊不知不久以后琏二爷在书房抱着自家老爹大腿,鼻涕眼泪横飞,哭诉:“亲爹啊,儿子小时候你怎么不祸害我呢?”   一屋子人难得说说笑笑,到了饭点,赦老爷看不惯凤姐与邢夫人站在一旁,大手一挥:“都是守旧的规矩,咱一家子没这么繁琐。”就让人添著布筷,都坐下来吃。   不觉飞觥献斝,这赦老爷就醉了,拍着贾琏深情地喊了一声:“儿啊!”   琏二爷鸡皮疙瘩都出了,瞬间有点怀疑人生,自己这会儿见得是个假爹?   大家都不敢吃了,凤姐筷子掉了,迎春小姑娘被噎得差点出不过气,两个小的瞬间挺直脊背,一动不敢动。   邢夫人见他要发酒疯,连忙叫人把他扶回房,赦老爷抱着桌子不肯走,那只有众人走,赦老爷眼一斜,“谁敢走?”   转眼,他忽然又一拍桌子,道:“琮哥儿,环哥儿走!”   大家都愣在那儿,不让走是你,让走也是你,有个准儿没?   邢夫人身边的丫鬟把贾环,贾琮带走,蕴瑶与漾辰本也要走,毕竟她们是客,不好瞧着主人发酒疯。   谁知俩人竟然看到贾赦一言不合就给她们抛了个“媚眼”,俩人就淡定了,蕴瑶幽幽喝起了茶,漾辰更是没心没肺吃了几口,反正还没饱呢。   反观贾琏心急火燎地去扶着贾赦,贾赦晃晃悠悠指着他的鼻子:“蠢,蠢透了,也不知是谁的种?”   “这……当然是老爷您的种。”难不成你还希望头上绿油油一片?   “我呸,老子巴不得希望你是别人的种,老子又当爹又当妈把你养大,你个混账东西跟谁学的,对着老子口口声声叫老爷?!老子随便养一群丫鬟小子都会叫老爷!”   贾琏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都是老太太教他的,说大户家都有规矩,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可老爷他……   “是是是,父亲~孩儿错了,以后不叫老爷就是了,您训完就去歇歇。”   “哼,改了口又顶什么用,心都收不回来,老子说也白说。”   贾琏算是看出来了,大老爷今儿是要跟他算账呢,“父亲有话尽管说。”   “我呸,你听吗?”   “当然听。”   “你也听?”贾赦转了下身,斜着眼指向王熙凤。   王熙凤一愣,讪讪答:“这……有我的事?”   “哼,又个白痴!”赦老爷狂傲拽地睥睨着脸气的通红的凤姐道,“琏二奶奶,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凤姐不搭话,冷着脸站在那儿。   “管你听不听,我今儿就把话说明了,省得以后你到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也是糊涂。”   “老子知道你是王家闺女,心里偏着二房你姑妈,爷不在乎!你言谈伶俐,性子爽快,想管家掌权,爷也不在乎!你拈酸吃醋,小性儿,爷更不在乎!”   “若是你做的这些有个度,你能一心向着琏儿过好了,老子也不跟你说。”   “可是你瞧瞧自己做了什么,拿自己的嫁妆补账上的大窟窿?你把钱贴上,你的姑妈转手挪到宫里,人家与老太太通了气,为自己闺女挣前途,你呢?钱花了,还落了一身骂,你不为自己也不为大姐儿?”   “说到姐儿我就更来气,为了管家你大包大揽,生怕别人抢了去,姐儿小小年纪天天吃药,老子就问你,你们小时候就是用药灌大的?”   “还有进门三四年,你除了姐儿再没有动静,就没多想想?”   “老爷……公……爹,您说这是什么意思?”凤姐早就大汗淋漓,如今更是惊恐地看向贾赦。   ☆、小算盘啪啪响的贾恩侯(2)   贾赦仰着头就笑了,似醉非醉的样子,让凤姐心中更是不安。   “当年,国公爷在世的时候,除了我,老二,还有你林姑妈,别的姨娘们再无子嗣,你知道为什么吗?”   凤姐身子一软,幸好扶住了桌子,张了张嘴,喃喃道:“不可能,老太太为什么……”   “我也没说老太太,只是这种手段后宅的人都会,你自己想想挡了谁的路?”   “姐儿刚满月就让你管家,还莫名小产一次,以为我不知道?呵呵,想想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到用不着你的时候,随意都能把你赶走,只是到时候你觉得你的好姑妈会给你说情吗?”   “你不要觉得给二房办了事就是二房的人,你走那儿身上都写着我大房的名头,得罪了人是我大房不规矩,有了好是二房管理妥当,天下的事总是不公平。”   贾赦说完也不看她,扭头对同样面如白纸的贾琏笑道:“琏二爷?好管家啊!”   贾琏生生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父亲这会儿笑得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管着帐的感觉如何?给别人派银子是不是很舒畅?毕竟拿着也不知谁的钱,放着不花就是王八,是不是?”   贾琏下意识地点点头,贾赦一巴掌就招呼过去,喝道:“拿着自己的钱讨好别人,你tnnd还说是我的种?”   琏二爷这会儿很懵逼,很委屈,你不是也这么想的吗?   “老子袭了爵,这府里的大权与钱财以后都是你们的,你们这会儿为着二房蝇营狗苟,费尽心思的拿钱供出去,蠢不蠢?”   贾琏的脸色更白了,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你们就蠢着吧。”赦大老爷耍够了威风,倚着邢夫人脚步不稳地回房去了。   留下贾琏夫妇被定了身似的,一个个都冷汗直下,一颗心嗵嗵乱跳,无处安放。   董家姐妹很是尴尬,这主人都醉的醉,傻的傻,她们是走呢?还是走呢?   作为唯一一个贾家的人,迎春强忍着害怕,颤颤巍巍说:“父亲今儿醉了,你们别在意。”   “不妨事,”董蕴瑶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迎春就让几个丫鬟将董家姐妹送走,自己跟丢了魂似的,慢慢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就有贾琮贾环两人赶过来,“二姐,我送你回去。”   看着豆丁大的人一本正经地要送她,迎春也止不住笑了,几人便一同到了贾母院。   慢慢入夜,应该醉倒的赦大老爷正坐在邢夫人房中,品了一口茶,慢慢说:“我知道这几年也委屈你,但是爷还是想把话跟你说明白。”   “老爷说就是,我听着呢。”   “我原本不想再娶,”贾赦抬头看了一眼毫不改色的邢夫人说,“我心里有人,容不下别的人了。”   “我知道。”   “嗯,之前就当我胡闹,让你没了脸面,你以后只管着咱一家,该给的脸面和地位,我不会少你的。”   “好。”   “琏儿夫妇大了,迎春与琮哥儿还小,你多费心,我明儿找珍儿让他把两个孩子放到你的名下。”   邢夫人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若是放到她名下,那自己也算有孩子了,百年之后也可以埋到祖坟?   贾赦却不再说,转身出门,隐没到深沉的夜色中,看着他的背影,邢夫人第一次觉得有种莫名安心。   同一时刻,贾琏凤姐躺在床上睡不着,睁大了眼,似乎还不相信自己今天所听到的一切。   凤姐突然要起身,贾琏一把拉住她,“又做什么?”   “我去瞧瞧大姐儿。”   贾琏轻笑一下,“你一会儿功夫都看了七八次,也不急着一时,以后慢慢看。”   凤姐颓然躺下,依偎在贾琏怀里,“我真的怕了,也不知大老爷……公爹的话是真是假?”   “你今儿回来不是请了大夫请过脉?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可我就不放心,”凤姐也顾不上害臊,伸手抱着贾琏,“我想明天回趟娘家,让我妈找个大夫给我瞧瞧。”   “你是怀疑?”   凤姐不说话,抱的更紧了,难得见凤姐这么柔顺,贾琏心里痒痒的,却因心中存着事,轻拍了她两下,“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嗯,”凤姐的脑子嗡地一声,“对了,今儿老爷说那么多话,要是被丫鬟们传出去可怎么办?”   贾琏却不在意笑问:“你仔细想想,今儿院子里丫鬟小厮们,是咱平日里常见的吗?”   凤姐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我说哪儿不对,那些人都不是常在院里侍候的,看着倒是眼熟。”   “父亲对那位有忌惮,却偏偏在她眼前养了自己人,好一个灯下黑!”   “那公爹倒是挺有本事!”凤姐忍不住赞叹,对贾赦的认识有了新突破。   她今儿本想回来就找王夫人对质,但是想到贾赦这么坦诚对自己,把自己当一家人,她不能平白暴露了,倒不如暗地里调查。   至于王夫人教她的放印子钱,她回来就让平儿找了个妥帖的媳妇把那些票拿出去,能拿回多少钱是多少,拿不回的就当买了个教训。   她很聪明,除了没读过书不懂大局,其他事一点就透,想了想立刻就感到放印子钱会成为王夫人控制她的把柄,她立马动手处理,当断则断。   另一面,董家姐妹回家与董谦佑说了此事,董谦佑只是莞尔一笑道:“他是下定了决心,也是做给我看的。”   董漾辰实在不懂这其中的机锋,就丢开手,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马上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她要借此机会让邀月楼名声大噪。   这一日,董漾辰穿着一身男装在街上闲逛,她的三个大丫鬟被她打发去办事,身边只留了萱妩,又带了两个小厮驾着马车哒哒地跟在旁边。   “我瞧着那个小哥长得不错,萱妩啊,明儿姑娘就给你找个这样的童养夫好不好?”   “姑娘……”萱妩脸都快滴血了。   “要叫我……”   “喂!”一个声音措不及防响起,她一抬头就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面色苍白地跑过来,“你的衣服给我,爷给你钱。”   董漾辰打量他一下,脑子迅速运转,瞧着这小子衣着华贵,所佩戴东西都很精致,想来是非富即贵。   但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搁古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偷跑出来被追,另一个偷跑出来被追杀,虽然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还没等她考虑清楚这少年是哪一种,那小子就皱着眉,冷冷说:“一百两够不够?”   “……”   “五百两!”   “……”   这少年也急了,他怀里只有五百两银票,早知道换个人,肯定早就换好衣服了,这个小东西年纪小小的,怎么心这么黑?   “我……”   “小爷不缺钱!”   “你……”   在少年发怒之前,董漾辰话音一转,笑得像只小狐狸,“不过你把腰上的小葫芦给我,我就跟你换。”   为什么同意换衣服呢?刺激哈!   少年瞪着她,眼神都要喷出火了,这小东西敢问他要玉葫芦?那可是乌库妈妈赐给他的。   “我这人不爱浪费时间,快点!”   看着那张得意的脸,他恨不得揍上一拳,可那小东西偏偏一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模样。   他往四周看看,一咬牙:“换!”   两人上了马车,迅速互换了衣服,少年狠狠把玉葫芦拍到那个柔腻无骨的小手里,一转身就往下跳,“别让爷再看到你。”   “切!”董漾辰钻出马车,刚要伸个懒腰,手举起还没放下,匆匆离开的少年又红着脸匆匆跑回来。   “能不能让我到车里躲躲?”少年有些着急,身后的人都快赶过来了。   董漾辰侧了下身子,就见到一个黑衣紧身装的男子凶神恶煞地迎面找来。   她没有一丝慌乱,立马在手里倒了些药粉,“啪”一挥手,对着少年就是响亮的一耳光,“敢偷小爷的东西,给我打!”   两个小厮也是伶俐,立马推搡着那整张脸瞬间肿成猪头的少年,黑衣人过来先是扫了一眼“打群架”的三人,猛然看到背对着他的董漾辰,伸手就按到她肩膀上。   手还没落实,董漾辰一转身就又是一巴掌,“tnnd!没看到爷在揍人!”   黑衣人毫无防备挨了小孩子一巴掌,怒气一下直冲头顶,一把抓着董漾辰领口就给她拎起来了。   董漾辰只觉得出不过来气了,我艹!高手啊!她家竹马安排的暗卫去哪儿了?!再不出现她就要挂了!   忽然,黑衣人手一抬,把她直直扔出去了,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响起一片惊呼,董漾辰觉得很无力,有没有救人的?她不需要bgm啊~   “好玩儿吗?”一个轻灵好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那一抹如同妖孽的紫色影子轻轻抬手把她裹在怀里。   董漾辰可怜巴巴地睁开眼,惊喜叫道:“美人儿!”   徐紫云嫣然一笑,“你这样唤我,我家其年会吃醋的。”   徐紫云身影翩跹,脚步轻盈,脚步轻点如同踏在云端,几个来回,他们就落在地上了。   董漾辰从他怀中跳下来,兴奋激动的模样令徐紫云咋舌,这丫头一点都不担心她自己差点被摔成肉饼?   “你是谁?”黑衣人嘶哑的声音冷冷传出来。   徐紫云脸上笑意减去,带着一股妖异之色,轻巧地开口,“取你双手双脚之人。”   黑衣人露出嘲讽的笑,笑容还未达到嘴角,一抹紫色的光突然直射到眼前,接着四道血色雾影就闪现。   还没等董漾辰看清,徐紫云已经翩然回到她身边,笑语盈盈道:“不许看,别脏了眼。”   董漾辰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好身手!反正她也没看到那人,再说那人一看就是杀手之类的,所以乖乖转身吧。   反倒是萱妩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看徐紫云抱着董漾辰要上马车,咬着牙道:“你能不能别杀我家姑娘?”   徐紫云掩嘴轻笑,如同灼灼的桃花,“我不会杀她,只会保护她,好不好?”   萱妩看着这张妖孽的脸,立刻被美色所“勾引”,呆呆的点点头。   等到董家的马车走了,不远处一个紫绸马车才慢慢走了起来,“千鹤,给爷查查那个小东西是谁?”说话的少年摸了摸脸。   那被药粉变肿的脸如今已经消退,但是如白玉的脸蛋还有这一个丹砂色的小手印。   “是。”   另一面,在一家酒楼顶楼雅间,一个俊美的少年穿着一袭湖色波浪纹,深邃看不清的眼眸瞥了一眼地上的甲一,“没有第一个救她,自己去领五十板。”   “是。”甲一抱拳回答,心里也在忐忑不安。   那个紫衣服的人太快了,他刚踏出步就见那人如流云般抱住了董漾辰,作为暗卫没能第一个护主,挨打并不委屈。   “这丫头又闲不住,该给她找点事了。”宋承琥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吩咐道:“黑影,别让二阿哥的人查到任何东西。”   “是。”只听到人声却没见到人。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满月银辉洒满大地,万家灯火点亮了京城,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也是热闹非凡,深红色的宫殿似乎在呼吸间苏醒。   穿着便服的皇上心情大好的带着皇后,皇长子,几名贵妃,阿哥们在御花园设宴,与几名简在帝心的大臣及其家眷一同赏月饮酒。   老狐狸与陈廷敬共坐一桌,此刻有些坐立不安,喝酒也不尽兴。   “嘿嘿,还不习惯?想你家俩丫头了?”陈廷敬低声笑侃。   董谦佑瞪他一眼,“进京第一个团圆夜,我家就剩俩丫头在家,孤孤单单的。”   陈廷敬眉头一挑,叹道:“瞎担心什么,那俩乖侄女……”   话没说完就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凑到董谦佑跟前说了两句。   董谦佑只觉得脑袋一懵,腾一下子站了起来,陈敬廷也黑了脸。   “董爱卿?”皇上威严的声音疑惑地响起。   董谦佑恭敬地一施礼,强忍着说:“禀皇上,臣的两个女儿遇刺,如今命在垂危,请皇上恕臣告退。”   皇长子端着的酒杯倏忽落下,惊起一片水花,在月光下晃乱了人心……   ☆、总有刁民想害我!   长空万里,月出皎兮,秋空上只有一轮孤独的明月高高悬挂,月色缥缈落在朱楼碧瓦,如同细密的雪珠闪烁滑落,有人喜团圆,有人悲别离。   此时,纳兰容若独自游荡在这喧闹的大街。   他握紧腰间挂着的白玉箫,思念已经把他困作孤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惊叹和隐隐约约的歌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大街上的人们也驻足路旁,惊讶又好奇地看着十几个身穿鹅黄夹衣的小孩子们排成队从街上走过来。   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头上都戴着两只毛绒绒的……兔子耳朵!一个个俏皮可爱,一面走着,一面唱着歌,还有六七个小厮模样的人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书-“邀月楼”。   纳兰容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听着那曲儿不像往日听到的,那词也别致新颖,一时有了兴趣。   他招呼其中一个小厮,小厮立马小跑着过来,问:“这位爷有什么事?”   “你们唱的是什么?”   小厮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嬉笑道:“是我们小东家自己创的曲儿,听着怪好听的。”   纳兰容若颔首,心中就想起那夜梅花树后的小人儿,忍不住笑道:“你们唱一遍儿让我听听。”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赏给他。   小厮瞬间就眉开眼笑的,欢快地跑回去,跟其他人言语几句,一行人便站在大街上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幼童的声音稚嫩清脆,回荡在大街上,一时之间除了歌声再无别的声响,一曲罢,围观的人激动地鼓掌,喝彩。   一些文人骚客忍不住叫着:“再唱一遍!”   纳兰容若细细品着那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心头一颤,如同一朵梨花坠落,旋转,说不清道不明。   他忽然转身却是往邀月楼的方向去。   不过一会儿就到了邀月楼门前,但是被一曲《水调歌头》吸引的人已经挤满了酒楼,人声鼎沸。   纳兰容若不禁皱眉,这可怎么办?   这时,一个少年挤到他身边,叫道:“容若大哥!”   “顾小二?”   顾泽好不容易到他跟前,额头还有一层细密的汗,气喘吁吁地问:“你今儿不在家与嫂子一块儿赏月?”   “臭小子,”纳兰容若没回答,反而笑骂,“你怎么到这儿了?又放假了?”   顾泽点头,道:“佐领大人让我们新来的都提前走了,他领着其他人再巡视一会儿。”   纳兰容若颔首,看着人满为患的酒楼苦笑道:“这一时半会儿只怕没座儿,要不咱换一家吧。”   顾泽暗自着急,那个董府小姑娘明明让他中秋节到邀月楼,可是他在这儿转了半天也没见人。   说实话,真不怪董漾辰,她本想把黛玉,蕴瑶偷偷拉出来,来一场意料之内的“邂逅”。   可是今儿贾敏心情大好,突发奇想带着林朗一同到了邀月楼。   这有“家长”坐镇,漾辰只能在心里默默为顾泽点根蜡,时运不济,安息吧!   在纳兰容若他们刚要转身,突然就听有人叫道:“纳兰大人!”   纳兰容若诧异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队兵卫骑着马过来,为首的是冷面的礼亲王,承暄。   “佐领大人。”顾泽朗声道。   承暄略一点头,看着纳兰容若,不冷不热地问:“怎么在这儿?”   “中秋月夜寻美酒,谁知……”纳兰容若苦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邀月楼三楼传来一阵嘈杂,“来人啊!”“救命啊!”   纳兰容若与顾泽脸色均是一变,推开人群就往楼上跑。   承暄猛地全身肌肉一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狼,整个人变得警戒,沉声喝道:“上去看看!”   后面跟着的几个兵卫立即下马,就在这时,听到楼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姐姐!”   承暄一抬头就见到一个玫红色身影从三楼坠下,他纵身一跃而起,脚踏马背,跳起扑过去,接住那道身影。   董蕴瑶吓得快不能呼吸,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忽然觉得胸前一疼,才发现一个结实的怀抱圈住了她,那有力的胳膊勒得她的胸生疼。   她又羞又急,道:“你……”抬头对上那如寒冰的少年,她就觉得浑身的血液要凉透了。   那如鹰隼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没事吧?”   董蕴瑶咽了咽嗓子,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因这张脸……与富察婶婶太像了!   是他!竟是他,富察婶婶的儿子!   “佐领,有人刺杀。”   承暄点点头,还要询问这个吓呆的姑娘,谁知她竟然逃一般又往楼上跑。   眼见楼下吃饭的人四散的差不多,承暄也没在意,自己紧随着往楼上去。   此刻的三楼有点惨烈,桌椅乱七八糟倒了一地,碗盘摔得粉碎,横着的竖着的人都有。   刚才董漾辰等人正在一块吃着果酒,黛玉还特意做了灯谜,小包子朗哥儿逞强喝了一杯酒,晕乎乎的惹人发笑。   也就在这时,三楼上还有一桌的五六个人突然发难,抽出隐藏的刀剑朝他们冲过来了。   躲在暗处的甲一以及徐紫云的人,并董林两家护卫立刻反应过来,与那些人厮打。   贾敏立刻抱着林朗,将黛玉护在身后,董蕴瑶拉着董漾辰往栏杆边躲,有个人忽然投过来一枚暗器,蕴瑶躲闪不及,身子一仰竟然摔了下去。   董漾辰刚要探身去拉,却被飞奔而来的甲一护到身边。   而听到声音的纳兰容若与顾泽已经匆匆赶到楼上,纳兰容若神色镇定,低喝:“别恋战,先带林家人下去。”   他自己挥剑冲上前去救董漾辰。   顾泽一眼看到躲在墙角的贾敏等人,就知道他们是林家人,立马窜了过去,道:“太太,你先跟我走。”   说完一把拦腰扛起娇小的林妹妹,“我跑得快!”   然后他转身就往楼下跑,贾敏独自带着林朗,脚步也快了起来。   “小心!”他们刚下了一层楼,转个弯,贾敏猛然看到有人一剑刺了过来。   在前面扛着黛玉的顾泽心下一紧,忽地侧身,就听到剑刺入肉中“噗”的一声,顾泽霎时冷汗之下,反身一脚将那人踹了下去。   他搂紧黛玉,咬着牙说了声:“快走!”就继续往楼下跑去。   而三楼不知怎么又多出来十几个杀手,一个个不要命地往董漾辰这儿杀过来,就算纳兰容若与甲一等人的功夫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人。   一个杀手趁机扑向董漾辰,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锋芒朝自己刺来,董漾辰只能想到一句话:总有刁民想害我!   深入骨髓的疼痛传遍全身,她就没了任何知觉,一下子倒在地上。   眼见董漾辰受伤,那些杀手一呼哨,齐齐退去。   纳兰容若慌忙走上去,把董漾辰抱了起来,她胸口上一大片血迹,还在一直冒着鲜血。   “怎么样?”甲一隐忍着怒火问。   上次他没能及时救下董漾辰,这次在他面前被刺伤,他这暗卫做的真是哔了狗了!   “没伤到要害,快去找太医。”纳兰容若一边抱着董漾辰往楼下跑,一边吩咐甲一。   正好就撞上又跑回来的董蕴瑶,“漾辰!她怎么了?”   “只是昏过去了,先回你们董府。”纳兰容若一下不停留地往外走。   董蕴瑶也转身跟上,就迎面看见承暄。   “容若,这是……”   “是我小妹!”董蕴瑶紧张地抢先说道,明知道很可能被发现,她还想掩盖一下。   当年爹爹说过富察婶婶他们不希望漾辰再踏入纷争,她虽然不懂,但她不能让小妹这时就被带回礼亲王府。   承暄瞥了一眼纳兰容若怀中脸色苍白的小姑娘,脚步一顿,眼神晦暗地扫了一眼紧张的董蕴瑶,没有说话。   顾泽,贾敏等人也跟着一道去了董府。   董蕴瑶早就让人去给董谦佑传信,她自己抓着漾辰的手一刻不敢放,生怕有个万一。   纳兰容若,顾泽,承暄等人则在花厅落座。   “那个受伤的姑娘是谁?”承暄想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冷声问。   纳兰容若倒是不解地问:“你怎么变得多管闲事了?”   “……”   “董大人的小女。”   “叫什么?”   “这……承暄你……”纳兰容若话没说完,就看到承暄如同凶兽一般盯着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他也觉得蹊跷,就长吁一声道:“漾辰,董漾辰。”   果然!承暄握紧了拳头,一股暖意直冲心头,她回来了!她真的没死!   花厅里忽然就是可怕的安静,没有人再说话。   纳兰容若已经有几分猜疑,承暄自从那年的变故之后,就一天天变得阴冷,能让他动容的事或人还能有谁?   而且皇长子也把甲一放到小丫头身边,是不是他早就发现小丫头的真实身份?   若是知道,为何不把她带回京城?还有礼亲王夫妇到底去了哪儿?为何这几年音讯全无?   ……一个个疑问浮现心头。   顾泽实在受不了这阴冷的低气压,就告罪出去了。   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垂花门外有一颗小脑袋在探望,他一下就喜上心头。   三两步走过去,“瞧什么呢?”   黛玉吓了一跳,捂住了嘴,眨巴着眼看向他。   过了会儿才道:“刚才你受伤了,我拿了金疮药来。”   顾泽喜滋滋接了过来,“其实没事了,有容若大哥给我包扎了。”   “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还真有缘分。”   顾泽看着她笑靥如花,愣是说不出话来了。   “我……我是兵卫,……救你是应该的,所以我还欠着你。”   黛玉有些惊讶,忽然就笑道:“这样啊,那你下次再救我一次。”   顾泽却突然认真摇了摇头,沉声说:“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刀剑无眼。”   黛玉点点头,抿着嘴笑道:“好,那就换一种方式,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黛玉两世为人,对着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这人有趣的紧,自己吼了他一顿,他却要报恩。   这是不是辰儿说的“受虐狂”?   (顾泽:我没有……这只对人不对事!)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太医被甲一“拎”到了董府,这老太医一脸严肃地为董漾辰切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回过头问董蕴瑶:“换下来的衣服在哪儿?”   立马就有丫鬟把沾满血迹的衣服拿过来,太医把衣服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一张脸快皱成一团,“剑上有毒。”   董蕴瑶只觉得脑袋里跟断了弦似的,小妹又中毒了?   到底是谁?为何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一个孩子?      ☆、蜕变&手撕“红莲花”   在宫中得到信儿的董谦佑快马加鞭赶回家,得知董漾辰再次中毒,心一下子揪成一团。   “高太医可知小女中的是什么毒?”   那高姓太医名为端敬,他神色严肃,拱手道:“不瞒董大人,令千金中的毒我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却见过。”   “此话何意?”   “十一年,宫中皇长子遇刺,礼亲王府的和硕格格都是中的此毒。”高端敬附在董谦佑耳畔轻语。   董谦佑浑身一僵,难不成要害舒瑜夫妇的人找来了?   “可有解药?”   “恕在下无能,当年也未能解毒,不过若是上天垂怜,毒性自行消散也未可知。”   毕竟当年皇长子可是自行好了,高端敬自己也有点心虚。   董谦佑负手而立,未再言语,却想到了那年董漾辰不就是自己醒过来的?   等到董谦佑安置好漾辰,刚走出凝瑞居,就见到一个站的跟标杆似的少年等着他。   正是礼亲王承暄,他周身所散发的寒气令董老狐狸看着都打哆嗦。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那承暄就是不要命的。   听闻他从九岁起破例进入八旗军,没拿一点王爷的架子,比别人更努力,更狠辣。身上的骨头经常断了接,接了断,把太医都吓得每次冷汗直流。   而承暄的努力也没白费,如今成了八旗军中年龄最小的佐领,也成了京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恶狼。   说实话,董谦佑对承暄并不了解,就像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与赫舍里·舒瑜是至交。   想到自己那好兄弟夫妇也都是温润且狂傲,风姿绝伦之辈,这孩子倒是挺像他俩的。   董谦佑感慨颇多,摆摆手,道:“有什么话到书房说。”   也不知两人在书房里说了什么,院外的小厮们只听得屋内一阵阵噼里啪啦,咔嚓乒乓,约摸是在砸东西。   过了好长时间眼见着房门打开,走出来一头冷汗的老狐狸和一脸寒意的承暄。   被下人请来的董大姑娘走过去,探头往屋内一瞧,脸就黑了。   碎成渣儿的瓶儿罐儿,摔成片儿的砚台墨块,四分五裂的桌子椅子,好嘛!拆家能手啊!   董大姑娘也不管别的,素手一挥接过采菊手中的算盘,熟练地拨着算盘珠子,只见圆溜溜的珠子上下翻飞,啪啪作响。   不一会儿,她就算完了,冲着冰山脸的承暄认真说:“总共六百三十九两,给王爷抹个零头,六百三十两。”   承暄瞥了她一眼,眼中明晃晃写着:爷心情不好,别惹我!   董蕴瑶也不怕惹毛他,回瞪他一眼,砸了我家东西还敢横,本姑娘管家容易吗?!   “请王爷明儿送银子来。”董大姑娘一副要钱不要命的模样,“我家董大人一年奉银还不到一千两,这下面这么多张嘴等着呢,呵呵,王爷不会让我们喝西北风吧?”   承暄看也不看她,拔腿就走,快走出去时才闷闷应了一句“好”。   刚才在书房,董谦佑已经把所有事情说给他听,他为了保住妹妹平安,暂时不能把人带回王府。   自家乌希哈没能带走,一出门还被讹了六七百两,向来波澜不惊的礼亲王觉得真的有点亏!   再说“又中毒”的董漾辰,此刻懒洋洋地趴在空间的大石头上,她刚喝了灵水,等着像上次那样眼一闭一睁,就把毒给解了。   果然,等她再度醒过来已经是晚上。   她一睁眼看到了……宋承琥。   看着竹马微微闭着眼坐在她床侧,好看的侧脸让人怦然心动。   她心里痒痒,就想伸手去调戏一下,刚一动就觉得胸口疼的厉害。   “哎哟!”   宋承琥一下子惊醒,“怎么了?”   说着,他已经起身来查看,准备探手过来,漾辰警惕地捂着胸:“你干嘛?”   宋承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对飞机场没兴趣。”   “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   董漾辰恨恨瞪着他,“等到本姑娘发育好了,neng死你!”   宋承琥眉毛挑挑,露出邪魅的笑,饶有兴趣地问:“不知道姑娘要怎么宠幸在下?”   看着灯火映照下突然变得轻佻的脸,还有那动人心魄的笑。   漾辰没出息地脸红了,哼!   宋承琥又逗了她几句,才幽幽叹道:“好歹你身体里装着二十多岁的脑子,怎么老是受伤?”   “怪我咯?那群混蛋一个个疯了似的要杀我,我招谁惹谁了?”   看着她耍小脾气,宋承琥宠溺地笑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头道:“我派人查过,此事应该跟你的父母有关,好像这些人想要从你父母那儿得到什么东西。”   “礼亲王夫妇?可是他们不是失踪了吗?”   “嗯,所以就有人想用你来逼他们现身。”   董漾辰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那岂不是说随时有人想要我的小命?”   宋承琥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到最后危险无比,带着杀气。   董漾辰有些呆住了,怎么感觉到男友力爆棚呢?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很快了,也很无聊,因为受伤,董漾辰不得不卧床躺了几个月,每日有林妹妹和林朗拿了好吃的点心过来。   在心灵手巧的林妹妹的糕点攻势下,董漾辰明显显地胖了一圈,捏着脸上的婴儿肥,她一脸悲催地央求老狐狸给她找个师傅锻炼身体。   于是乎,貌美如花人见人夸的徐紫云“不经意”被推荐到董府,同时凭借他那出神入化的功夫折服了老狐狸。   而且,徐紫云在冬天时候正式成了她的师父,每日督促她练武,顺带上林家朗哥儿,还有几个大丫鬟。   同时,漾辰在养病期间还与那高端敬成了莫逆之交,原因是她那惊人的医学“天赋”,吓到了高太医。   高端敬每每与她交流医学心得,都会惊喜的拽掉几根胡子,有时候,漾辰就瞧着他那花白胡须,猜测着什么时候能拔完呢?   时光荏苒,侃侃一年多过去了,因着徐紫云有事,今日启程回了维扬。   董漾辰立刻撒欢儿似的跑到了林府。   如今董蕴瑶有十四五岁,老狐狸可能再过两年才舍得把闺女嫁出去,但是也不妨碍他一边肝儿疼,一边挑女婿。   而他到底是男人,有些事还得央求贾敏帮忙。   听依蓝说,昨日好像有人又送了一副画像给干妈看看,她这会儿可是要去刺探一下军情。   一时到了林府,碰巧见黛玉戴着银镀金嵌珠宝钿花,穿着新出的苏绣做的衣服,显然是要出去见客的模样。   “这是去哪儿?”   黛玉原本恹恹的,一回头见了她,立刻笑道:“好在你来了,不然我可要去找你。”   “这是要去我家?”   黛玉搓了搓清冷出尘的小脸,道:“不是,外祖母派人来请,我就想寻你一道去,省得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因为林朗现在有六七岁了,前些日子林如海来信,托董谦佑将这小子送到了凤梧书院。   所以黛玉不想只身一人,就央着漾辰一块儿去。   董漾辰闲来无事,欣然同意。   不知道走了多久,董漾辰觉得自己快要散架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下来。   她俩刚下车就看到荣国府大门口还停着另一辆马车,车角挂着的灯笼上写着一个鎏金的“史”字。   “这是?”   “史家的,史大妹妹来了。”林妹妹不冷不淡地说。   董漾辰点头,她之前来过几次贾府,府里的人也认得差不多,只是没遇见“醉眠芍药”的史湘云。   虽说贾母刚开始不乐意贾赦与张家的亲戚有来往,可是听到董谦佑是协办大学士,她的态度就变了。   还让迎春或凤姐请过她与董蕴瑶,走了那么几趟,也算混了个脸熟。   两人带着丫鬟们到了贾母院,还没走到正堂,就听到里面叽叽呱呱的说笑声,迎面一个穿着大红缂丝八团花卉皮褂子的俏丽姑娘,一脸娇憨地在说笑,众人也是看着她笑。   “林姐姐。”史湘云一回头瞥见黛玉进门,连忙跑过来亲昵道:“好姐姐,多日不见,也没想我?”   “我当然想了,还夜夜入梦来着,只是你跟我心无灵犀,竟不知道我想着你。”黛玉浅笑道。   史湘云一转头,笑喊:“爱哥哥,你瞧林姐姐这嘴越发伶俐了。”   果然,对黛玉挂着心的宝玉就赶了过来,笑道:“两位妹妹可来了,我还特意给你们备了热腾腾的酥酪。”   这里黛玉未曾开口,湘云就假意嗔怪着:“我说呢,巴巴儿地留着,果然是心里只有林姐姐。”   黛玉眉头一皱没说话,宝玉却有些急了,道:“只是林妹妹刚过来,我的好东西留给你还少吗?”   眼瞧着宝玉伏低做小哄着湘云,黛玉携手漾辰进入给贾母请安。   董漾辰真是活久见!   这史湘云轻飘飘几句话,似真似假,勾搭了宝玉,郁闷了林妹妹,如此挑事水平简直无师自通啊。   见完了贾母,黛玉和漾辰就来到了众位姐妹处,迎春与她们熟悉些,连忙笑道:“终于来了,薛大妹妹刚才还说是不是要三顾茅庐才能请的动你俩?”   黛玉浅笑道:“不过是晚了一步就招来你们这么多话,真真儿冤枉。”   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早有丫鬟捧了茶来。   “林妹妹,”宝玉也一头过来,“今儿怎么没见朗哥儿,我得了个西洋玩意儿还准备送给他呢。”   “妈说他在家里尽胡闹,就把他送到学院去了。”林妹妹沁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董漾辰挑挑眉,这是顾虑到宝玉至今在家里厮闹么?   一旁老神在在的李纨终于有了点反省,眼珠子转了转,笑问:“不知朗哥儿去了哪个学院?”   “凤梧书院,”林妹妹说,“还是干爹求了许多人才把那皮猴子给托了进去。”   李纨一下子歇了心思,她还想着能不能让贾敏帮忙把兰哥儿也送到学院,可是人家也是求人帮忙的。   她是姑娘时,在家听父亲说起那正经学院是如何行事教学。   府中的家学与之相比,就是云泥之别。她如今多是自己教导兰哥儿,尽量不让他去家学。   一时心中暗恨,太太不管也罢,老爷怎么也一点想不到把兰哥儿请个正经西席?好歹是府里的嫡长孙,真是苦了她的兰哥儿,莫不是要荒废了天资?   黛玉也不管她在想什么,只低头喝茶。   上一世她平素与大嫂子也没什么来往,只是恍惚记得自己快咽气儿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   若是大嫂子真的开口让她帮忙,她也少不得跟干爹说说,权当还了上辈子最后的情分。   再说,宝玉见黛玉呆呆的,自己也看得呆傻,这情状却被湘云瞧见。   湘云笑道:“爱哥哥,你不是说给林姐姐留了酥酪,这会儿又藏着不给了?”   “哎呀,我都给忘了,还是云妹妹你细心。”宝玉一拍头,就要叫人。   黛玉却觉得有点恶心,想踏着自己的头往上跳,也不怕摔死?   她连忙叫道:“不用了,宝哥哥别麻烦了。”   “林姐姐,莫不是嫌弃爱哥哥给你留的东西不好?”湘云取笑道。   黛玉却觉得如鲠在喉,她本想给她留着脸面,如今……   作为林家嫡长女,她的家教甚严,一言一行都高贵得体。平日里小耍小闹都是玩笑,对于这些当面打脸的话,她上辈子却是能忍则忍,一来顾及自己的颜面,二来没有依仗。   否则上辈子,她被史湘云比作戏子也只是回到房中才哭诉?   真的立下撕扯开,她林黛玉的名声真就毁了,估计所有人都会传她御史家千金与戏子相像,一些心思恶毒的又该怎么拿一些与她样貌相似者“取笑玩乐”?   这样想着,黛玉只觉得遍体生寒。   董漾辰瞧见林妹妹不对劲儿,缓缓把茶杯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砰”响。   众人都下意识抬头,董漾辰仰着脸展颜一笑,带着难以言说的妖冶,“不过是一碗酥酪,倒也分不出好坏,主要是宝二爷这独一无二的热忱难得。”   “史大姑娘不会不知道千里送鹅毛之说吧,拿好坏来评判一份赤子之心,史大妹妹是不是……有点俗?”   “至于奶酪我们董家与林家多的是,你要是稀罕的话,不如送你……一盆?”   让你早上吃,中午吃,晚上吃,吃成一坨奶酪?   史湘云想不到黛玉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姑娘会开口,还说的这么讽刺,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这位姐姐是……?”   众人愣了:哦,原来史姑娘与董二姑娘还不认识。   董漾辰笑得更欢了,你妹啊,这么一朵红艳艳的莲花婊?!   姑奶奶算不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好歹一米五的个儿在这呢!   “呵呵,”董漾辰第一次掩嘴轻笑,“原来妹妹不曾看到我啊?”   “说来也不怪你,当年我母亲生下我时,梦见我背后有万丈金光,一除妖魔,二去邪祟,三打小人,史大妹妹或许是一时迷了眼,没瞧见姐姐也是有的。”   董漾辰说的轻巧,至于什么万丈金光……呵呵,众人心底齐齐摇头。   她们在董漾辰瞧着史湘云的小眼神中只看到了三个字-“你瞎啊”!      ☆、贾府风云   湘云自然听出了董漾辰的嘲讽之意,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立刻就委屈了,“你们都欺负我。”   黛玉抬头,清丽出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色彩,双眸一瞥,“史大妹妹好没意思,不过是谈笑罢了,欺负这个词着实配不上。”   说白了就是,你史湘云还不值得我费心!   史湘云瞪着黛玉,刚要呛声,就被坐在她旁边的薛宝钗拉住,笑道:“云儿别小气,你还不知道林丫头,真真儿是牙尖嘴利,让人恨不得爱不得。”   黛玉轻笑一声,也不答言。   迎春只觉得无聊的很,对着林黛玉,董漾辰两人道:“二嫂子昨儿还跟我说到你们,偏偏今儿身上有些不好,不如咱一块儿去瞧瞧她?”   黛玉漾辰欣然同往,宝玉原本也要跟着去,谁知袭人过来说,王夫人要他去一趟。   宝玉只得随她去了。   剩下几人,湘云拉着宝钗委屈巴巴的,宝钗只能挑着些别的话逗她。惜春闷着头不吭声,坐了一会儿也带着入画,不知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探春觉着也没什么意思,笑吟吟起身说:“我今儿有些乏了,大嫂子,宝姐姐,云妹妹,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领着侍书往王夫人院后的三间倒座抱厦厅去,虽说是在王夫人院里,但是距离正房还是有些距离,平日里也安静些。   探春往右边那间屋子扫了一眼,只见房门虚掩着,想来惜春还没回来。   如今这抱厦厅也只有她两人住着。   年前的时候,大老爷突然让宁府的珍大哥哥把迎春与贾琮记到大太太名下,还准备把迎春接到偏院去。   老太太一听就气了个倒仰,当时就怒骂赦大老爷,贾赦仰天三十五度角,不解释,不反驳: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   心里却想着:哼,还想把我闺女养在老二媳妇那儿?我呸!那蠢妇都快把老子的闺女养废了~   这一段时间,府内已经隐隐流传说,二姑娘又名“二木头”,针扎一下都不会叫一声……   我呸!老子的闺女那可是跟她老子一样冰雪聪明,秀外慧中,风流……呸!貌美如花,怎么就是木头了?!   所以,重燃斗志的赦大老爷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要把迎春接走。   气急的老太太指着赦老爷的鼻子喝道:“就你这混账德行,能教得了二丫头?”   贾赦也不在意,哼哼着,“那不让我接走也行,把迎春丫头挪到荣新堂,那儿的空屋子也多。”   “二太太那儿的抱厦厅再好,三个姑娘住着还是太挤了,要是您不答应,还是让我把她接回去吧,反正我那偏院空的房间多着呢。”   贾赦可是想的很清,迎春好歹搬到荣新堂离琏儿夫妇近一些,也让她跟凤姐学学管家,女孩嘛,还是泼辣一些好。   老太太拿眼觑着赦老爷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重新思索开。   她早就在心里打好了算盘,老二家的元春是个有大造化的,以后未免不能在宫里出人头地。   而老大夫妇虽然不成器,但自己还是要为他们考虑一下,等再过几年,找机会把迎春也送到宫里。   至于这其中到底几分是为了贾赦,又有几分是为了扶持元春,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的“好算盘”幸好没让贾赦知道,否则赦大老爷绝对要梗着脖子怒骂,把我闺女送到宫里当丫鬟,我呸!呸呸呸!   探春自然不知道这中间的波折,只是迎春很快就搬到了荣新堂里,而老太太事后隔三差五就将大太太训斥一顿。   邢夫人也不在意,甚至越被训越开心,心想:让老太太的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这是因为每次她被老太太骂了之后,贾赦转身就派人给她送几十两银子,名曰“压惊钱”。   邢夫人喜滋滋地看着一天天鼓起来的私房钱,觉着这可比压惊茶管用多了,大老爷真是够爷们儿~   可是下人们并不知道其中原委,看着受了训却开心不已的邢夫人,一时有些可怜她:深门大户的儿媳不好当啊……   暂不提这事,探春到了自己房门口,却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侍书看着姑娘愣在那儿,低头扳着指头算算日子,今儿是初二了。   她脸上一喜,一阵风似的窜进屋里,不一会儿就听见她的笑声,“姑娘,又送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侍书捧着用油纸包好的板栗糕,杏花饼出来,精巧的小糕点,半是浅绿,半是绯红,搁在一处煞是好看。   侍书欣喜了一会儿,见探春没吭声,心里有些失望,道:“那,还跟以前一样扔了?”   她泄气地把油纸包捧在手中,准备偷偷拿去扔了。   探春眼神几经晃动,还是忍不住拦下她,亲手拿过来,犹豫再三,她捏起一小块儿杏花饼放进嘴里。   甜甜的花蜜,掺着杏花蕊,又酥又清香,她一下子就尝出来这是京中有名的“秋霞糕点铺”卖的。   她第一次吃到这种糕点还是在迎春那儿,听说是大老爷特地命人排队买的。   探春当时还夸着“好吃”,她的确很喜欢却不敢吃几口,因为这是贾赦为迎春买的。   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自从那天以后,每月的初二,都会有人偷偷把各样糕点放在她屋里。   探春从一开始的惊喜,到现在的别扭,却是因为她想到送糕点的人,极有可能是贾环。   她说不清对贾环什么感情,有时候想着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但是每次看到他跟赵姨娘一样自私不堪,就想离他们远远的。   她听闻环儿每日到大老爷那儿玩闹,连家学都不去了,而大老爷又经常买秋霞糕点铺的点心,想必这也是环儿偷偷拿回来的。   对于这偷来的糕点她自然不屑,可是每月初二他都会悄悄送过来,令探春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而让她心绪万千的是-她的生日正是三月初二。   环儿为什么这样做呢?   精明的三姑娘此时没看到墙头上有一个带着喜悦的小脸悄悄潜下去。   贾环装模作样地迈着老爷步回到西院,脸上得意洋洋的笑还没收住,就被赵姨娘一把揪住耳朵。   “哎哟,我的亲娘哎!我的耳朵……”贾环还没叫完,就被赵姨娘捂住了嘴。   “呸,你个下流糊涂玩意儿胡乱叫什么,被人听到还有咱的好?”   “太太在老太太那儿呢,只剩些小丫鬟。”贾环嬉皮笑脸地揉揉耳朵。   赵姨娘瞪了他一眼,“又去哪儿胡窜了?鬼鬼祟祟的,成日里就知道做那上不了台面的事。”   “没去哪儿啊,转了转,嘿,转了转。”   赵姨娘眼一翻,啪一巴掌打在贾环头上,“别给我扯你娘的臊,你这没刚性的东西又给那贱丫头送糕点是不是?”   贾环抱着头,哼着曲儿也不说话。   赵姨娘又是一巴掌,“人家是尊贵小姐,哪只眼能瞧上你,你拿着钱不孝敬我,巴巴儿跑去排队给人家买点心!”   “你没脸没皮地凑上去,人家哪次不是扔了?我呸,我怎么就生下你这个糊涂下贱坯子!”   眼瞧着赵姨娘又要打过来,贾环连忙抱着头乱窜,道:“别说那硬气话,也不知道是谁晚上做梦还在叫我姐的名儿?”   “再说,她今儿可是吃了的。”   赵姨娘愣了下,又吼道:“吃了咋地?不过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玩意儿,还要抬举她不成?”   “你给老娘站住,我不打死你这糊涂油脂蒙了心的东西!大老爷给点钱,你不攒着以后娶媳妇,就知道乱花。”   反正王夫人不在,一时间西院里鸡飞狗跳,甚是热闹。   再说迎春带着黛玉,漾辰到凤姐院儿里。   丰儿正抱着大姐儿在院里学走路,凤姐坐着柳条软藤椅,身下铺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懒洋洋坐在廊下。   一边与平儿说话,一边留心瞧着大姐儿磕磕绊绊地走路。   “嫂子。” “琏二嫂子。” “表嫂。”   三人一道进了院门,凤姐笑道:“我说今儿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   平儿过来迎着她们,一道儿进了屋。   凤姐在炕上坐了,一面吩咐人看茶,一面笑问:“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黛玉揉了揉眉心,道:“原是史大妹妹来了,老太太叫我过来玩儿,听说你身上不好,就来看看你。”   凤姐神色有些暗淡,恹恹地说:“也没多大事,就是有些难受。”   “听说你现在不管家了?”董漾辰突然插嘴问到。   凤姐一听更加懒怠,歪在炕桌沿上,笑得很是嘲讽,“早就不管了,再管下去只怕命都没了,那位菩萨善人还在时不时劝着我,让我继续管家。”   自从上次贾赦说过那话后,凤姐就回了一趟娘家找太医给瞧瞧。   王子腾夫人乍一听凤姐说的话,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立马请了一位信得过的太医过府。   谁知这一查就发现,王熙凤之前生产时喝了不该喝的药,这身子底有些损伤,不良于子嗣。   凤姐当时就凉了心,她生大姐儿时,因为与大太太不对付,只有自己那姑妈在旁。   若是真的喝了什么不该喝的,除去王夫人还有谁动手脚?   王子腾夫人心疼闺女,立马就要去找王子腾给凤姐做主。   凤姐却拉住了她,道,如今也没有确实的证据,王夫人定不会承认,说不定还要推到别人身上,称自己冤枉。   静下心来,凤姐准备忍着,等到哪天抓住王夫人的大把柄,再去报这个仇。   她王熙凤可不是那种“你打她一巴掌,她还你一耳光”的人,她的心里早就恨透了,一定要生生咬下王夫人一块儿肉来。   为了不再被当枪使,再加上贾赦的话,凤姐回来就慢慢推掉管家的事,这一段时间更是装病,把事儿全推给李纨。   不过到底是不甘心,凤姐这两天也就懒懒的。   董漾辰用手指敲着茶杯盖,道:“我觉得表嫂你可能会错姨爹的话了。”   凤姐不解地瞧着她。   “这两天姨爹让琏表哥去管着庄子,还不是想把那些收到手里,到时候具体收多少都是你们大房说了算。”   “这就说明,姨爹更想让自己人掌控着府里,你丢了管家权,那府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你们也不知道。”   “表嫂有这样的管事才能,就该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与其听别人的不如自己心里有数。”   “何况,姨爹坚持让二姐姐住到荣新堂,不就是打着你能教教她管家的主意吗?”   凤姐低着头,眼睛却是一亮,她本就是脂粉队伍里的英雄人物,真的“安安分分”,倒不像她的性子。   “董二妹妹的意思是,我还应该管家?”   “这是自然,不过要学着让别人也帮帮忙,大权你掌着,小事就让别人去做,你也不用操太多心。”   这一番话犹如“柳暗花明”的“又一村”,让凤姐豁然开朗,没一会儿就有了精神,恢复往日风采。   吃了会儿茶,迎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有件事,不知能不能请两位妹妹帮忙。”   董林两人都抬头看着她,迎春却吩咐了司棋一番,司棋匆匆离开,一会儿就揣着一个钱袋子过来。   打开袋子,是几个十两的银锭子。   迎春有些不好意思说:“父亲这两天老是给我些银子让我买东西,但是我也不怎么出去,这钱放着也是放着,想看看妹妹们能不能帮助买间铺子?”   她说着还看了一眼凤姐,凤姐含笑看着她。当初迎春本想让凤姐帮她收着,凤姐反倒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黛玉打趣道:“看不出二姐姐私房钱倒不少,以后我要是没钱使了,就天天来打秋风。”   一句话说的迎春脸更红了,而董漾辰却想到另一件事。   她开口道:“前儿有个大贵人还跟我商量办首饰铺子,不如你们也都加一份?”   黛玉歪着头瞧她说:“你近来都在家,什么时候见到大贵人了?”   “额……”董漾辰一时语塞,总不能说,那大贵人闯进我的香闺,我俩夜夜相见?   “嗯,就是某年某月某日吧。”   一旁的凤姐听了立马首肯心折,她可是听贾琏说过这董家妹妹特别会赚钱,她那邀月楼可是月入千两。   “这样也好,我也加一份,就当给我家大姐儿的。”   董漾辰笑着点点头,又看向林妹妹。   黛玉促狭地眨眨眼说:“这万一你要是赔了,我的那点私房钱就没了,还是算了,留着我的银子当嫁妆。”   哎哟喂,你一定不是林妹妹,我家林妹妹那么仙子的人怎么会俗气地攒嫁妆?   黛玉浅笑着,看着董漾辰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模样,十分有趣。   “你放心,”董漾辰打包票说,“我保你出嫁时十里红妆,那边人到了夫婿家,这边的嫁妆还没全抬出娘家。”   说的众人都笑了,黛玉嗔怪地啐了她一声。   “董姐姐,林姐姐,我可以也加一份吗?”门口露出一张小脸儿。      ☆、绛珠阁   正在说话的几人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却见弱弱小小的惜春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四妹妹来了。”凤姐心里惚了一跳,走过去,不着声色地往外看了看。   丰儿平儿带着大姐儿正玩的嘻嘻哈哈,谁也没看到惜春怎么过来的。   这惜春年纪小,又不爱说话,真的就跟小透明似的。   不得不说,她十分敏感,一下子就发现了凤姐的小动作,立马低着头,绞着双手,“我……我看她们没瞧见我,就自己过来了。”   说着话,脚却慢慢往后退,看着她的黛玉心里猛地一疼。   她从惜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走一步,时时怕嘲笑,却处处受嘲笑。   在富丽堂皇的贾府如同不存在一般,只有在别人的流言碎语中才让人知道还有那么一个人,还有那么一个人存活。   黛玉站起身来,走到惜春跟前,按住她随时要逃离一般的身体笑道:“四妹妹为什么也要加入一份?”   惜春睁着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喃喃道:“我听入画说,上次她家去的时候,看到路上很多乞丐没有吃的,我就让她把我的银子拿去给那些人买吃的,可是人太多了,我的钱根本就不够。”   “所以你就想赚钱给那些人买吃的吗?”黛玉笑着问。   惜春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说:“不过我的钱不多。”   “没事,”黛玉笑着把她拉过去坐了下来,“你董姐姐有钱,不够的她替你补上,以后赚钱了再还给她就是。”   惜春立刻睁大眼看向董漾辰,董漾辰扯着嘴笑,“是啊,是啊。”   眼神却飘到林妹妹身上,天啊,谁说林妹妹最善良的~明明是七窍玲珑心的小妖精!   既然打定了主意,几个人就商量着怎么凑钱。   最后,凤姐和迎春出一百两,各占一成,惜春出了十两,董漾辰给她补上四十两,占半成。   黛玉占了两成,董漾辰占了两成,余下的三成半是宋承琥的,毕竟人家才是真正的金大腿。   待到董漾辰一回家就立马让老狐狸帮她召集人手,准备开铺子。   碰巧礼亲王承暄也在,他一听董漾辰的话,就道:“我手下的人都不错,给你调来两个。”   董漾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却想把膝盖给献上!   她相信世上的任何人看到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都会惊讶。而承暄却强行装陌生人,甚至假装不闻不问。   天知道她屋里经常多出来的奇珍异宝从哪儿来的,尤其是有的上面还刻着很细小的“礼”字。   厉害了,我的哥,你是如何能做到这样毫不尴尬地与我交谈呢?   董漾辰扬起一抹得体的笑,“这就不劳烦……”   “就这样说定了,”承暄却抢先一步说,“那俩人功夫不错,人也不错,你随便用就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红着脸走了,好像后面有恶狼追他一样。   董漾辰再次愕然,小哥哥你这人物设定不对啊,你知道什么是禁欲男神吗?不是说好的“话少面瘫表情屌,眉目犀利刻骨刀”么?   她扭头看向董谦佑,老狐狸对着承暄离开的方向抬抬下巴。   “你就不想问点啥?”   “不想。”   “你知道了?”   “不是很知道。”   董谦佑忽然就幽幽叹了口气,看上去很失落,很沉重,也很不舍,下定心思要说点什么。   董漾辰撇撇嘴,欢快地飞扑过去。   “爹爹~你家闺女没钱花了~”   “……”   哼!这败家玩意儿!他好不容易酝酿的悲伤气氛,瞬间出戏。   经过两个月的装修,一家名为“绛珠阁”的首饰铺正式开张。   话说这名字还是林妹妹给起的,按照董漾辰所想,就叫“金陵十二钗”,高端大气上档次!   林妹妹轻飘飘地白了她一眼,“俗!”   这什么金陵十二钗都是那警幻故意弄出来,一个个生悲愁,死别离,哪点有趣了?   所以,在黛玉的王之蔑视下,董漾辰心甘情愿地挂上了“绛珠阁”的牌匾。   今儿绛珠阁前停满了各色马车,一看来人都是非富即贵:一些有名望的贵妇名媛;还有一些王公贵族,都手持紫色底玉莲花样请柬往绛珠阁去。   早在一个月前,董漾辰就让人做了三十张请柬,送往四王八公,以及一些朝廷重臣家中,那些自诩风流清高的贵公子,千金小姐们人手一份。   说实话,要把这么多身尊体贵的人聚到这里,董漾辰有些小忐忑。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家竹马会一直在她身后,所以她就假装大胆地去做吧。   在那张请帖上有两首惊艳之作,一首是被惊为天人,令多少京中少女魂牵梦绕的纳兰公子所做: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而另一首是一位名为仓央嘉措的人写的: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   ……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京中多少多情之人,细细品着最后两句,多少无奈与心酸,多少情深与缘浅,一下子把人逼到角落,逃脱不了。   就这样大家猜测着谁是仓央嘉措,绛珠阁又要做什么?   众人进到了绛珠阁,不禁暗暗纳闷,这不是首饰铺子吗?为什么感觉进到了戏楼?   只见那绛珠阁中央有着一个大大的圆形石雕台基,如同那唱戏的台子,二楼三楼隔成了一件件小雅间,人们刚一进门就有伶俐的丫鬟们令人到指定的雅间。   作为其中一名当事人,纳兰容若带着一个侍读也来到了这儿,看着别具一格的装饰,内心的好奇又加大一分。   等他们到了自己的包间,刚刚入座,就见圆台上多了两个青衣女子,都是轻纱半遮面,各自抱着一把箜篌。   指尖轻拨,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余音袅袅,恰似行云流水。   一女子怅然若失叹开口:“在最深的红尘里遇见你,不知情之所起~”   (*最深的红尘里/源于-白落梅)   另一个女子低声轻哼,忧伤婉转的曲调似乎要在人心中划开一道裂缝。   在众人已经愣神的时候,一个布衣少年与温婉的少女出现,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们带着最单纯的心愿倾尽所有与之相守。   可是少年却被选为圣僧,也是他们那个地方的王,他一面不能忘却心上人,另一方面却有着对于百姓的责任。   两人都在痛苦挣扎,少年决意愿舍去世间最尊贵的身份,与少女一生一世为伴。   但是却被那些自以为拯救苍生的人发现,那些人绑走了少女。少女挣脱之下愤然跳下悬崖,她愿意一死来表明自己的深情。   而少年终究成了圣僧,一个丢了心的圣僧,一个牵绊红尘的圣僧,从此以后他孑然一身在这世间流浪。   台上几人惟妙惟肖地把这一切表示出来,人们的心跟着或喜或怒,或悲或恨,直到最后少年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的吟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曲终人散,观众席上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董漾辰闲庭信步般走到台上,负手而立,“一见如故,再见阴阳陌路,情深缘浅,不知情之所起。”   她仰着头,很有装B的范儿,心里却对白落梅大大一万点膜拜,能将悲情写的如此动人心,白白勾搭了多少眼泪?   果然她的话一落,众人又是一阵细微的喧闹,齐齐看向她。   她笑着一挥手,有丫鬟捧上了锦匣放在黄花梨桌案上,里面有一只精雕细刻的簪子,玉为柄,珍珠为嵌,更有木雕的朵朵雪莲花为坠,做工极妙。   “此簪取自仓央嘉措心上人跳崖之地的玉石和古木,由京中大师娄先生精雕细刻而成,只愿找到能与之相配的深情之人。”   董漾辰一本正经地说,真有谁有见过仓央嘉措吗?呵呵……人家还没出生呢,姐卖的不是簪子,是文化!   楼上立刻一阵骚动,就有人叫价。   “三百两。”   “五百两!”   “六百两!牛耀宗,家里没钱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哈哈哈……”   “七百两!牟平你个傻鸟滚回家吧!”   “七百零一两!”   “七百零二两!”   ……楼上慢慢一两一两加起来,明显是两个公子哥为了面子争了起来。   “一百两!”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众人都静了一下,看向那人。   纳兰容若轻抬眼眸,“金子。”   董漾辰有点意外地看向纳兰容若,这人一向冷静,也该知道这簪子不值这么多钱,不过看到自己设计的簪子卖了一个“土豪价”,真是喜大普奔~   “那这簪子就归纳兰公子所有!”董漾辰浅笑,将手中的折扇往桌案上一敲,就定了。   接下来,又有同一系列的别致项圈,耳坠,镯子,戒指分别拍卖,最少的卖了一百二十两,不过最多也都在五百两左右。   东西都卖出去之后,有些没买到的就有些不满,董漾辰趁机说:“我们绛珠阁的首饰都是独一无二,而且一套首饰只做一次,下次请大家早些出手,得到只属于你的珍品。”   人们这才慢慢离去,对于那仓央嘉措却都有了莫名心伤的情愫。   一句“不负如来不负卿”迅速传遍京城,被多少人感慨惆怅。   纳兰容若最后走的,他取过丫鬟手里的锦匣,看了看那多精巧雅致的簪子,眼中有许多莫名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和他?”   纳兰容若清冷的眸眼第一次没有带着那温润的笑意。   董漾辰莞尔一笑,抬起手中的折扇指在纳兰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道,“情~深~不~寿!”   纳兰容若攥紧了手中的锦匣,脸上没有一丝神色,淡淡地盯着面前的人,她笑得像一只狐狸,狡黠却灵动,明明很单纯的样子,却如同妖冶的罂粟花。      ☆、妖精打架,妖精再打架   纳兰容若伸手抓住了指在胸口的折扇,对上她的眼睛,有些冷傲地说,“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一旦惹上不该惹的事,很有可能插翅难逃。”   “那也不一定,”董漾辰言笑晏晏,毫不在乎地松开了折扇,“我可以随时丢开手,我只是用手抓着,而,纳兰大人却是用心抓着。”   她冲着纳兰宛然一笑,“我不是多事的人,好歹相识一场,我只愿纳兰你岁岁安康!”   纳兰容若盯着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有那么一丝细小的裂缝,宛若哥窑瓷器那凝腻的釉纹。   董漾辰不去管他,自顾自走开了。   她今日的话不是无的放矢,之前宋承琥提到,他曾在宫中见纳兰容若与一名宫女私会,因为一时好奇哪个宫女能入纳兰公子的眼,他悄悄打量了一番,却发现那宫女竟然是良嫔。   这良嫔五年前入宫,深得皇上喜爱。让人不得不在意的是,良嫔是由纳兰家送进宫的。   所以,董漾辰就推测良嫔必定是纳兰容若那“可遇不可求”的初恋情人。   可惜两人有缘无分,终究是不能携手白头。   那么问题来了,谁都不希望爱上一匹野马,让自己头上长出一片草原,遑论九五之尊呢?   所以纳兰容若做的事简直是分分钟找死的节奏。   而作为“国初第一词人”的迷妹,董漾辰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劝劝他,即使说可能成了棒打鸳鸯的那根棒槌,她也要试试。   毕竟野花有刺,野鸳鸯难当。   不提董漾辰今日收获满满地回家去,只说林妹妹今儿又去了荣国府。   原来是宁府的醉芙蓉开的甚好,尤氏在园中设宴,请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凤姐,宝玉还有众姐妹等人,贾母来了兴致就命人接了黛玉,湘云两人来。   可是黛玉这会儿正惊魂不定地从会芳园的梅花林匆匆跑出来,身边的雁归也是涨红了脸,强撑着扶住黛玉。   现在虽然是秋天,正是天高气爽的时节,梅花林中却是春风十里,春意盎然,春光满园……   话说黛玉原本在前面与一干姐妹吃酒,谁知湘云那疯丫头又嬉闹开了,不知怎的就洒了黛玉一身酒。   尤氏就吩咐人带黛玉去换衣服,一时换好了衣服,林妹妹才觉得头昏脑涨,想来是喝了酒又吹了风,有些禁不住。   她就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带着雁归在园中转转,赏赏花。   听闻那醉芙蓉的花色朝白暮红,很是瑰丽奇特,如美人初醉般的花容与潇洒脱俗的仙姿。   她饶有兴趣转了一圈,又想到宁府的梅花树最是虬枝盘旋,风骨刚劲,就领了雁归到梅花林去。   两人一路走,不过走了几十步,刚到几棵梅花树后,就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便停住了脚步。   隔着错综缠绕的枝桠,黛玉看到石凳上坐的是秦可卿,另一个是男子的背影。   她揣摩着是贾蓉带着媳妇儿躲到这儿,想不到两人感情这般好,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黛玉回头对雁归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就准备悄悄离开。   谁知,那背对着的男子竟然站起身来,一把抱起秦可卿,将她按在桌子上,可卿环身抱住那人,咬着嘴唇任由他为所欲为。   单纯的黛玉想不到会看到这种事,差点就叫了出来,还是雁归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焦急地冲她摇了摇头。   黛玉睁大了眼,按着胸口,似乎要把快跳出胸膛的心脏按回去。   她俩的脸都红的快滴出血,眼睛中更多的是害怕与惊讶,因为她们看到那个人是-贾珍。   一阵奇怪的声音隐约传来,她俩再也待不住了,赶忙蹑手蹑脚地遛出梅花林。   出了梅花林两人就赶忙小步跑起来,逃一般远离这里。   “姑……姑娘,咱回去吧?”   黛玉扯着帕子,如同羊脂白玉的脸此刻却红的快要熟透一般,神色却十分严肃,“我们去芙蓉圃,等别人来找。”   接着,她又慎而重之地嘱咐雁归,“今日之事,要给我烂在肚子里。”   雁归立马举起手来,有些蠢萌地说:“奴婢什么都没看到,要是乱说的话,就让我天打雷劈,让我再也见不着姑娘。”   在她心里,能跟在黛玉身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拿这个起誓。   黛玉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被这丫头莫名其妙的话给扰乱了,含笑道:“满嘴胡沁,快走吧。”   主仆二人又在芙蓉圃流连许久,才有贾母身旁的鸳鸯带人来找。   “林姑娘,怎么不到前面去,老太太叫你呢。”鸳鸯笑着道。   黛玉装作有些不舒服地说:“喝了点酒,就有些头疼,在这儿歇了许久。”   说着就跟着鸳鸯往前面席上去。   走到了,贾母就问:“怎么就去了这么久?”   鸳鸯笑着上前,“林姑娘不胜酒力,我去的时候,她们主仆二人还在芙蓉圃晃悠呢。”   贾母佯作嗔怪,“都怪你这珍大嫂子,好好的偏让吃酒,把我的玉儿都灌醉了。”   “是我该打。”尤氏也笑道。   王熙凤过来扶着黛玉,扭着头调笑道:“大嫂子心里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编排老祖宗呢,原是诚心诚意请老祖宗,费心费力地准备了好酒好菜,却挨了数落,唉,大嫂子,你一会儿自个找个地方哭一场吧。”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凤姐凑近黛玉,低声问:“真的没事?”   黛玉摇摇头,猛地发现宝玉不在这儿,就问:“怎么不见宝哥哥?”   凤姐道:“刚才也是多吃了酒,你走后,蓉儿媳妇就领着他休息了。”   黛玉听到蓉儿媳妇,心里一时又膈应起来,刚才在梅花林中……脸霎时就变得粉红一片。   凤姐瞧她还有些“醉意”,就吩咐人端了醒酒茶来。   黛玉就坐下了,众人又说说笑笑,一直到宝玉小憩醒来,贾府众人才准备回府。   宝玉也不知怎么的,脸上也是红红的,还有几分极力掩饰的害羞与激动。   他一直低着头,有点忸怩,黛玉也不在意,只当他刚睡醒,还有点癔症。   众人回到府中,黛玉跟迎春去了荣新堂,两人玩儿了会儿,黛玉因着之前所撞见的事,还有些心绪不定,就推说要消消食,带了雁归出去。   主仆两人一时走到了后花园,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几只锦鸡迈着步子悠闲自得地到处觅食,一片生机勃勃。   黛玉忍不住想逗逗那锦鸡,就让雁归去拿些吃得来。   她一个人就跟在锦鸡后面,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转到一座假山后面,黛玉抬头瞧见迎春房里的司棋。   刚要上前去叫她,就见司棋有些紧张地往四周随意打量一眼,因为黛玉正站在角落,就没被发现。   黛玉心下奇怪,站在那儿就没动,不过一会儿就见一个年轻壮实的小厮鬼鬼祟祟从司棋身后抱住了她。   司棋一惊,回身望去,惊喜叫道:“表哥。”   那小厮抱着司棋不松手,对着她说了什么,两人互相看着,暧昧不清,情到深处两人竟然抱到了一起。   也许是觉得周围没人,小厮鼓起勇气把司棋压倒地上,司棋吃惊,挣扎了一下,就又羞又喜的抱着那小厮。   两人的衣衫都凌乱了,甚至慢慢褪去。   可怜的林妹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是因为她想看,而是她的脑袋已经转不动了。   一天撞见这种羞煞人的事两次,她的一颗冰心都快因为紧张而碎掉,这是什么运气啊?   林妹妹深深觉得,从此以后,不能,坚决不能,绝对不能一个人在荣宁府行走。   就在她快要僵硬的时候,一个人影到她跟前,黛玉猛地把心提起来,那人却伸手轻掩着她的嘴,轻声道:“也不怕脏了眼!”   “宝姐姐?”   宝钗红涨了脸,也不敢往司棋那儿瞧去,拉着黛玉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花园。   “宝姐姐怎么在这儿?”黛玉有些讪讪的,就像是看小黄片被抓了个现成。   宝钗手里拿着个小陶罐,丰润的脸蛋挂着一抹红霞,“原想吓你一吓,哪知道……”   前两日,薛蟠买了几只白兔送给她解闷儿,她喜欢的不得了,就把兔笼放到了后花园,请了府里的婆子照看。   今儿从宁府回来,心里挂念着那几只兔子,就带了吃食过来瞧瞧,远远看到黛玉站在假山那儿不动,就蹑手蹑脚踱过来。   不成想,就撞见那么尴尬的情景,赶紧拉了黛玉过来。   黛玉有些忐忑,解释道:“我没想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脚都挪不动……”   看着有些因为紧张而摆着双手的黛玉,宝钗忍不住抿嘴笑,“我知道,都是司棋那丫头……呸,青天白日的就……”   黛玉才松了一口气,目光却细细打量着宝钗,她前世一直不怎么喜欢她。   当时对自己来说,宝姐姐幸运的让人嫉妒,薛姨妈把她当成眼珠子疼,素来名声不好的薛蟠也对她宠爱有加,府中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   她行事大方,出手阔绰,有着杨妃之姿,也有着班昭之才,甚至与宝玉有着“金玉良缘”。   而自己却一无所有,无父母亲人依靠,无分文傍身,曾几何时,她恨宝姐姐恨到令人发指。   但是,自从漾辰跟她大致讲过宝姐姐最后的结局,她反倒有些心疼了。   孤苦一生,不过是四个字,却成了宝姐姐最悲凉的命运。   想到这些,黛玉反倒对她有些惺惺相惜。   “在想什么呢?”宝钗忍不住问,“你可千万别再想那些事,呸,都是什么腌臜东西,你个千金小姐别因这脏了眼。”   黛玉点点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雁归一会儿要过来,别让她也撞见了。”   这是她俩第一次独自相处,却是因为这样尴尬的事,所以多年以后她俩偶尔想起还是会笑出声。   黛玉,宝钗两人一道往回走,黛玉就忍不住有些沉重,这司棋是迎春身边的得意人,前世,因为抄检大观园被赶出去,想来是为了与人“暗通沟渠”惹出来的。   只是,迎春后来因着少了这个得意大丫鬟帮衬,更是受了苦,最后还被夫家折磨致死。   “宝姐姐,这……这事该怎么办?”黛玉有了自己的主意,只不确定宝钗的想法,所以试探着问了一下。   宝钗略一思索,低头道:“司棋虽然做了这种丑事,但她毕竟是二姑娘的大丫鬟,若我们把这捅了出去,平白让她没脸,不如先跟她说一声,让她自己决定如何做?”   黛玉颔首,心想宝姐姐果然还是与生俱来的八面玲珑性子,能为他人考虑周全,却不肯多沾染一分。   她们在半道上截住了雁归,三人一同回到了荣新堂。   黛玉,宝钗两人禀退了房中的丫鬟,迎春有些摸不着头脑,笑道:“你们把人都赶下去了,可没人给你们上茶。”   黛玉面色严肃地说:“二姐姐,我要跟你说件事,你一定要认真考虑。”   迎春看着她严谨的样子,也就收了笑容,定定看向她。   黛玉强忍着羞涩,把在花园看到的事跟迎春细细讲了。   迎春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她一向最信任司棋,之前她不敢说不敢做的事,都有司棋帮着她。她虽然不说,但是对司棋还是有着不同的情分。   但她万万想不到,司棋竟然这么大胆!   因此,迎春心下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司棋赶出去,迎面对上黛玉清冷的眸子,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默不作声,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冷声喝道:“来人呢,去瞧瞧司棋回来了没?等她回来,让她过来。”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她生怕迎春还像以前那样不经思索就把司棋赶走。   她如今跟着贾敏学了许多管家的事,知道身边有个忠心之人有多重要,若是迎春不计后果赶走司棋,身边也就没有之人。   更能说明迎春还像以前一样,一团和气,没有自我,太过软弱可欺。   反观如今,迎春能够先把司棋叫过来,说明二姐姐这是考虑过许多事情。   宝钗看黛玉已经把事情讲清楚,就先告退回梨香院去,黛玉也起身去送她,毕竟之后就是迎春的事,她们都不好插手。   迎春道了谢,送了她俩出来,自己在屋中坐等司棋回来。   司棋刚刚跟她表哥潘又安初次入港,做成了鸳鸯,在别处换了干净衣裳,两人又交颈厮磨一番。   一直到天偏黑时,司棋才拾掇一下回来,因为迎春今儿去了宁府,她才安排妥当屋里的丫鬟出来。   这一会儿,司棋稍微好过一点,才慢腾腾回到荣新堂,刚到门口就有丫鬟叫她,“司棋姐姐,姑娘找你呢。”   司棋也没多想,就连忙到迎春的屋子去。   “姑娘。”   迎春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看向她,看得司棋浑身不舒坦,自己先上下查看一番,她可是收拾干净才回来的。   “司棋,你是打小跟我的,我之前性子弱了些,若不是你,只怕我更难过,想来还是要谢谢你。”   司棋看迎春忽然说出这些话,心里猛地一惊,自己已经跪在地上,“姑娘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迎春嘴角挑出一抹笑,“不过是突然想多了,但是我对你的确有着不同的情分。”   “所以,今儿就想问问你,有什么要求我的吗?要是有就尽管说,毕竟你的年纪是不小了……”   司棋本要推脱一番,听到后一句脸色都白了,抬头看着迎春。   迎春也瞧着她,眼中的洞察之色明显显地摆着。   司棋感觉身子都软了,姑娘这是知道了?自己要被赶出去了?   “姑娘……”   “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即使出去了,要是以后还想跟在我身边也是可以的。”   司棋惊喜不定看向迎春,心下打定主意,俯首拜倒,“姑娘,奴婢的确有事想求姑娘开恩。”   “说。”   “奴婢与奴婢的表哥自小一同长大,如今我们也大了,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奴婢今儿大胆求姑娘恩准我俩的事吧。”   迎春长吁了口气,起身扶起司棋,问:“你表哥是谁?”   “他是大老爷那儿的,叫潘又安。”   迎春心下了然,“明儿我就跟嫂子说,将你指给你表哥,以后还可以给我做事。”   司棋喜极而泣,“谢谢姑娘成全。”   迎春嫣然一笑,看着司棋的样子,莫名有一丝释然,就好像是曾经欠了司棋一个交代,而这次她没有做错。      ☆、赈灾(1)   第二日一早,迎春果然去与凤姐商量。   凤姐一时有些诧异,道:“我瞧着你身边只有司棋顶些用,你把她放出去,身边不是没人使了?”   迎春笑道:“正是她处处为我,我才想为她早做打算,她的年纪也不小,不想耽误了她。”   她停了一下又道:“我有一次听父亲说,他那儿有个叫潘又安的小厮,算起来是司棋的表亲,为人老实伶俐,我想着倒不如把司棋许给他,让他们亲上加亲,好歹他两人都在府内做事,也不妨碍平日里司棋还到我那儿去。”   凤姐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迎春平日里不爱管闲事,如何知道一个小厮的名字,想来其中还有别的原委。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是迎春的丫鬟,她既然有了计较,自己也不多事。   “那这也算是件喜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若是老太太,二太太问起来有我呢,”凤姐应承道,“只是你身边少了个人,我前儿瞧着林之孝家的闺女不错,回头我把她调到你那儿。”   迎春道了谢,又跟凤姐说了会儿闲话,看着大姐儿愈发可爱,忍不住逗弄一番。   一时问起贾琏这段时间怎么老是不在家,凤姐笑道:“说来也是巧了,前两日有个刘姥姥上门来打秋风,碰巧让咱家二爷碰上,他听说刘姥姥庄上收成不好,就动了心思想买下那块庄子。”   “这人还真奇怪,自从上次被大老爷训了一顿,如今事事上心,每日里也忙的不落脚,倒是出息了些。”   “二哥知道上进,那不是你以后的福气?”迎春取笑道。   而两人口中的琏二爷如今正恭敬地站在路旁,贾赦与董谦佑如同田中老汉一般盘腿坐在地头,看着远处不断有衣衫褴褛的人进到庄子里。   “如今这庄子里已经有多少人了?”董谦佑问道。   贾琏抬头看了看,道:“大约摸有五六十个,按姨爹说的,最多收一百人,其他的都到别的庄子上了。”   董谦佑点点头,贾赦叼着一根草根,眯着眼问:“这么多流民你的庄子上能收的下吗?”   “不是还有你的庄子吗?”   贾赦扶额,“那也装不下!何况哪有那么多银子供给他们吃喝?”   “谁说我要供给他们吃喝了?”董谦佑捋着胡子,“等他们安顿下来,就去做工,以工换食。”   “对了,可有闹事的人?”董谦佑转头有些不放心地问贾琏。   “之前有两个,不过您留驻的那十个好手,身手非凡,一下子镇住了。”   贾琏抹了一把冷汗,当时有个男人仗着魁梧,就要抢东西,有个黑衣人一招把那人给摔趴下,还出手把他的腿骨一节节折断,地上那人叫声凄厉令人发指,黑衣人却似乎没听到,继续下手,那心狠手辣的模样立刻镇住了所有人,再也没有敢闹事的。   “姨爹,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董谦佑轻笑一下,“是八旗军的人。”   眼看着天色不早,董谦佑就站了起来,道:“只怕陈太师这会儿该在家中等我议事,就先回了。”   贾赦点点头,道:“有事帮忙尽管找我。”   董谦佑没回头,只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看着那尽显飘逸的身影,赦大老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琏儿,你爹我和你董姨爹谁好看?”   贾琏……谁来帮我收走这老小孩儿?   今秋,东海岸涨水淹没了许多地方,这几日陆陆续续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往京城赶来,皇上命工部尚书安顿流民,并派人前往东海岸赈灾。   董漾辰知道有洪灾后,立马让人制作了两个大幅帛锦挂图,如同条幅一般挂在邀月楼门口左右。   左边一副写着一首诗: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右边一幅是一首词: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   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副字上画着一只铁杆狼毫,另一副画着铿锵铁弓,在门口还放着一个大招牌写着:评诗择魁,所获钱财将捐为赈灾之资。   原本大家都不屑一顾,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募捐罢了,何苦白白出钱?   直到下午,一个穿着软甲的军中少年,突然在画着弓的诗前捐了五十两,还哼哼着说:“我军中之人都是浴血奋战,厮杀无数才得一忠烈之名,岂能是尔等所能及?”   原本过路看热闹的人群愣住了,待那少年匆匆离去,人群立马炸开了锅,他们这才看出这两首诗词是在搞事情啊!   一首夸赞文人清贵以笔为刀,忠肝义胆,愿以身躯报效家国;另一首却赞扬军士勋贵挥斥方遒,为了守护家国至死不休。   这还写着要“评诗”?这不仅要评出孰优孰劣,还要在清贵与勋贵之间,打其中一方的脸,真是太胆大妄为。   有些地位的人立马就要撕这两首诗词,邀月楼的银豆儿不干了,手一指,太师大印在角落盖着呢。   来来来,哪个嫌命长了只管撕了去,说不定能变成自己的遗物呢~   消息一传开,人们就不能忍了,明知是坑,咬着牙也要跳,暗暗就较上劲儿了。   首先到这儿是国子监的一干“愤青们”,先是义愤填膺地使用各种骂人不吐脏字的高超水平将此法一顿臭骂,然后又三言两语赞赏了诗作的字字珠玑,雄浑奔放,最后心满意足的捐了钱,挽着小手,皆大欢喜离去。   接着就有各方清流捐钱过来,不为别的,打定主意要为文人们争一份面子。   京中的军士们也坐不住了,不能让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酸腐书生给比下去啊,于是义无反顾地跳下坑来。   一时之间邀月楼门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而且画风清奇~   每个人骂骂咧咧地来,挥一挥衣袖,扔下几锭金银或是几张银票,带着一脸神圣与光荣而走。   作为“罪魁祸首”的董漾辰,与黛玉,顾泽,林朗,老狐狸,陈敬廷在二楼雅间大快朵颐。   需要提一下的是,当初承暄说要给董漾辰派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顾泽,要说这是缘分,漾辰更愿意呵呵哒~   这时黛玉给朗哥儿夹了菜,顺手给顾泽也夹了一筷子,有些兴奋地说:“做的不错,大功臣!”   顾泽的脸有些微红,低着头吃饭,不做声,心中有些暗喜。   那第一个捐钱的少年正是他。   吃的差不多的太师陈敬廷也颔首,道:“做的不错,这个主意也不错。”   董漾辰心想,那是!千万不要低估古人爱面子的程度,也不要低估古人爱国的情怀,一旦被激发那都是像熊熊大火一样会燃烧的。   没等她嘚瑟一下,陈敬廷又道:“就是有些太莽撞,若不是有礼亲王压着,这会儿邀月楼该被人砸了。”   虽然这群孩子够聪明,打了太师的名号,但是对于满族的一些贵人还是有些不够分量。有些自视甚高的就叫上人手来砸场子,幸好走到半路就被礼亲王拦下了。   通常就有了以下对话:   “回去。”   “偏不回!”   “那打一架吧!”   “……”   于是,在董漾辰她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礼亲王承暄率人揍翻了一队又一队找茬的。   董漾辰第一次听到这事,下意识挑挑眉,看向老狐狸,董谦佑立马点点头。   怎么说呢?董漾辰忽然就有些莫名的感动,一个不敢认她的哥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默默站到她身边,给她解决了麻烦,而且这麻烦是她自己惹得。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没跟自己说过?自己莫不是遇见了一个绝世好哥哥?   “你也知道?”漾辰看向顾泽。   顾泽点头,有些愤怒地说:“佐领为了保全那群孙子的面子,都没下狠手,可是那东平王世子竟然砍伤了佐领。”   “他受伤了?”漾辰眼神暗沉。   “是啊,那东平王世子眼见伤了人掉头就跑,缩在王府里不出来,好在佐领不是吃亏的人,如今领了兄弟们把东平王府的门儿都给围了,只要那世子敢出来,就揍他!”   “那你还在这儿?”   “嗯?”   董漾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眯了眯眼睛,“有人敢伤咱的人,你能忍吗?麻利儿去吧,不把那孙子打的他亲妈都不认识,你就别回来!”   顾泽立刻来了精神,他早就想去了,如今一听这话,饭也不吃了,拿起佩剑就乐呵呵往外跑。   他跑了一半,想到黛玉还在这儿呢,急刹车般停住了,装作很稳重的慢慢下楼。实在想不到这人还有这样的反差萌,众人哄笑起来。   顾泽有些尴尬,一路逃似的跑出去,直奔东平王府。   承暄侧身坐在马背上,看到顾泽跑来,不禁皱眉:“有什么事?”   顾泽平稳了呼吸道:“董二姑娘听说佐领受伤了,让我来把伤你的人打到他亲妈也不认识!”   顾泽慢慢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既然这样,咱就等吧。”   众将士确实很有耐心,一个两个排排坐吃果果……呸,是围着东平王府。   过了一个时辰,先是有东平王府管家颤颤巍巍从大门挤出来,看着一群精壮威赫的军士,腿都软的站不直,“礼……礼……礼亲王,……有……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承暄冷冷斜了他一眼,手起剑落,从管家头顶削过,管家“哎呀”一声瘫倒地上了,头上的圆皮帽裂开来。   “你是什么东西。”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管家趴在地上不停地叩头。   “滚,告诉穆靖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是,是……”管家试了几次站不起来,干脆爽快地爬进了大门。   内心把世子骂得狗血淋头,招惹谁不行,为什么偏要招惹这么一头恶狼?   过了许久,王府大门再度打开,一个孱弱的锦衣少年走出来,正是东平王世子,他身后跟了一群人。   东平王世子站在大门口不敢上前,叫嚣着:“礼亲王,你竟敢围了王府,你这样是犯了律法的,我要去告你。”   承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像看白痴一样盯着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又未曾踏入这东平王府一步,你乱吠什么?”   东平王世子气的差点吐血,“你,你强词夺理,不要以为我怕你……”   “你还真得怕我,本王是亲王,你是什么?郡王?世子?”   承暄故意把郡王世子分开,明晃晃打了东平王府的脸,可是就如他所说的,东平王府就是怕他,敢怒不敢言。   门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出来,“礼亲王果然是少年英豪,行事颇为秦汉霸王之风……”   “你见过霸王?”   “……”老王妃KO。   “呵呵,不知礼亲王可否给老身个面子,放过……”   “不给,本王没吃过亏。”   “……”老王妃再KO。   承暄的话都只有寥寥数字,但是理直气壮地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老王妃运了运气,面色有些不好,问:“那礼亲王到底要如何?”   “废话不说二遍。”   “王爷为何这般咄咄逼人?你就不怕我去皇上那儿告你。”   “尽管去。”   老王妃气竭,恨不得撕了那张冰山脸。   承暄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这交代,给,或不给,你们选,本王不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一挥手,“兄弟们!”   盘坐在王府门前军士们,纷纷拿起佩剑,嘿喝起来,叫嚣的声音吓得东平王府的人齐齐退了一步。   东平王世子拉住了老王妃,几乎哭道:“祖母救救孙儿……”   “王爷,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王妃有些头疼,高声问道。   承暄手一挥,众人立马齐刷刷地闭上嘴,静了音。   “办法,也有,给我每位兄弟一千两,压压惊!”   老王妃看着围在王府前,至少有五十多人,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疯了!”东平王世子穆靖珉顾不得害怕,差点就跳了起来。   承暄眼中寒光一闪,老王妃立刻截住了穆靖珉,一巴掌甩了上去,“闭嘴!”   这礼亲王深受皇上,皇后喜爱,还有那太皇太后护着,一般人动不得他,而且这次是她家孙儿有错在先,就算闹到金龙殿前,也是穆靖珉受罚。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一想到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心就在滴血,她有气无力摆摆手,叫管家去拿银票来。   承暄收了银票也不逗留,转手把银票分给底下的弟兄们,他不稀罕这点钱,只是单纯地要欺负回去罢了。   那穆靖珉看着承暄转身走了,忍不住小声骂:“你个王八蛋……”   猛地传来一声刺耳得破空声,一锭十两重的小银锭打在穆靖珉身上,他身子一晃,重心不稳就磕在了大门上,鼻子瞬时就出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哥哥瞥眼:爷不差钱儿,就差个妹妹…… 董漾辰抱大腿:哥哥,我差钱儿~   ☆、赈灾(2)   邀月楼前喧闹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突然下懿旨,宣二品诰命夫人林氏带林黛玉,林朗,董蕴瑶与董漾辰四人一同入宫。   虽然贾敏与董谦佑再三安慰他们四人,不过四人还是忐忑不安。   黛玉上辈子多是在贾府住着,贾母也没带她出去过,儿时因未出孝不能随意出门,长大了就更不能随意出门,纵其一生,实在没见过太多京中贵妇,突然就要去见皇后娘娘,一整晚辗转难眠。   为了明日早些一同进宫,贾敏索性把董家姐妹也接到林府,所以董漾辰这会儿与黛玉睡在一屋。   她听见黛玉翻来覆去的声音,故意吓唬说:“再不睡觉,明日就要顶着一对黑眼圈去见皇后娘娘了~”   黛玉这才停下来,小声问:“你说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见我们?”   “想必是为了邀月楼评诗的事。”董漾辰声音有些低沉。   自打京中的邀月楼开起来之后,她还是给了蕴瑶,黛玉,朗哥儿每人两成的分成,所以皇后娘娘所召见的是邀月楼明面上的四位“金主”。   黛玉沉默了一会儿,腾地坐了起来,有些惊慌,“会不会是……那位对咱的做法不满?”   漾辰一听这话就不禁想给林妹妹点赞,果然是世外仙姝,灵气通透,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她已经能联想到很多其他的含义。   皇后娘娘的懿旨其实很微妙,若真的只是皇后自己听说了邀月楼之事,也顶多是感兴趣罢了。那诗词上有太师大印,她作为一国之母不应该对朝廷重臣的小把戏表现出太多兴趣。   但是,这道懿旨却直截了当的召见邀月楼真正的几位东家,这就说明,有人对他们有过调查。   能这样郑重其事地宣见他们,说明调查之人在了解来龙去脉之后,想到了更多,就比如是不是有人故意挑起清贵与勋贵的矛盾,是不是有人有别的心思?   作为盖了章的陈敬廷,以及作为父亲们的董谦佑,甚至是远在维扬的林如海,都可能被怀疑,被牵扯,董漾辰这时才觉得自己到底有多蠢。   她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们,而是我,你要记住是我一人的主意。”   她说的郑重其事,却让黛玉有些心慌,连忙反驳道:“可是我们都同意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担这责任?”   董漾辰苦笑一下,把林妹妹拉下躺着,两人一起蒙着头,她轻声道:“只有说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才更像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才不会牵扯到更多人,更何况我是最大的东家,说你们都是不得已附和我,这才更合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既然能想到其中的关联,就该明白这事可大可小,如今只是召见我们,说明还没太糟糕。”   董漾辰好说歹说才说服了黛玉,明日只要也这么交代其他人,那大家就安全了一大半。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露出鱼肚白,贾敏带着他们四人已经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往皇宫方向赶去。   董漾辰看着越来越近的深宫高墙,红墙深沉,黄瓦肃穆,这个地方她曾经去过很多次,但是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唯独多出了很多代表皇权的人们。   她其实很担心,害怕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若真是牵连了董,林,陈三家,那她真是万死莫辞。   有一瞬间,她有一丝莫名的忧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却一直想不起来。   就这样,她随着黛玉三人像小绵羊似的跟在贾敏后面,由着几个宫女太监把她们领进后宫。   外妇面见皇后都要经过五六道检查,实在繁琐。有的太监,宫女,故意慢腾腾的,等着别人往手里塞银子。   贾敏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嫡大小姐,知道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昨晚就备好了一二十个相同的荷包,里面都装着些零碎银子。   果然,在第一道检查的时候,共有一个太监,三个宫女,太监的权利应该大一些,只站在一旁瞧着,三个宫女就上前来慢悠悠检查着他们几人。   贾敏会意就准备掏出荷包来,忽然就听林朗“哎哟”一声,贾敏,黛玉,蕴瑶,漾辰赶忙望过去。   黛玉距离他近一些,只见林朗白白嫩嫩的手背上有一道红印,想来是被那宫女的指甲给划伤了。   她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不说她一向把林朗捧在心上,就是林家其他人,有哪个人敢伤到他?   看着那长长的一道红印和林朗紧皱的眉头,黛玉就更加反感了,还不等她说话,就见那个太监凑过来了。   “哎哟,瞧这笨手笨脚的样儿,好不容易的皇后娘娘的恩,派给你这么个差事,怎么就这么笨?”太监拈着兰花指似笑非笑道。   那宫女会意,没多大诚意地福了福,“是奴婢该死,只是这位小公子一直动来动去,奴婢一时就失了手。”   一旁的黛玉立即就恼了,烟眉一竖就要发火,贾敏立刻暗暗拍了拍她的肩头,林妹妹霎时就委屈的眼都红了。   身后一直装乖巧的董漾辰瞬间就被戳到“火山点”,妹的,欺负到我家林妹妹,林弟弟头上了?!   “这人是活的,自然要动,难道活人的手是死的不成?”   一道挑衅的声音淡淡传来,太监立马就有些不乐意了,平日里习惯了那些达官贵人的家眷对自己的附和声,一时有些羞闹。   他把头一仰,“哟……”,一个字出声后,整个人如同吃了苍蝇一般,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又是惊讶又是恐惧。   董漾辰瞧着他不解地皱紧了眉头,太监一瞧心中更是害怕,连忙跪倒在地,“福……哦不!姑娘,小的们瞎了眼,嘴里胡沁,请您开恩。”   贾敏有些惊讶,瞧瞧董漾辰又瞧瞧那太监,一时有些迷惑。   董漾辰的脑袋里就像一块石头猛然炸开,碎片四溅,刺的全部神经疼痛,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礼亲王的亲妹妹,礼亲王府的和硕格格!   想到自己那未曾谋面父母她的头就更疼了,那礼亲王夫妇的身份明显不简单。虽说两人消失那么久,他们安排的或者有关的人还在全心全意护着她。   就这么看来两人的本事都不小,或者人品爆棚,而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偏偏太小,什么都记不得。   她也曾经问过宋承琥,但是宋承琥当时也小,后来即使经过调查,她对这神秘的父母依旧不甚了解。   只知道当年太上皇还在时,先礼亲王爷并无子嗣,唯有一女名唤“雅图”,封为和硕温纯格格,先皇不忍礼亲王府后继无人,特为和硕温纯格格赐婚,招当时并不出名的索额图家的庶长子-赫舍里·舒瑜-入赘,夫妇二人继承礼亲王位,所育儿女皆为富察氏。   后来,这礼亲王夫妇成亲后一直居住在沈阳。直到七年之后,礼亲王才带着几岁的世子承暄和有喜的福晋一同从沈阳回到京城。   碰巧当时赫舍里皇后刚生下皇长子,又喜爱福晋的性子爽利,特意免了福晋进宫的诸多礼节,令她带着孩子们在后宫随意行走,这才有了董漾辰与宋承琥这一世的“两小无猜”。   虽然调查是这么说的,但是董漾辰还是有些有疑惑,就好比她那便宜母亲随意出入后宫的权利,是不是太随意了?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透,董漾辰索性不想了,只是看眼前的情况,她的这张与承暄相似的脸明显唬住了这太监。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贾敏等人眨眨眼,道:“公公何必这么大礼?有这功夫倒不如早些检查了让我们过去,省得耽误了见皇后娘娘,咱们都担不起。”   “是是是!”太监一连声应道,麻利儿地爬起来,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招呼那三个宫女快些。   虽然检查动作加快了,但是也没有丝毫的疏忽,细微入扣。   终于检查完了,贾敏这才带着四个孩子坤宁宫方向去。   看着几人走远,太监才伸手抹了一把冷汗,若不是他跟了个好干爹,曾经在太皇太后宫里做过杂活儿,也不会猛地认出那张脸,若他想的不错,那姑娘该是那位主子的女儿,皇宫是非多,他才不会去纠结那姑娘为何以官员之女的名头进宫来。   贾敏也觉出了不对劲儿,她也见过承暄却没仔细打量过,何况她对董漾辰太熟悉,所以一眼望去,只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却不会想着漾辰与礼亲王有什么关系。   一时有些纳闷,她也不说,反正瞧着那太监的态度不是坏事,接下来的路上,贾敏在检查前都先把银子给递过去,也没人为难他们。   毕竟是皇后娘娘要见得人,若是真的耽误了,银子拿不到,反而得一顿板子,这就划不来了。   走走停停,一行人终于到了坤宁宫,立马有小太监弯着腰一层接一层递话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个宫装女子出来,笑道:“皇后娘娘请林夫人与林家公子千金,董家两位千金进去。”   众人跟着那宫女进到坤宁宫偏殿里,眼光所及之处不是那种奢侈华丽,而是处处透露着高贵雅致。   董漾辰等四人第一次进宫,也不敢乱动,谨遵贾敏之前的教诲,一个个乖乖地低着头,随着贾敏叩拜。   “哪个是董家漾辰?”上方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   董漾辰心里一紧,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我去!活的皇上?这是要问我的罪?小命会不会不保……   想着,她下意识就弱弱地举起手,上方就传来一声轻笑,她听出是宋承琥的笑声,心下安定,旁边贾敏就忍不住给她使了个眼色。   董漾辰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缩回手,立马毫不做作地五体投地,“臣女董漾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长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说的叫一个真诚~中间都不带换气儿。   “抬起头来。”那威严的声音再度传来。   董漾辰赶忙扬起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盯着皇上……身前的桌子发呆。   康熙看了看她的样子,心下也是一惊,这张脸和礼亲王福晋是如此相似,那看着忠厚老实的神情被那同样爱骨碌碌乱转,黑葡萄似的眼睛给破坏了。   他忍着笑,故意不说话,就盯着那丫头,看看她会做什么。   就这么看着看着,康熙却想到了另外一张神似的脸,喜欢笑眯眯地瞧着他,一双纤纤素手却不老实地捏着他的脸。   当年自己的这张“龙颜”可没少遭到礼亲王福晋的□□,时不时揉一揉,捏一捏,搓一搓,把他的脸弄得通红。   每次他急了就叫她,“姑姑你……”,可是礼亲王福晋的手劲儿就更大了,有时还拧着他的耳朵,“叫我姐姐~”   康熙心里想着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旁边的赫舍里皇后忍不住看了她家皇帝这莫名痴线的行为,康熙一愣就有些尴尬放下手。   已经时过多年,可他心里却一直记着那些任性却亲昵的举动。因为当时他出的水痘刚好,留下了许多痘印,宫里的人都对自己避而远之,甚至是宫女太监都不敢凑近。   除了太皇太后与苏麻拉姑,唯独礼亲王福晋敢接近自己,敢肆无忌惮地与他亲近,敢为他亲手上药。   董漾辰迟迟不见皇上开口,忍不住眼皮上抬,立马翻出一个白眼,着实搞笑。   一直瞧着她的康熙,嘴角微扬,轻声咳一下,佯作呵斥道:“胡闹!”   董漾辰立马就像鸵鸟似的缩着脑袋,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康熙往赫舍里皇后那儿看了一下,赫舍里皇后会意,道:“林夫人,你带着三个孩子随本宫去御花园转转吧。”   贾敏自然不敢违抗,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董漾辰,黛玉,蕴瑶,林朗也一步三回头,生怕她会出事。   待到他们走了之后,皇上再次开口,“你们这不是胡闹吗?就瞧着她这张脸,谁会想不到她是你承暄的妹妹?”   董漾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便宜哥哥也在这儿啊,听皇帝大大的话,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   站在角落的承暄撇撇嘴,走到皇上跟前,道:“那您给个由头,让她回府。”   他曾经答应过董谦佑暂时不把漾辰的身份公开,但是这丫头越长大越跟自己相像,估计有心瞒着也瞒不住。   康熙瞪他一眼,怎么礼亲王夫妇的孩子就没一个省心乖巧的?还是自家的承祜最让人省心。   还好这话没让董漾辰听见,否则她一定会语重心长地告诉皇帝,你儿子只是个黑馅白皮儿的芝麻汤圆。   康熙抬头瞧了瞧跪着的董漾辰道:“你可记得你的父母?”   摇头……不知道……   “那你还记得承暄?”   不知道……摇头……   康熙有些脑仁儿疼,忍不住揉眉头,“想来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礼亲王之女,就不能再流落在外,过几天挑个吉日,我会让人宣称你打小体弱,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久居宫中,如今大了回到王府,到时再赐你个封号。”   “我……”董漾辰就看到宋承琥与她使眼色,恹恹的改口,“臣女遵旨。”   康熙点点头,又想到一件事,就又沉下声音质问:“那邀月楼评诗的事是谁的主意?”   董漾辰立马精神一震,忙不迭道:“是臣女的主意。”   “你?”康熙明显是不信的,道,“你才几岁,如何能做出那样的诗词,瞧着那文采倒更像董协办大学士和林巡盐御史所有。”   董漾辰内心警铃大作,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解释道:“皇上,臣女一向在做文章上比较愚钝,故而在诗词上有所补加,那诗词真的是我做的。”   康熙依旧不信,突然有了主意,阴恻恻地说:“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你既然说是你所做,朕就限你七步之内成诗一首,否则就是欺君……”   董漾辰一脸懵逼,这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她一紧张就会浑身僵住,脑子一片空白。   “嗯?”康熙瞧她不动,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皇阿玛,漾辰毕竟年幼,突然让她作诗只怕她有些不知从何作起,可否让儿子给她限定一题?”宋承琥突然拱手道。   康熙也不想太过难为,就准了。   “漾辰,我素来喜欢梅花,尤其是雪中的梅花,你能否以此为题?”宋承琥说着走近了漾辰跟前,长身玉立,搁在胸前的手暗暗比划出“一”。   多年的默契不是白养的,她立刻会意,装作思索的样子,走了五步之后,停下来对着康熙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正是《雪梅·其一》。   康熙这才颔首,还有些吃惊,如此看来这丫头倒也随了舒瑜那股书生气。   “朕姑且信你一回,”康熙闷声说道,脸上却不怒自威,“只是这邀月楼评诗还是引起了朝中争论,朕还是要罚你二十板子。”   “……”董漾辰再次懵逼,作出诗还要挨打,皇上啊!咱俩什么仇什么怨?   “皇上,微臣愿意替妹妹受罚,养不教父之过,长兄为父,论理是承暄之过。”承暄那宛若天籁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董漾辰有点小感动,然而她并不希望自己欠别人的情,便宜哥哥也不可以。   她刚要开口,就又被皇上截胡了,“准了,等到你与皇长子赈灾回来,再行处罚。”   地上站着的董漾辰瞬间睁大了眼看向宋承琥,宋承琥浅笑一下,示意她别担心。      ☆、赈灾(3)   皇上本想着让董漾辰去拜见太皇太后,又恐太皇太后年老体弱受不得大喜大悲,只能暂时压一压,找到合适时机再说吧。   这边皇上问完话,就命人把董漾辰先送到御花园,宋承琥略一躬身,道:“她初次进宫,难免不熟悉,不如让儿子亲自送她过去?”   康熙自然准许,一旁的承暄眼巴巴看着自家妹妹被拐走,却不得不留下听皇上吩咐赈灾之事。   虽然皇长子也会前去赈灾,不过是打出皇家的名号,彰显皇恩浩荡,实际的任务还是要八旗军去做。   而宋承琥领着董漾辰已经出了坤宁宫,两人并肩踏着那带着沉重感的青砖甬道,别样般配与默契。   贴身太监心领神会地伸手拦下跟随的几个小太监,他们都屏息垂手,远远跟着宋承琥两人。   走着走着,一旁的宋承琥突然停住了脚步,错身挡在董漾辰面前,恰恰高了她一头,他有些愠怒道:“下次不能再做这些事,若是皇上真的执意追究,你这脑袋还要不要?”   董漾辰立马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乖乖听训,谁让自己做了蠢事。   可是她也很生气,刚才临出门的时候,康熙幽幽说了一句:“那评诗募捐的钱就由协办大学士上交国库……”   ……嘴里很恼怒,身体却很诚实的康熙大大,您成功刷新了我的三观!   董漾辰搓搓牙花,恨得牙根痒痒,抬头就对着宋承琥的肩膀咬了上去,含糊不清地说,“都是腹黑……”   宋承琥有些讶异,挑挑眉,有些吃痛却任由这丫头咬,这般任骂任咬任欺负的态度,倒是让漾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口。   “感觉如何?”   “金线太硬了!”快把她的牙硌坏了……   宋承琥哭笑不得,他今天穿着绣四团金龙的衮服,肩头正是细密的金线绣纹,他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大拇指按在下颚,“张嘴!”   董漾辰立马就张大了嘴,宋承琥凑近瞧了瞧,没多大事,只是唇角有些擦红了,看着那莹润如樱桃般的唇瓣,他不自觉的别过头去,叹了一口气,“快长大了……”   “你说什么?”董漾辰竖着耳朵问,“我没毁容吧?”   “毁了!毁成丑八怪了。”宋承琥不咸不淡地接过话。   董漾辰立马就暴走了,“呸,本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你瞎啊!”   宋承琥立马就抓住她的手,道:“是是是,秀色可餐,不过丑也没事,横竖我不嫌弃。”   董漾辰莫名被这句话戳中爽点,呸,臭不要脸的,谁管你嫌不嫌弃!   她又想到皇上刚才说他和承暄要去赈灾,心就提了起来,抓着他的衣角问:“你们要去赈灾吗?为什么,皇长子不应该待在宫里吗?”   宋承琥一听,压下心头怒火,对她说:“没事,不过是一些大臣心怀鬼胎,故意让我去赈灾,你放心,我身边也有自己人,他们的算盘只会落空。”   看着漾辰更加忧虑的模样,他莞尔一笑,“你要是实在太担心,不如安慰安慰我。”   “嗯?”   宋承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熟悉的甜甜的香味萦绕在鼻间,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等着我回来,别担心。”   一刹那,这条氤氲着时代变迁的石甬路上,如同泼墨卷轴一般静止。   御花园中,虽说已是深秋,还是有各色花卉争妍斗艳,尤其是那别具一格的绿菊更是清新雅致,惹得黛玉欣喜异常。   赫舍里皇后瞧着灵动清丽的黛玉,忍不住心中喜爱,特意命人取来两枝菊花样式的碧玉簪子送给黛玉与蕴瑶,还取了最新的文房四宝送与林朗。   三人连忙道了谢,正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端庄有度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六个宫女,“给皇额娘请安。”   赫舍里皇后淡然一笑,道:“淑慧跟谁一起来的?”   “跟睿亲王家的勒彬哥哥一起的,原是要带勒彬哥哥去给佟佳贵妃请安,走到这儿就瞧见皇额娘了。”   淑慧公主有些娇憨地说,赫舍里皇后却并没有太多宠爱,笑着点点头,道:“那你去吧,本宫还有客人。”   淑慧公主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黛玉等人,忍不住有些艳羡,那个姑娘长得好漂亮。   一边的贾敏也明白过来,招呼黛玉等人来见礼,“公主吉祥!”   淑慧公主踱到黛玉面前,笑吟吟地问:“你是谁啊?长得好漂亮。”   黛玉忍不住俏脸微红,如同美人初醉般动人,俏音软绵,“臣女是巡盐御史林如海嫡女。”   淑慧公主点点头,满脸笑意,还想问些什么。   “淑慧,勒彬还在等你呢,你们早些去吧。”赫舍里皇后出声道。   淑慧公主这才请安告退,带着几分活泼地走到远处的亭子,那儿站着个形容清癯,眉眼如清泉的锦衣少年,不过十几岁,看得出龙章凤姿,气度非凡。   他此时正翘首望着远处观赏绿菊的那个姑娘,眼中有几分好奇与欣赏。   “勒彬哥哥!”淑慧公主欢快地跑过来,可能跑的太急,一下子就扑在睿亲王世子-勒彬怀中。   勒彬扶住了她,温柔笑道:“都快成大姑娘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淑慧公主调皮地吐吐舌头,“人家还小啊!”   勒彬无奈地展颜一笑,突然又看了看那边,转头问:“你可知道那个赏菊的姑娘是谁?”   淑慧公主看了看立在绿菊花旁的黛玉,有些遗憾的说:“不知道,应该是皇后娘娘请的客人吧,咱们赶紧走吧,否则贵妃娘娘该等急了。”   勒彬有些可惜地点点头,又往黛玉那儿瞧了一眼,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淑慧公主自然而然地抱着勒彬的胳膊,两个人很是亲昵。   这淑慧公主的生母是通嫔,出身于佟佳氏,是如今佟佳贵妃的庶妹,与佟佳贵妃一同入宫,至今只育有一女。   而这勒彬是睿亲王嫡长子,他的母亲也是佟佳氏,他与这淑慧公主算是姨表兄妹,两人打小相识,关系甚好,所以今儿勒彬得召入宫,淑慧公主早早就等着他一同去拜见佟佳贵妃。   不提这些,只等到宋承琥将董漾辰送到御花园,眼见她往黛玉那儿走去,他才放心回转身来,刚走了几步,迎面就来了一个高大英朗的男子,瞧那身量比宋承琥还要高一些。   那人与宋承琥有几分相似,但是更像康熙一些,瑟兮涧兮,赫兮咺兮,相比较宋承琥那愈发俊美的容颜,这人偏于挺拔英气,爽朗清举。   宋承琥没想到会遇上他,也没想着理睬他,而塞音察浑自当没看到,带着几分痞痞的腔调,“哟,大哥怎么在这儿?真是巧了巧了!”   宋承琥斜眼瞥了他一下,淡淡地说道:“的确是巧,听闻二弟去了狩猎场,回来的倒是早。”   塞音察浑笑笑,说:“哎呀,太阳正大呢,倒不如回来歇歇,有人伺候着何必受罪呢。”   “哟,瞧我这记性,大哥您就不怕苦,这不是过几天就要去东海岸赈灾去,弟弟在这儿先祝大哥一路顺风。”   宋承琥丝毫不理会他,就好像前面是一团空气,自顾自走开了。   塞音察浑在他身后痞痞一笑,没有半分难堪,还从袖中摸出了个果子,咔嚓咬了一大口,看向董漾辰隐约可见的身影,眼神微动,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几日,皇长子亲率八旗军前往东海岸赈灾,京中沸腾,路旁跪满了百姓,高呼“皇恩浩荡”!   承暄也去了,董漾辰却没有去送他们,她在现代的时候,一直很喜欢沈从文的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都去接你。”   她不想看着分离的场面,每一次分别感觉就像是最后一次见面,那种感觉压抑的人痛不欲生。   所以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如今绛珠阁与邀月楼的帐,林妹妹也可以处理的清楚得当,她就更加心安理得地颓废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还是董蕴瑶佯装生气地把她从房里揪出来,扔到府外。   董漾辰看着自家禁闭的大门,满脸忧伤,这可怎么办呢?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嗯,挺沉的,那就去浪吧!   她先去邀月楼换了一身男装,特意穿上徐紫云给她的一件宝贝-“裹胸”,特别有弹性,穿上效果也特别好,在她第一次试过之后,就一脸诡异地看着徐紫云……   徐紫云妖孽般的脸蛋第一次微红,估计是气的,因为他接着就把长衫一掀,“我可是纯爷们儿,不信你自己瞧!”   董漾辰吐吐舌头,可没这胆量,万一被远在维扬的陈维崧知道自己扒了他心上人的裤子,自己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如今,她穿戴完毕,也不带任何丫鬟,毕竟跟徐紫云学了几手,只要不是摊上大事,自保是没问题的。   变身完成,她就思索着该去哪儿呢?话说古代第一销金窟是哪儿呢?青楼第二,别的不敢称第一。   而京城最有名的青楼自然是“画堂春”,据传那儿的姑娘们一个个嫩的能掐出水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服侍人的功夫也是一流。   本着“我不风流,天理难容”的信念,她一路直奔画堂春。   刚走到门口,就有姿容不俗的美人儿们过来拉她,董漾辰很是嘚瑟,举步要进门,忽地瞥见一辆朴素到极点的马车,但是那马车前挂的灯笼却是由金线打成的络子,坠着几颗珍珠。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宋承琥的马车,为什么在这儿?他不是去赈灾了吗?   董漾辰想的头疼,打定主意去画堂春瞧个究竟,她一层层走过,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唯有三楼的花魁-玉轻衣房间有四个劲装男子把守。   董漾辰冷冷一笑,正门不让进,姑奶奶不会走窗户吗?   她出了门,顺着一侧攀爬到三楼,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玉轻衣房间,她俯身贴在窗台下,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爷,让人家休息一会儿吧~”娇媚的声音拖着软软的尾音,听的人血脉喷张。   “这就累了,爷还没好好疼你呢……”   董漾辰一听这卑鄙无耻下流的话就气的差点冒烟,这声音就是宋承琥的!   她怒从心烧,一脚就踹向了窗户,谁知窗户并未锁上,她一时失去重心,愣是从窗户那儿滚了进去,摔了个狗吃屎。   屋内的两人都愣住了,董漾辰怒气冲冲地抬起头也愣住了。   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坐在凳子上,衣衫半解,露出白嫩的大片肌肤,那柔媚若无骨的玉轻衣正用桌上的药酒为那人捏肩捶背。   我去!认错人了!董漾辰随意扫了一眼,看体型也知道不是宋承琥。   她讪讪的笑道:“我走错房间了,大哥你们继续,继续哈~”   塞音察浑的脸如同乌云密布,他腾地站起来,一把将漾辰从地上拎起来,对上那受惊后骨碌碌乱转的眸眼,心中的怒火竟然转为了欣喜,是那小东西!   大约两年前,他偷偷出宫却被人追杀,幸好是这小东西救了他,当时他还挨了一巴掌。从小到大他就没被人打过,第一次挨打竟然拜这小东西所赐,后来,一方面姑且为了报恩,另一方面因为觉得挺有意思,他就想把这人带回到他私设的府里。   谁知,调查许久,除了知道当时出现救了小东西的人叫徐紫云,而关于他却没有任何消息。   董漾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眼中浮出一抹寒意,抬手一掌切向抓着她的手,那人手一抬就按住了她的胳膊,也不知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之大让她不能动弹半分。   “小东西现在长了獠牙了?”那人闷笑道,眼中光芒闪动,有一种自傲自负,还有一种孩子气的喜悦。   “我们认识?”董漾辰另一只手推着他,不解地问。   塞音察浑有些不高兴,自己费心费力找了他几年,他竟然不记得自己!   “当年你可是打了爷一巴掌,爷不是记仇的人,既然找到你了,你就跟在爷身边做个侍卫什么的,爷管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当爷还你了。”   “不用,我救得人多了个去了,古人云:施恩不图报,你把我放了就行。”董漾辰讪讪的说。   实在是塞音察浑变化太大,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塞音察浑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悦地说:“你不会是放不下那个徐紫云吧,不过是个貌美的小倌,你不会也是小倌吧?”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些嫌弃地看着董漾辰。   董漾辰鬓角直跳,就想戳着眼前这人的脑袋,小倌怎么了?呸!我家徐紫云才不是小倌呢!   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家徐紫云?我家师父妖孽起来简直吊打全京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家师父狂傲起来,那简直是杀人不眨眼,你比的过吗?!   再说,好男风又怎么了,还不许人真心相爱了?   是直还是弯?   这tm根本就不是个问题,重要的是你遇见了谁!   董漾辰憋了一肚子气,不过顾及着小命捏在别人手里,立马害羞地点点头,“一入男风深似海,从此娇娘是路人,爷还是放我走吧~任我堕落吧……”   塞音察浑的眉头都快拧出花儿来了,想了想说:“不行,爷的心好,看不得你堕落,就跟我走吧。”   你大爷的心好!董漾辰好想“噗噗”吐出两口老血。   她定定看着塞音察浑,好吧,你不喜欢小倌,就别怪姑奶奶心狠手辣了!   就在塞音察浑要开口之前,她一探头堵上了他的嘴,他因为吃了一惊,瞳孔迅速放大,漾辰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趁着他惊呆了的时候,董漾辰蹭的挣脱开来,转身往窗户跑,那本该傻掉的玉轻衣抬手把一个瓶子扔过来,刚好砸在漾辰额头上,立刻红了一片,有点儿晕眩。   “来人呐!”玉轻衣同时叫喊道。   外面早就听到屋内争斗的侍卫,听到叫声立马冲进来,不过几招漾辰就被大内侍卫包围了,她还想再拼一拼。   突然一把寒光凛冽的刀从身后架在她脖子上,塞音察浑几乎把她包在怀里,有些恼怒道:“还是这么张牙舞爪,爷又不会害你,你再闹,我就杀了你!”   董漾辰全身一僵,这可是开锋的大刀,一刀下来,她铁定命丧当场。   塞音察浑见她不动了,叫人拿绳子来,亲自把她的手给捆上,看着她拿如白玉般一手可握的手掌,就嗤笑道:“果然是小倌,手都像娘们儿。”   董漾辰瞪了他一眼,加上头上红肿的包,有几分委屈的模样,惹人心疼。   塞音察浑眼睛眯了眯,挥手让人把她带到马车上,他自己穿好了衣服,瞥了一眼身边的玉轻衣,“啪”一巴掌甩过去。   玉轻衣嘴角立刻出血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爷要的人,只有爷能碰!”塞音察浑煞气十足地说了一句。   被他这么一瞪,只觉得浑身寒意,玉轻衣身子发软,瘫坐在地上。      ☆、请假章节   因为有事需停更三天,五月二十一日晚继续正常更文。   希望各位亲们╭(╯3╰)╮见谅!   么么哒,5月21日再见!   ☆、爷敬你是条汉子!   一辆朴素的马车顺着宽阔的主道徐行,跟随在马车旁的六个黑衣男子都手握大刀,面带煞气,让人心生胆怯。   马车内,董漾辰面无表情的缩在角落,真想给自己抽一巴掌,还嘚瑟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塞音察浑兴致勃勃地端坐在她旁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突然温顺的小豹子,突然他抬手往董漾辰的方向伸去。   董漾辰心下一惊就要闪躲,塞音察浑闷声轻笑一下,却是把马车的窗帘掀起来,抬抬下巴,“诺,这就是你打了爷的地儿。”   董漾辰瞪了他一眼,眼珠微转,向外瞄去,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来,虽然时过两年,但她可是差点在这儿被摔死了。   “你是那个小……孩子?”董漾辰本想说小孩儿,但是想到这人一米九多的个头,实在说不出口。   塞音察浑眼角立刻弯了起来,好像很满意的样子,“看来,你也对爷念念不忘。”   董漾辰内心呵呵哒,却没理会他,低头想着今天的事,自己为什么会把他当成宋承琥?   她想到这人的声音猛地一听与宋承琥很是相似,只是有些低沉,再者,他的样子怎么也与琥琥相似?   这样思索着,她就抬起头又看了看,忍不住开口:“你是阿哥还是皇亲国戚?”   塞音察浑见她并不是慌张害怕,只是好奇不解,对她就更有兴趣,忍不住用双手捧住那张满是疑惑的脸蛋,对上她瞬间惊慌的眼睛,邪笑道:“你猜猜,猜错有惩罚的。”   董漾辰此刻双手被缚着,下意识就抬脚踢了过去,塞音察浑早有防备,大手一探抓住了她的脚,因为马车内空间不是很大,就直接放到了自己的一条膝盖上,一条腿从内侧压在她另一条腿上。   这样尴尬暧昧的姿势,即便是漾辰一个三观开放的现代人也一下子红了脸,怒吼道:“混蛋!滚开!”   “这就害羞了?你不是小倌吗?不如好好服侍一下爷,爷要是高兴了,有好东西赏你。”   你大爷的!董漾辰可不信他的话,在画堂春里,他对男风的讨厌可是掺不了假,否则怎么会因为自己亲了一下就愣住了?   这人纯粹就是逗弄戏耍她!   “是吗?不如爷放了我,爷想让我怎么伺候都行,十八般姿势随爷挑~”故意放低的音调,软软糯糯的,勾动人心,魅力天然。   果然,塞音察浑就有些黑了脸,愤愤地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哼!这些臭毛病都给爷改了!”   “爷~”娇媚的嗓音又传来。   塞音察浑打了个寒颤,心底其实不觉得讨厌,甚至有些容忍与满意?!   不等董漾辰继续作妖,马车就在一座五进大院前停了下来,塞音察浑拎着董漾辰就进了府,七转八饶就到了一个雅致的偏院,把她丢了进去。   “在这儿好好呆着,爷还有事,等晌午让人给你送饭。”   “不行!”董漾辰立马扑过去抱大腿,“我又不是犯人,你不是说要报恩吗?哪有把恩人软禁的!”   塞音察浑皱着眉头,“那你想怎样?”   “我要在府内转转!”   “不行!”   “你让人看着我不就行了,爷~”   塞音察浑被她撒娇的声音惊得寒毛倒竖,有些阴沉地盯着她,却对上她像小狗一般讨好的眼神。   此刻董漾辰心里有些紧张,姑奶奶已经把节操掉了一地,毫无底线可言,你丫的就不能痛快点?   塞音察浑再三打量她,想要探究她究竟在玩什么花样,看了半天也不见董漾辰有一丝心虚,就道:“那好,别想着逃走,不然的话,爷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漾辰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于是得到了塞音察浑的特别照顾,董漾辰领着浩浩荡荡十几个侍卫在府里乱逛,时不时调戏调戏丫鬟们。   “哎,你们爷到底是什么开头?”董漾辰一边“好色”地盯着来往的丫鬟,一边问她身边的一个方脸侍卫。   烈风寒着脸,只当没听到。   董漾辰却自说自话,“我猜着吧,他一定是个王爷或者世子之类的,否则怎么能有自己的府邸呢?”   烈风……   就这样,董漾辰领着一帮侍卫逛了大半个府,不停的自言自语,沾花惹草。到最后她自己也有些焦急,突然间,迎面走来一个丫鬟,让她的双眼一亮。   只见那丫鬟走路一摇一扭,故作风情,脸上铺着厚厚的脂粉,把原来的面目遮挡住了,眼睛不安分地四处打量,看到董漾辰等人,那丫鬟的喜悦之色更浓郁,就差扑过来。   “哎哟喂,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董漾辰走上前去,“敢问美人芳名?”   突然被叫住,那丫鬟心底乐开了花,好不容易压抑住狂喜,娇羞地一甩帕子,“奴婢名翠花。”   漾辰一愣立刻脑补了“翠花,上酸菜~”的戏码,嘴里却连连称赞:“翠花,果然人如翡翠,面如娇花,不知翠花姑娘愿不愿意跟着小爷呢?你家爷请了我来,却不给我个丫鬟,唉!孤枕难眠,着实无趣。”   “这……”翠花偷笑起来,袅袅送来一个秋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丫鬟……”   董漾辰秒懂,立刻点头道:“这不碍事,你与我一道告诉你家爷就行了。”   不待翠花点头,烈风就喝道:“你别胡闹,主子若是恼了……”   “这有什么恼的,是你家爷请我来,又不是我要来,”董漾辰即使截住他的话,“而且你能猜到他怎么想?”   烈风蓦地出了一头冷汗,主子向来不喜别人猜测他的心思。   董漾辰得意地咧嘴一笑,却拉过了翠花,满身脂粉香呛得她差点咳了出来,“额,小翠花,我们走!我去跟你家爷讨了你来。”   翠花也不说什么,半推半就跟着董漾辰直奔书房方向,心内窃喜:这人有这么多侍卫作陪,身份一定不低,偏偏对自己一见钟情,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再说董漾辰拉着翠花一道进了塞音察浑的书房,因为早有侍卫通传过,塞音察浑让人放她们进来。   塞音察浑半倚在桌前,双手环臂交叉在胸前,目光炯炯,盯着董漾辰问:“又要做什么?”   漾辰十分诚心地一挥袖子,道:“爷不是想让我改改吗?所以我想请爷把这丫鬟赐给我。”   塞音察浑一把提过她,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就这模样你能看得上?别给我耍花样,说实话,爷有件事想问问你。”   他的手顺着董漾辰脸上的轮廓划下,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与皇长子有□□?”   猛然听的这么一句话,董漾辰觉得浑身汗毛根根倒竖,耳朵一下子支了起来,身体僵硬动不了,讷讷开口:“你在说什么?什么皇长子?”   塞音察浑冷笑,“爷的人可是看到过你与皇长子一同行走,说,你是不是皇长子圈养的小倌?”   董漾辰心里倒吸一口气,这人果然有问题,偏偏抓了自己,想必是看见过自己与宋承琥一道,怀疑两人的关系,想要抓住宋承琥好男风的把柄,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善茬。   漾辰慢慢松了口气,面上不显,装作惶恐的样子,“什么皇长子?小人的恩客也有几个,却不知哪个是皇长子?”   看着她哭丧着脸,说起当小倌的事一点也不羞愧,塞音察浑就有些嫌弃,忍不住丢开手。   董漾辰抽了抽鼻子,狗腿地去端来一盏茶,道:“爷,小的知道以前做得事错了,以后再也不了,爷您消消气。”   塞音察浑瞥了她一眼,却不接过茶,董漾辰也不显尴尬,捧着不动。   茶水滚烫,水雾缭绕,在眼前氤氲,塞音察浑与她静静对立着,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迷糊,心下惊醒。   而从开始就跪在门后的翠花已经华丽丽地倒了下去,并未发出多大声响。   他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几乎听不见声音,“你……你……”只觉得全身酸软,几乎要倒下去。   低着头的董漾辰这才直起身来,拍拍胸口,小表情很是得意,把塞音察浑按到椅子上,笑道:“不是喜欢玩捆绑吗?不如小爷陪你玩玩儿?”   说着,她颇为轻佻地解开了塞音察浑衣衫上的盘扣,细腻的小手顺着胸膛划过,让他一阵战栗。   “爷~小人一定好好疼你~你想想,在书房中做如此趣事,爷是不是会终身难忘?”   董漾辰的声音忽大忽小,可以肯定的能传到屋外,让门外的侍卫隐约听见。   塞音察浑喉结滚动几下,原本他十分厌恶龙阳之事,可是看着眼前这小东西如同妖精一般的做派,他突然就有个想法:若是他的话,也并非不可……   他立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艰难开口道:“爷敬你是条汉子……”   话音刚落,只听耳畔生风,一个白嫩的爪子忽地拍了过来,一时间,脸庞火辣辣的疼。   塞音察浑一阵错愕,对眼前这人怒目而视,董漾辰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低声说:“呸!你眼瞎心盲!本姑娘怎地也是女娇娥,怎么就成了汉子?”   已经惊诧的塞音察浑此刻有些失神,她说什么?她是女人?!   董漾辰冷笑一下,拍拍他的脸,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反正自己马上要被“送回”王府,迟早会与这些皇亲国戚碰上,也不在乎伪不伪装了。   况且,这人貌似要与她家竹马为敌,就算是以后,自己与他也只可能为敌。自己也就不装了,趁早撕开了,以后更有的玩儿。   她快步走到门口,把翠花拖到内间,把翠花的衣服脱下换上,还从她怀里找到许多脂粉,然后拿着脂粉走出门外。   塞音察浑一直试着站起来,却软绵绵的动弹不得,听到有声响,立马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倦懒而曼丽的人儿,笑得一脸狡黠,凑到他跟前。   她老神在在地涂上一层厚厚的脂粉,不仔细看倒是与翠花有几分相似。   而且一边涂抹着一边破坏点东西,时不时给气的咬牙切齿的塞音察浑抹上点胭脂水粉,自己乐个不停。   那么招人恨的模样,却让人恨不得,而且还颇为有趣,塞音察浑甚至想:不如就这样把她留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转头看向塞音察浑,“爷是不是快能动了?”   塞音察浑隐藏在桌后勉强有直觉的手瞬间握紧,盯着董漾辰,董漾辰笑靥如花,“我下的药可是计算好的,来,再吃一颗。”   说话间,她已经把药塞进塞音察浑的嘴里,入口即化。   “你……药……”   董漾辰挑挑眉,笑眯眯地说:“上好的chun药,爷别辜负了我哦。”   然后就拽着他往内间走,直接把他扔到了翠花身边,塞音察浑已经觉得浑身燥热,神志不清,没有任何力气,只能恼怒地盯着董漾辰。   漾辰不顾他要杀人的目光,用药把翠花弄醒后,把她推到塞音察浑身边,诱惑地说了句:“美人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翠花愣了一下,看着有些迷糊又急躁的塞音察浑,眼中突然光芒大胜利立马来了精神,漾辰立刻就懂了,自己还真没挑错人,有野心!有胆量!   眼看两人已经在床上急不可耐的卿卿我我,漾辰不再耽搁赶忙跑出门外。   “做什么?”门口的侍卫立即拦住她。   “爷,爷他……他们……哎呀!”假“翠花”一脸娇羞,脂粉挡住了本来面目,可是侍卫们哪个不是人精,立马懂了,挥手就让她走。   一旁的烈风却有些起疑,“你……”   他刚开口,就听到屋内一阵靡靡之声,让人脸红的□□喘息猝不及防地传出来,所有的侍卫齐齐地虎躯一震,夹紧菊花。   天啊,想不到主子还有这么个爱好!   “翠花”更是捂着脸,一摇一摆地跑出了书房的院子。   她按照之前探的路,没费多大劲儿就能出府,刚到门口,就有人猛地按在肩头,她浑身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的是昨天更的,结果把日期设为5月22号,原谅单身狗的时间表上没有5.20与5.21……   ☆、跑路   “咚,咚,咚……”心跳不断加快,似乎要从胸膛处挣扎出来,董漾辰只觉得全身发麻,不敢动弹,不敢回头。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了迷药,等待着转身的一瞬间就撒过去。   不等她更多思索,就有个声音响起,“我是甲一,董二姑娘。”   董漾辰一刹那就松了口气,后背上早就冷汗淋漓,如同从水中捞起来似的。   她转身就看到一脸严肃的甲一,甲一冲她嘘声,指了指围墙的方向,她立刻就明白了,跟在甲一身后,越墙而出。   两人出了府,甲一却未曾停下来,在街道里来回穿梭,跑出很远才站住脚,回身对漾辰拱手。   漾辰平了平呼吸,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你,还以为你没跟在我身边呢。”   身边的甲一自己在心里苦笑,他的确离开了半年左右,自从上次漾辰在邀月楼遇刺重伤,他就被主子召回,重进暗卫营,特训了半年之久。   后来因为漾辰偶尔问起他,宋承琥才命人把他又带回来,安排到漾辰身边,因为一直无事,倒也没出现过。   “属下从画堂春一直跟着,后来看到您被二阿哥带走,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府内潜伏,准备伺机而动。”   董漾辰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被人盯着,只是她怎么就没发现甲一这家伙呢?   忽然想到甲一的话,“你说那人是二阿哥?”   “正是。”   董漾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按照那人的岁数,应该不比宋承琥小多少,若是算算岁数,历史上康熙的下一个儿子不是塞音察浑吗?那个被孝庄太皇太后亲自赐名的孩子,活了没几岁吧?   这事说起来还与董谦佑有关。那一年,陈敬廷带着一名生病的官员到了巡抚衙门,董谦佑把两粒用空间水和的药丸送过去,那人当时服下了一粒,后来把另一粒带走。   那人便是平安州员外郎-盖山,满洲马佳氏,也是当今荣嫔的父亲,塞音察浑的外祖。   那盖山的心悸之症本为遗传,却被他一直掩藏,让外人觉得是后天得病。他的女儿当年入宫检查时,也是身体康健,无半分先天之疾。   可是不凑巧,这塞音察浑却得了这先天不足之症,到了三四岁方显现出来。荣嫔大急,又唯恐宫中之人知晓,不知托了什么路子告知给盖山。   恰逢盖山得了董谦佑的药救了命,立刻就命亲信快马加鞭将药丸送到荣嫔手中,极其巧合之下,“蝴蝶”了塞音察浑一把。   这其中的曲折任凭漾辰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只当是因为她与宋承琥的到来,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正是,”甲一十分严肃,有些隐晦地提醒道,“只是主子与二阿哥性格多有不和,希望姑娘以后不要再多接触。”   漾辰,“呃……”   她能不能告诉甲一自己刚刚戏耍了二阿哥?让那颗“多才多金多权”的白菜被翠花强行拱了?   看着漾辰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色,甲一也有些诡异地盯着她,讪讪的说:“之前的……就算了……”   漾辰瞬间瞪大了眼,我勒个去!这货全程强势围观?   甲一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属下,不是故意的,只看了一点,最多也就看到您给二阿哥喂了药,拖进内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漾辰的脸越来越黑,都快成锅底了,忍不住怒吼:“你能看得这么详细,你特么就不能早点把姑奶奶救出来!”   甲一特别实诚地说:“我瞧着您玩儿的挺开心的,就没敢打扰……”   漾辰几乎要扶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开心?”她明明只是因为暗地里下药,太激动了。   甲一傻笑几下,不敢吭声了,忽然就想到什么,问道:“您什么时候下的药?”他作为正经的暗卫竟然没看透这不正经的手段。   董漾辰白了他一眼,这暗卫是不是缺心眼?这是重点吗?不过看到他好奇宝宝似的模样,心底还是有些小骄傲。   “本姑娘进书房之前就把药洒在衣袖上,后来给那什么二阿哥端茶,把药混在了茶水里,无论他喝不喝,混着药的水汽分分钟把他撂倒。”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甲一连连点头,暗道:以后绝不能把董家姑娘看成那些京中深闺娇女,若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二阿哥可是惨痛的例子啊。   话说此时甲一心中的二阿哥衣衫不整,狼狈地从书房内踹门而出,两扇大门硬是被他从里面踹倒了。   满身的怒气几乎要化成烈火,他恶狠狠地瞪着门口的侍卫们,一脚把最近的一个侍卫踹倒在地,“一群蠢货!”   侍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跪倒在地,“烈风,去把那女人给爷拖出来!”   被点到名的烈风,心下一惊,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立马跑进屋中,把正在慌乱穿衣服的翠花拉出来,毫不怜惜地扔到塞音察浑面前。   “爷……”翠花原本盼望塞音察浑能看在两人坐实的关系上,给自己个名分,就欲言又止,泫然泪下。   看着这故作姿态的女人,塞音察浑更是反感恼怒,一脚把她踹出几米远,“来人,把她送到醉春院。”   翠花一听这话,立马如遭雷劈,疯了似的扑过来,“爷,不要啊,奴婢伺候过您的,奴婢不敢奢求,只求在爷身边侍候……”   她怎么也想不到塞音察浑这么狠绝,那醉春院一听就是那种寻欢作乐的场所,她不要去那种地方,一旦去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爷,求求您!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女人的哭喊声响彻书房院里,塞音察浑一脸厌恶,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身边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两个人过来拽着翠花就要往外走,翠花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拼命挣扎,一边哭喊:“奴婢只是受那女人的骗才做下错事,求求爷,我再也不敢了……”   一直不为所动的塞音察浑忽然挥了挥手,两个侍卫立刻放了翠花,翠花赶忙爬过来,趴在塞音察浑脚下,有种死里逃生的后庆。   “爷……”   “既然你是她挑的,要是爷把你当成她来疼,你说,她会不会高兴呢?”   塞音察浑一脸冷笑,用帕子垫在手里,捏住了翠花的脸颊,“你最好给爷乖乖听话,等爷找到她,还有你的用处。”   说完就不理会面无血色的翠花,命人把她关到偏院去。   他自己扔下手中的帕子,死死踩了几脚,冷冽的声音突兀响起,“都给我去查,那逃走的女人是谁,三天之内查不到提头来见。”   底下众人屏住呼吸,齐声应“是”。   另一边董漾辰与甲一两人快速跑回了董府,刚到门口就遇见面色凝重的董谦佑,和红了眼眶的贾敏。   在他们身后,还有个多日未见的徐紫云,瞧着他今天也严肃了很多。   “爹爹,干妈,师父。”董漾辰匆匆跑了过去。   董谦佑点点头,沉声道:“你干爹病重,我这会儿派人送你干妈回维扬。”   漾辰眉角瞬间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心头,“怎么就病了?”   贾敏张了张嘴,又掩口啼哭,心伤不已。   “师父?”董漾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徐紫云,想来这消息是他带回来的。   徐紫云看了一眼董谦佑,转头道:“的确病了,病的不一般。”   “不一般”三个字很是奇怪,有什么不能明面言说的隐情?   “那玉儿和朗哥儿也回去吗?”漾辰问。   贾敏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止了哭泣,“你干爹不许他二人回去。”   董漾辰更加确信林如海必定不是一般的病,略一思索道:“那我陪干妈回去。”   “胡闹!”董谦佑与徐紫云同时喝道。   董漾辰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太直接,也有些让人无法接受,她赶紧凑到董谦佑身边,低声把遇上二阿哥的事说了一遍,“我如今还没有王府做靠山,万一他被我逼急了,直接冲进咱府里怎么办?倒不如我出去躲躲。”   董谦佑眼睛一瞪,眉毛一竖,美须抖了抖,“你爹我难不成还保不了你?”   漾辰谄媚地说:“爹爹自然能保我,只是怕闹大了,到时对姐姐名声有影响。”   她只说了一部分,并没把她给人家下chun药的事说出来,否则老狐狸一定气的活剐了她。   然后,她看了看贾敏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跟高太医学了那么久的医术,说不定对干爹的病有帮助。”   “玉儿与朗哥儿不能回,姐姐也不方便,那我这干女儿再不回实在不像话,您老尽管放心,我到时乖乖跟着师父,救了干爹就回来。”   她笃定的样子让贾敏也有些心动,隐隐觉得只有带上董漾辰,林如海的病才能好起来,只是不好说出口。   “爹爹~”   董谦佑一时间左右为难,一旁的徐紫云垂下眼眸思索片刻,道:“若真想去也不是不行,我跟着她片刻不离身,倒也没多大事。”   董谦佑看看漾辰,又看看希冀的贾敏,叹了一口气,道:“那你答应我不许乱来,跟紧徐先生。”   董漾辰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暂时告别了贾敏,自己先回府,打点行装,与董蕴瑶告别。   董蕴瑶又是一番仔细交代,千般不舍万般不放心,对林如海的病忧心忡忡,好一番嘱咐。   漾辰竖着耳朵听着,又跟董谦佑道了别,再三保证,后来把秋姑姑,曼姑姑留在府内,自己带上四大丫鬟,随着徐紫云,甲一赶去了林府。   林府门前,贾敏已经轻装简行,拾掇好了。她还把黛玉,林朗的行装也收拾好了,准备把他俩先送到贾府。   林妹妹哭的几欲断肠,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林朗强行忍着悲伤,执意要跟贾敏回维扬。   贾敏劝他不得,自己也没了法子。   董漾辰拉过林朗道:“你也走了,谁陪着你姐?她的身子不太好,经不起舟车劳顿,况且那边情况不明了,你们去了也没用,你若是信我,就好好上学,平日里多陪陪玉儿,等我给你们传来好消息。”   林朗向来也不是任性不懂事之人,自己想了一番,才作罢。   董漾辰又凑到黛玉身边,低声道:“我的仙子妹妹哎,你该是最对我有信心的人吧?干爹既然不让你们回去,必有他的道理,你只瞧着朗哥儿年纪尚小,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你只管放心,我必定救得了干爹。”   又劝慰了好些时候,林妹妹才哽咽着说:“也不知为何,每每想到前世那些变故,总觉得心要痛死一般,只求你这次也救了爹爹。”   董漾辰点点头,挥手叫过萱妩与芊妍,道:“你身边的流朱,流彤都放了出去,这会儿没个伺候的人,我跟这俩丫头商量过,往后她们就跟在你身边,大家平日里都熟悉,好歹有个知心的人在你身边,我也放心,等她俩大了,你销了她们的籍,我给她们都准备了嫁妆,到时候让她们风光嫁出去,权当这些年的情分。”   黛玉听的鼻子一酸,心里却暖暖的,道:“难为你想的周到,只是她俩既然到了我身边,这嫁妆自然由我出。”   “那也无妨,咱俩都出就行了。”漾辰笑道。   两个大丫鬟只觉得感激不尽,暗自决心更加衷心,她俩倒头给董漾辰叩了三个头,又给黛玉拜了三拜。   漾辰,黛玉一人扶起一个,漾辰笑道:“行了,又不逢年过节,拜了也没压岁钱给你们。”   说的众人低声笑了,也没之前那么紧张,肃然。   贾敏心里更是欣慰,因为离别在即,又贴心地交代了黛玉,林朗,把他们送到贾府,一行人整装出发。   刚走了十几里,董漾辰忍不住请了徐紫云过来,“师父,我干爹的情况到底如何?”   徐紫云看了看周围,沉声说:“很严重,不知道能撑多久。”   一句话让贾敏心都凉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董漾辰咬了咬嘴唇,正色道:“这样走太慢了,干妈还是走水路,我随着师父,甲一三人骑快马,早些赶回维扬。”   “不行,你受不住的……”不待徐紫云反驳,贾敏已经拒绝道。   董漾辰很是认真,“救人如救火,等不得,我跟师父学了那么长时间,干妈你就放心吧。”   她心里其实真的焦急,若没等他们赶回维扬,林如海就挂了,她可没把握空间水是不是能医死人药白骨?   见董漾辰执意这样,徐紫云耐不住她的执拗,安排人照顾好贾敏,自己带着她,还有甲一准备骑马先行。   临近出发,殊兰,依蓝两人不知怎么也牵了马,要跟着他们一起。   “别胡闹了,你俩能跟得上吗?”甲一忍不住嘴贱地说。   依蓝媚眼婉转,娇滴滴地说:“姐,他瞧不起我们。”   一向温柔的殊兰,白眼瞥他一下,如同蝴蝶般翻身下马,走到一块大石头前,柔嫩的小手一拍,不过几个呼吸间,大石头呼啦碎成渣渣。   董漾辰,甲一,“……”   漾辰内心深处又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好吧,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以正常目光直视,高手在民间啊。   “人太多容易打眼,不如你俩留一个照顾干妈?”   依蓝犹豫了一下,笑道:“我爱偷懒,功夫不如姐,就留下慢慢走。”   就这样,几人商定完毕,经过这么个小插曲,董漾辰,徐紫云,甲一,殊兰四人快马加鞭赶往维扬。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又按照正路走了…… 第一次写文有点方,害怕辜负了大家 我会努力争取日更的,喜欢就多多收藏,谢谢一直不离不弃的亲们,爱你们~╭(╯3╰)╮   ☆、维扬路,风波途   且说那一日贾敏与董漾辰等人分开,率着漾辰的大丫鬟依蓝,以及林府仆妇等人登船,由董谦佑安排的诸多侍卫一路随行保护。   客船顺着京杭运河一路南下,贾敏素来晕船,又因为林如海的病焦虑难安,上船不过半日,就起不来身,更加不喜喧闹,只留了四个大丫鬟青绣,白锦,绿罗,紫缎在身旁伺候。   随船也有家贡的大夫,开了几剂药,每日命人熬了喝,却总不见起效。   一行人走了大概有四五天,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天色较往常暗淡些,除了守在船周围的侍卫们,众人都待在船舱内,不过是闲着唠唠嗑。   猛然之间,只觉得船身剧烈晃动起来,像是撞到了什么。   有些胆大稳妥的就急匆匆跑出去,一看,原来是不知哪里行走的客船或许是因为天色朦胧,一时走了眼,竟然撞在林家乘坐的官船上。   “大成,怎么了?”有一个管家媳妇隔着稍稍掀起隔板,仰头问。   “没多大事,两家的船不小心蹭上了。”大成嚎着嗓子,声音洪亮。   底下有那些多事的仆妇等人,就火急忙慌地出来围看,听着外面的喧闹声,白锦忍不住推门出来,喝道:“都吵什么吵,太太还在歇着,把太太吵醒了,看你们谁能得好儿……”   众人听见了,几个呼吸间就安静了下来,这时忽然听到“啾”的破空声,在大家疑惑间,靠在船沿的大成“啊”地一声惨叫,一支冷箭生生插进他的胸膛。   接着,又有多支箭射过来,船上瞬间响起刺耳的尖叫,哭喊,人群熙熙攘攘,骚乱异常。   只见那客船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个个挥着大刀,极其凶狠地冲过来,董家侍卫们立刻迎了上去,双方人马陷入厮杀。   因为刚才射来的冷箭,四个大丫鬟慌乱地把病入膏肓,面无人色的贾敏架出舱房,想要躲藏到下面的舱室去。   五人刚挪到船边,又是一支铁箭破风而来,早就警觉的白锦身子一晃,替贾敏挡了一箭,痛苦地大叫一声。   “白锦!”青绣浑身颤抖着扶住了她。   “快,快带太……太……走……”   青绣含泪点点头,招呼其他两人架着贾敏就继续走,不断有黑衣人朝她们一群人冲过来,绿罗也受了伤。   青绣泪水直流,哭的都看不清路了,踉踉跄跄扶着贾敏往前走,刚走到船边,搀扶在另一侧的紫缎忽然挣开手,把贾敏狠狠推向河里。   在青绣未能反应过来,就听见“噗通”一声,贾敏已经落入河中,有气无力扑腾了两下就往下坠。   “太太!”青绣凄厉的声音响彻整艘船,她恶狠狠抓住紫缎,“你个贱人,你做什么?!”   紫缎貌似癫狂地哈哈大笑,“我终于替我姐报仇了,我报仇了!哈哈哈,她这是报应,报应!”   青绣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也不管她在发什么疯,颤着音哭叫道:“来人呢,太太落水了!太太落水了!”   立马就有熟知水性的侍卫抽身出来,直接跳进水里,但运河水大,水流湍急,贾敏早就沉了下去,那侍卫寻摸几遍,也找不到人。   原本疯狂砍杀的蒙面黑衣人却忽然听到一声口哨声,齐齐转身撤离。   心有余悸的众人这才知道贾敏落水,悬在半空的心差点就跳出去,他们都知道这当家太太是京城人氏,水性极差,这一遭只怕凶多吉少。   翘首盼望侍卫们河底寻人的青绣,一转眼瞧见紫缎,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大步走过去,拎着她的领口把她拽起来,左右开弓几个巴掌甩过去。   “你个贱人,为什么要害太太?”   紫缎被打的双颊红肿,头发散乱,只是冷哼一声,一直道:“报应,报应!”   青绣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还是一个年纪大了的媳妇突然面色一变,低声道:“青绣姑娘,我记得紫缎好像是先贺姨娘的堂妹,算是咱府里的家生子,自小没了爹妈,是贺姨娘把她养到五六岁,后来也不知怎么到了太太身边。我早就看这小蹄子不是好东西,想不到她竟敢谋害太太……”   不待这媳妇继续说,青绣就寒了脸,冷笑道:“好好好,果然有出息,枉费太太对你那么好,你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一回头喝道:“来呀,把这贱蹄子绑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冲着紫缎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盼着太太没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她特意挑了两个管家媳妇看管着受绑的紫缎,自己又转身趴在船边,心里祷告着贾敏没事。   可是侍卫们轮流在河里寻找,过了两三个时辰,天都黑了,却未见任何行踪。   林府的众人都低着脑袋不敢说话,白锦与绿罗都受伤,正在卧床昏迷,青绣即便是急疯了,他们都不敢开口,否则以后追究起来,那可承担不起。   过了有一会儿,依蓝过来,想来是帮忙安顿好了白锦与绿罗才匆匆赶来,映着月色,她的眼睛如同一双明星闪烁,令人心安。   “青绣姐姐,这运河水流急,一时半会找不到太太,想必是被冲到下游也未可知,不如咱们继续赶路,一边走一边打听,隔段儿路就留个人留心些。”   她拉着青绣的手,又道:“太太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若是耽误在这儿,既找不到太太,也误了回维扬的事,岂不是不好?”   青绣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才请侍卫们都回船上,命人继续赶路,又交待了一个管事的,明儿一早就弃船骑马,赶回京城,给董,贾两家消息,顺便告知给黛玉林朗。   不提青绣领着人如何一路找寻贾敏,只说林家管事的骑着快马,不过一日半的功夫,就赶回了京城。   他原本想直奔荣国府,可是他这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还没走近大门,就被人哄了过去。   没有别的法子,他一头奔向董府,门房瞧着他挺紧急的样儿,立刻一层层通传进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到了董谦佑,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董谦佑也未料到会真的出事了,大惊失色,却未曾乱了分寸,他立刻派人顺着京杭运河一路帮忙寻找,让人带管事的去更衣,吃点东西。   他一头走到后院,跟董蕴瑶把事情给说了,蕴瑶急得眼眶都红了。   董谦佑劝慰她几句,跟她商量着如何告诉给黛玉林朗两人,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希望少刺激林家姐弟。   董谦佑先去找了贾赦,贾政二人,两人一听也心里咯噔一下,贾政苦着脸,连连叹息,贾赦眼睛一眯,起身出去吩咐了几句,就派人也去找寻贾敏。   “世兄,此事瞒也瞒不住,不如你直接跟我家那老太太说个通透,省得以后落下埋怨,白做冤大头。”   贾赦说的直接,一点也不顾及贾政在一旁拼命乱眨眼,提醒他文雅一点。   瞥见贾政使大劲儿使眼色,贾赦大手一挥,覆在他的眼上,随意遮挡住,不耐烦地说:“二老爷眼睛疼就歇歇,眨的老子……爷我头晕。”   贾政瞬间歇火,这大哥怎么就一点默契都没有?   董谦佑觉得贾赦的想法不错,就答应了,也不顾及什么男女之防,不过是一个老太太罢了。   这边贾政早命人去贾母院里传话道,董大人一会儿过来,让女眷们都避一避,还特地强调“所有的”。   贾母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算得上是行走的“经验大全”,立马让所有人都回去,即使是黛玉也不留。   董谦佑过了片刻,就领着蕴瑶,在贾赦,贾政作陪下,前往贾母院里。   问过好后,他也不闲扯,尽量隐晦委婉的把贾敏落水失踪的事讲了一遍,只见贾母顷刻间脸色全白,眼泪刷就落下来,近乎尖叫:“我的敏儿啊~”   一旁的大丫鬟,杜鹃和鸳鸯连忙上前为她捶背顺气,生怕她一个没缓过来劲儿,就倒下去。   贾母哭哭啼啼的,流泪不止,到底是曾经的当家太太,很快就有些忍住,收放自如,道:“老大,老二,你们立刻派人去给我找敏儿,那可是你们的妹妹,我的亲闺女啊……”   贾赦与贾政连声应答。   在众人沉默下来,忽然就听的外面“嗵”的一声,伴着一个丫头清脆的惊呼:“姑娘!”   坐着的董蕴瑶一下听出是黛玉身边雁归的声音,猛地站起来转过大插屏,就见黛玉浑浑噩噩地半倚在雁归身上,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玉儿。”蕴瑶心疼地轻唤。   她上前扶住了黛玉,有些嗔怪地问雁归:“你们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在这儿杵着?”   雁归慌忙道:“姑娘的帕子落在这儿了,我们是回来拿帕子的。”   蕴瑶却是不信,黛玉向来心细如发,随身的东西从来不乱放,又怎会这么凑巧把帕子落下?   其实她猜的不错,黛玉这几日一直心中不安,今日听闻董家干爹与干姐姐来了,谁知贾母让她们都回去,她便有些存疑。   因而,在临走的时候故意把帕子放在这儿,刚走到荣新堂就假称帕子忘在贾母屋里,独自带了雁归就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这儿,把董谦佑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失了神魂,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口气提不上来,硬是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朋友们,我只有三点要补充: 第一,戳戳手指,收藏一下 第二,戳戳手指,评论一下 第三,戳戳手指,收藏评论一下 …… 好吧,都是废话,但是,你们的评论对我很重要哦!谢谢~演讲完毕   ☆、黛玉在贾府(1)   荣新堂内,“外祖母,姐姐……”黛玉幽幽转醒,一双美目瞬间转红,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就滑落下来。   一旁的蕴瑶早就红了眼眶,奈于贾母坐在黛玉身边,才按捺下上前的心思。   贾母用帕子给黛玉轻轻擦着泪,不知道是劝慰自己还是在宽慰黛玉,哄她说:“玉儿别怕,你母亲一定没事的,你两个舅舅还有董大人都派了人去找,你只管等着,他们肯定很快就能把你母亲找回来的。”   黛玉躺在床上,只能使劲儿的点点头,泪眼婆娑,让人万般怜惜。   贾母坐在她旁边一会儿唉声,一会儿叹气,上了年纪的人撑不住大悲大喜,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待到贾母回去,蕴瑶才上前劝慰着黛玉,一面叫来雁归,燕来,萱妩,芊妍四人仔细交待了,一面让采菊,采薇两人去拿了上好的金丝血燕,内造雪花糖,并一些人参,鹿茸等补品过来。   她对着黛玉道:“你的身子向来还好,人参鹿茸这些平日里少吃些,补过头也不好,倒是那燕窝每日让萱妩给你炖上一盅,好歹吃一点。”   看了看还在流泪的黛玉,她低声道:“你只管放心,爹爹他们都派人去找了,干妈不会有事的,只是你该好生照料自己,你不为自己也为了朗哥儿。”   “听迎春时常说起这府里的事,我有一句话要劝你,你听了也别多心。这儿的人向来捧高踩低,个个勾心斗角,我很不放心你住在这儿,可是我家也没个当家太太,实在没法子把你接去,只盼着你千万不要逆来顺受,有了委屈只管闹只管打,要是有人为难,只管告诉我,你叫我一声姐姐也不是白叫的。”   一席话说的黛玉眼睛愈发酸涩,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姐姐……”   “好了,别再多心,”蕴瑶替她掖了掖被角,道:“要好好保重,有事了就让萱妩芊妍两人去董府找我,天黑了,我就不多留,一有消息就来告诉你。”   黛玉再三道了谢,蕴瑶按住她好好躺着,自己领着丫鬟们出了荣新堂。   等到人走后,黛玉一个人呆呆看着床顶,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无声落泪,不顾丫鬟们的劝,竟是一夜无眠。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有些困倦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不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到有隐约的说话声,蓦地睁开了眼,唤道:“谁在外面?”   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芊妍和雁归两人掀帘进来,雁归撅着嘴道:“是宝二爷和三姑娘,还有周瑞家的……”   雁归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此刻皱巴巴的,很是恼怒,她心想着,自家姑娘好不容易睡稳,他们偏偏这时候赶过来。   一边的萱妩端着一个方形的雕花漆盘,上面放着青瓷莲瓣纹盖罐,旁边是影青花鸟纹碗,和一个刻着荷叶花样的银匙。   她走过来笑道:“姑娘心情不好,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就该多歇歇,想来府里的爷们儿小姐也心疼您,自然会谅解,不说别的,你好歹先喝两口汤。”   萱妩的声音算不上小,恰好能传到院里,她的话音一落,外面就静悄悄的,宝玉也有几分厌嫌地瞪着刚刚一直喋喋不休的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脸色一白,讪讪道:“我也没料到林姑娘昨夜没睡好……”   “哟,这位老姐姐说笑呢,刚才雁归姐姐,萱妩姐姐还有我,解释了一大通,老姐姐都没听到,莫不是嫌我们人微言轻?还是说您老根本就不在乎?”   燕来下巴一抬,故意一脸傲气地质问道,还特地多说了几个“老”字,她就是要气气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算起来,周瑞家的年纪并不大,但是比起燕来这个四大丫鬟中最小的,涂上最贵最美的脂粉也比不上人家这正当年华的水灵劲儿。   “你叫谁老姐姐?”   “哟,老姐姐这话问的,让我怎么如何说呢?”燕来低头剔了剔指甲,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道:“在家的时候,听几位女先生说过,这个“老”呢是对年长者的尊称,至于这“姐姐”二字……”   她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周瑞家的一眼,似笑非笑道:“老姐姐的女儿都比我年龄大,我若是叫你一声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姐姐您想黄瓜刷绿漆呢?不说别人,我怕自己先笑死了~”   燕来说着,用小手帕一抖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得意的小模样煞是恨人,让周瑞家的气的想撕她的嘴。   “你你……”周瑞家的气儿还没顺,就有人打断了她。   “倒不知道咱家的周姐姐这么厉害,还想打亲戚家的人不成?”一道温婉柔顺的身影进到黛玉住的地方。   细看之下,原来是迎春。   迎春如今和大老爷,大太太的关系愈发的好,又受了凤姐的教导,性子没以前那么柔弱,只是天性使然,除了她亲近的人,平日里也不爱说话。   昨日,她恰好跟凤姐去了庙里,给大姐儿求了平安符,顺道给一家人都祈福,捐了香油钱,忙忙碌碌了大半天才回来,一回来就知道黛玉晕倒了,本想来瞧瞧,谁知贾母深恐人多吵着黛玉,没让他们来看望。   今儿一早她就带了小红往黛玉这边过来,谁知就听到这么些话,一时有些恼,身上暗藏的怒气点瞬间被点燃。   只见她莲步轻移,袅袅婷婷,面带几分嗤笑道:“我与林妹妹同住一个院子都没比周姐姐来的早,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赶了个早来吵架,这是哪一门子的规矩?你要是不记得规矩,不如我带你去见老太太,让老祖宗教教你?”   迎春说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哼,整个人气场瞬间翻倍,让一旁的宝玉,探春都有些目瞪口呆。   那周瑞家的更是气的肝儿疼,她是二太太的配房,随着二太太到了荣国府后,走到那儿不是受人尊敬?偏偏先有林家处处跟她不对付:挨过黛玉的数落,受过贾敏的窝心脚,又被林家丫鬟讥讽,偏偏如今又来个二姑娘。   周瑞家的只想拼命告诉自己要坚强,这二姑娘是大房的千金小姐,若是以前自己还能冲着迎春随意耍耍威风,可自从大老爷把迎春放到大太太名下,迎春的性子慢慢变了,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挤兑她。   就拿上次来说,迎春的奶妈又不知死活的偷了迎春的簪子去换钱花,恰好那支簪子是贾琮送给她的。迎春立马怒从心头起,命小红把丢的东西全给列出来,又让司棋带了人把奶妈家查一遍。   如今司棋已经嫁给了潘又安,梳起头做了迎春身边的管家媳妇,这做事就更加豪爽,她也不管奶妈等人如何怒骂,只让人翻箱倒柜,果不其然找到了几个还没出手的首饰,还有一些当票。   司棋冷笑,拿着当票就往奶妈眼前晃了晃,她早就看不惯奶妈只会伙同别人欺负迎春,如今人赃并获,她毫不犹豫地把奶妈押到迎春屋里。   迎春一看也就死了心,直接命人回了老太太,大太太和凤姐,把奶妈撵出去。就在当日不知道是不是奶妈运气太差,刚出了府就被讨债的人围堵打了一顿,那模样,啧啧,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不等周瑞家的辩解,迎春已经摆了摆手,拿出姐姐的气势,道:“老祖宗昨儿就说让林妹妹静养,你们不如等她好了再来,都回去吧。”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宝玉两人也不多留,尴尬地连门都没进,默默转身走了,周瑞家的小跑着跟了出去。   迎春这才常舒了口气,随着丫鬟们进屋。   早就听到声音的雁归过来,亲自掀开撒花银钩软帘请迎春进来。   随后的燕来一溜烟跑到黛玉跟前,黛玉正就着萱妩手里喝燕窝,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精气神却不错。   先跟迎春问了好,请她坐下,又转头看着刚刚大发威风的燕来,燕来这会儿低着脑袋,乖的像只小猫咪一样,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厉害。   旁边的一干吃瓜群众都偷偷抖着肩,忍着笑,黛玉不喜欢周瑞家的,自然也不以为忤,又害怕燕来性子太尖酸刻薄,故意嗔怪道:“这会儿怕了,刚才那吃了枪药的模样哪儿去了?”   “姑娘……”燕来嘟着小嘴,甚是可爱,惹得黛玉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蛋。   燕来立马就蔫儿了,可怜巴巴地说:“姑娘不要打脸,脸花了以后就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就要赖着姑娘,吃姑娘的,喝姑娘的,住姑娘的,还要拿姑娘发的月钱……”   黛玉撑不住笑了起来,啐了她一口,“呸!不要脸的小蹄子偏偏牙尖嘴利,都是跟辰儿学的,把你都教坏了。”   周围的人也都哈哈笑起来,大家说笑一会儿,黛玉才又问道:“你想来安分,今儿是怎么就恼了?故意说那些话去气人?”   “是……”燕来差点就脱口而出,忽地瞥见雁归偷偷给她使眼色就换了个说辞,“我就是看不惯她趾高气扬的样儿。”   黛玉有些疑惑,又想着只当她小儿心性闹脾气,就不去管她。   过了会儿,萱妩看众人不说话了,就笑道:“姑娘,去吃点饭吧,已经让人做好了。”   突然静默下来,黛玉又想到了林如海与贾敏,只觉得食不知味,连连摇头,“没胃口,不吃了。”   一旁的迎春接过话来,“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能这么辜负你这几个好丫头的心意呢?”   黛玉不解。   迎春笑道,“昨夜那小厨房里的灯火亮了一夜,我还让人瞧了瞧,谁知是你这四大金刚在做吃食呢,人家巴巴准备了一夜,你不吃可舍得?”   黛玉张大了嘴,有些惊讶,逐一看去,雁归,燕来,萱妩的眼圈都有些乌青,想来没睡好,一时间她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莫名的满足感念。   “你们……”   萱妩笑说:“这是我们该做的,姑娘你这眼泪可比这顿饭菜金贵,千万别流出来,否则我们这不就亏本了?”   “再说我们也没做多少,都是芊妍忙活,今儿早才去休息,等一会儿我就去叫她。”   黛玉忙道:“不用,我这儿也没事,你们一会儿也去补个觉。”   说完生怕她们拒绝,就连忙让人传饭,几个丫鬟相视一笑,董大姑娘的法子真有用,只要用心为姑娘做吃食,她就能多少吃点,不必担心她生生熬坏了身子。   一时传饭上来,都是些小菜,一道百合丝瓜炒鸡片,一道干贝香菇蒸豆腐,一道水晶海藻,一罐莲子百合瘦肉汤,两碗滑蛋粥,都是用了心思的,不仅美味而且养生,给黛玉补身体最好。   迎春也没吃饭,黛玉就携了她一道吃饭,两人坐下,也不用丫鬟们苍茫布菜,吃的比平时还多一些。   就在两人差不多快吃完饭的时候,忽然有个二等丫鬟飞也似的跑进来,心急火燎地喊道:“姑娘,朗大爷被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糟心事一波接一波,但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大家不要激动啊,作者不是受虐狂~   ☆、黛玉在贾府(2)   “哎哟,疼死我了,哎哟……”一声声惨叫从屋内传出来,好像叫出声的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林府的一干丫鬟们进进出出,拿药的拿药,端水的端水,忙乱的不可开交。   不过一会儿,贾府众人就知道:林府的朗大爷因为在学院惹恼了先生,被狠狠打了一顿,抬了回来。   贾母拄着拐棍,后面跟着邢王二夫人,凤姐,李纨,宝玉,三春姐妹匆匆来荣新堂。   不等丫鬟们禀报,贾母如同脚下生风般进到屋内,一连声叫道:“我的朗哥儿,怎么就被打了?疼的厉害不?”   林朗巴巴地看着贾母,欲言又止,好像很委屈似的,见到更多人进来,面上一红就让黛玉把纱帐放下来。   黛玉知道他不好意思,红着眼睛把纱帐放下替他遮挡,自己出来见过贾母,两位太太,又与宝玉,众姐妹等见了礼,这才开口,有些难以启齿道:“让老祖宗担心了,原是他不听话捣乱,把先生的书房……给烧了,这才挨了打。”   贾母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话来,这外孙怎么也有混不吝的时候?   身后的宝玉就不高兴了,道:“就算如此,为人师表不该以德服人?怎能这样下重手打人?”   床上的林朗很是配合的又哀叫了几声,“哎哟,唉……”   凄惨的声音把黛玉的眼泪都逼出来了,回头不放心地瞧了瞧,道:“既然错了,被罚也是应该的,只是瞧着让人……心疼。”   贾母叹了口气,对黛玉更加怜惜,怒道:“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的先生,看我不叫人拆了他的书院?”   凤姐“噗嗤”就笑了,“老祖宗前儿还要拆了太医的招牌,今儿又要拆了人家书院,赶明我要是碰见哪个不长眼的,就告诉老祖宗,让您老拆了他的骨头,看以后哪个敢招惹我?”   贾母啐了一声,也禁不住笑,“就你话多。”   说话间,凤姐已经上前到床边,隔着帘子问道:“朗哥儿啊,知道你脸皮儿薄,我也不瞧你,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你只管叫人告诉嫂子,再不济还有你琏二表哥,你姐到底是个千金小姐,也没照顾过人,白白让她操碎了心倒不好,有事只管来烦我就是了。”   林朗隔着纱帐道了谢,黛玉也在外面道了谢,余下众人也都安慰看望一番,这才各自回去。   等到众人都散去,林朗刚要开口跟黛玉说话,院里就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到燕来高声道:“大老爷到!”   黛玉愣了一下,就想着要去迎接,贾赦就跟踏着点儿似的一头进来,冲着黛玉摆了摆手,直爽地说道:“不要多礼。”   他一挥手就有几个丫鬟从身后露出来,个个捧着锦匣,有一些补品,书画,还有一些新颖的金银首饰,黛玉一看有些愣住了,谁家探病送首饰?   “哈哈哈,这都是你董家干爹送来的。”贾赦道。   黛玉又一阵愕然,林朗刚挨了打,干爹怎么就知晓了?   不等她问,床上的林朗就是一阵叫嚷,“就这么点东西就想安慰我受伤的心?哼!不收不收我不收!”   贾赦几大步走近林朗身边,掀开纱帐,用一双大手啪地打在林朗屁股上,“臭小子,别得寸进尺啊!又不是真打你了,跟老子面前还装。”   林朗“哎哟”一声,“我说大舅舅您就不能轻点,我的屁股真的有点疼……”   一旁云里雾里的黛玉,腾腾腾几步走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林朗,阴恻恻地叫了声:“林-朗-”   玩的很欢快的林朗贾赦瞬间收了手,看着黛玉幽怨的脸,贾赦呵呵退了几步,林朗使劲儿往墙角挪了挪,“姐,我是要跟你交代来着,一直不得空,其实,……我很乖……”   “你烧了先生的书房!”   “不是我,是干爹烧的……”   黛玉又是瞬间呆萌掉,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敢骗我!”   林朗只呼冤枉,巴拉巴拉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昨日董谦佑接到贾敏失踪的信儿,就担心黛玉林朗两人的安全,思来想去,觉得把林朗也放到黛玉身边,会方便照顾,也更加安全。   于是,今儿一早,他就先到贾府偏院,把贾赦从被窝里拉出来,而后两人前往凤梧书院,准备把林朗带回来。   他们先把事情给林朗说了一遍,林朗虽然忧心不知何人要对付林家,但他性子稳重,并没有慌乱无措,听从董谦佑的安排。   但是考虑到,贸然将林朗带回贾府有些打草惊蛇,老狐狸就考虑怎样给林朗创造个“惊心动魄”的找揍法。   赶巧的是,就在董谦佑四下走动时,失手把蜡烛碰倒了,因为先生的书房多是书籍纸张,瞬间着火,三人匆忙跑了出来。   出来后,林朗还在恍惚之间,正逢先生也来到书房,碰巧瞧见了林朗独自站在外面,而董谦佑,贾赦两人已经不厚道地溜了。   于是,林朗“近乎完美”地被揍了一顿,好在董谦佑已经交代过执行处罚的人,下手是“雷声大雨点小”,林朗叫的挺惨,实际上没受多大罪。   听完以后,黛玉才松了口气,她早就觉得所有的事情赶得太凑巧,好在是真真假假一场戏。   放下心来,黛玉斜眼瞧了林朗一眼,娇音俏语,软绵绵叫了声:“朗大爷……”   林朗瞬间觉得一阵莫名的紧张感,不寒而栗,“姐……姐……你……”   不待他说完,一旁作壁上观的赦大老爷就听到了特别有节奏感的小曲儿……   “你没事还哼哼唧唧!”   啪啪,啪啪,一阵噼里啪啦声,“哎哟,哎哟哟……”   “你没事还哭天喊地!”   啪啪,啪啪,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声,“哎哟,哎哟哟……”   “你没事还让我掉了那么多眼泪!”   啪啪,啪啪……   黛玉也下不了重手,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林朗很配合地叫苦连天,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门外的丫鬟们个个心惊胆战,心里嘀咕,这姑娘一向柔弱温柔,跟个天仙似的人物,今儿怎么了?这朗大爷不是还病着呢?   唯有学过医的芊妍很淡定,瞧朗大爷那面容红润,意气风发的脸,还有炯炯有神的眼,哪儿就受伤了?又在逗着姑娘玩儿呢,啧啧,玩出火了吧?   现在明显是被黛玉这位小祖宗发觉了,分分钟揍他没商量!   屋内,两姐弟闹腾了一会儿,黛玉才想起贾赦,她脸色绯红,赶紧道了谢,一举一动优雅天成,哪有刚才泼辣的模样?   这角色转换太快,赦大老爷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喷了。   黛玉更是尴尬。   贾赦笑眯眯地说:“这年轻人嘛就该使劲儿折腾,赶明我把迎春送过来,你没事提点提点她。”   猝不及防的被称赞,黛玉真不好意思了,却有种在自家人面前的舒心,“舅舅莫要笑话我了,玉儿还要拜谢舅舅的大恩。”   贾赦却笑道:“别讲究那些文绉绉的,你俩在这儿住着尽管放心,你母亲的事也别担心,听你干爹说,只管照顾好自己,不日会有来信。”   黛玉与林朗心头的大石才堪堪放下,两人再三道了谢,又被交代着不许出门,这才送走了贾赦。   不过一会儿,贾政也过来瞧了一回,黛玉林朗给他请了安,贾政也不坐,隔着屏风对林朗道:“你这孩子一向稳重,偏偏做了这样混的事,若不是先生已经罚了你,我这做舅舅的也要说你一顿,君子之行,必要尊师重道,你今儿这行为岂不是给你父亲丢了脸面?”   黛玉在内一听只觉得心里一沉,其他人无论如何都是来关怀一番,只有这再正经不过的二舅舅一上来就问罪,若是朗哥儿真的挨了打,这会儿指不定多难受?   她这样想着,就扭头看过去,只见林朗面带嘲讽,嘴里还特别惶恐地说:“外甥再也不敢了……”   明知林朗在做戏,黛玉却觉得恼怒异常,自己家的弟弟从小乖巧,哪里给人添过乱,父母都没这般训斥过,二舅舅又装什么正人君子?   以前他对宝玉严苛管教,自己还未觉得有什么,只是莫名对朗哥儿大加训斥,却让黛玉心有愤懑,果然是“假正经”!   她忍不住就要呛声,林朗反应迅速地拍了拍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不过看着黛玉因为受气而红透的眼眶,他也有些厌烦,肚子里的坏水瞬间冒了出来,就道:“舅舅的教导外甥铭记在心,以后一定向宝二哥多学习,再也不惹事了。”   黛玉……乖,你还是别学的好。   贾政老脸一红,这林朗小小年纪已经去了书院,而宝玉还整日在内院厮混,自己这脸上真是挂不住。   这样想着,政老爷也不想多待,急吼吼说了几句,就准备去训斥宝玉。   眼见贾政离去,黛玉忍不住拿指头往林朗头上戳了戳,“你这促狭小鬼,好好地偏要殃及池鱼。”   林朗耸耸眉毛,“我又不是他儿子,我家老子比他有能耐,我也比他儿子有能耐,他想要训人,自己回家找自己儿子去,半斤对八两,刚好配得上,我才不受这冤枉气。”   黛玉闻言笑了起来,这股傲气与父亲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心底有些担心宝玉,可别平白被贾政打了。   不过还没等到贾政找宝玉的晦气,宝玉自己就遭了难。   这消息原本林家是不知道的,直到晚上的时候,宝钗过来探望林朗,送了些上好的药膏给他,说话间,黛玉这才知道宝玉晚上的时候被蜡油烫伤。   就算这样,宝玉当时还想着林家如今多事之秋,不想劳烦众人,就求了王夫人不要声张。   王夫人还以为宝玉不想晚上惊扰贾母,暂时应允了。所以如今也只有王夫人处的人知道,而宝钗也是因为跟着薛姨妈去王夫人院说话,这才知道了。   “我今儿和妈去了我舅舅家,等回来才知道朗哥儿受伤,妈有些身上沉,就让我过来瞧瞧。你也别太担心,我拿的这药用着不错,小时候我哥哥挨打了,用上两天就好了。还有朗哥儿年纪小,到底是男孩子,也皮实些,爱玩爱闹正常着呢,你莫要骂他。”   “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只管找我,你知道,我家里没别的,这些小东西还是有的,你管我要也方便。”   宝钗一番话说出来,如同春风拂过,很会劝慰人,也很贴心。黛玉听完,连连道谢,还亲自送她出了门。   看着宝钗的身影融入夜色,黛玉才扶着门转身,以前从未考虑过得事也浮现心头。   她向来不喜宝钗八面玲珑,处处讨好人心的言行,可是换一面去想,她林黛玉是官员之女,自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平生任性而为,随心所欲,没人敢拿捏一二;宝姐姐却是皇商之女,薛家大哥又是无才之人,若不是宝姐姐处处留心,样样拔尖,她这样的样貌品行只怕必然惹人惦记,那该是如何凄惨?   前世也许是她不懂,如今许多事情倒是有许多可以容忍,可以释然。   那些落井下石,轻贱她之人,她必定不会饶过,那些本可原谅之人,自己又何必执着?   思来想去,只觉得神清气爽,她转身回了屋子,交代人好好照顾林朗,并让人多做些荷叶瘦肉汤,这几日大家都惶惶不安,好好吃些东西,养心安神。   至于宝玉,自己也不好这会儿过去。若是搁以前,她必定要即刻去看他。可是不知怎么地,如今自己虽然还是放不下他,却没有以前那般痴狂。   等明儿再去探望一番也不迟,而且这事以前也是有的,想来前世他是被贾环烫伤,难不成现在还是贾环? 作者有话要说:  人性这东西太复杂,唉:-(仰天50°……) 不过,林妹妹的行为不会太圣母,宝姐姐的行为也不会太白莲花,她们只会因为情况不同,而有不同的反应,表担心啦。 近两天,收藏的亲们增加了不少,我的小心脏砰砰乱跳,动力十足,特此谢谢所有支持我的亲们! ╭(╯3╰)╮感谢不离不弃的大家!   ☆、黛玉在贾府(3)   次日一早,因想着要去瞧瞧宝玉,黛玉让人拿了件湖色缎绣菊花纹袷衣,彩绣折枝菊花纹飘逸自然,是贾敏今年叫人新做的,还未上过身。   萱妩度量着黛玉该是要去探望宝二爷,就梳了个桃心髻,带上金嵌珠宝圆花,又插了两只碧玺花簪,既落落大方又不俗气,黛玉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这边黛玉刚梳妆毕,芊妍和雁归已经把饭菜在林朗屋里的炕桌上摆好,林朗既然要装病,就干脆趴在床上,指挥燕来给他拿饭夹菜。   黛玉瞧着他那懒样儿,伸出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搓牙道:“要不要我给你喂着吃?”   语气里满满的威胁,林朗哀叹一声,“唉,我就是个受苦的命,这么多人偏偏一个都使不着。”   “别跟我磨牙,”黛玉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你在学院不是自己动的手?怎地就这会儿受苦了?”   林朗傲娇地一抬头,“学院里又没个姐姐心疼我,我喊苦喊累也没用,这会儿有姐姐在,我就是受苦了!”   “呸!歪理儿倒是一个接一个。”黛玉心里还是很开心有个人能这般依赖自己,说着话就接过燕来手中的碗,亲自喂林朗吃饭。   林朗也没不好意思,得意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啊呜啊呜吃了几口,就开始嫌弃黛玉喂得太慢,自己接了过来,赶黛玉去吃饭吧。   见他这么多事,黛玉恨得牙痒痒,戳了戳他的头,自顾自去吃饭,林朗怪模怪样地叫了几声,惹得一众丫鬟偷笑,都知道朗大爷在故意逗姑娘玩儿呢。   一时吃了饭,叫人过来收拾,迎春身边的小红就进来,先跟黛玉林朗请了安,才道:“我们姑娘在老太太那儿听说宝二爷被烫伤,如今老太太他们都要去瞧瞧,就叫我来跟姑娘说一声。”   黛玉点点头,称知道了,顺手赏她了一支素银簪子,小红连忙磕头道谢。   因为这两天林家姐弟都病的病,伤的伤,贾母体恤他们,就让他们在荣新堂里开了小灶,不必每日昏定晨省。   而迎春随其他人早起去请安,恰逢王夫人回道昨日宝玉被烫伤,贾母又气又急,一面去后罩房瞧宝玉,一面怒斥跟着宝玉的丫鬟们。   黛玉得了消息随即带上萱妩,雁归去贾母院,因为林朗身边从来只有小厮,就留下芊妍,燕来两人照顾着。   等她赶到贾母院里,宝玉的屋内已经站了一堆人,贾母一面关切地安慰着宝玉,一面问王夫人为何昨日不来回。   王夫人赶忙道:“是宝玉的主意,他这孩子怕扰得老太太不安生,偏不要我声张。”   贾母的脸色稍好些,嘴上还说:“他是个孩子,你也跟着他胡闹。”   王夫人脸色不变,也不说话。   身后的凤姐就开口笑道:“这当妈的自然是心疼孩子,肯定想要早早儿告诉老祖宗,偏偏咱宝玉体贴老祖宗,这不是让姑妈两头为难?只能先顾着老祖宗,全了宝玉的一份孝心不是?”   贾母这才欣慰点了点头,看着宝玉道:“素日都说我疼宝玉,可你们瞧瞧这孩子的心性怎不叫人疼?”   说着仔细看了看宝玉的脸,因为涂了膏药也看不出什么,就柔声问道:“还疼不疼了?怎么就烫着了?”   “不怎么疼了,”宝玉歪在床上道,“也没多大事,是我自己撞翻了灯台,这才烫着了。”   “你身边那么多丫鬟都不看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贾母却存疑道。   王夫人凑声道:“也不怪丫鬟们,我叫了赵姨娘在裁样子,让丫鬟们都在别处站着别挡了光,谁知就出了乱子。”   站在一边的赵姨娘抿了抿嘴,指甲掐在肉上也不觉得疼,干脆地往地上一跪,一脸心疼不已道:“是奴婢的错,当时只顾着剪样子,也没留心看别的,实在是不应该。”   没料到赵姨娘这么就认了错,但话里话外却是她没有注意别的,虽然说的是实话,却让王夫人心里不舒坦。   贾母就皱着眉,骂道:“要你们这些黑心老婆做什么,一个个不长心,让我宝玉平白受了苦,你去我屋外跪两个时辰。”   赵姨娘也不敢说委屈,忙不迭磕头,自己转身去贾母屋外受罚。   看着赵姨娘从身边经过,探春原本就有些怪异的脸色更是雪白,手指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动作。   贾母坐了一会儿,宝玉也有精神,跟着她们姐妹说笑一会儿,猛然瞧见黛玉在往自己脸上看,赶紧撇过去一点,生怕她瞧见。   别人没注意,黛玉却是瞧见了,以前他烫伤那次,怕自己嫌脏,还死活不让自己看。   说笑一会儿,大家都要回去,因着赵姨娘在前头跪着,姑娘们都不太好意思去前头。   凤姐心领神会,她不在意赵姨娘,却想着恐伤了探春的面子,就笑道:“老太太何不趁着今儿去花园里逛逛,那桂花开的正好,我们都沾沾老祖宗的光,今儿就赏一回桂花。”   贾母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喜欢香气浓郁的花草,一听也就同意了。   一干人去了后花园,早有丫鬟婆子们在亭子里铺好了软垫,上了茶点,时鲜水果。   三春,黛玉,宝钗等带着各自的丫鬟凑到河边看鱼。   虽然在玩闹,看得出来探春有些心神不定,黛玉宝钗是个亲戚家,不好说什么,惜春性子冷淡,不爱搭理人,唯有迎春能去劝劝她。   过了好一会儿,贾母乏了,众人才回去。   探春在屋里自己转悠了一会儿,抬头问侍书,“有多长时候了?太太在做什么?”   侍书低声道:“估摸一个多时辰,该是快了,刚才小丫鬟偷偷来说,太太有些头疼,已经睡下了。”   听完,探春紧了紧帕子,长出口气,道:“你随我去老太太院后面的夹道。”   侍书有些迟疑,却还是应了声。   两人避着人躲到了夹道内,这都快晚上了,一般没有人再来往,而赵姨娘一会儿定是要从这儿过的。   探春有些心急地在夹道内踱步,不时往门口瞧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有脚步声与说话声传来。   她拉着侍书屏住呼吸,只听见貌似是贾环的声音。   “你抓紧着我,唉,不行我背着你?”   “混说什么呢,你嫌我跪的时间短了?这没良心的东西。”   赵姨娘的话依旧尖酸刻薄,却不如往常一样尖锐高昂,有些明显的疲惫。   “我这不是心疼你,你是我娘我怎么就背不得?唉……”   “哎哟,我的祖宗,你别胡吣,有这份心,也不枉把你从肠子里掏出来。”   两人说这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夹道,探春犹豫不决地迎了过去,低着头,嗫喏:“姨娘我来扶你?”   一旁的贾环这两年也见长,身材修长,这会儿不似人前的猥琐顽惫,隐约有股当家爷们儿的气势,他此刻冷冰冰瞧了一眼,冷着脸,抬手将探春的手挡回去,毫不留情。   “不敢劳烦三姑娘,有我扶着我娘倒是安心,省得哪天又得受罚。”   探春一颗心如同掉入冰窖,他唤作“娘”,而自己唤作“姨娘”,这已经不同,可是大家里谁家姨娘的孩子不是管自己的娘叫“姨娘”?   她也不想去思索谁对谁错,只喃喃道:“昨儿是我不对,只是……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不是没有心肠的人,我以后……”   “没有以后!”贾环定定地望着她,“以前送去的东西,爷自当喂了狗,你与我之间有亲有故也是因为你口中的赵姨娘,既然三姑娘瞧不上她,爷也没有别的在乎了。”   “环儿你这是说什么?我只是一时口快……”探春又气又急。   贾环手一抬,身姿如松,“这不是最要紧的,我在乎的是你从未替娘想过,既然你的心只装的下那些人,我的心里也容不了你。”   “我知道,你嫌弃姨娘出身低,言行粗俗,但这就是事实,我贾环知道她有多少缺点,但我知道她生我养我,处处维护我,她撒泼耍赖不过是为了我多争一点,你所瞧不起的蝇头小利,却是她为了让我过得好一点而抢来的。”   探春眼中含泪,委屈道:“那她只给了你,她不在乎我……”   贾环忽而就冷笑,瞪着她道:“三姑娘的话太诛心了!若不是你几次三番扔掉娘送去的东西,她又为何不送?你嫌弃那些零碎东西,但你可否想过那些是她辛苦得来,却毫不保留送与你?”   “你嫌弃她吵闹不休,但你可否想过若不是如此,她又该怎样维护自己,维护我?”   “若不是她提醒,我又怎会知道你们女儿家闺中谈话,又怎么知道你爱吃什么糕点?你不是痴傻不懂,而是从没想过她的好。”   贾环清冷的眼眸在昏黄的天色下,如同皎洁明亮的月光,“姑娘想平步青云,我没有理由阻拦,我只是个庶子,无才,无德,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明白自己的位置,三姑娘,珍重!”   说完他扶着赵姨娘就要走,赵姨娘嘴张了张,兴许真的有些失望,没有说出话来,低着头不去瞧探春。   探春已经泪流满面,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压抑心头,冲着他们的背影道:“我若是知错了,怎样?”   幽幽的一声叹息传来,贾环道:“捅出去一刀总会流血,最后总会留疤,我不知道娘是不是还禁得住你的刀子?”   两人渐渐走远,探春蹲下来,抱着自己低声啜泣,发自心底的疼,侍书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明显被不一样的贾环镇住了,她半跪着安慰探春。   过了好一会儿探春才停住了,抬起头来,依旧维持自己精明能干的国公府三姑娘的威严,她擦干了泪,沉声道:“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漏出去。”   侍书心头一紧,赶忙答应。   这边贾环扶着赵姨娘往住处去,赵姨娘忽然斜着眼瞧他,“今儿怎么这么威风?吓了老娘一跳,还当你被鬼上身了。”   贾环很是认真的说:“儿子真的想明白了,你放心,有我一天,后半辈子不让你受委屈,大不了带你走。”   看着他有些青涩却有些成熟的脸,赵姨娘心头一颤,忍不住叹口气,“大老爷……还是有些材料的!”   母子两人放缓了脚步,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赵姨娘就先回过神,“走快点,你这糊涂东西,走慢了也没银子捡,一会儿老娘腿断了,看我不捶你,没个心劲儿~”   贾环哭笑不得,“是是是。”   夜色渐浓,如同一团无边无际的黑雾把万物掩盖,好的坏的,良善的恶毒的,都该停一停,歇一歇。   探春倚在罗汉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昨日的情形又一遍遍在眼前回放,转而是贾环的话慢慢回响,夜很静谧,静的让人害怕,心莫名失落。   贾环的脸如同寒冰,这寒冰是她亲手打造的,她又是如何把一潭死水春水化为冬日的坚冰?   她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也许是:从始至终。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看了狐妖小红娘,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你们懂得,我就没能更文…… 其实吧,我是个属性带抽风的笔者,大家见谅~ 谢谢大家的评论与支持,我会努力更更更!   ☆、黛玉在贾府(4)   探春轻轻阖上眼睑,昨夜之事历历在目,一次次回想,把自己的心刺的千疮百孔。   昨日,王夫人叫来贾环抄《金刚经》唪诵,贾环答应着,命人点了灯,坐在炕桌旁抄写,彩霞过来端给他一盏茶,他便顺势与彩霞调笑。   而赵姨娘奉王夫人的命在炕头的桌上剪样子,探春过来请安还未回去,就在一边坐了。   过了不一会儿,宝玉在外吃了酒回来,赖在王夫人旁边说长道短,王夫人瞧他有些醉了,便叫彩霞给他拿了枕头,让他在炕上躺一会儿。   宝玉睡着也不安生,拉着周围的丫鬟们胡闹。贾环不耐烦,抄好了经书,给王夫人送过去,只留一旁赵姨娘在另一边剪样子。   就在这空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宝玉竟然碰倒灯台,一盏油汪汪的蜡油瞬间洒了半边脸,疼的的“哇”就哭起来。   王夫人等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探春也没瞧见怎么回事,只借着灯光看到宝玉左脸一溜燎泡,心急之下,口不择言道:“姨娘也真是的,站在旁边也不知道瞧一瞧,怎么就让二哥翻了灯台”   探春说完就后悔了,下意识抬头就看到赵姨娘有些错愕的神色,还有贾环阴冷愤怒的目光,她心里就一寒。   好在赵姨娘站的远,王夫人也没有怀疑她,只是听了探春的话,把一腔怒火转到她身上,“没成见的下流贱妇,素日就想祸害我的宝玉,这会儿可是得意了?”   赵姨娘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太太别冤枉我了,我只顾着给太太剪样子,哪有眼去瞧别处。”   所幸宝玉也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翻的。王夫人狠狠数落了赵姨娘一顿,这才作罢。   此刻想来,探春觉得自己着实可笑,差点要害了自己的生身母亲,也怪不得环儿与姨娘寒了心,如今不过是她自食恶果罢了。   而黛玉回到荣新堂,刚进院,就听见丫鬟们住的房间里有争吵声传来,她一时好奇便走过去,身后的萱妩,雁归脸色微变,雁归就叫了声:“姑娘慢点。”   屋中的吵闹声瞬间静了下来,门吱呀一声打开,燕来和几个二等丫鬟从屋里出来,“姑娘回来了。”   “怎么了?我刚才听着你们在吵架?”黛玉浅笑问道。   一个二等丫鬟搓着衣角,张嘴就要说话,雁归立马瞪了她一眼,丫鬟赶紧低头噤声。   黛玉回头瞟了一眼萱妩与雁归,声音猛地拔高,有几分冷厉,“燕来,你说!”   燕来虽然年纪小,却不是不知事,只管低着头道:“不过是在闹着玩,姑娘回屋吧,外面天凉。”   黛玉看着明显有隐瞒的丫鬟们,拔腿就推开门进去。   “姑娘……”萱妩叫了声。   黛玉已经进屋四下打量,猛地瞧见东厢房的炕上似乎摆着饭,她便一掀帘子走了进去,几个丫鬟亦步亦趋跟上。   看了看炕桌上的饭菜,黛玉眼中精光一闪,眼前只有几个馒头,两碟没油水的青菜,几碗如清水的粥,再无其他。   这么一看,她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握紧手掌,扭头盯着几个大丫鬟,喝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他大丫鬟都不说,唯有燕来性子急,怒气冲冲地说:“从咱家太太失踪后,送到丫鬟房的饭菜就跟今儿一样,咱家打发乞丐的都比这好,他们摆明就是……”   “燕来!”萱妩急忙止住她的话,看着黛玉脸色阴沉,忙笑道,“咱自己也有小灶,不爱吃便不吃,横竖自己能做,姑娘别为这操心,不过是小事。”   雁归也瞪了燕来一眼,大家都知道姑娘近来烦心事多,都忍着不说,偏生今儿让姑娘知道了。   “姑娘,咱回去吧。”雁归要来搀着黛玉,黛玉没有理会,反而转身手臂一挥,炕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汤汁洒的到处都是。   看着黛玉突然发了脾气,萱妩,雁归,燕来,还有其他丫鬟立马齐刷刷跪下,“姑娘别伤了手。”   黛玉转身往炕上坐下,看着一地的丫鬟们也不叫她们起来,自己默不作声,直直盯着她们,忽地问,“你们可知我为何生气?”   萱妩拜了一拜,迟疑道:“姑娘是恼我们不告诉您?”   “看来你们心里也清楚。”黛玉轻抬眼眸,一种清冷的威严贵气弥漫周身,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不告诉我,大概是在替我着想,一来因着老爷太太和大爷的事,我近来忙碌事多,二来因我们住在外祖母家,比不得自家,你们可是怕我暗自生气?”   丫鬟们面面相觑,还是点了点头。   黛玉忽地笑了,如沾染露水的清荷一般惊艳,眼中却有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高傲,“你们这样想也通透,但是你们在外就是代表着我林家,你们一味忍让,岂不是告诉别人我林家人软弱可欺?”   “再者说,我是主子,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你们让其他人如何看我这个林大姑娘,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往后都给我记清了,出了门儿你们就是林家的脸面,谁若是故意打脸,你们就给我翻倍打回去,谁要是做不到,别怪我知道罚你们!”   底下丫鬟们齐齐应是。   黛玉这才稍微舒了口气,道:“这次只当我没把规矩讲清,若是真罚了你们,倒寒了你们的心。”   萱妩机灵,立马道:“姑娘罚我们四个吧,原是我们没带好头,才让众姐妹都受了苦。”   雁归,燕来也连忙附和。   黛玉略一沉吟,道:“也好,错了就该罚,这次姑且念你们有情可原,罚你们四人两个月的月钱,其他人记着这次教训,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谢姑娘!”一干人都叩谢。   等萱妩三人扶黛玉回房,其余丫鬟们都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想不到姑娘发脾气这么厉害,连四大丫鬟都被罚。   众口相传,不过一晚上林家仆妇都知道了,原来有些怨气的都立马偃旗息鼓,省得触了霉头。   黛玉回到房里,便命雁归从箱子里找出四只沉甸甸的赤金镯子赏给了她们四个,这一罚一赏,她们几个还赚了。   连林朗屋内伺候的芊妍都赶过来谢恩,黛玉淡淡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以后行事要多计较些,对了,萱妩,从抽屉里找十两银子,明儿你们几个设一桌酒席,去请鸳鸯,杜鹃,平儿,金钏,袭人,再者那几个大丫鬟一起尝尝咱这儿的饭菜。”   萱妩心领神会道:“那我一会儿就去把银子交给厨房上的人,只说我明天要办个庆生酒,就咱自己院里的丫鬟们聚聚?”   顿了下她又笑道:“我瞧着五两银子就够的,哪里用的了十两?”   黛玉嫣然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就十两,越多越好!”   其余三人都笑了起来,雀跃嚷道:“明儿一定把那几位请来,瞧场好戏。”   到了第二日中午,林家的四个大丫鬟便亲自去请了贾府各个主子身边的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请她们去吃酒。   大多数人都来了,平儿因跟着凤姐有事一时走不开,只送了贺礼过来,莺儿今儿跟着宝钗薛姨妈出去,也没在府里。   大家陆陆续续过来,荣新堂热闹非凡,迎春与黛玉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些稀罕,就过来问了一句,黛玉神神秘秘地让她等着看好戏。   迎春如今也养成了不嫌事儿大的脾气,命小红端了棋盘到黛玉房里,自己拉着黛玉下棋,挥手让小红去凑热闹。   两人在西窗的炕上坐着,隔着窗户能瞧见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萱妩今儿平白收了好多礼。   “有什么大戏,林姑娘跟我说说呗?”   “二姑娘耐心等着,想看戏还不等及这粉墨登场的功夫?”   黛玉说着话,已经下了一子,迎春不好怠慢,赶紧低头去看。   忽地就听见外面一声高喝:“站住!”   黛玉稍加探头,眉眼弯起来,“走,看戏去。”   说着话就领了迎春出去,丫鬟们都赶忙问好,黛玉迎春点点头,往门口走去,只见鸳鸯柳眉倒竖,瞪着灶上的柳家媳妇,柳家媳妇一脸心虚地领着三四个人提着食盒,看情形是要走。   “出了什么事?”黛玉问。   鸳鸯别过头来笑道:“林姑娘好,二姑娘好,我刚才要进门,恰巧碰见这柳家媳妇,也不知怎么她调头就要跑,我喊了她一声,可是吓着姑娘们了?”   黛玉走上前,摇头浅笑道:“没有的事,只是听你们玩儿的热闹来瞧瞧。”   转而看向柳家媳妇,道:“你这是送了什么好吃的?昨儿萱妩这丫头还特地从我这儿支了十两银子送过去,说要请姐妹们好好吃一顿,你拿来让我瞧瞧,这十两银子到底换了什么花样?”   那柳家媳妇闻言,脸色苍白,嗫喏几下没说出话来,死命抱着食盒不动。   周遭的丫鬟们都瞧着她,鸳鸯皱着眉,喝道:“姑娘说话,你没听见?”   黛玉使了个眼色,燕来仗着身量小,麻利儿跑过去,硬扯着把食盒抱了过来,手一掀,“姑娘,瞧。”   黛玉与迎春同时看了一眼,两人双双变了脸色,黛玉的脸色铁青,眼里弥漫着刺骨寒意,有些惊讶与愤怒。   鸳鸯瞧着不对,凑过来看,只见里面不过放了几盘凉青菜,炒豆腐,只有一盘荤的还是被人动过的,糕点与汤根本就没有。   这么一瞧,鸳鸯脸色转瞬变得奇差,这边黛玉冷喝一声,“你们几个也都掀开!”   那几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磨磨唧唧不敢动,萱妩芊妍等人大步走过去,给一一翻开,瞥过去,都是上不了桌的东西,还有的明显是吃过剩下的。   作为请客的人儿,萱妩咬着牙道:“好好好,好的很呢!我拿十两银子扔水里还听个响儿呢!”   说完她夺过一个食盒“嘭”砸到柳家媳妇身上,“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汁水乱溅,柳家媳妇吃痛地跳了起来,“姑娘又没说要请人,怎么怪我头上?”   “我不请人,你就让我林家的吃这些东西?好个长着狗眼的东西!”芊妍雁归一连声就骂了起来。   燕来蹭蹭地走过去,夺了其他的几个食盒,一连串扔在地上,让人瞧着都解气,“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平白欺负到我们头上,你还有理了?拿着我们的银子都喂到自己的黑心肠里了!”   一旁的袭人,麝月,侍书,鹦哥,小红连忙过来劝着,袭人道:“几位好妹妹消消气,想来是她一时糊涂,让她赶紧去重做就是了犯不着与她置气。”   迎春站在黛玉身边,没说话,鸳鸯赶紧到黛玉另一侧,拉着她道:“这糊涂油脂蒙了心的黑心肠,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这么糊弄人,姑娘别恼,我这就说她。”   黛玉把手一扯,冷冰冰地下命:“都给我回去收拾包袱!这就家去!”   鸳鸯一听知道不好,连忙给杜鹃使眼色去请贾母,她劝着黛玉,黛玉却一转身,执意要走。   鸳鸯瞧她不是开玩笑,自己噗通就跪了下来,拉着黛玉道:“姑娘别说气话,不过是些下人,姑娘何苦气坏了身子?”   其余的丫鬟们带着灶上的人都立马跪了一地,劝着黛玉,这鸳鸯瞧见迎春,忙道:“二姑娘,您好歹帮我劝劝林姑娘,今儿是我在这儿,林姑娘要走的话,必定是怪我处理的不好。”   迎春虽然猜测黛玉故意而为之,明面上少不得劝了劝,那柳家媳妇冷汗直流,心道,这次完了,弄鬼偏被抓了个现行。   她低着头,心里又咒骂着周瑞家的,都是她给出的馊主意。原本府里哪个不知道黛玉林朗是贾母的心尖,可周瑞家的怂恿着说,反正林家老爷太太都凶多吉少,这林家姐弟以后指不定就要寄人篱下,只要她们把林家丫鬟的伙食弄差一点,又不是林家主子吃不好,没人敢说到老太太面前。另外,还能攒下来不少钱呢。   这柳家媳妇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谁知这次怎么就被鸳鸯她们碰上了,自己怕是要栽了。   黛玉的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早就让人打探过,此事还有周瑞家的手脚,这次一下子定能让周瑞家的与柳家媳妇都栽了,感觉好像……不错。   前世,这柳家媳妇没少抱怨说,林姑娘在贾府白吃白住,府中多少流言都是从那儿传来的。贾府明明收了自家三百万两,却让她每日活的那般小心翼翼,心酸与无奈,她不回报一下怎能说得过去?   她林黛玉的心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真要作弄这起子小人,倒是显得她不顾身份,只是如今撞到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众人还未等来贾母和其他的主子,林家的一个管家媳妇却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高呼:“维扬来信了!”   黛玉猛地睁大眼,心脏漏跳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早也盼,晚也盼,只盼本文收藏过两百~ 一个人,总是赶脚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亲亲们,加油↖(^ω^)↗吧!狠狠地鼓励我吧,支持我吧! 么么么,谢谢所有看文,评论,收藏文章,收藏我的小伙伴们!   ☆、黛玉在贾府(5)   黛玉叫那管家媳妇把信呈上来,她拿过信就往林朗屋里走,千盼万盼终于有了回音,只是不知是喜是忧?   三两下拆开信,一眼就瞧见林如海那飘逸隽秀的字,只见写着:   “安然无恙,勿忧,不日归”。   偌大一张信笺上只有寥寥九个字,却让黛玉林朗二人真真切切地安了心,至于父亲为何不解释,他们心里也明白,江南暗流涌动,多说无益。   不过多时,贾母与王夫人带着人匆匆过来,还没进门贾母就高声呵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我的玉儿和朗哥儿,我老婆子还活着呢,真以为这府里由得了你们做主了?”   身后的王夫人低着头,眼神晦暗。   屋内黛玉林朗听见声音,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贾母进了院只见乌压压一片,只是没见黛玉林朗,就看向了鸳鸯,鸳鸯赶忙回道:“老太太,刚才林家来人说维扬有信儿了,想来是姑太太与姑爷有消息了。”   不等鸳鸯继续说,黛玉已经走出来,未语先垂泪,“外祖母,母亲和父亲来信报了平安。”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就说敏儿她福大命大。”   黛玉拭了拭眼泪,盈盈一拜,“既然父母亲已然无事,玉儿今儿就拜别外祖母,领着朗哥儿家去,省得惹了别人的厌弃。”   贾母急道:“这是做什么?有我在谁敢欺负了你们不成?”   一面说,一面喝道:“哪个是灶上的人?让我看看是什么脸面人物,竟敢克扣自家亲戚的吃食,明儿是不是要把我一并饿死,随了你们的意?”   眼见贾母发了火,王夫人连并丫鬟等连忙跪下,不敢接声。   黛玉柔声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这也是我的错,原本母亲走之前告诉我,已经给了二舅母一千两银子做我们林家人平日吃食所用,也许是这银子不够用,所以有人看不过我们白吃白住,说起来,还给二舅母添了麻烦。”   黛玉话音一落,就如那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的丫鬟们就开始窃窃私语,看来,众人皆不知贾敏给钱的事。   贾母的脸色瞬间铁青,看着王夫人的眼神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剐在她脸上,王夫人只觉得口干舌燥,脸色苍白,她收的那一千两都在自己私房中放着,准备给宫中的元春用的,谁知毫无防备就给抖出来了。   贾母心里暗恨,这王氏越来越过分,偷偷收了敏儿的钱还不告诉自己,若不是看在宝玉的份上,她必定要重重惩治一番。   毕竟是一家人,她也不能不顾王夫人的面子,只能干巴巴地说:“玉儿说的话太见外,你住在亲娘舅家,还需要给什么银子?是下面的人太过分,你放心,我必定狠狠罚她们。”   听出贾母四两拨千斤,对王夫人的维护,黛玉浅笑一下,也不在意,她本来要对付的就不是王夫人。   “有外祖母这句话,外孙就放心了,”林朗不知何时被人扶了出来,站在黛玉身边,握着她的手,“外孙年纪小,也不知道规矩,只是别人欺负了我姐姐,我一定要替姐姐欺负回去。”   “外祖母要为我们做主,那朗儿斗胆请外祖母把那阳奉阴违之人的卖身契交给我,欺负了我姐姐的人,我必不放过,就让我把人带走,死活不论!”   下面柳家媳妇后背被冷汗浸湿,忍不住趴在地上打哆嗦。   王夫人皱眉,忍不住道:“朗哥儿何必斤斤计较?为这么点儿小事……”   “二舅母的话我不敢苟同,”林朗抢先一步,看着黛玉柔柔一笑,回过头少年儿郎的英气尽显,冷言道,“事关我姐姐,绝无小事!”   黛玉在一旁盯着林朗霸气十足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带着几分少女的小得意。   王夫人又要开口,林朗轻飘飘叹了句,“若是宝二哥知道自己姐姐被欺负,一定会与我一样百般维护吧。”   众所周知,宝玉的亲姐姐只有一位,事关宫中的元春,王夫人不敢多说,这林家姐弟果然跟贾敏一样刁钻任性!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满心苦涩,却说不出话来。   林朗看没人说话,不管她们同不同意,反正他自当她们同意了,挥手让芊妍去找几个小厮把柳家媳妇关起来。   那柳家媳妇眼见事情不好,浑身瘫软,若真的被林家人带走,自己一定没个好下场。   她恍惚之间,转头瞧见周瑞家的,猛地扑上去,“周大姐姐救救我!我都是听了你的话啊,你救救我,救救我……”   周瑞家的只感觉鬓角砰砰直跳,神经收缩到一起,一句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你……胡胡……胡说……”   没人瞧见的空档,黛玉与林朗相视一笑,这人啊,在危险的时候,总想扯个垫背的,柳家媳妇不是平常人吗?   周瑞家的打着哆嗦,趴在地上,“老太太,太太明鉴,这柳家媳妇是想冤枉我……”   “周瑞家的,你这会儿不认账了?你自己跟我说,林家太太凶多吉少……”   周瑞家的跪着扑过去捂住柳家媳妇的嘴,冷汗直流。   黛玉脸色如寒冰,冷笑一声,“呵!”   王夫人满心怒火,这群蠢货,平日里只想着勾心斗角,关键时刻谁都靠不住!   贾母毕竟是深宅大院多年养成的老狐狸,岂能看不透?她一记眼刀子甩给王夫人,王夫人心里有鬼,不敢抬头。   “真以为自己是国公府当家的了?”贾母看着周瑞家的一字一顿地说,话义却直指王夫人。   王夫人紧紧握住了帕子,一个劲儿装木头人。   “来人呐!把周瑞家的给关起来,明日送到庄子上,不许再回府!把柳家媳妇打一顿板子,赶出去!”   两人都犯了错,周瑞家的受罚却跟严重些,可见贾母是摆明在告诫王夫人,“还有,王氏,周瑞家的是你的人,你管教不严,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把管家的事交给凤丫头,你自己歇歇吧。”   “是。”王夫人低眉顺眼应答,心里对贾母,林家的恨又多了几分。   贾母心里有些酸苦,她本来想放过王夫人,可是林朗刚才的态度摆明了不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这么做不禁是恼怒王夫人对贾敏的恶意,更是为了让林家满意。   王氏目光短浅,根本想不到林家刚才的平安信还有别的含义。但贾母已经预料到,林如海既然无事,也该到了回京述职的时候,再进京,这探花郎姑爷又该怎样一步登天?   该罚的罚,该教训的教训,贾母携着黛玉林朗去屋里,询问林如海与贾敏的情况,可是这姐弟俩也所知甚少。   而她们口中所涉及的两人如今正端坐在维扬林家,一个个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并无一丝不虞。   话说当日贾敏一行人受袭,不防紫缎推贾敏落水,余下的林家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到了维扬被算后账,轻则打罚,重则发卖。   船行如飞箭,一路安稳,赶往维扬。   到了维扬地面,刚停港泊岸,就有林家人在侯着,比肩接踵的人群井井有条,一辆青绸提花驮轿停在众人之间。   眼见有人下船,林管家躬腰掀开轿帘,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闪出来,真是众人心中“病入膏肓”的巡盐御史,林如海。   他比两年前显得面容清癯,双眸精光闪烁,不见半分虚弱病态,谁也想不到,就在半个月前,林如海还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   甚至,连他自己当时都觉得自己跨不过去这个坎儿。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时,恍惚听见有人在叫“干爹”,他还心下疑惑,这弥留之际为何不是听见玉儿或是朗儿的声音,偏偏听到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干女儿的声音?   一连几日,林如海都能感觉到自己被灌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因为中毒,他的感官全部丧失,想来是很苦的。   只是再多的药,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温文尔雅的探花郎在昏迷之时,想到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活,而是被灌下这么多药汁,自己该怎么解决“三急”?   唉!临了,竟然要在人前失仪,惭愧惭愧。   忙忙碌碌的董漾辰并不知道自家干爹还有如此奇葩的想法,在给林如海喂了三碗稀释过的灵水后,稍微松了口气。   若不是他们一行人没日没夜地驱马狂奔,只怕林如海再有两天就该全身机能衰退,回天无力。   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没辜负林妹妹所托,心里一下子松懈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方。   一直盯着她的徐紫云忙走了几步,刚好在她倒下来之前抱住了她,有些疲惫地叹:“好丫头!这种倔劲儿和舒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记得他追你母亲十五年,也不曾放弃过。”   董漾辰,徐紫云,甲一,殊兰等人在林府住下,漾辰每日去为林如海把脉,每日取一些灵水混在强身健体的补药中,喂林如海服下。   在林如海尚未昏迷之前,全维扬的圣手名医都被请过来为其治病,结果林如海一日比一日虚弱。   所以林管家原本不抱希望,只是不忍破坏了董漾辰“千里救义父”的一片赤子之心,就任她死马当活马医。   跌破众人眼球的是,三日后,林如海醒了!又三日后,他能起床活动了!再三日后,他余毒肃清,与常人无异!   这林如海看自家干闺女的眼神就不对了,多智近妖,又有这般妙手回春之术,偏偏性格张扬,不好不好,就回报给漾辰一顿“谆谆教导”。   漾辰……蓝瘦香菇~   好在林探花善于“收买人心”,送了董漾辰一万两的白银当零花钱,又买了维扬各种小吃,日日填鸭式喂养,于是乎,在贾敏一行到达之前,漾辰明晃晃地胖了一圈!   眼看林如海安然无恙,甚至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船上的林家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于是,出现了以下一幕。   林家人连串下了船,噗通噗通跪了一片,哀嚎之声此起彼伏,“老爷啊~太太出事了~”   走在最后押着紫缎的两个管家媳妇,依蓝,青绣,这才一阶一阶下船来。   原本寒着脸的林如海忽地睁大了眼,大步往这边跑来,那刚下船的一个管家媳妇忽然莞尔一笑,带着一丝如同少女的娇憨。   她瞧着走近林如海,伸手抹了一把脸,露出与黛玉相像的清丽却妩媚成熟的原本面貌。   林如海欣喜之下,一把把她拦腰抱起,揽进怀里,“差点吓死我了!”   贾敏脸色微红,一别两年,贪恋着他的味道,“见不到你,我怎么甘心……”   她抬起头,眼中的爱慕与思念没有任何掩饰,问道:“你怎么瞧出我来?”   “十多年的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你还要问我?”   听着这有些轻佻的话,贾敏嗔怪地白他一眼,风情无限。   看着莫名出现的当家太太与老爷恍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浓情蜜意,跪倒一片的林家人,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着这一篇文,要在50章结束,后来发现我想多了…… 那就争取不超过100章,如今已经35章了,争取成功结文,喜大普奔 PS:我不会太仓促,放心吧~ 大家多多评论,多多收藏,merci !   ☆、林如海的危机   回到林府,青绣并其他丫鬟为贾敏梳洗干净,换上深紫色里衣,外罩品月缎彩绣百蝶团寿字大夹坎肩,整个人靓丽优雅。   捯饬好,她款款走出房门,林如海正坐在偏厅等候,还有黛玉,徐紫云两人也坐在一边。   “干妈!”董漾辰兴奋地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   贾敏看着她,发自内心的欣喜,感激地说:“好孩子,要不是你,我与你干爹只怕就难以相见,你叫我怎么谢你呢?”   “干妈~我可不敢邀赏,幸好您与干爹无事,否则等我回京,玉儿指不定怎么哭给我看呢。”   说的贾敏笑起来,指着她道:“只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玉儿不成?这是什么道理?”   “我才不怕她,这叫心疼,咱家林大姑娘要是委屈了,那眼泪就跟决堤似的,还得要人哄,还是省点事吧。”   看着漾辰唉声叹气的样儿,林如海夫妇却十分熨帖。   等贾敏入了座,开口问:“刚给老爷说的几个人可抓起来了?”   回府路上,贾敏把可能存在的几个内鬼说与林如海听,林如海记在心里,直到进了林家大门,派护卫迅速把几人一股脑抓了。   也不等那些人分辩,暂时全部关押到柴房,安排护卫严密把守。   “已经关起来了,”林如海仔细打量着爱妻,见她面色红润,并无任何伤痛,心中安定,问:“夫人,你这路上到底出了何事?”   其余几人也都竖起耳朵,等着贾敏为他们解惑。   贾敏这才开口讲述。   那日,她带着林家人与依蓝一同上了船,时时刻刻心急如焚,盼望早些时候回扬州。   忧思难解,一来二去,就病倒了,好在有随船大夫,也不是太惊慌。只听从医嘱,吃了几服药,渐渐好转。   一日傍晚,紫缎捧着一盅炖品进来,贾敏正准备接来喝,依蓝却忽然出声阻止,与此同时,紫缎自己已经把那罐子给摔在地上,伏在地上恸哭。   贾敏不解其意,皱紧眉头看向紫缎,“你这是做什么?”   紫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哭道:“奴婢该死,想请太太饶恕。”   “太太知道,奴婢是贺姨娘带进府里的,我虽然打小跟在她身边,但她每日对我非打即骂,若不是太太救我一命,奴婢早就不在了。”   贾敏不动声色道:“这我知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其实,奴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个可怜人,自小与我相依为命,他身体不好,我便将他安置在府外,多数人并不知道,可是,一个月前有个陌生男人找到我,拿出家弟的贴身物件,威胁说我若不听话,便要杀了家弟……”   “他让你做什么?”   紫缎再叩头,“他让奴婢给太太下毒,奴婢承蒙太太救命之恩,又深知与虎谋皮的危险,不能下手,如今求了太□□典,救救奴婢的弟弟,他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   贾敏的脸色阴沉,看着打翻的罐子问:“炖品中有毒?”   紫缎摇了摇头,“并没有,奴婢不敢,只是精神恍惚,才……”   一旁的依蓝莲步轻移,弯下身子轻嗅几下,对上贾敏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   贾敏脸色稍微好转,沉声道:“你若是下了毒,我必不饶你,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此事不再追究,等到了维扬,你自行离去。”   紫缎双眼含泪,“是,可奴婢的弟弟……”   此事贾敏也没有好主意,想到临行前,漾辰说依蓝功夫不错,她便询问依蓝可有办法。   依蓝眼珠子转了转,半晌才说:“虽不敢确保,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我们所有人做场戏。”   经过一晚上的商议,贾敏被依蓝化妆为一个不知名的杂役媳妇,隐于众人之间,而依蓝装成病殃殃的贾敏,给幕后黑手假象,觉得贾敏中了毒。   至于紫缎,如往昔般听从指挥,并在落水那日收到命令-彻底杀了贾敏。   她暗自找依蓝商量,依蓝便教她,到时候趁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贾敏”推下水。   于是,那天落水的实际上是依蓝,依蓝游了一段距离,偷偷上岸,召集之前安排好的人,紧紧盯着船上的动静。   果不其然,有人已经隐藏在官船上,得知贾敏落水,凶多吉少,那人按捺不住偷偷溜走。   殊不知,依蓝已经命人跟了上去,希望找到幕后指使之人,也顺便寻找紫缎的弟弟,把人救回来。   等到入夜,天色昏暗,依蓝才悄无声息地上了船,众人才继续赶路。   而且谁也猜不到,林家太太早就化为杂役媳妇,在青绣的安排下,又去看管“犯了事儿”的紫缎,演了一出灯下黑。   听贾敏讲完,漾辰才无比庆幸当时让依蓝跟在贾敏身旁,否则谁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林如海心疼贾敏受苦,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漾辰回头看着依蓝问,“最后可查到是谁在搞鬼?”   “是……”   “金陵甄家!”林如海抬头,一张脸如同乌云遮日,语气异常肯定。   漾辰诧异,“干爹怎么知道?”   因为牵扯到朝堂之事,林如海并不想多言,贾敏瞧出他的深色不对,便领着漾辰告退。   待二人离去,林如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嘭一拍桌子,整个人站了起来,眼神阴冷。   徐紫云神色自若地捏了块儿云糕,轻笑道:“气大伤身,林大人倒不如早早把江南的事务了结,留着一群秋后的蚂蚱乱蹦哒,迟早要出事。”   他说着话,手劲儿加大,云糕被捏成碎渣,露出一抹笑,邪魅天成,“你们早些收网,我这边也可以了事,唉,真不想再与官家打交道。”   “徐先生身处江湖又与庙堂政务有种种瓜葛,真叫林某人佩服。”   “林大人说笑,我不过是江湖中人,此番牵扯到甄家之事,也不过是拿人钱财□□。”徐紫云粉面含笑,行为举止优雅若女子,却不会让人轻看。   林如海捋一捋胡子,忽然问:“不知如海能信徐先生几分?”   “这,自然在于林大人您,”徐紫云眼波流转,“不过,若是与我利益相关之事,可信七分,若不然,三分都是多的。”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徐先生请跟我来。”   他说完便领着徐紫云七转八折,步入书房院内,谨慎地四下打量一番,推门进入屋内,掀开墙上一副春山雾霭图,露出一个按钮,他按了一下,又走到一个青瓷莲纹玉壶春瓶旁,在瓶内按了一下,接着走到书桌前,拿起白玉雕猴桃纹水丞,露出下凹的按钮,按下去之后,才听到咯吱一声,沿着墙角有一个暗盒露出来。   林如海疾步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三本账册一样的羊皮卷,道:“这三个机关必须按顺序依次打开,否则只能看到做掩饰用的暗盒,我病的这些日子,可是有不少不速之客闯入书房,我也给他们准备了不少见面礼。”   在他病重之时,管家提了几次,书房过段时间就会传来惨叫,必是那些触发暗盒,中了机关的蟊贼。   林如海也不担心,他还是对自己藏东西的本事有些自信,如今他就要把这藏匿的账本交给徐紫云。   “你不怕我拿着东西跑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海相信董兄所托之人必不是庸碌无德之辈,事到如今,请徐先生把账本早日送到京城,这账本所记载内容,可证明金陵甄家暗中拦截官船抢盐,私自贩卖,甚至将盐倒卖给周边小国,以卖国之举谋取暴利,还有我撰写的几大罪状,细数甄家欺行霸市,鱼肉百姓,更与匪徒勾结,谋害朝廷官员种种恶行,请徐先生一并转交给董大学士,早日上达天听。”   林如海郑重其事地拜了一拜,“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也许是三生有幸,被我那干女儿救了一命,痊愈后我也看清了目前的局势,甄家生怕我奏禀皇上,才处处要治我于死地,若我在踌躇不前,只怕会祸及妻儿,与其受人钳制,不如早日了解这段公案。”   “本意亲自呈上奏折与账本,只是我如同身陷囹圄,唯有请徐先生救我一家老小之命,替我转交给董兄,如海感激不尽。”   徐紫云也收起来玩世不恭的笑脸,正色道:“我不是怕事之人,只是若我应了,这一路到京城,天高皇帝远,谁也料不到会出什么事,真的有负所托,林大人要想好退路。”   林如海苦笑,知道他是答应了,道:“多谢先生,只是我又哪里来的退路?”   他如今已经是进退维谷,前有皇帝委以重任,要扳倒作威作福,狂妄自大的甄家,后有甄家紧追不舍,一心谋害。   自从两年前接到康熙的密令,林如海就把自家妻儿送去京城,他是生是死都不愿牵连他们三人,可是真到了濒死之时,他怎么也放不下他的发妻,他的爱女,他的幼子。   虽然他执意不让黛玉林朗回来,却未曾阻碍贾敏,一则为了临死前再见她一眼,方能释解刻骨相思,二则多年夫妻,他深知贾敏脾性,纵他不允,她又怎能忍心撇下他一个人病痛交加?   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伉俪情深,贾敏必定如现在一般,义无反顾地回到扬州,回到他身边。   徐紫云心下明了,接过奏折与账本,也来不及与董漾辰别过,牵了大宛快马,扬鞭离去。   他刚出了维扬城门,就见一个青衣男子,骑着汗血宝马立在那儿,似乎早就在等着他。   “你不在苏州,在这儿做什么?”徐紫云有些诧异。   陈维崧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我在跟自己打赌,看看你徐紫云到底有多傻。”   听他连名带姓叫自己,徐紫云知道他是生气了,“你是猜着我要做什么?”   陈维崧压抑着怒气,道:“别忘了,我还是江左凤凰,这脑子比你好使。”   “你若是来找刺儿的,等我回来再说。”徐紫云听他句句愠恼,心里着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策马要离开。   陈维崧在他侧身过来时,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要去替林如海送信?”   “你猜着了还问?”   陈维崧气急反笑,“但凡带点脑子的都知道林如海与甄家明争暗斗,如今双方势力激化,要斗个鱼死网破,他林如海虽然得了甄家的暗帐却送不出去,如今我都猜的着你要做什么,甄家猜不到吗?你徐紫云功夫再高,打得过成百上千的敌人?!”   徐紫云被他拉住手,扯了几下挣脱不开,幽幽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我只知道甄家罪大恶极,我也知道江南百姓深陷水深火热,我还知道我是大清的子民。”   “大清的子民?你不是讨厌官场吗?你不是对王权贵族深恶痛绝吗?你不是最爱自由自在吗?何必呢!”   “维崧,黎民无罪。”   看着眼前的男子,陈维崧一时失神,明明有着千娇百媚的柔弱模样,却比其他人都倔强,都有他自己的原则。   “徐紫云,你我初始第一年,你是清晖园戏子,我要带你走,你却说要还班主恩情,为他打杂一年,让我等你。”   “第二年,我去找你,却知晓你得罪权贵差点被打死,幸得舒瑜舍命相救,你为了还恩,执意做他的侍卫,我又等了你三年。”   “三年后,你得了自由,西北大旱,百姓流离失所,你轻装简行赶赴西北,若不是我追着你,你差点发热病死。”   “在西北一年,你终于愿同我交好,回到京城,你又对我若即若离,我害怕失去你,每日对你百般将就,你还是去了江南。”   “我在江南寻了半年,终于在苏州找到你,你已经建起紫云山庄,我当时只想找到你问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你看见我时的惊喜让我明白,你心里有我。”   “我陪着你住在苏州,你却说不愿与官府之人打交道,我一怒之下回到京城,随后还是忘不了你,我辞了官,如同乞丐一般到江苏,骗你说我被罢官,一无所有,你果然心软把我捡回去。”   “每日与你同吃同住,我能任意看着你宠着你,以为这样能长长久久与你相伴。”   陈维崧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感叹,眼眶红的如同滴血,“但是,你又为了舒瑜的女儿,日日担忧,一年多在京城,与我相见不过是几面,如今你又为了什么百姓,不顾自己的死活!”   “徐紫云,你欠我一辈子!”   徐紫云藏在袖中的手掌被自己抠的流血,刺痛感没让他分毫变色,因为陈维崧的一句句如同万根淬了毒的银针扎在心里,鲜血直流,没有一处不痛。   他的喉结滚动几下,“不如,我们断了吧。”   陈维崧如遭雷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要跟我断了?”   “是,”徐紫云长呼一口气,“你还去做你的江左凤凰,可以有仕途,有家庭,有妻子儿女,你的夫人五个月前不是诞下一个女儿吗?”   徐紫云看着他,带有几分哀求,“陈维崧,你回去吧,这些你该拥有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陈维崧脸色有几分释然,冷眼瞧着他,“你果然是为了这个,才吃醋?”   “你胡说什么!”徐紫云有些恼怒,“那些前尘往事就当儿戏,你离了我就会过得更好。”   “我离了你就会死!”   “你……”   陈维崧突然就如同小孩子一般笑了起来,那么大的人却带着纯真与得意,“就知道你心里在意我,你为了我好让我走,又怎知这会把我逼死……”   “陈维崧!”徐紫云的眼圈红红的,更显娇媚,语气却柔了下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多少人求而不得,你本来都可以享有的。”   “遇上你,就都不一样了,府里的什么太太我自从遇见你再也没碰过她,她有了孕,我便命人好生照料,等孩子出生后,给了她许多钱财,已经与她和离了。”   徐紫云没料到会是这样,整个人有些蒙,看着他呆傻的样子,陈维崧突然死皮赖脸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温香软玉,艳若桃李。   “我不会武功,就让紫云山庄的好手都过来了,如今在十里渡等着,你答应我,好去好回。”   “好!”   “好好照顾自己,不许受伤。”   “好!”   “回来了多留些时间陪陪我。”   “好!”   “到时候我娶你,你要嫁给我~”   “好……啊?”徐紫云看着这个对自己情深几许的男子哭笑不得,“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胡闹!”   陈维崧也不顾什么脸面,耍赖撒泼道:“你都答应了,我非娶不可!”   徐紫云白了他一眼,心中莫名泛起柔情旖旎,终究是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别过,看着徐紫云渐行渐远,陈维崧忽然大喝一声,“你若回不来,给我留一把剑。”   徐紫云骤然一停,却不忍回头,顷刻间泪流满面。   从见到的那天起,你生,我便活,你死,我就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觉得挺喜欢徐紫云,肤白貌妍多妖娆,艺高豪气功夫好。 么么哒,收藏已经上了二百,莫名开森,我就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 还有,大家都不爱评论,忧伤飞过~   ☆、人生何处不相逢   在维扬闲了几日,没有姐姐与林妹妹解闷儿,也没有美人师父来养眼,漾辰终究耐不住性子,苦苦央求了林如海两天,才让他松口,许她去邀月楼转转。   换了男装,身后跟随着一群带刀护卫,大摇大摆上了街,漾辰活像那横行霸道的二世祖,吓得路上行人纷纷躲闪不及。   临街,站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正扶着墙哇哇大吐,他身边的一个小厮赶紧去扶,那人反手一推将小厮推倒在地,正好挡在董漾辰一行人前面。   左右的护卫警惕地拔刀出鞘,小厮连忙连连道歉,瞧那样子也不是个恶人。董漾辰看了一眼,命护卫把他拉起来。   漾辰瞥了醉酒的男子一眼,笑谑道:“想不到有比爷还横的人。”   小厮拍了拍身上灰土,俯身拱手道:“这位爷莫怪,我家公子心情不好,多喝了点酒。”   漾辰没有继续追究的兴致,抬了抬下巴,示意此事无妨。   她刚要继续走,就听那醉酒之人,又哭又笑,状若疯癫,竟然念起了诗词,“待结个、他生知已……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哟呵!古代人都这么有情趣,喝个酒就能够文思泉涌,出口成章?有才华,只是这声音有些耳熟啊。   她忍不住掩着口鼻上前,那小厮瞬间就拦住她,她刚要解释,那人已经转过身来,胡子拉碴,脚步踉跄。   “纳兰!容若?”董漾辰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纳兰下意识抬了抬头,随即撇过脸去,“你怎么在维扬?”漾辰已经推开小厮,上前拉住他。   “你有好酒吗?”纳兰醉眼朦胧,有些傻乎乎地抬头问道。   董漾辰瞧了瞧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当然有,特酿的杏花酒。”   纳兰点了点头,“那,那带我去喝。”   “好。”漾辰跟纳兰的小厮交待了两句,让他雇来一辆马车,费劲儿把纳兰扶到马车上,纳兰忽然就死命拉住车辕,叫嚷着:“我要去喝酒……”   漾辰赶紧从后面半扶着他的腰,“纳兰你别闹……”   不等她说完,纳兰容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转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嘴唇翕动几下,喃喃自语,“婵儿,婵儿……”   婵儿?是纳兰的妻子吗?   五六月份在京中,纳兰容若偶尔到邀月楼饮酒,有时还送来新鲜的瓜果,哪知等七月份再也未见他,后来才知道,他的妻子因难产去世。   当时因为与纳兰家并无往来,也不好上门,谁知这会儿竟然遇见了他,而且还如此落魄。   来不及多想,她叫人来把纳兰容若扶进马车,纳兰却一直抓着她的手腕不丢手,没办法,她也跟着上了车。   “你们住在哪儿?”漾辰探头问小厮。   小厮寸步不离地跟在马车旁边,听见问话,连忙答道:“如今住在驿站。”   “只有你一个人在照顾?”   “是,公子出门的时候是偷偷出来的,并未告知老爷与太太。”   漾辰略一沉思,道:“看他如今的模样,你也照料不过来,不如跟我到家里住几日?”   小厮迟疑,有些赧然问:“敢问这位爷,您府上是?”   “我是京中协办大学士董家的二姑娘,与你家公子是好友,如今住在林御史家,我家旧宅在空着,还有些仆妇下人能帮忙照顾你家公子。”   “咦~小的该死,冒犯了董二姑娘。”小厮立马打了个千儿,也同意了董漾辰的提议。   马车向着董家旧府前行,刚走到秦淮河畔,突然听见一阵喧闹声,忽然有十几个蒙脸大汉跳出人群,与林家的侍卫打了起来,厮杀叫喊此起彼伏。   漾辰难得镇定一次,这有时候,被刺杀的次数多了,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她稳坐在马车内,看着有些迷糊的纳兰容若,脸色微红,不见往日温雅,有一些慵懒,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心想:大才子的脸竟然比女子的还软。   “咳咳~”车窗忽然出现一个人,甲一如同鬼影一般出现,还煞有其事道:“二姑娘,君子曰非礼勿动……”   “呃……”漾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我是女子!”   “对了,你不去打架,过来干嘛?”   甲一神色变得凝重,道:“属下瞧着不像一伙人,更像是两伙人正好挤在一起,属下恐怕发生意外,不如先送您回林家。”   “两伙人?”   “是,有一伙的功夫瞧着像北边草原来的。”   董漾辰眯起了眼睛,想到了宋承琥曾说过,有什么科尔沁部落的叛乱之贼似乎要用她逼她的父母现身。   她不是鲁莽的人,立刻决定,“走!”   甲一驾起马车准备沿着河岸,突破重围护送漾辰离开。   没走多远,就有两个大汉很是生猛地飞奔过来,狠狠撞在马车上,甲一急促地勒停马车,车身由于惯性往前撞飞,漾辰慌忙抓住了窗框,纳兰容若却从车中滑出去,落入河中。   甲一忙着与两个大汉厮打,分身乏术,漾辰想着自己好歹在江南这儿长大,水性应该不错,“噗通”一声就紧随着纳兰容若跳下河。   刚落入水中,她就悲剧了,因为没有以往游泳前的热身,被河水一激,小腿控制不住地抽筋儿了。   她跟个旱鸭子似的在水中扑腾,水花四溅。   反观纳兰容若落水后,河水泠冽,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到底是文武双全的御前侍卫,挣扎几下就能在水中畅游,自在如鱼儿。   他还没有靠近岸边,就听见噗通一声,一道身影就跳入水中,随即挣扎起来,明显是溺水了。   纳兰容若定睛一看,哭笑不得,只好返回去,一只手环在漾辰胸前将她拖过来。   两人好不容易爬上岸,纳兰容若就道:“你又不会水,逞什么能?”   漾辰咳了几下,没有说话,这种失误都会犯,她也是生无可恋了。   如今她浑身湿漉漉,帽子早就丢了,细碎的头发贴在脸上,可怜巴巴的。纳兰容若只当她受了惊吓,就过去拉她,漾辰连忙摇头,“腿抽筋儿了,得劳烦纳兰公子你送我一程了?”   河堤有些高,靠她自己真不一定能爬上去。   纳兰点头,蹲下身来,漾辰趴到他背上,虽说纳兰看着清瘦,后背挺宽阔结实,很有安全感。   “喂,纳兰,咱俩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吧?”   经过这一波折,纳兰容若原本的郁闷倒是缓解不少,默默点点头。   岸上的干架场面有些白热化,颇有些势均力敌,等到纳兰容若上岸加入后,敌方明显被打压,眼见情况不利,敌方也很利落,只听两声呼哨,全部退去。   漾辰掀开一个大汉的面巾,看其长相,眉眼比一般汉人深邃,真如甲一所料想,有一伙人来自北方草原。   她蹙起眉头,看来等林家安定,她该去查一查自己父母的往事。   再说京中事宜,自从上次的一番“大动干戈”,贾府下人都乖巧了不少,没有敢随意冒犯林家的。   这一日,董谦佑派人把林朗接走,说要带他去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黛玉亲自给他挑选了见客的衣裳,送他出了门。   黛玉扶了雁归准备回荣新堂,就遇上宝玉,迎春,探春与宝钗一干人要去给贾母请安。   宝玉远远瞧见她,就笑着上前,“妹妹在做什么呢?”   黛玉巧笑倩兮,略微说了几句。   宝玉就拉过她的手,道:“正巧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咱一起去,对了,前儿三妹妹说要开个菊花社,你如今也大好,跟着我们一道散散心,没得自己闷坏了。”   宝钗也道:“这要是开社,万万是少不了你的。”   黛玉腹中自有惊世才华,天然生成一股傲气,遇上这种吟诗作对之乐事,断没有不去的道理,她让小丫鬟们回去说一声,自己带上萱妩雁归,跟着众人一道去了。   此时,在贾府的一个角门,几个神色匆匆的人趁着天色尚早,抬着几个大木箱偷偷地溜到王夫人正院前边的一个空置的小院里。   王夫人如同木头人一般站着,一张菩萨脸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任何表情。看着一个管家媳妇指挥着人把东西往屋里放。   那些人放好了箱子,低着头又匆匆离去,未曾说过一句话。见人走了,管家媳妇才来回话。   那管家媳妇的男人叫高福,是王夫人陪嫁时带来的管事,如今周瑞家的被赶到庄子上,王夫人就把这高福家的给提拔上来。   “单子点好了?”王夫人眼都没抬一下。   高福家的点头哈腰道:“禀太太,已经点好了,没有差错。”   王夫人点点头,接过单子,打眼扫一下,隐约露出一种贪婪隐忍的目光,这甄家倒是信得过自己,这么一大笔财富,自己多多少少能大赚一番,这几年的亏空也都能补回来。   高福家的快速地打量了王夫人一眼,心里却嗤笑,果然是短见的无知妇人。   而那些抬东西的人虽然出了角门,不过一炷香时间,却又暗地里折返。   与此同时,黛玉随宝玉等人一同到了后花园,宝钗与探春已经拟好了题目,仍旧是以菊花为题。   茱萸还是那茱萸,却少了一人。   原该是半个主角的史湘云这次却无缘到场,黛玉,宝钗,宝玉与姐妹们依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热闹自然不必一一叙述。   最后,还是黛玉拔得了头筹,与众人相约,等冬日梅花来了,就自己作东席,还他们一场梅花社。   黛玉也有些得意欣喜,倚在小桥上,兴致勃勃地给鱼儿喂食,宝玉瞧着她笑颜动人,便凑了过来。   “妹妹今日兴致倒好,早知道这样能搏妹妹一笑,我早该起个社。”   “这要看时辰对不对,遇上错的时候怎么也是无用。”   “妹妹何时成了庙里的大师,竟是句句禅理。”   黛玉不理他,自顾自笑起来,映着阳光,美人粉面含羞,不必饮酒已经让人醉倒。   宝玉早已经看痴了,手不自觉地抬起来要去摸黛玉的脸。   黛玉毕竟对他还有一段郁结于心的情意,一时愣住未敢动弹。   “宝二爷~”拉长了尾音的女声在耳边不轻不重地响起。   宝玉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看了过去,只见雁归已经走到他俩身边,皮笑肉不笑地瞧着他。   “咳……妹妹头上落了叶子。”   “那多谢宝二爷,让奴婢来吧。”雁归面上浅笑,凑过去夹在两人中间,抬手将黛玉头上不存在的什么叶子拈下去。   她笑看着黛玉轻声道:“宝二爷昨日许是没睡好,才花了眼,姑娘怎么也花了眼?”   “小蹄子,竟敢管起我来?”黛玉自知理亏,虽然是情难自禁,却有些太胆大了,就嗔笑道。   雁归叹了口气,“我是不想管姑娘,只是这多年的习惯,你让我如何改?”   “再说,咱家老爷,大爷那样的人物,姑娘至少要比对着他二位……”   雁归心里可是很不屑于宝玉,一是受了漾辰的“良人论”影响,二是林家有两个好榜样,不对,再加上董家老爷,三个现成的好例子,自然不喜宝玉处处留情的性情。   不说别的,只说林朗是林家嫡子,长这么大身边竟然没放丫鬟伺候,随行都是小厮们。这一方面是贾敏怕他贪图享乐,娇纵淫奢,索性让他打小自己动手,只跟着小厮们听候吩咐即可。另一方面,贾敏与林如海曾因姨娘之事,差点家破人亡,因此,不会主动给林朗添什么丫鬟,等他长大了由他自己做主。   相对而言,宝二爷身边的莺莺燕燕已经有十几二十几个,雁归只知道有些当家主母为了养废庶子,才拼命往他们房里放貌美的丫鬟,这贾府里的人又都在想什么啊?   反正在雁归的心里,她家姑娘是最好的,没有之一,当然要有最好的人陪着她共度余生,宝二爷绝对不行!   “呸,怎么也没脸没皮起来,混说什么?”黛玉听懂了她的话外音,忍不住脸色微红。   宝玉听不清黛玉两人在说什么,只是看她害羞的模样,自己挪不开目光,过了会儿才讷讷道: “妹妹,我特地给你寻了两盆品相极佳的菊花,一盆瑶台玉凤,一盆玄墨,你叫人带回去吧。”   黛玉极爱菊花品行,颔首谢过。   这宝玉就叫人去搬来了两盆花儿,模样很是好看,引得探春等人都惊叹连连,宝钗在一旁笑道:“宝玉果然偏心,只给了林妹妹,我们几人都没有吗?”   宝玉忍不住挠挠头,道:“这……自然有,等我回去就命人给你们送去。”   众人这才笑了起来,宝玉又想起来什么,叫秋纹道:“回去跟人说一声,给史大姑娘也送两盆花。”   见众人起哄,黛玉本来也不在意,交代雁归回去要怎么照料这花儿,忽地听见宝玉这句话,脸色有些冷了。   雁归很有眼色的瞄了一眼,道:“姑娘,这花儿……?”   “回去摘了泡茶喝!”   看黛玉难得如小姑娘一样闹脾气,雁归却忍不住偷笑起来,这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也真是奇才啊。   有了这么个波折,黛玉也不多待,让人先把菊花送回去荣新堂,她带着雁归慢慢走。   两人刚走到一个夹道附近,黛玉心里莫名一跳,这儿是不是太安静了?   她潜意识就要拉着雁归往后退,刚退了一步,就听到身后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林大姑娘,既然来了就跟小的们回维扬吧。”      ☆、尘埃落定   突然就从隐藏的角落跳出来几个小厮打扮的男人,虽然没有拿着刀剑之物,但是他们浑身散发出来的煞气让黛玉与雁归同时惊叫了一声。   前有杀手,后无退路,两人已经被包围了。   雁归虽然胆怯,却颤颤巍巍侧身挡在黛玉身前,“你……你们是谁?这儿可是荣国府,我要是叫人……”   “哼!小丫头片子敢出声,就先弄死你。”   黛玉强压下心头恐惧,“吓唬一个丫鬟算什么本事,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男人脸上竟然挂着笑,“林姑娘别怕,小的不过是特地来请您回维扬,您不知林大人中毒了吗?只怕是危在旦夕,您怎能不回去尽尽孝心?”   中毒?黛玉浑身发抖,又惊又怕,双眼睁得大大的,爹爹不是生病了吗?   “老大,跟她说那么客气干嘛?这么娇弱的小娘子,直接抓了不就行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上下打量着黛玉,眼中光芒大盛。   不等他继续看,两枚石子破空而来,那男子不察,直接打中他的双眼,“啊”一声惨叫,鲜血横流,他捂着眼倒在地上打滚。   “老五!”为首的觉察不对,上前去抓黛玉,只听一道寒光刀影闪过,一声高喝:“狗爪子滚开!”   一个挺拔的身影飞身护在黛玉身前,如同一座沉稳的大山,两三个月未见,他好像成熟了不少,褪去青涩,变得更加英朗稳重,整个人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利刃。   “顾泽?”黛玉忽然就捂住小嘴,眼中带上了莫名的惊喜。   顾泽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她一眼,便迎着那几人砍打,不过是几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乌合之众,不出三个回合被全部打趴下。   他眼见没了危险,呼哨一声,就有三个人越墙过来,个个低着头,拱手道:“佐领大人!”   顾泽点点头,指着那些人,“把他们带回去,手脚麻利些!”   那三人听命,立马行动,一人提溜了两三个,不一会儿这儿就干净了。   黛玉这才寻着空,走上前去,莞尔一笑,整个人都带着满意察觉的欢喜,“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赈灾已经完成了?你怎么成了佐领?”   顾泽无奈一笑,“林大姑娘,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   黛玉不好意思地吐吐香舌,平白添了一份调皮,“好久不见……”   “甚是想念?”顾泽嘴角上扬,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倒是让黛玉愣了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胡说八道~”   顾泽赶紧咳咳嗓子,貌似有些孟浪了。他挠挠鼻子,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换了个话题,有些讨好的说:“我给你带了个宝贝。”   说完,他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团白茸茸的小东西,还没递给黛玉,他自己就傻住了,貌似……不会动了。   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一紧张就把这小东西给塞怀里了,竟然给憋死了。   黛玉瞧着还没到手就没了的小兔子,眼圈都红了,嘟着嘴有些委屈:“你把我的兔子弄死了……”   顾泽很是尴尬,看她要落泪,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这……我也不知道它……它这么弱,从东海岸一路带回来都没事,这这……我还没送出去,你能不能当我刚才没说话?”   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人竟然能把一只兔子从那么远带回来,只是单纯是为了送给自己?她哭笑不得,又心疼那可怜的兔子,道:“我都听见了,就是我的!你给我吧,我把它好好安葬,也不枉它来这世间一遭。”   顾泽哪敢不从,立马把兔子递给她,看着黛玉还是有点伤感,就补救道:“林姑娘,你别伤心了,我下次给你带一只松鼠好不好?也很好看的。”   黛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是送我一只乌龟吧,千年王八万年龟,应该经得起佐领大人您折腾。”   顾泽:“……好啊!”   看他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黛玉也不好再为难他,心里有种莫名暖意。   黛玉还要问他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叫嚷,说什么有人晕倒了,想来是刚才贼人敲昏了看门的人。   顾泽眉头皱了皱,心知不好多待,拱手道:“改日邀月楼见!”   看他说的好像自己一定回去似的,黛玉忍不住又想翻他个白眼,而顾泽已经飞身跳出去,见他消失在高墙另一边,突然有些失落。   因为顾泽的“兔子”风波,黛玉刚才的恐惧之情才淡下去,回头见雁归一直紧紧咬住嘴唇,金豆豆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了,我就在这儿呢。”   雁归没有黛玉两世为人的经历,到底是个年龄小的姑娘家,这会儿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黛玉看的心疼,明明怕成这样,刚才还一个劲儿护在自己身前,真是个傻丫头。   就在这空档,几个管家媳妇并婆子们匆匆赶来,似乎在巡查。她们瞧见是黛玉,连忙停下脚步,“林姑娘好!”   黛玉不着痕迹地拍了拍雁归的手,回头笑问:“你们在做什么?”   “这个……”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据实回禀,有几个面熟的,就道:“没什么事,姑娘可是要回去?小的送姑娘回去吧。”   黛玉自然摇摇头,“不过几步路,你们忙你们的,雁归,走。”   她带着雁归往荣新堂走,在她们身后的某个角落,一个青年男子偷偷溜走了。   只见他一路跑回贾赦的偏院,进到书房,贾赦正在指导着贾琮与贾环查这个月外面铺子的账本。   “有事?”   赦大老爷头也没回问道。   那人把黛玉差点遇袭的事儿说了一遍,贾赦有些不乐意,“都给我警醒点,什么腌臜东西都能进府里。”   那人赶紧应声,又道:“那二太太收了甄家的东西。”   贾赦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玩意儿,不必管她,你让高福家的继续盯好,有动静了随时来回。”   那人答应,又匆匆离去。   贾琮与贾环对视一眼,不知为什么就很开心,也许是觉得赦大老爷这么威风,感到与有荣焉吧。   等到傍晚时分,萱妩伺候黛玉洗了头发,正在用细绒棉布一点点给她擦干,黛玉歪在炕上,正喝着芊妍刚泡好的压惊茶,顺道让雁归也喝两碗。   忽然之间,燕来迈着小碎步,哒哒哒一路跑进来笑道:“姑娘,董二姑娘给你送东西了。”   黛玉有些惊喜,心下又存了疑惑,辰儿不是在维扬吗?自己等会儿还要给她写信,问问爹爹的情况。怎么这会儿送来东西?   她便命人把东西抬进来,一溜四个大木箱,一一掀开都是东边的特色礼仪,各种小东西,小玩意,首饰绸缎,笔墨纸砚,小泥人,桃核木雕,应有尽有,最后一个箱子竟然还有一只四脚朝天,憨态可掬的小乌龟。   黛玉咬着嘴唇,脸色绯红,这人怎么这般用心?还胆大包天借了辰儿的名头,哼!等辰儿回来,她必要告状。   这样想着,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转眼又是月余,董家来了一个遍体鳞伤的来客,看着他布满血污的脸,董谦佑花了好长时间才认出他是徐紫云。   徐紫云强撑着一口气,把染血的奏折与账本交给董谦佑,自己就陷入了昏睡。老狐狸连忙叫人来救治,自己拿了东西,片刻不停地进宫面圣。   康熙皇帝拿着账本与奏折,上书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治了甄家的死罪,他早就火冒三丈,尤其是前日皇长子赈灾回京,得知他在东海岸受人埋伏,那收缴的兵器中还有刻着甄家字样的,这是真的要反了不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康熙彻底对甄家寒了心,特命吏部尚书兼大学士纳兰明珠,率领汉军正红,镶蓝二旗即刻前往金陵,查抄甄家全部家产以充国库,并关押甄家所有犯人,另谕,念甄家高氏(老太太)年事已高,特此云台山修养晚年。   京城里,浩浩荡荡的人马连夜出城,不动声色赶往金陵。   董谦佑又得皇上命令,已经派人去传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即刻回京述职。   一晚忙碌不停,回到家中才得知徐紫云虽然受伤并无大碍,只是左脸上划了一道刀伤,只怕日后要留疤。   老狐狸既庆幸他无事,又惋惜他毁了容貌,一时之间感慨良多。   而黛玉林朗在贾府听闻父母亲将要上京,心中都是喜不自胜,早早让人去自家府里打扫。   这一日,黛玉正坐在府里跟着萱妩学绣花,忽然来了一个林家的管家媳妇,她捧着一个锦匣凑到黛玉身边耳语,黛玉忍不住惊呼:“这怎么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祝愿所有的学子能考出最好的成绩,不负时光流年,不负曾经努力,不负你们自己,加油加油!   ☆、这月老我当定了!   那管家媳妇捧着匣子也是一脸为难,双手都有些酸疼,好像这手中捧着的不是什么名贵首饰,而是一座千丈高山。   黛玉抬手,就有萱妩上前接过那锦匣,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一串红玛瑙手串,下坠着粉色碧玺珠,做工精致,想来价格不菲。   这手串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只是这珠子的主人所求之事,就让人没那么愉快了。   听那管家媳妇所言,今日绛珠阁来了个带着帷帽的姑娘,领着两个丫鬟,进来就要见东家,管事的忙跟她解释说东家不在,询问她有何事。   那姑娘就把这手串拍到桌子上,自称是睿亲王家的三小姐,希望绛珠阁能将这手串在月初的拍卖会上卖出去。   管事的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见那手串的模样像是那姑娘的贴身之物,如果真是睿亲王府的人,处理不好只怕惹上是非。   他连忙请人上茶,安抚那姑娘坐下,回到后房赶紧派了个管家媳妇,拿上那手串来寻黛玉,请她拿主意。   黛玉沉思片刻,将那手串拿起,入手温润,是个好物件儿。   翻看一番,只见那粉色碧玺坠儿上竟然刻着纤细的小字,手法有些粗糙,倒像是自己刻着玩儿的,上书:云来。   “云来?莫非是那姑娘的名讳?”黛玉感觉有些棘手,道,“我与你一同去瞧瞧,若真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不如还了她,她要是有什么要求,我也方便当面回她。”   瞧着黛玉要出门儿,林朗又跟着董谦佑访友未归,雁归与芊妍便去找凤姐安排出门事宜。   如今,贾琏跟着贾赦长了出息,凤姐也慢慢改了之前对大房轻蔑的态度,这段时间她也得了贾赦交代,要看护着林黛玉。   这会儿一听,心下有了主意,道:“这正好,我也想瞧瞧这跟摇钱树似的铺子,开张这么久,我竟然还没去过一次,你去回了林姑娘,我一会儿与她一道去。”   说完便让平儿去叫人备马车,同时叫了那些贾赦安排的人随行护卫。   凤姐换了出去的掐腰长襟,因着快要入冬,天寒风凉,便罩了大红猩猩毡斗篷,领了丫鬟们去往荣新堂。   黛玉也已经重新梳妆,头上戴了镶珠石点翠菊花纹头花,和一只银铤串珠花枝,那花枝上竟然是罕见的粉珠。   凤姐一见就笑,“哟,这么漂亮的珠子,从哪儿得的?”   “上年生辰干爹送了一盒子,平日里放着也是放着,朗哥儿偏要拿出去给做了这么件东西,我记得还有些珠子,等回来我叫人给你送去。”   凤姐连忙笑道:“那我这一趟可是赚了,这么好的东西都能被我赶上。”   她心里暗暗惊叹,这黛玉可真是金珠玉石堆出来的千金大小姐,不说林家本是钟鼎之族,书香之家,就是说那干亲董家,在维扬这么多年,又该怎样的家私雄厚!   她们王家也自然富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是不像黛玉这样能随手拿出一盒的粉红东珠。   两人一面寒暄,一面走着,到了仪门前,驮轿已经备好,两人便坐了车,赶去绛珠阁。   一时到了绛珠阁,远远就听见一阵吵闹声,黛玉蹙起眉头,微微从车帘缝隙往外看,只见门前围了一伙子人,似乎是哪家的小厮,而绛珠阁的护卫们也都守在门口,一步也不退。   一个锦衣的年轻公子脸上隐约有着怒气,沉声喝道:“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爷拆了你们这绛珠阁!”   管事的一头冷汗,却死活不退让,梗着脖子道:“大爷想砸场子也该看清楚地儿,我们这绛珠阁虽然不惹事,也不怕事,真想动手咱陪着就是。”   他说这话倒是真心的,虽然平日里只有自家二姑娘与林大姑娘管着,但内部人心里明白,背后还有个硬靠山。或许有人想仗势欺人,但还真没有成功过。   “贝勒爷。”一个灰色绸衣的中年男子着急忙慌赶来,神色匆匆,“这可是协助大学士府下的产业,您可别冲动。”   那锦衣公子脸上有些迟疑,却还是泛着怒气,“她躲到里面了,若是被阿玛知道,能饶了她?”   “这……”那男子面有难色,却无可奈何。   “勒彬,你这个大混蛋!姑奶奶今儿死都不跟你走!你个助纣为虐的王八蛋!有本事你过来呀?”   二楼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探出身子,掐着腰,有些咬牙切齿地叫嚣。   勒彬气的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着后槽牙,指着楼上的姑娘,“你给我等着,看我逮着你了,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就要往里闯,丝毫不顾旁边男子死命劝阻。   “董管事!东家要问你话!”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猛地出现在这一帮互相拉扯的大老爷们儿身后。   管事儿擦了一把冷汗,踮着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见燕来挥着小手,便知道林姑娘来了。   他赶紧摆摆手手,大家都停下来,彼此僵持,趁着这空他一溜烟儿跑到马车前。   “姑娘怎么来了?”   “出了什么事?”一道清泠的声音穿出来,带着一丝不满,让管事心里猛跳。   他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述一二,原来那管家媳妇刚走一会儿,这个锦衣公子就带着人马来闹事,要把那手串的主人带走。可是,进了绛珠阁就是客人,他们哪能看着锦衣公子作恶,双方就闹起来。   “做得好,传我的话,这个月所有人月钱翻倍。”黛玉淡淡地说,心里对那锦衣公子有些厌恶,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还要强抢民女?哼!   勒彬有些反应过来,这是东家吧?这东家的反应怎么不太对呢?   “喂喂喂,”他想着就踱步过来,“车里的是这儿的东家吧?你给我下来,爷跟你说……”   “放你娘的狗屁,哪儿来的东西?敢在这儿胡吆乱喝!”车内的凤姐忍不住啐了一声。   一边黛玉冷笑,“好大的面子,真当我绛珠阁软弱可欺?”   听闻话音,勒彬先是恼怒,又有些吃惊,好在他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便拱了拱手道:“在下唐突了,只是今儿这人我必定要带走。”   “带人?”黛玉又是几分嘲讽的冷笑,话音一转,“董管事,去京兆尹衙门报官,我倒是不信,这天子脚下,还有人横着走不成?朗朗乾坤,强抢民女……”   “等一下,姑娘!恕在下愚昧,我何时强抢民女了?那姑娘是我亲妹妹,我不过是要带她回家。”   勒彬有些无奈的解释。   不等黛玉回过神来,楼上一直竖着耳朵的姑娘突然趴到了窗台上,喊叫道:“我不是你妹妹,你给我滚!你跟阿玛是一伙儿的,我就是要跟乐童在一起,这辈子非他不嫁!”   此话一出,勒彬脸都青了,扭脸指着那姑娘,咬牙喝道:“你给我滚下来!”   黛玉与凤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明白了,感情是这姑娘跟家里人闹翻了,还是因为一个别的男人,这就难办了,毕竟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这还是别管了?”凤姐迟疑地说。   黛玉按了按手里拿的匣子,说:“不行,如今人在咱的地儿就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她敲了敲车壁,萱妩听见响声便凑过来,问:“姑娘?”   黛玉道:“去请了这公子与那姑娘到花厅,我一会儿亲自去看看。”   萱妩会意,便走上前去与勒彬说了几句,勒彬瞧了瞧他妹妹,又瞧了瞧关的严实的马车,吩咐随身小厮们待在外面,自己随着管事的进了绛珠阁。   不一会儿,三楼的一个花厅里被安置了一架青碧山水缂丝屏风,隔着屏风,勒彬隐约能看见一个纤细身影,影影绰绰,不知为何有几分熟悉。   黛玉命人沏茶,又叫了那姑娘过来身边坐,佟佳·云来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她身旁,还自顾自吃了几块糕点。   隔着屏风,都能听到勒彬欣慰气急而磨牙的声音。   黛玉看的好笑,拿出那挂手串,问:“这可是姑娘贴身之物?”   云来点点头,大大咧咧道:“你叫我云来就好。”   黛玉只能颔首,后又问:“既然是贴身之物,又为何要卖?若是被有心之人买了去,对您的名声只怕不好。”   本来喝着茶的勒彬差点就喷水了,暴跳如雷,“云来!你要做什么?!”若不是有几个丫鬟管家媳妇瞪大了眼看着,他就该冲进去了。   云来擦了擦手,接过那手串,眼中带上些许哀伤,冲着屏风外喊道:“都是你们逼我的,逼乐童的!”   “我……”勒彬气的说不出话来。   黛玉接过话头问:“姑娘能方便说一下吗?”   不等勒彬加以阻拦,云来赶紧吧啦吧啦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讲清楚了。   这手串是她心上人亲手刻字送给她的,但是由于两家家世有所差异,云来的父亲,兄长都不同意,还该逼得那心上人不来见她。   云来气不过,偷偷出门,要把手串拍卖,最好闹得大家都知道她睿亲王府的三小姐要卖掉贴身首饰,不信那心上人不出现。   这想法果然天真!黛玉忍不住苦笑,道:“若他不来,你该如何?”   “他不来?他不来……”云来神情有些沮丧,“那,那我就随意找个人嫁了。”   “你……”勒彬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狠狠一甩袖子,“为了那么个人就赌上你一辈子,好好,果然长出息了!”   云来嘤嘤哭起来了,还嚷着,“我就喜欢他……”   “为了这就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唐唐千金小姐连脸面都丢光,我告诉你,阿玛是不会同意的。”   一席话说出来,黛玉有些膈应,忍不住呛声,“世间难得有情郎,若能遇上与她一生一世之人,又有何不可?”   “她既然进了我这门儿,这月老我当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么么哒~ 觊觎林妹妹的又一条鱼儿来了…… 林妹妹:鱼已上钩,我不想收!什么金龟婿,乘龙婿,东床快婿,人家都不要,哼! 顾泽:还好还好,我不在雷区范围。 (我只是一只努力发展中的忠犬婿~)   ☆、林家团聚   也不知黛玉如何与勒彬,云来相商,反正那红玛瑙手串被留了下来,准备在月初的拍卖会上拍卖。   那勒彬带着不情愿的云来要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心中的熟悉感又加深了一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挥之不去。   瞧着一群人走后,凤姐甩了甩帕子走过来,有些疑惑问:“你不会真的要把那手串拍卖了吧?若是被睿亲王府得知,必定不会罢休,你可别糊涂。”   “二嫂子放心,山人自有妙计。”黛玉莞尔一笑,还有几分调皮。   凤姐却是不信,心中打算着回去要跟贾赦通个信儿,万一这林妹妹小儿脾性,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是非,真真儿难办。   前几日金陵界面,忽然传出一个惊天的消息,体仁院总裁甄家被抄了,如此赫赫有名的诗礼簪缨的大族,纵然是历经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终究是说倒就倒。   一时之间,金陵省议论纷纷,有的叹息哀婉,有的高声叫好,抄家那一日,场面壮观宏大,曾经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老爷太太,公子小姐都被推搡着送进牢狱。   而远在维扬的林家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今日启程,林如海留下几个忠仆看守着老宅,随即携了贾敏,董漾辰等人,顺带着巧遇的纳兰容若,一同进京。   漾辰通过董谦佑传来的书信得知,徐紫云受了重伤,还毁了容,几日来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会儿众人已经登上船,她躲到船尾,看着茫茫的河面,又忍不住忧心,纳兰容若瞥见她一个人徘徊,就走过来,问:“在想紫云兄的伤?”   漾辰蹙眉点头,叹道:“师父向来最爱他的容貌妍丽,如今不知该怎么难过?”   “紫云兄为人坦荡直率,胸怀若谷,此番他为了救人而伤,必定不会后悔,只是可惜了~”   纳兰容若叹了口气,也有些怜惜。   漾辰不再说话,只是归心似箭,盼着早日回去,也好当面瞧瞧师父怎么样。   纳兰容若见她神色沮丧,也不再打扰,举步来到前面,林如海却站在那儿,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我林如海欠徐先生一份大恩。”   容若看了看他,不知如何接话,他实在不喜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尤其是牵扯到无辜之人。   “等你见到他再说吧,”纳兰容若与徐紫云是多年好友,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他顿了顿又问,“听闻甄家被抄了,林大人此番可是立了大功。”   明明平淡的语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林如海瞥了他一眼,道:“如海身在官场,有些事不得不为,我若为鱼肉,他人必为刀俎,我还有妻儿家室,若不当那一把刀,此刻被抄的只怕是我林家,我又怎能护着他们?”   “纳兰大人也该明白这道理,如今在船上的众人,哪一个能逃的过至上皇权,就说董家丫头,此番回京只怕再也不得安宁。”   林如海目光深远,犹如一潭深水,让人看不清。   纳兰容若无言,河面的风似乎平静却是刺骨的寒冷,无论逃到哪里,谁又真正享有所谓的“把酒话桑麻”的宁静?   官船速度极快,等到黛玉林朗得到消息已经是林如海带着贾敏来贾府拜访,在那之前贾府众人竟没有一个人得到消息,门房快惊掉下巴,麻利儿跑着去报给大老爷,二老爷。   林如海就有些隐隐担忧这国公府前景如何?明明有人在朝为官,消息却一点也不灵通,这岂不是被挤到边缘?可笑的是,竟无一人有忧患之心?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贾政带着王夫人,贾赦带着邢夫人,后面还有贾琏凤姐,宝玉等一同来大门迎接。   贾政捋着胡子,笑容里有掩不住的惊讶,拱手道:“妹婿竟不早点来信儿,当真是意外之喜。”   林如海回礼,温文尔雅道:“原是皇命在身,述职毕,因牵挂着老太太,来不及递上帖子就来拜访,实在唐突。”   一旁的贾赦撇撇嘴,这妹婿真酸,在维扬十几年也没见他想过老太太,还不是牵挂着自己家俩珍宝似的孩儿,哼,酸腐!   林如海又接着给贾赦见礼,早知道贾府长幼倒置,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这大舅哥竟然任由二舅哥先行见礼。   贾赦抬抬眉毛,随意拱了拱手,“来了啊。”   林如海暗地里皱眉,什么叫“来了啊”?难不成大舅哥知道自己一行人要来,他不动声色抬眼望去,只见贾赦虽然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炯炯有神,哪里有半分昏庸?   莫不是……   这边贾政已经请林如海进门,王夫人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礼仪物产,难得给了个笑脸,也请着贾敏进府。   众人一道前往贾母院里。   还没有走到,一个身影猛地就扑到林如海身上,脆生生叫道:“爹!”   原来是林朗跑过来,他与黛玉本要来接林如海与贾敏,贾母却安慰说,让他们在院里等着。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趁着别人不注意,拉着黛玉就跑了出来。   他一头扎进林如海怀里,黛玉呆呆立在远处,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朗哥儿能赖在爹爹怀里撒娇,自己这么大了,会不会被人说自己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在贾府里,就从未见过几个姑娘撒过娇,更别说在父亲面前撒娇。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滚烫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咬着嘴唇不敢流出来。   “玉儿,不想爹爹吗?”林如海会心一笑,对着最疼爱的女儿招招手。   黛玉再也忍不住,急步往他身边走来,紧走几步,小跑着趴到林如海怀里,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前世,自从来了贾府后,她只见过爹爹一面,还是最后一面。   那一眼之后,从此,她林黛玉无父无母,孤苦无依。   此刻抱着林如海,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忍不住呜咽:“玉儿想您了,真的真的想……”   父女父子相见的场面催人泪下,贾敏忍不住红了眼眶,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如今,真好。   贾政皱皱眉,觉得林家姐弟太不顾礼法,而贾赦大老爷捋一捋胡须,眼睛里都是笑意,心里有些羡慕,明明是一家人,就该这样真情流露,唉!偏偏自己的儿子都大了,抱也抱不了。   林如海能训斥儿子,却拿女儿没办法,眼看着黛玉哭的停不下来,如海夫妇两人就有些疑惑,莫非玉儿受了委屈?   林朗也不知姐姐这般能哭,瞧她哭的可怜巴巴地就想是不是那个宝二爷又欺负姐姐了?他心里又给宝玉在黑名单上记了一笔,看了看,就囔着鼻子道:“姐,你要给爹爹洗衣服不成?我瞧着衣服挺干净的。”   一句话说的黛玉不好意思起来,抬起头,一记小白眼扔过去。   朗哥儿噤声。   姐弟俩的眼神交流逃不过父母的眼睛,林如海牵着贾敏两人相视一笑。   等到黛玉止了哭泣,一家四口才带着似乎多余的几人一起去拜见贾母。   且说董漾辰下了船,直接带着人马回董家,纳兰容若因为也记挂着徐紫云,便要求一同去了。   两人进府,管家喜不自胜地迎了过来,“二姑娘回家了!”   董漾辰进了家门就有些莫名安心,笑着点点头,问:“爹爹与姐姐呢?”   “大人在宫里还未回来,大姑娘在看人给徐先生换药,要小的去说一声?”   漾辰摆摆手,“不用了,我顺便去看看师父,他们在哪儿?”   管家连忙指路,漾辰与容若急匆匆就赶去了。   推开门,就见董蕴瑶立在门口,有些害怕,时不时才往内间看一眼,里面隐约有个太医正在给徐紫云换药,有的纱布上还带着斑斑血迹,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姐姐。”   董蕴瑶有些惊喜地回头,喜笑颜开道:“总算回来了,让我都担心死了。”   漾辰亲昵地抱着她,“让姐姐担心了。”   又问:“师父怎么样?”   董蕴瑶抬抬下巴,脸色有些难看道:“这两日还好,之前流了不少血,整个人虚弱了不少,而且……”   她住了口,漾辰却知道她要说什么,师父的脸毁了,按照太医们的诊断,必然是再也恢复不了。   纳兰容若径直走进内间,还帮忙换药,漾辰站在外间隐约听到徐紫云嘶哑的声音,容若也时不时答了两句。   过了一炷香时间,太医才背着药箱出来,道:“伤口恢复的不错,再过几个月就能愈合。”   蕴瑶谢过太医,才命人送上诊金,并好好送太医出去。   漾辰拔步走进内间,只见徐紫云被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躺在黄花梨木的罗汉床上,脸上也被裹着,眼神有些涣散,不似一样的媚意流光。   “师父。”   徐紫云看看她,想要扯出一抹笑,却没有力气,强撑着嘶哑低沉的声音说:“别难过。”   漾辰才发觉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赶紧胡乱擦了一把,笑道:“我才不难过,我回来了就能治好师父,过不了一个月师父就能教我练武了。”   她说着上前,伏身去查看他脸上的伤,容若以为她只是想安慰徐紫云,就道:“你别这样,太医已经说了,这伤……”   “我跟他们不同,”漾辰眼神灼灼,仰着下巴,自信而又倔强地说,“我一定能治好师父。”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纳兰容若不忍再劝阻,漾辰看向徐紫云,“师父,你要信我。”   徐紫云看着这个不知不觉已经长大的孩子,眨了眨眼,她总是能带来不一样的奇迹,也许,这一次也可以。   漾辰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脸上的纱布,一道狰狞的伤疤横踞在原本如玉的左脸上,依稀看到翻出来的血肉,有些地方已经结疤,曲曲弯弯落在那儿,让人心惊。   她心里闪出一个药方,只是一些地方结疤,只怕要割去结的疤,重新上药,而且徐紫云身上还有许多疤痕,她可以让他先服下灵水,愈合内伤,只是这外伤都需要割开重新上药。   “纳兰公子,你可知道哪儿有令人麻醉的药?”   纳兰容若不假思索道:“太医院有麻沸散。”   “太医院?”她点点头心下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继续更,自家的坑坑自家耕~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今日一早,漾辰难得换上了正经旗装,紫底兰花,大挽袖上绣着多层团攘的牡丹,十八镶的盘滚精致讲究,越发衬的少女身姿婀娜。   外面又给穿上湖色缎绣三蓝花蝶袷坎肩,殊兰给她梳了把子头,戴上了金錾花镶碧玺翠珠扁方,插了玉镶珠宝松鼠簪,和两支银镀金嵌珠宝蝴蝶簪,并各式其他首饰。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漾辰只觉得眉心乱跳,为什么有一种暴发户的既视感?   晃了晃有点重的脑袋,她犹豫地开口:“殊兰啊,这是不是……”   不等她说完,殊兰一脸满意与欣喜地说:“姑娘这样收拾真好看,宫里的贵人都是这么打扮,说起来首饰还有些少,若不是知道您平日里不爱戴那些东西,就该再多加点。”   漾辰……好吧,你高兴就好。   她真的没有关注过所谓的贵人该怎么打扮。姐姐蕴瑶算是讲究的,不过人家品味高,平日里只戴那么两三件,一件件都精致不俗,让人赏心悦目。而黛玉更不用提,本身生就了一副天仙似的美貌,秀色可餐,一般也没关注过她戴了什么首饰,想来林妹妹眼光也是独到。   深吸一口气,看在今儿要进宫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顶着这一头亮闪闪的玩意儿出去吧。   纳兰容若之前提及宫中有麻沸散,她便想到康熙大大不是曾经说过,要让自己去拜见太皇太后。   如此的话,自己趁机进宫一趟,正好去太医院搜刮一些药回来。   为徐紫云治病宜早不宜迟,她跟老狐狸说了,老狐狸又跟承暄通过气,承暄又求到皇上那儿,整个过程一气达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隔了一日,就传来皇后懿旨,宣董漾辰入宫。   坐着自家的马车晃晃悠悠进了紫禁城,立马有等候的太监迎了上来。   那太监笑容可掬,点头哈腰道:“姑娘来了,小的带您走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大早的,漾辰也乐于遇上个懂事儿的人,抬抬下巴,依蓝走上前塞给他一个荷包,太监暗中掂了掂,笑的更有诚意了。   太监在前面领路,董漾辰带着殊兰,依蓝跟在他身后,东绕西折,穿过一道又一道暗红色的高门,慢慢地,漾辰警觉,这不是去寿康宫的路吧?   作为在故宫浪荡十多年的资深人士,她闭着眼都能把故宫的平面图给勾勒出来,这太监莫非有问题?   她放缓了脚步,对殊兰依蓝使个眼色,三人就停下来了。   太监一愣,回身笑问:“姑娘怎么不走了?”   “哼,姑奶奶怕一下子走到阎王殿,回不了头,”漾辰冷笑,“说!你是谁的人?这根本不是去寿康宫的路。”   “姑娘多虑,这只是绕了点路罢了。”   “还嘴硬?殊兰!”   殊兰上去,柔柔弱弱的胳膊却跟铁钳似的制住那太监。   太监哎哟叫痛,开口道:“姑娘饶命,奴才是皇长子派来的。”   “你再编!”漾辰才不信呢。   太监急的不得了,连忙发誓:“奴才真的是皇长子的人,我还有皇长子给您写的信。”   漾辰挑挑眉,却还是迟疑,“你刚才怎么不说?”   “皇长子说,要让小的观察您有没有警惕心。”   “……”这理由有些强大。   漾辰示意依蓝上前搜身,还真的找到一封信。   她接过来,打开来,上面竟然画了一只Q版的二师兄。   好吧,这精湛的画工说不准还真是她家一本正经的竹马,只是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啊?   她摆了摆手,让殊兰放了太监,太监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又低头对漾辰道:“姑娘,爷说了要与您一道拜见太皇太后,先请您移步毓庆宫。”   太监说完,变得很是恭谨,调了个方向,匆匆走着。   漾辰跟在他身后,手里拈着“二师兄”的画像苦苦思索,快到毓庆宫时,她的脑袋嗡地一声,瞬间明白了宋承琥的用意。   若不是她对皇宫地图十分熟悉,这会儿该跟着不熟悉的太监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   琥琥应该是太了解自己没心没肺的性格,便用了最简单最笨拙的一个小伎俩,让自己切身体会到皇宫就是一潭深水,以后才能牢记。   她的背后莫名就出了一身冷汗,等到自己的身份名正言顺之后,少不了跟皇宫的人打交道,自己会不会分分钟被挂掉?!   直到她被引进味余书室,还有些浑浑噩噩。   一抬头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一只手还拿着书,似乎是前一刻还在读书。   不过几个月没见,竹马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啊。   剑眉微皱,笑起来会弯弯的眼睛深邃如墨,又清澈如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抿,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偏偏还掺杂着一丝狂傲不羁。明明是俊美纯净的脸庞,却保持着如亘古冰山似的寒冷。   看着那明显成熟而有魅力的眉眼,漾辰恍然,原来,他们都长大了。   “琥琥~”她撇撇嘴,刚才虚惊一场觉得特别委屈。   她原本就不是个会撒娇的人,可是遇上了能让她矫情的人,那简直是无师自通。   漾辰张着手臂,装作一副求安慰的模样,快步向宋承琥走去,凭空脚下一绊,在惯性的神助攻下,一头扎进承琥的怀里,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额……   她来不及多想就要起身,宋承琥反手把她抱紧,恨不得揉在怀里。   只是那表情有些奇怪,刚才被这丫头撞在不可言说的部位,真的很酸爽。   身体痛苦着,心里却满足地不舍得松手。   屋里的两个贴身太监齐刷刷地低下头,什么也看不见。   “琥琥,你这样抱着我不觉得有些奇怪……”漾辰被他揽在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堂堂皇长子很是认真地回答:“老朋友相见,抱一抱不是应该的吗?”   漾辰闻着喜欢的人身上的气息,脸色绯红,心里迷迷瞪瞪地认同他的话,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皇长子,我找到了那本书……”承暄有些兴冲冲地拿着他一直寻找的古籍从西次间的宛委别藏过来,刚进门就碰见这么个场面,“你们……”   漾辰刷地抽身,仰头瞪了一眼不以为意的宋承琥,小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把,愉快地转身,冲着承暄言笑晏晏。   “王爷哥哥,我也好想你啊!”说着话,张开双臂拔腿就要跑过来。   宋承琥长臂一伸,拎着她的衣后领,顺势把人拽了回来,还说:“行了,一个姑娘家这么兴奋,有失规矩。”   漾辰搓搓牙花,斜眼瞧他,敢情刚才占我便宜的不是你喽?!   正直的皇长子轻咳一声,道:“乌库妈妈该起了,我们一道去。”   说完目不斜视地伸手虚揽着漾辰出门,承暄很想让自己相信,是自家妹妹表达想念的方式有异于常人,可是最终,几个刀片似的白眼砸向了皇长子。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曾经漾辰对于黛玉的想法出现在承暄脑海里,这妹妹还没进王府,就被人盯上了?!   宋承琥修炼多年,犹如金光护体,丝毫看不见承暄阴侧侧的目光,他的眼神落在漾辰身上就没挪开过。   心想:“自己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把她留在身边的yu望……”   作为前前后后,活了三十多年的禁欲男一枚,有些时候真的伤不起。   一旁的承暄无力,盯着妹妹的身影,想:以后要不要不让她进宫了,要是被拐走了怎么办?   董漾辰只觉得身后如同被火灼烧,无端地滚烫,她噌地转身,瞪向两个冰冷气质的男子。   两人同时移开目光,望向了对方。   “天气不错?”   “嗯。”   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是不是闻到了恋爱的腐臭味? 姐姐妹妹们,哥哥弟弟们都长大了,貌似也该考虑考虑这终身大事的进程了 么么哒!小伙伴们,请让我看到你们爱的评论,mu~a~   ☆、父母爱情   初见孝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开口便唤了一句:   “妞妞~”   压在董漾辰心底的石头在这一声呼唤里被挪开,如同春风拂过,抽出碧丝。   作为历经三朝的铁腕女子,孝庄太皇太后也没有得到岁月的偏爱,美貌不再,唯独久经沉淀的风骨让人从心底折服。   她看着董漾辰,目光柔和,藏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疼爱。相信曾被温柔以待,或者是享受过这种疼爱的人,都能明白她有多欢喜。   “乌库玛玛。”漾辰恭谨地施了个万福。   “来,过来,让我瞧瞧你。”   太皇太后招手,让董漾辰坐在她身边,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拂过她的眉眼,叹道:“你和你母亲真像。”   漾辰不知如何回话,太皇太后也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时而回忆,时而感叹,听得出她的思念有多深。   宋承琥与承暄坐在一旁喝茶,没有人去打扰她的回忆。   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说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眉心透露着疲倦,身旁的姑姑小心翼翼地说:“皇太后,该歇歇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年纪大了,精神也没那么好,以后你要常到宫中走走,陪陪乌库玛玛,好不好?”   漾辰赶忙点头。   太皇太后又叫人捧来一个紫檀木合欢花纹的漆器袖珍木盒,打开来取出一个玉坠儿,刻着个啃着脚丫子的娃娃。   她摩挲着玉坠叹道,“这是你阿玛亲手刻的,你哥哥也有一个,当日他们走得急连它也忘了带走,如今也该还给你了。”   漾辰赶紧低下头,由着太皇太后给她戴上,目光落在那憨态可掬的娃娃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漫上心头。   从太后宫里出来,宋承琥还要带着她去坤宁宫,因为皇上已经决定要在今年除夕宫宴上,当众昭告漾辰的身份。此番进宫,赫舍里皇后还要有许多交代。   承暄不方便跟过去,先行出宫去了。   经过大半日的洗脑,董漾辰可怜兮兮地踏出坤宁宫大门,脚步都是虚浮的。   她浑浑噩噩的跟在宋承琥身后,也不知道转到那儿去,忽然,前面的杏黄身影停下了脚步,让她差点就撞上去了。   “嘛呢?”   “我背你!”   “……这儿是皇宫好不好?”   宋承琥宠溺地戳戳她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叹道:“哪日我把你拐走了都不知道,你没发现这儿没别人?”   漾辰这才四下打量,原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巷道,空荡荡的大道上,除了他俩和随身太监,别无他人。   “那也不……”   “你是要我背你还是抱你?”   董漾辰……这都不是好选择!   身后的太监们都识趣儿地低下头,漾辰叹了一口气,嘴里很嫌弃,身体很实诚地趴到他的背上,独属于宋承琥的气息瞬间萦绕在鼻尖,漫上心头。   如同跋山涉水一般,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告别宋承琥,先行出宫的殊兰依蓝便迎了上来,拿了白狐领儿的石青斗篷为她披上,道:“王爷等您半天了。”   漾辰抬头看到,距离自家青绸马车不远处,还停了一辆内造的铜柱鎏金马车,车前挂着一盏琉璃灯,上面龙飞凤舞似的绘着一个“礼”字。   她便举步走过去,进到马车里,承暄正围着一张黑檀木的小桌子烫酒,瞧见她,就就将杯子递给她。   漾辰一饮而尽,原来是香甜醇厚的米酒,“想不到堂堂京都参领还喝这种酒?”   承暄轻笑,“给你烫的。”   漾辰挑眉,貌似有点受宠若惊。   “你……你可想知道阿玛与额涅的事?”   正题终于来了!   千盼万盼终于有人主动提及自家神秘的父母,漾辰点点头,坐到他身边,“洗耳恭听。”   两人,一壶酒,一段往事在马蹄哒哒声中慢慢浮现。   他们的父母身世不凡,这是董漾辰得到的第一个结论。   母亲,名为雅图,出自爱新觉罗家。   是的,她是一位公主,还是深得宠爱,有自己封号的固伦公主。   她是孝庄太皇太后的幼女,也就是顺治皇帝的亲妹妹,还是康熙皇帝的亲姑姑……   父亲叫做舒瑜,出身于赫舍里家,也就是赫舍里皇后的娘家。四大“辅佐大臣”之一的索尼就是他的祖父。   舒瑜本是二房噶喇珠的庶长子,因为一场闹剧差点被赶出府。所幸,当时三房的索额图因为多年无子,又欣赏他的才气,力压众议,把他过继到自己名下,自此成了三房的大爷。   而这场闹剧就是舒瑜与雅图相识的契机。   所谓歹竹出好笋,大概也就是舒瑜的真实写照。噶喇珠虽然有个名满天下的父亲,大哥,三弟,但他本人却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纵然世间三百六十行,他行行不精通。   偏偏舒瑜敏而好学,样样学的很快,这个聪慧的庶长子让噶喇珠莫名糟心,何况他也不缺嫡子,渐渐忽略了舒瑜。   舒瑜幼年不懂藏拙,不懂避让,不是他不会,只是他不想,正是这样的固执让那几个嫡子更加喜欢欺负他,年幼时过得不怎么愉快。   直到那一天,他又被人欺负,还被扒了裤子,无奈之下,折了几个宽阔的芭蕉叶遮挡,准备偷偷溜回自己的院子。   就在舒瑜为自己的机智开心时,一抬头便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公主殿下。   当时,因为雅图的一个好姐妹刚刚嫁给了索尼的第五子,她应邀来作客,刚进门就碰到了一个“不知羞”的小子。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啊!”   舒瑜手一抖,芭蕉叶落地……   如同天雷滚滚一般,因为太大的刺激雅图反而没了声,脸红的要滴血,模样煞是动人。   那一年,雅图十三岁,舒瑜十一岁,初遇不堪回首。   后来,雅图匆匆回宫,噶喇珠也得知自家庶长子无耻之尤,竟敢如此冒犯公主,盛怒之下对他施行家法,一顿好打去了舒瑜半条命。   噶喇珠还生怕公主怪罪,连累自己,立马就要把舒瑜从族谱除名,赶出府。   索额图实在看不下去二哥一副浑浑噩噩,毫无担当的样子,又因为实在喜欢舒瑜的聪慧,直接求到索尼那儿,把这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还当众说如果公主怪罪下来,由他一力承担。   就在当日舒瑜过继到三房,索额图又立马着手处理后患。   没过多久,五房的新太太乘坐马车进宫,随身带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是舒瑜亲手所做,用来赔罪的。   雅图接到那木偶噗嗤就笑了,那愁眉苦脸作揖的小人不就是那个无耻小贼?   她那日回宫,又羞又气,当即就想回了皇上,治那小子的罪。但是,转而一想,若是声张,以后自己还有何面目见人?而且那小子当时还鼻青脸肿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心中存疑,她便命人去查查那个小子。   很快就有了消息,只是那消息让雅图也省了算账的心思,何苦跟一个饱受欺负的庶子计较?   如今拿了木偶,笑问:“这是那小子做的?”   “可不是,舒瑜那孩子如今也被狠狠惩罚一番,打的只剩一口气,强撑着刻了一夜,让我送来赔罪,好公主您就消消气,大人有大量,饶了他一次?”   雅图听闻他受了伤,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地也该是自己罚他吧?   为了能让自己还有机会教训那小子,她让人把各种药膏,药丸包了一大包,送到了舒瑜身边。   这一举动却让他乐了半宿没睡着。   世间的事是奇妙的,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叫做一见钟情,从遇见那刻,余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更要命的是,舒瑜是那种打他一棍子,他便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雅图的“礼尚往来”让他觉得公主不讨厌他,那也就是自己还挺讨喜的,往后,每逢五房太太进宫,他都软磨硬泡地请人家帮忙给雅图捎带各种礼物。   还会带着渐渐熟悉的公主到其他的地方游玩,一步步引诱着雅图爱上那份刺激感,慢慢爱上那个人。   同时舒瑜在那三年里也不断磨砺自己,称得上是文武双全。曾经掌控过京都两条街的铺子,日进斗金;随八旗军缴获匪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以为终有一天可以配的上雅图。   可是为了扶蒙,为了巩固皇权,雅图在十六那年被指婚给她亲娘舅之子弼尔塔哈尔,科尔沁草原上的亲王之子。   那一段时间,雅图拒绝再见舒瑜,舒瑜也从京都消失。   江湖潇潇,不过是浪子的惆怅。舒瑜想,既然皇权有它的规则,自己就用自己的原则来融入它。   他在那一段时间内,结识的朋友遍布四海,这般谋划只是为了那一天。   崇德八年,兴平固伦公主出嫁。   出了居庸关,和亲队伍被截了。   黄沙漫漫,红衣灼灼,舒瑜带着江湖中的兄弟朋友来抢自己的意中人了。   雅图当时泪流满面:“舒瑜,我身后还有大清的万里河山。”   舒瑜懂了,他爱她,知她,又怎能让她余生孤独或后悔?   他弃了京中繁华,跟随着和亲队伍远去科尔沁草原。   一年后,他隐姓埋名,凭借自己的才能成了弼尔塔哈尔的麾下之臣。默默陪着陪着雅图,一年又一年。   雅图终于在成亲六年后诞下一子,过着岁月无波澜的日子。弼尔塔哈尔渐渐厌恶了她冷淡的态度,又娶了许多美人,再也没碰过她。   本以为这样能远远守着到老,但是四年后,弼尔塔哈尔的弟弟叛乱,在草原上自立为王,双方不断打仗厮杀。   而弼尔塔哈尔被射中心脏,临死前告诉雅图了一个科尔沁草原世代流传的密藏。   草原的局面越来越混乱,随后,舒瑜偷偷带着雅图和那孩子回到京师。这次回京,“阔别”十年的两人坚决要待在一起。   但是,赫舍里府死活不同意,当时赫舍里皇后刚刚嫁给了康熙皇帝,舒瑜是皇后的堂哥,怎么能娶皇帝的姑姑?   太皇太后心疼幼女,便给雅图换了身份,上了礼亲老王爷家的族谱。那礼亲老王爷一生无子女,如今自然同意了。   接着,京中就传出来:为了亲王之位后继有人,礼亲王府的格格招了索额图大人的儿子为婿。   苍天不负,二人磕磕绊绊了一路,终于有了交织。   成亲后,他们相濡以沫,恩爱非常,不过半年就有了现在的漾辰。   往事至此停歇。   漾辰吞了吞口水,信息量有点大,一时竟然消化不了。   “所以,你是……?”   承暄面色淡然,“我就是那第一个孩子。”   OMG,两人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可是这样算的话,自家的父亲大人算是竹马的表舅?!   自家的母亲大人是竹马的亲姑奶?!   这关系……该怎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考试周来了,冒着挂掉的风险给更了一章,只是想跟宝宝们解释一下,这一段时间可能更得不准时,大家见谅哈! (作者正在求神拜佛……ing!) 下面,顾泽要展开攻势了~   ☆、被酸到的顾泽   转眼到了冬月初三,绛珠阁的拍卖会也敲锣打鼓开张了。二楼和三楼如同往日一般挤满了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林如海如今调回京城,暂时等着皇上重新任命。他一回来,就把林家姐弟接回自己家,国公府名头挺大,却也比不上自己家里舒坦。   既然回到了自己家,黛玉出门就更方便了,她今日还携了董漾辰一道儿来绛珠阁凑热闹。两人坐在三楼的雅间内,萱妩芊妍、雁归燕来、殊兰依蓝等随侍在身旁。   而她们隔壁就是睿亲王府的人。   那三小姐云来有些坐立不安,等了一会儿,拍卖会还没有开始,她便摇着他哥哥的胳膊说:“我要去找林家姑娘,她是不是忘了让人告诉乐童,万一他没来怎么办……”   勒彬敲了敲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都道女儿家外向,你还真是没让哥哥我失望。”   话是这样说,勒彬心里也有些想见见那个仙子似的姑娘,便命身边的大丫鬟去传个信儿。   听到燕来的传话,董漾辰不解的看向了黛玉,黛玉点点头说,那人就是云来姑娘的哥哥。   漾辰本来就想看看这不拘一格的云来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如今人家要过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脸希冀地看向了黛玉,黛玉会意,命雁归、萱妩等人去请。   没过一会儿,睿亲王府的兄妹俩就过来了。雅间内,丫鬟们早已经把屏风设好,影影绰绰,能看到另一边坐着的两道身影。   云来已经转过屏风,跑过来,欢喜道:“林姑娘好久不见,我可想着你呢。”   黛玉浅笑,“你想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送手串的人。”   一句话打趣的云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瞥见一旁坐着的董漾辰,连忙叫道:“这位姐姐,你瞧瞧林姐姐说的话,真是羞煞人了。”   虽然有些害羞,却一点也没遮掩她有心上人的事情,果然与众不同。   “我家林姑娘说的这是实话,我自然不能反驳她,”漾辰眼波婉转,“倒是你,不乖乖的等在那里,偏偏跑到我们这儿来做什么?”   “这个……”云来忽然就低下头扯着帕子,羞怯怯问道,“林姐姐,你,你有没有让人和他说呀?”   黛玉掩嘴笑起来,“你放心就是了,倒是你这么心急,真真儿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是玩笑话,云来也不恼,反而笑嘻嘻说:“我爹爹与哥哥又不操心我的事,还是我自己操心的好,自己早点把自己嫁出去,省得留在家里成老姑婆。”   “云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勒彬早已经被他妹妹的豪言壮语给吓的满脸通红,此刻再也忍不住拦住她的话头。   云来不在意地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很是活泼可爱。   勒彬在外作揖,声音清润爽朗,“舍妹向来性子顽劣,让两个姑娘见笑。”   “无妨,她这性情倒是可喜可爱。”黛玉轻声细语道,带着一股吴音侬语的娇俏,落在耳朵里,挠得人心痒痒。   勒彬心下向往之情愈发浓郁。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楼下管事唱道:“拍卖开始~”   云来要跟黛玉等待在一处,勒彬无法只能自己回去。   一开场,就有人端上一个锦绣托盘,上面放着红玛瑙手串,管事的吧啦吧啦说了一堆介绍,随后正式竞价。   二楼就有一个温柔的男子声音响起,“我出三百两!”   接着勒彬所在的雅间就传出一道不屑的声音:“八百两!”   楼上楼下一片哗然,一口气竟然加了五百两!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又不是五百个铜板,早已经超过了手串原本的价值。   “哼!哥哥就会为难人。”云来原本欢喜的脸一下子变得怒气冲冲,撂开手就要去找勒彬。   黛玉笑着拉住了她,劝道:“你且静下心来,想来你哥哥心中自有计较,何况今儿都是我们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   原来,黛玉前几日就已经广发请帖,改了拍卖的时间,准备推迟两天。   今日在场的都是董林两家的人,还有睿亲王府的兄妹俩,以及云来口中念念不忘的“乐童”。   这样一来既能保住云来的名声,又能对乐童试探一番,只是不知道,睿亲王府的人是否能满意?   “九百两!”   “一千五百两!”   坐在二楼的青衣男子咬咬牙,“两千两!”   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最多的钱财了,只希望别再有人与他争抢。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个轻佻的声音再度响起:“两千一百两!”   大堂内一度陷入了沉默,无人再出价。那管事的高声喊道:“可还有人出价?若是无人……”   “等等,”乐童有些着急,心里也埋怨云来胡闹,事关她终身大事,怎可如此轻率,他看向那管事的,喊道:“可否暂停一刻钟,让小可去筹点银子。”   那管事的早就得了吩咐,自然同意。   楼内的人又是一片喧杂,黛玉等人都是好奇,不知这乐童会做什么。   不等她们商量个所以然,就见燕来进门回禀说:“那乐童公子说有事要见东家。”   “要见东家?”董漾辰挑挑眉,轻笑道,“让他在门外说就是了。”   燕来依言去回,就听见乐童在外高声道:“请贵东家恕小可不请自来之罪,只是楼下拍卖的手串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如今小可手头只有两千两现银,倒是还有一套宅子,特来与东家相商,可否将宅子抵作钱银,还请东家把这手串卖于小可。”   黛玉,漾辰有些愕然,这乐童还真是有心人。在此之前,她们做过调查,这乐童是一个守备的长子,如今上京备考,他所说的宅子乃是他本家的老宅。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娘子,有意思。”漾辰轻笑,黛玉却有几分情丝婉转,眸眼中波光似乎有层层涟漪。   云来早已经甩着帕子,踏踏地跑出去,一点不估计女孩子的矜持,直接抱住了乐童。   勒彬也从雅间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掩嘴咳了几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云来。”   乐童如今一脸懵逼,不知发生了什么。云来偏偏抱住他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乐童的神色也很精彩,貌似不喜欢云来这种做法,却又十分感怀,转眼看见勒彬,赶紧施礼。   勒彬不想搭理他,可耐不住云来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就瞪了自家欢脱的妹妹一眼,又冷声对乐童说了句:“初八是个好日子,你来睿亲王府一趟。”   这是同意了?   云来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过来给她哥哥捋捋毛,一脸谄媚,“哥哥最好了。”   乐童虽然还有几分不舒坦,心中却还是大喜,赶紧拜谢未来大舅子。   热热闹闹的拍卖会至此结束,乐童依依不舍与云来告别,先走一步,勒彬与云来也该回王府了。   临走之际,勒彬犹豫再三,从怀中摸出了一枝绿菊花样式的碧玉簪子,道:“偶然瞧见这只簪子,觉得挺适合林姑娘,还希望姑娘能收下。”   隔着屏风,林妹妹还是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跟受惊了的小兔子,又萌又可爱。   董漾辰站在她一旁看到这情形,忍不住笑,哟呵,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私相授受,这勒彬是要搞事情啊。   黛玉好不容易稳住了神儿,面色清冷,不愠不火,拒绝道:“我素日不爱这些东西,劳公子费心,还请收回去吧。”   勒彬也知道不妥,脸色有些羞涩的绯红,又寒暄几句,赶紧告退,只是心中对黛玉更加感兴趣。   等到他们走后,众人才发现楼梯那儿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细看之下,原来是顾泽,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楼来的。   “顾泽!”黛玉突然叫道,有些惊喜。   顾泽如今跟在承暄身边,被带着往禁欲男神的方向发展,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   如今,他冷着一张俊脸,跟那冰山似的,听闻黛玉唤他,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一丝暖意,走过来还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   黛玉如今跟他也熟悉,看他这模样,便带上了几分少女的娇憨,笑问:“拿的什么?还不让我瞧?”   说着伸手去夺,顾泽躲了一下没躲过,就任她拿去。   小小的油纸包,打开来是沾着荷粉的樱桃糖。   顾泽赶紧开口:“顺路买的,也没簪子值钱,你要是不喜欢就……”   黛玉心中欢喜,抱着糖果就坐到桌前,也没听清他的话。顾泽赶紧住了口,攥紧的手掌慢慢舒展开。   漾辰莞尔一笑,从他身边走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句:“顾佐领莫不是还去了陈年老醋坊?啧啧,还是糖果好啊,簪子有什么稀奇的。”   “辰儿尝尝,又酸又甜,倒是可口。”黛玉一边招呼董漾辰,一边扭头问顾泽,“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了?”   顾泽嘴角一挑,脸上多出了几分温柔,道:“上次见你好像瘦了一圈,猜着是不是胃口不好,你又不爱吃山楂,就想买点酸酸甜甜的樱桃糖。”   话刚落,漾辰插嘴问:“挺不错,你从哪儿买的?”   “朱记糕点铺。”   “咦?那不是在东城吗?你从西城门过来怎么就顺路了……”   黛玉捏着糖的手莫名就缓了下来,脸上跟沾染上云霞一半,慢慢变红。   顾泽哑口无言,高冷范儿一秒破功,有些磕磕巴巴:“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等他消失在门口,一旁的林妹妹忽然笑起来,笑的很莫名其妙,笑的很不仙子。   “这发疯还带传染不成?”   漾辰笑谑,转瞬之间就被林大姑娘塞了一嘴糖,她罥烟眉一挑,嗔怪的小眼神让人赏心悦目。   漾辰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林妹妹也不笨,看得出“郎有情”,只是不知是否“妾有意”?   两人说笑一番,还商量着要去谁家吃饭,这时,林家的一个管家媳妇从家里赶来,说是:外祖贾家的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漾辰与黛玉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如今秦可卿还没亡故,元春就封妃了,这剧情有些不对啊?      ☆、蕴瑶迎春同议亲   因为突然得知元春封妃的事情,贾敏要带上黛玉去到贾府去祝贺。   黛玉不得不这会儿赶回家去,顺道把漾辰送回董府。   路上,黛玉又想起了云来,就忍不住感慨说:“果然是个敢作敢为的姑娘,我倒挺佩服她的真性情。”   “真性情?”漾辰有些嗤笑。   黛玉不解,疑惑的看向她,漾辰叹了一口气,“你就是不愿把人往坏处想,这样迟早受人蒙蔽。”   她嘴角挑起,看向黛玉问:“这云来,毕竟是睿亲王府的三小姐,你真以为她就像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   “她……她做了什么不对的吗?”黛玉有些蒙,仰着头,水汪汪的眸眼惹人心动。   “我的林妹妹,你仔细想想,若是云来真的只是为了和乐童在一块,又怎会不与乐童相商就直接来到绛珠阁?虽然是为了逼迫她的父兄,但若是睿亲王府因为这事恼羞成怒,那乐童还能活命?这说明她心底最在乎的不是乐童而是把自己嫁出去。”   漾辰看了看有些难以置信的黛玉,一字一句地说:“我敢保证,如果今天那人不是乐童,她也有可能同意下嫁。”   “怎么会呢?她要真如你所言,又是为了什么?”   漾辰眯了眯眼,严肃地说:“为了明年的大选!她不愿意进宫。”   “这……不愿意进宫就随便把自己嫁出去,她岂不是痴傻?”黛玉更加疑惑。   “哎,你别忘了,她的姨母是佟佳贵妃,就算她明年参与大选也不可能留在宫中,最大可能就是指给某个郡王或者贝子贝勒,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指给北静王做继室,或是不成器的东平王世子,再或是……礼亲王。”   “礼亲王不是挺好的吗?”   董漾辰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笑,道:“礼亲王府如今有两个皇后指的格格,入府两年无一人有孕,京中众说纷纭,猜测礼亲王是不是有隐疾,她云来若真是聪明人,又怎敢冒着守活寡的危险?”   “呸!”黛玉忽然红着脸啐了一口,“有你这样说自己哥哥的吗?”   董漾辰赶紧咳了两下,装作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嘛,你要是聪明点也不用我说了。”   “好啊你,变着法儿说我笨。”黛玉抿着嘴,上来挠她的痒痒,忽然又想起来,“那不是还有皇长子和二阿哥?”   漾辰愣了一下,忽然笑的很开心,“皇长子嘛,幼时患过重病,太医曾说非志学之年不可近女色,否则伤身损元。”   “你怎么知道?”黛玉眨着眼,一脸疑惑,那眼神慢慢冒出精光,似乎怀疑什么。   “额…爹爹说的,”董漾辰赶忙转移话题,“再说,二阿哥性格乖张,身边已经有了三个人,想来也不是云来的上上之选,凭借她的家世,找一个身家弱一点的更好拿捏,以后也该过的极好,这样看来,她也是个通透之人。”   这一段时间,为了操心蕴瑶的亲事,老狐狸把京城的青年才俊全部筛选一番,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入的了他的眼的。   耳濡目染,董漾辰也知道不少,所以这会儿能娓娓道来。   这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把其中的脉络都理得很清楚,但黛玉听了就觉得自己更加的心凉,原以为云来是一个爽直的姑娘,谁知道……   唉,再想想,还有一个同样豪爽英气的史湘云,这一世自己不常在贾府走动,虽然见到的次数少,但每每见到,说话夹枪带棒,闹的不怎么愉快。   这边漾辰和黛玉讨论着云来,那边云来也在与她哥哥说着黛玉。   “哥哥,你莫不是瞧上了林家姑娘?”   “胡说什么,你以为别的姑娘都和你这样,别坏了人家的名声。”勒彬说的有些心虚。   云来展颜一笑,“那是妹妹多想了,这样也最好,反正哥哥以后是要娶淑慧公主的,不是吗?”   “云来!”勒彬蹙起眉头,“你又在胡说?我只把淑慧当成妹妹,和你一样的。”   “哼,”云来轻笑,“淑慧公主心仪哥哥已久,无论是宫里的人还是咱府里的人,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你也该知道,这由不得你。”   “别再说了,我是不可能娶淑慧的。”   “那看来哥哥还是喜欢林姑娘啊,不过林姑娘只不过是二品大员的女儿,再怎么说也比不上咱满族人家的姑娘,你若是想娶她,就算娶进来也只不过是做你的侍妾。”   云来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插在勒彬的胸口,疼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开口。   叹了一口气,云来拍了拍勒彬,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成熟与冷冽,“哥,你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女儿家,我挣脱得了这命,但你,不能。”   车轮滚滚,驶向睿亲王府,那是一个众人向往的豪门世家,只有身处其中的人们才能深切体会到不同的酸楚。   转眼过了半个月,马上要过年了,蕴瑶也已经过了及笄,老狐狸再不舍,也得忍着心酸给蕴瑶挑出一个才貌双全,文韬武略的好儿郎,是太师陈敬亭的一个门生,名叫任平晟。   听说,他祖籍是姑苏书香望族,他是长房嫡次子。父母恩爱,并无姬妾,上头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大姐,都是温和有礼之人。   那任平晟聪慧好学,行为有方,十八岁考中榜眼,因为祖父故去,回家居丧二十七个月,今年年初起复,如今是吏部侍郎。   虚岁不过二十有二,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也算年少有为。   这任平晟还同意,若是蕴瑶五年内诞下子嗣,无论男女,他以后绝不纳妾。   这样的条件在董漾辰看来有些扯淡,甚至不满意,但董谦佑觉得挺好的,就赶在年前纳采,问名,纳吉,余下的等过完年再说。   过了年,蕴瑶也就十六七岁了,老狐狸虽然不舍,也只能准备明年就把她嫁出去。   董漾辰自从纳吉后,再也不往外跑了,天天赖在蕴瑶身旁,哪怕是她在做针线,也会坐在旁边养瞌睡。   蕴瑶哭笑不得,这一日,她命人给黛玉传个口信,让黛玉把快发霉的董漾辰带出门去散散心。   黛玉正好有事与她商量,便硬拉着她出了门。   “有什么事儿啊?我还得回去陪姐姐呢,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嫁人了。”   董漾辰撅着嘴,看得出是特别特别不开心。   黛玉扶额,“有你这样的吗?难不成姐姐嫁人之前,你都要天天瞧着她?”   漾辰特别认真地点点头,“嗯,我跟那任平晟又不熟,万一以后很难见到姐姐,可怎么办?”   “你呀,就瞎操心吧,”黛玉戳戳她的脑袋,转而脸色变得难看,问:“你可知有个叫孙绍祖的?”   董漾辰脸色一变,蓦地想起那首判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莫不是贾姨爹要把迎春许给孙绍祖?”董漾辰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黛玉点点头,“上次去府里祝贺的时候,听闻琏二嫂子提了一句,我这会儿心里慌慌的,记得以前二姐姐嫁给他之后,回来哭诉说经常被打,只是我后来先没了,也不知最后她怎么样?”   漾辰脸色阴沉,声音有些怒气,“迎春最后被活活打死的。”   “什么?”   “如今姨爹还没派人来信,说明也没有定下来,咱俩赶紧去瞧瞧。”   这个消息有些太突然,漾辰黛玉心急火燎到了贾赦外院,谁知贾赦今日带着贾琏,贾琮,贾环去了庄子上。   而迎春因为记到了邢夫人名下,时常来转转,今儿恰好就遇上了。   这当家的不在,漾辰与黛玉对视一眼,只能择日再来。   倒是迎春看见她们很欢喜,难得提出想出去走走,黛玉两人自然同意。   一路上,坐在马车上,迎春有些害羞还有些兴奋,趴着车窗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漾辰虽然心中忧虑,还是耐心地为她讲解一路所见 。   黛玉从掀开的车窗上看见迎春的大丫鬟一直再往后看,就忍不住低声问:“小红,怎么了?”   小红犹豫了一下,偷偷说:“林姑娘,有个人……在跟着咱的车。”   黛玉眉心一跳,就听小红继续说:“好像是那准备跟我家姑娘议亲的孙公子。”   小红之前偶然在贾赦院里见过一次,而且孙绍祖当时打量垂涎的目光让她记忆深刻,如今一眼就认出来了。   “孙绍祖?”黛玉差点就叫出声,回头见迎春仍在兴致勃勃地看外面,就扯了扯漾辰的衣袖,嘴中悄悄念出sun-shao-zu,又指了指后面。   漾辰秒懂,忍不住内心呵呵,胆儿够肥,正想算计他,他就赶上来了。   过了会儿,漾辰建议一起下去转转,迎春不好意思却掩不住兴奋,于是,三人遮了帷帽,顺着大大小小的摊子闲逛。   而林姑娘早已经给丫鬟们通过气,大家心照不宣地各干各的事,“一点也没注意到”走过来的魁梧男子。   话说孙绍祖今日偶然看见小红,就猜想车上是贾家二姑娘,一直跟在后面,想找个机会上去示好,也利于趁早把亲事定下来。   也许老天爷都在帮他,过了没多久,马车停下来,谁知车上下来三个曼妙的小姐,一时让他看花了眼,情不自禁走过来。   漾辰听见接近的脚步声,就给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会意,忽然促狭地惊叫一声,“二姐姐,你身上有虫子。”   迎春最怕虫子,吓得哇哇乱叫,还在那儿跳脚。   孙绍祖眼中灵光一闪,机会来了。   紧走几步,伸出手,“姑娘……”   话音未落,就见董漾辰飞起一脚,怒喝,“大胆狂徒,做什么!”   狠狠的一脚直中命根,稳稳的断子绝孙脚!   孙绍祖的脸色立刻变成猪肝色,整个人蜷着腰躺在地上打滚,叫的跟杀猪似的。   周围的人立马围了一片,得了嘱咐的小红立马掐着腰,指着孙绍祖呵斥:“哪来的混账东西,敢拦我家姑娘的路?”   孙绍祖痛不欲生,听了这话,想要解释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儿惨叫。   迎春吓傻了,黛玉凑到漾辰旁边,悄声问:“他怎么样?”   “估计没啥事,顶多以后祸害不了人。”漾辰可是记得,这货不仅欺负迎春,还把家中上下媳妇丫鬟淫遍,算什么玩意儿?还不如废了他。   正在这时,就有巡防营的禁卫军过来,一阵叫嚷,“出什么事了?”   殊兰走上前去,拿出一枚令牌,冷声道:“有人胆敢拦截我家姑娘,还请大人做主。”   那队长一看到那令牌,立马蔫儿了,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那令牌竟然是礼亲王的随身腰牌。   禁卫军手脚麻利地把人抓起来,那队长还偷偷问:“不知这人姑娘想如何处置?”   董漾辰嘴角一抹邪气的笑意,“京城虽大,却总有几个不想见到的人,这是你们的事,我如何掺合得了?”   小队长也是个人精,立马懂了,恭恭敬敬地说:“您放心。”   说完,人忽一下全散了。   迎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扼杀了一段孽缘。   除了她,黛玉与漾辰心情大好,说说笑笑,也没注意到刚驶过去的一辆马车上已经停留了有一会儿,若是仔细看,隐约能看到二阿哥的身影。   二阿哥脸上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么,喃喃道:“礼亲王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咳,打个广告(正经脸……) 手残粉写了一篇纯爱同人文(害羞~),希望宝宝们有空的话,翻个牌子呗! 过了下周五,我会马不停蹄(划掉),额……笔耕不辍地更更更~   ☆、请假   考试的孩子伤不起~   哪个高中老师说的大学没考试,你给我出来!   宝宝们,等到本周三(6.28)晚,定会奉上两章赔罪!望见谅!   ☆、凤姐生病   已经伤了孙绍祖,漾辰与黛玉两人都很不厚道地放宽了心,以他难以言说的伤势,想必与迎春的亲事也该吹了。   而且如今的贾赦大老爷与原著中所写的并不相同,即使没有孙大圣的火眼金睛,至少脑子还是有的,有了这么一个波折,他总该好好查一查,横竖能查到这中山狼道貌岸然的形迹。   这厢,漾辰与黛玉送惊魂未定的迎春回到贾府,之后两人别过各自回府。   掌灯时分,董家众人已经吃罢饭。   因为漾辰特别爱吃肉,一天三顿饭少不了:肉丁,肉丝,肉块…于是乎,老狐狸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这丫头吃那么多肉就该变胖了,变胖了就该闹腾了,闹腾了自己就遭罪了。   鉴于以上种种可能的后果,董大学士发话了,以后晚饭不许做任何肉菜。   今晚毫无意外又是“全素宴”,这让漾辰很心碎,幽怨地看了看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董大学士,狠狠戳了戳一盘子的青菜,只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   结果就是她这会儿抱着咕噜噜唱空城计的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哼哼唧唧。   “二姑娘?”蕴瑶身旁的大丫鬟采菊拎着一个三层的漆器食盒进来。   漾辰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采菊抿着嘴笑,一面笑一面去打开食盒,浓郁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漾辰吸了吸鼻子,从床上一跃而起,“采菊,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她坐在桌前瞪大了眼,只见采菊依次端出来了甜酒烧火腿、栗子焖乌鸡、花旗参燕窝瘦肉汤,还有一盘鲜艳欲滴的杨梅。   “好香!咦?这时节怎么会有杨梅?”   采菊也不太清楚,只道:是哪个亲戚家来人送的,大姑娘怕她晚上吃多了会积食,特地命人洗了些,留着消食。   漾辰点点头,接过殊兰递过来的镀银乌木箸,刚夹起来一筷子还没进嘴,就听门口的小丫鬟回禀:“前院来人报礼亲王爷来了!请二姑娘过去。”   心情大好的漾辰保持着夹菜的动作不动,左右为难,这到底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想了想她讪讪开口,也不知道是跟旁边的人说,还是在安慰自己,“菜要凉了就不好吃了,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应该也没事儿吧?”   屋里的丫鬟们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这理由也是没谁了。   “赶紧过去,否则以后顿顿让你吃青菜萝卜。”蕴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房门口,这会儿幽幽地开口,吓得漾辰赶紧站起身来,一脸谄媚道:“去,当然去,马上去!”   说完话,她就一溜烟儿往前院跑,身后蕴瑶呆呆看着书房的方向,眼神波动了几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说,漾辰到了书房,一抬头便对上冷面王爷探究打量的目光,就忍不住说:“虽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也不必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咳…”一旁的老狐狸清了清嗓子,暗地里瞪了她一眼。   “你……下午教训了一个人?”   “嗯。”漾辰心里嘀咕,莫不是来“教育”自己的?   还来不及回过神就听他又问,“他欺负你了?”   “嗯……”董漾辰下意识嗯了一声,脑回路还没反应过来。   承暄微微颔首,不再说话,对着老狐狸点点头,利落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鬼?!漾辰看着他干净利落的背影目瞪口呆。   “那人欺负你?”目送承暄离开,董谦佑蹙起眉头看着董漾辰,漾辰看着她家老爹,“啊……”   老狐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放心,有爹给你做主。”   说完,他也举步出门去了,想了想又扭头说了句:“对了,那玩意儿好歹是你贾姨爹选的人,你明儿备上礼物去赔个罪。”   “……我……”漾辰觉得自己好多余。   只是后来,孙绍祖再也没出现过,到底怎么了,无人知晓,此为后话,不提也罢。   再说第二日一早,漾辰乘着自家马车一摇一晃前往贾府,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了声:“林姑娘!”   她猛地一激灵,掀开帘子往外瞧,原来已经到了荣国府正门前,从前面那辆马车下来的不正是袅袅娜娜的林妹妹?   “玉儿你怎么也来了?”   黛玉紧了紧大红猩猩毡,道:“琏二嫂子病了,妈让我来瞧瞧。”   董漾辰不知道凤辣子病了,如今听说了,自然要与黛玉一道去探病。   两人一边说一边先去拜见了贾母,在贾母院里说了一会儿话,贾母知道她俩要去探病,便命鸳鸯亲自领着他们去凤姐院。   刚走到影壁前就写那站着两个身姿妖娆的姑娘一个长得容貌妍丽,一个望去温柔可观,前者虽然在影壁旁站着,却一刻没安生,那一双灵动的的杏眼,一会打量这儿,一会儿打量那儿,一刻不得安生,而后者则拱手而立,低着头,很是谦卑的样子。   漾辰自然是没见过这两人,但身旁的黛玉却突然停了脚步,不动声色的拽了拽漾辰的衣角,然后悄悄说了一声:“尤二姐。”   漾辰眉心一跳,这就是那尤家二姐妹?听闻个个是勾人心魂的“尤物”,尤其是那尤三姐,性格泼辣,绝对是个擅长勾引人的小妖精,最后死的很刚烈。   不管书中说她有多刚烈,但按照漾辰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她与尤二姐两人有意,只怕也不会有各种纠缠不休的风流公案。   若不是贪图富贵,只凭着尤氏那国公府当家太太的名头,也不会短了她们姐妹与老母亲的吃喝,但是她们想要的太多,为了富贵轻贱了自己,却想让别人珍而重之,得到幸福,这世间的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那尤氏姐妹看到来人,都抬头打量了一下,领头的鸳鸯也看见她们,忍不住暗暗皱了皱眉,回头对黛玉两人笑道:“这是那边府里太太的两个妹子。”   黛玉等人点点头,没说话,径直往院里走,那尤三姐杏眼瞪大,红唇微撇,就尖声问:“那琏二奶奶不是病的不能见人吗?她们怎么进去了?”   鸳鸯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意,“尤三姑娘说的什么话?这两位是琏二奶奶的姑表姊妹和姨表姊妹,我们家再没有把一家人往外赶的道理。”   摆明了是说,亲疏有别。   原本,因为尤二姐温柔可亲,尤三姐美貌伶俐,鸳鸯对这两人还有些好感,只是如今看她这么拎不清,心里也存了几分恼意。   那尤三姐一听这话,立马就要呛声,那尤二姐着急忙慌地拉住她,正撕扯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平儿领着丰儿出来,笑容满面地过来扶着黛玉、漾辰,道:“竟然劳烦二位姑娘过来,我家奶奶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早早就念着你们呢,只是她身上不舒服,不能出来亲自迎你们了。”   “你们奶奶如何病的这么严重?我上次来还看她说说笑笑,精神好着呢?”黛玉问。   平儿叹了一口气,眼神跟刀子似的瞥了默不作声的尤二姐一眼,回头道,“不知被什么名牌上作妖的东西冲撞了,也没什么大碍。”   “你说什么呢?!”平儿的声音不小,那尤三姐自然听见了,就忍不住跳脚,尤二姐红着脸也不拉她了。   鸳鸯看不惯她这轻狂样,忍不住拿出平日里的威势,掐着腰道:“这是做什么呢?要吵着了老太太,别说是你,就算是你那当家太太的姐姐担当不起,既然你们不是来探病的,还是早早回去吧,顺便说一句,劳烦尤大太太挂心。”   那尤三姐愣了一下,又想吵嚷,平儿也忍不住冷哼,面沉如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玩意儿还想与别人当正经夫妻,只怕旁人心里恶心着呢,自己还以为自己有多金贵?”   那鸳鸯本来也不知尤氏姐妹没头没脑过来是做什么,这会儿听闻平儿的话,才恍然大悟,以她的性格自然更加不齿,索性叫了几个婆子,“去送这两位回那府里,顺便问问他们太太,不来探病反而叨扰,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那尤二姐羞得满脸通红,转头就跑,那尤三姐还在吵嚷,几个壮实的婆子直接架起她往尤氏面前去了。   平儿倚着门气的浑身哆嗦,若不是刚才气急了也不会当着亲戚面上说那些难听话。   “这是……”漾辰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屋里隐约传来凤姐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死……下贱……”   平儿丰儿赶紧往屋里跑去,黛玉,漾辰,鸳鸯也紧随其后,一进门就见凤姐半躺在榻上,身上搭着半新不旧的细绒里绫花银线毯子,大口喘着气儿,面色蜡黄,嘴唇苍白。   “怎么这么厉害?”黛玉时常见她都是精明利落,能言善道的模样,这一下病殃殃的形容让人着实心疼。   她凑到跟前,还能看清凤姐红通通的眼眶,似乎还哭过了,伸手替她顺顺气儿,“这是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凤姐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打湿了毯子,呜咽地说不出话来。   众人瞧她这模样,一齐扭头看向平儿,平儿也是红了眼眶,这会儿忍不住委屈,把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这还得说到元春封妃,荣宁二府举家同庆,一些亲朋好友,往来交好的人都过来恭贺,一时之间,两府都是上下忙乱,而宁府尤氏走在这节骨眼病了,正好她继母和两个妹子过来,就让她们住下,顺便帮忙料理。   因为两府走动的多,一来二去,也不知怎的让尤氏姐妹碰上了贾琏,这会儿贾珍父子正对这两姐妹多加挑弄,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被撩拨的春心荡漾。   而尤二姐不喜贾珍父子的轻佻,猛然遇上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长得俊俏,气质佳,就时不时与贾琏“邂逅”,贾琏也不痴傻,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没有故意接近也没拒绝。   这尤三姐得知了,便道贾琏是欲擒故纵,让尤二姐心中大喜,觉得贾琏也是对自己有意的。   那日在宁府,贾琏喝醉了酒,要回家去换身衣服,刚出了花厅就跟尤二姐撞了个满怀,二姐倚在他怀里,粉面含羞,贾琏本性风流,只不过被贾赦改造了,这会儿似醉非醉也没松手。   正巧,凤姐不放心他,就领了平儿出来,这一看之下,勃然大怒,拉着贾琏就在宁府后院撕扯开,尤氏有愧,也不敢上前拉扯,只一个劲儿地骂着她妹妹。   凤姐愈发得意,哭着捶打贾琏,“一个下贱坯子就让你动了心肠,她有什么好的?我不活了……”   眼见人越来越多,贾琏本来有些羞愧,这会儿也变成了一股怒气,把凤姐推到在地,仗着醉意,嚷道:“那也比你好,我到现在都没个儿子,还不都是你弄的,我反正也要绝了根,不过了!”   一番话把凤姐唬了一跳,再想想这话,虽然是醉话,又岂不是真话?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这样,又悲又怒,回来之后竟然真的病倒了,怎么延医吃药都没一点作用,一天比一天严重。   平儿说完,鸳鸯点点头,原本府中的人也不知他们在宁府的吵闹,都当凤姐病的奇怪,谁知是这么个缘故。   “那尤二姐与琏二表哥?”董漾辰有些小心地问出了众人这会儿心中的问题,毕竟一个大姑娘撞在他怀里,这一下如何分辨的清?      ☆、一双大雁   “呸,她倒想的美,”平儿立马瞪着眼,啐了一口,道,“就那种下作娼妇……”   “平儿。”鸳鸯见平儿气急了,生怕她说些不着边儿的话,赶紧喝住她的话头。   平儿看了一眼一旁的黛玉、漾辰两人,顿了一下又道:“她想贴着我们二爷,可我们二爷说了,他绝对不会有那心思,倒是那尤二姐原本是有婚约的,却变着法儿每日过府来,我们二爷为了躲她,早出晚归,横竖与她见不着就是了。”   “呸……”凤姐强撑着身子,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他若是不亏心,躲什么……”   平儿动了动嘴,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了,鸳鸯想着是人家夫妻俩得家务事,实在不好劝,就垂首立在一旁,三缄其口。   看着凤姐气的脸色都变了,漾辰赶紧道:“依我看,二表哥就算现在不亏心,也该躲一躲。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人家不管不顾倒贴过来,你让他一个爷们儿能怎么做呢?”   旁边的黛玉也开口道:“正是这个理儿,你私下常说琏二哥如今已经大有长进,如今他已经说了自己不会做这种事,你偏偏怀疑他,岂不是寒了他的心,你们吵吵闹闹让别人有机可趁?”   听了他俩的这一番话,凤姐的脸色又变了变,竟显得有些凄苦,忍不住低声呜咽,似乎有千般难解的愁思。   看凤姐似乎听得了劝,侍立在一旁的平儿,这才趁机开口道:“我家奶奶如今还存了一段心事,这……”   平儿说完竟然直接朝着漾辰跪拜下去,唬了漾辰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这事还要求求表姑娘,帮帮我们奶奶吧。”平儿伏下身子,泫然泪下。   “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漾辰到底学过武功,一把将她拉起来,“若是我能帮的上,自然不会推辞。”   平儿拭了拭眼角的泪,又扭头看了看榻上的凤姐,这才开口道:“我们奶奶如今最大的心病就是想再添个哥儿,可是自打大姐儿出生之后,这么些年来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如今和我家二爷吵架不就正是为了这事儿吗?还请姑娘行行好,帮一帮我们奶奶吧。”   因为董家和贾赦的联系,因此大房众人也就知道董漾辰医术了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深得高太医青睐。   平儿也顾不得漾辰和黛玉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直接把话给挑明了,说完之后又要跪下去,漾辰连忙拉住了她,其实在平儿开口之前她已经隐约明白了。   “知道你是个好丫鬟,一心为你家奶奶着想,只是这事,我也不敢保证,还是先让我给嫂子诊诊脉。”   漾辰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凤姐旁边,凤姐赶紧伸出的手,抬头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一脸的期盼与希冀。   过了好一会儿,漾辰才松开了手,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说:“你的体内寒湿凝聚,经络阻塞,气滞血瘀,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你平日里是不是经常感觉四肢酸软,头晕,多梦?”   凤姐点头,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她,有些小心还有些紧张,“好妹妹,你可有办法?”   自从得知王夫人暗地里算计自己,凤姐就多了个心眼儿,凡是从二房送来东西从未碰过用过,她的母亲也暗地里送了各种补药,却没一点用。   按照那几位太医所言,她的的身子被药物影响,只怕再也不能添上一儿半女。   每每想到此处,凤姐就又恨又气,恨自己没多个心眼儿,气王夫人的心狠手辣,枉费自己当她是亲姑妈,对她言听计从,她竟然从背地里给自己这么一刀。   凤姐的指甲狠狠戳在手心里,那染了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折断似的,可见他心里到底有多愤怒,怒火攻心,忍不住咳起来,眼眶涨红,眼泪也给挤出来了,巾帼英雄一般的人物如今让人心疼怜悯。   一旁的黛玉也看向了漾辰,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漾辰摸了摸鼻子,说句实话,凤姐的病在现代很普遍,但是按照古代的医疗条件和设备根本就没办法解决。如果真的想要治疗她的话,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空间里的灵水。   “那,让我试试吧,”漾辰颔首,紧接着话音一转,又道,“只是有一点,你今后要听我的,你若是不听从我的,就算大罗金仙下凡,只怕也治不了你这病。”   “好好好,我都听妹妹的,”凤姐喜出望外,差点就在榻上跪谢,还好有漾辰赶忙按住了她。   “那我就先告诉你第一点。”漾辰笑的很狡黠,凑到凤姐耳畔低语几句,凤姐一开始皱着眉头,有几分不乐意,听着听着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黛玉好奇,趁她过来的时候,就问:“你在说什么呢?”   漾辰一副山人自有妙计,但不可说的模样,热的林妹妹冲着她啐了一口,嗔怪道:“不用猜,一定又是什么不正经的主意。”   凤姐心事放下了一半,漾辰两人也就告退。   又去贾母院告辞,正巧宝玉和三春姐妹也在那儿,宝玉一见黛玉欣喜若狂,一头跑过来,“好妹妹,我们正商议着过两天要开个诗社,还要准备下帖子请你和董家妹妹,到时候你们能否过府来?”   “承蒙挂念,我自然来,只是,”黛玉拈着帕子,回头看向漾辰,“你到时候可有空?”   “宝二爷和诸位姐妹不嫌弃我,我自然来。”漾辰笑道。   几人又在贾母跟前说了会儿话,吃罢午饭,黛玉等人才告辞回府。   出了门,黛玉忍不住好奇,又问起漾辰跟凤姐说了什么,漾辰心里想逗逗她,就一本正经地说:“我教她怎样给琏二哥下咒,这一辈子都对她死心塌地。”   黛玉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她在逗自己,用手指戳戳她的脑袋,“又在骗人呢!”   漾辰哈哈大笑,林妹妹嗔怒的时候,一双罥烟眉上挑,灵气十足的眸眼如同闪亮的明珠,樱唇微抿,煞是可爱。   等回到了家,殊兰拿来干净的衣服,给漾辰换上,一边说:“苏州的陈维崧陈先生过来了。”   “咦?”漾辰扭过头来,“陈先生什么时候来的?在师父的房里吗?”   “你上午刚走没多久就来了,而且……”殊兰难得捂嘴偷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一旁的依蓝凑过来,乐不可支地挤眉弄眼,“还带了一双大雁,两箱礼仪。”   “大雁?”漾辰瞪大了眼,我勒个去,这是要求亲的节奏啊!   “走走走,人还在师父房里?”漾辰一脸兴冲冲地往外跑,身后两个丫鬟赶紧跟上。   其实,徐紫云现在住的地方并不是正经董府,而是董府紧邻的一个三进院,当年董谦佑顺便买了下来,后来请徐紫云给漾辰做师父的时候,就把这院子给了徐紫云。为了方便来董府教导漾辰,还在院墙上开了一个偏门。   如今,漾辰就是从这儿直接跑到徐紫云房中,她快到门口时,她挥挥手禀退了殊兰依蓝,赶紧停住脚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进去凑到雕花隔窗旁,竖起耳朵,可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   正在她抓耳挠腮的时候,就听见徐紫云轻灵淡然的声音,“还不进来。”   漾辰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推开门,先把头探进去,带着一脸八卦。   只见,一身白色中衣的徐紫云盘腿坐在榻上,腰背直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妖魅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只是还有几道粉嫩的疤痕,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师父~”漾辰讪讪道,一双眼睛却四处打量,果然瞥见西厢的罗汉床上半躺着一个男人,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   陈维崧居然还撩骚地冲着她笑笑,吓得漾辰打了个冷战,后退了几步,正直的江左凤凰怎么变成这般妖娆?魅力十足的师父怎么成了冷面?   “师……师……师父,他怎么了……”漾辰抬抬下巴,眼睛瞟着悠闲自得的陈维崧,徐紫云淡淡抬起头,说了句:“可能撞邪了。”   陈维崧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同时,房间里响起了“嘎-嘎~”拖着长音,很响亮,很突兀的叫声。   两只扎着红缎带的大雁,被剪了羽翅,正一摇一摆,步伐不稳地从床底下晃出来,憨态可掬。   徐紫云看着那两只大雁,眉心直跳,要是他手边有把剑的话,估计,今晚能吃上糟雁掌了。   “陈维崧,带上这两只呆头雁赶紧走。”徐紫云皱着眉头,一脸无奈。   “不行,这是上门提亲必须有的,”陈维崧斩钉截铁地说,“这三书六礼绝不可缺,你我既然要相伴为一生一世,我就不能委屈了你。”   漾辰站在徐紫云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可是徐紫云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断袖之交,或是龙阳之癖,在世人眼中与狎玩并无区别,他陈维崧哪怕不能给他一场盛大婚宴,却愿以媒妁之言,三书六礼,将自己明媒正娶,结发为夫妻。   “你……”徐紫云有些头疼地看了看忽然变得无赖的那人,“如今我们在董府,只怕不好……”   董漾辰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大笑,下朝回来的董谦佑没有一点偷听该有的觉悟,大大咧咧推门进来,笑道:“徐兄,陈兄不嫌弃寒舍简陋,就在府里办下宴席,请几位知己一同吃杯喜酒,可好?”   猛然见董谦佑进来,还说这些话,徐紫云莫名红了脸,倒是陈维崧一脸喜气洋洋,大步走过来道:“在下多谢董兄。”   “陈维崧!”徐紫云憋红了脸,瞪了他一眼,看着董谦佑道:“这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董漾辰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道,“你常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如今又何必畏葸不前,辜负了大好时光,还辜负了陈先生一片苦心。”   “再说,你是我的师父,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董家以后就是你的娘家,对不对?爹爹。”   老狐狸点点头,捋了捋一副美髯,忍不住笑起来。   徐紫云幼年便孑然一身,忽然听闻这么一番话,竟不知如何回绝,看向凝望着他的陈维崧,他忽然就笑了,如同牡丹倾国倾城之色,“这个月二十八,我们都等的够久了,我不想再多等一年。”   陈维崧心里忽然就颤了一下,眼眶一瞬间红了,“好。”      ☆、凤姐谋划   本月二十八,老狐狸命人准备了两三桌席面,并未张灯结彩,也未批红挂绿,只备上这几桌佳肴、奉上几坛佳酿,邀请了徐紫云与陈维崧的几位知己相伴,共庆此番佳事。   相邀来人中有漾辰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而林家今天因为林如海偶感风寒,贾敏、黛玉、朗哥儿等因为要留在身旁照料,只命人送来一份厚重的贺礼。   本来,她与蕴瑶在后院招待女眷,正巧出来吩咐人拿醒酒汤。   “可是有人醉了?”   清朗的男声从侧旁传来,吓了漾辰一跳,回头才看到这个披着白狐领黑羽大氅的男子,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只是许久不见看得出有些形容消瘦,神色萧索,少了那份意气风发的神采。   漾辰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你也来了?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纳兰容若有些感慨,一边说一边举步走来,“你倒是长高了些。”   “你倒是瘦了些。”漾辰抬起头来,眼神清澈,脸上的笑容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扯动嘴角。   纳兰容若浅笑道:“可能是我府上的厨子手艺不佳,把我饿瘦了……”   “听说纳兰府上的厨子可是来自天南地北的都有,若是你家的厨子手艺不好,我还真不知道哪里的饭菜合您纳兰大公子的口味了。”   纳兰容若淡淡一笑,“那不如你改日去尝尝?想吃什么都让人给你做。”   “好啊。”   两人正说着话,依蓝就带着一个二等丫鬟,捧着一个镶花嵌玉的银壶过来,漾辰道:“那我先回去了。”   纳兰容若点点头,忽然道:“听闻承暄说你除夕夜会进宫?”   “嗯。”漾辰看着他点头。   “宫中……”纳兰容若犹豫了一下,诸多到嘴边的话最终酝酿成一声悠长的叹息,“以后万事小心。”   说完之后,扭头往前院的方向踽踽独行,形单影只,没入漆黑的夜色中,带有几分凄凉。   这情景让漾辰心里突然一颤,想到书中所写纳兰容若英年早逝,不过三十几岁就阖然与世长辞,倘若,倘若纳兰容若真的……   心脏似乎被一双手突然攥紧,漾辰呼吸急促,变得有些紊乱,整个人呆在原地发怔,明知道一个那么美好的人的生命在倒数,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会让人抓狂。   “姑娘,姑娘!”依蓝走到旁边轻轻推了推她,道,“大姑娘她们还等着你呢。”   漾辰回过神来点点头,神色戚戚,随着依蓝转身进屋。   宴毕,众人归去,徐紫云与陈维崧当夜也要离开京城,希望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回到姑苏陈家祭祖。   送走了他们,老狐狸立在门外捋着胡子沉思了许久,扭头看看身旁的漾辰,道:“后天就要进宫赴宴了,等到皇上下了旨,你就该回王府了。”   “爹爹……”漾辰有些不解,着急地拉住他,“承暄哥哥已经答应我还可以住在家里……”   “傻丫头,可是皇上是不会允许的。”   董谦佑抬起头望了望如墨色一样深沉的天空,眼中是化不开的忧愁不舍,如今与漾辰关联的几家——礼亲王府、董家、林家、赫舍里家,哪一家不是位高权重?皇上此番要公开她的身份也不过是为了以后做准备,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与其他重臣之家联姻,唯一的可能就是嫁入皇家,甚至确切的说是以后坐在上面的那位,可是以自家丫头的性格,真的好吗?   再说那一日漾辰与黛玉探病离开后,凤姐就吩咐平儿把家中的的胭脂水粉、颜色艳丽的首饰衣裳都收拾起来,自己换上干净简单的衣裙,褪下各种累重的钗环,面色素净,别有几分风味。   “奶奶……这是做什么?”平儿看着她忙活完,这才开口,“还病着呢,何苦折腾自己?”   凤姐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挑起来的丹凤眼似乎已经恢复往昔光彩,道:“没事,不为了别的,就只为了我那苦命的大姐儿我也该好好的……”   “那你这是做什么?”   “我啊……”凤姐招呼平儿到身旁,附耳低言,说的平儿也瞪大了眼,有些迟疑地问:“这能行吗?”   “横竖试试,省得日后我这阎王老婆被咱家好二爷赶走了,可该往哪儿寻个公道。”凤姐面露冷笑,如今这世上的事——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最终还得靠自己,何况她太熟悉贾琏的本性,说不定哪日就真的和那尤二姐勾搭上了,自己可真的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如今的处境不说不艰难,原本依赖的好姑妈千方百计给自己使绊子,而自家的公公婆婆又跟自己不亲近,老太太嘴里疼自己,心里装的全是宝玉,只能自己找出路。   就像漾辰所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邢夫人交好。只是凤姐向来爽快利落,不喜欢邢夫人那抠门儿的小家子气,突然去示好,就有些太故意了,倒不如趁自己这会子病着,多让大姐儿过去,熟悉感情。   原本说起这话时,凤姐还有些犹豫不决,漾辰悠悠问了句,“你只瞧着二姐姐如今的模样,不好么?”   这样一想,倒是有几分意思,迎春前两年怯懦不堪,都被人称作“木头人”,自从记到邢夫人名下,如今依旧温柔小意却不卑不亢,敢说敢做,闹起来也把人吓一跳,反而比处处谨慎精明的探春更合凤姐的眼缘。   退一步讲,就算邢夫人教不好大姐儿,还有迎春不是?现在迎春天天在邢夫人处学针线,把姐儿送过去,正好姑侄俩做个伴儿。   此时贾府偏院,贾赦与贾琏父子风尘仆仆地赶回家,穿着打扮都朴素无华,丝毫看不出这竟然是以前吃穿用度极度豪奢的大老爷与琏二爷,可是身边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赶紧为他俩拿来干净的绸缎衣服,伺候他们更衣。   贾赦穿好衣服,回头拿起换下来的布衣看了看,在后襟处有个拇指大小的洞,身边的贾丰仰头问:“府里做的布衣还有许多,小的给您再换件儿?”   “不用了,让针线上的人补补,”贾赦忽然又说,“对了,找个人去账房支一百两,就说老爷我的衣服破了,要做新衣服用。”   这头贾赦话音刚落,贾琏就笑意满面地从屋里换好衣服出来,一边系扣子,一边道:“丰叔,再多支一百两,我也要做两双新鞋。”   贾丰笑着答应,出去吩咐人去支钱。   “哎,公账上的钱能用则用,难不成还要给二房省着……”贾琏又是得意又是不忿地自言自语。   贾赦顺手摸过一个茶杯就砸过来,“就用这俩钱儿就把你乐成这样?没出息。”   贾琏不恼反笑着凑过来,“能用一点是一点,您老不是常说,雁过还要拔毛呢。”   “呸!”贾赦白了他一眼,脸上的欣慰之色却掩不住,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三小子和环小子这两天怎么样?”   见贾赦提到贾琮与贾环,贾琏忍不住喜上眉梢,道:“这俩孩子如今办事也够妥贴,上个月不是让他俩去买间铺子嘛,他俩竟然能盘下了福祥街的一间铺子,那儿人来人往开铺子最好不过。”   贾赦微微点点头,“不错。”   “那,等下个月就把庄子上的东西运到铺子里?”贾琏问道。   贾赦点点头,又摇摇头,抬起头看向贾琏道:“明日你着人挑出来些最好的,托人送到内务府总管太监手里,省得日后落人口舌。”   贾琏这才突然想起来,“正是,还是爹想的周到,那儿子明天一大早就去办。”   “嗯,”贾赦看着贾琏,觉得他这些日子里有些黑了、瘦了,却看着更加神采奕奕,慰怀地捋捋胡子,忽然说:“琏儿,等开了张你就别管这事了……”   贾琏不明白为什么,神色一凛,刚要开口,贾赦就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着急,继续道:“过段时间老子想办法给你谋个官职,咱们这人家得有人出仕,一来你是老子最看好的孩子,二来呢三小子心眼儿实,比不了你更适合官场,原本我担心你做了官胡作非为,特地让你跟着我在庄子上这么久,这世事百态也看了许多,以后这条路怎么走全凭你,若你有良心就不会鱼肉百姓,也不会给自己招祸,有你董姨爹照拂,这条路也会坦坦荡荡,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也就没有遗憾了,但若是你泯灭良知……”   “儿子不敢!”贾琏扑通一下就跪在贾赦跟前,眼眶发红,“儿子都老大不小的人,还要爹这般操心,是儿子不孝。”   “行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贾赦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家里的生意有三小子看着,他心眼实在,但有环小子那个心眼多的帮衬着,你也别操心,如今铺子的分成你占了两成,迎春也是两成,三小子一成,环儿也有一成,等以后我这四成还有三成是你的,留下一成为你那些从沙场上退下来的叔叔伯伯们养老送终。”   “爹……”贾琏想不到贾赦已经把所有事为他安排妥帖,心中如同三月春风拂过湖面,暖洋洋的。   “行了,去吧,”贾赦重重拍了拍他,“听说你媳妇病了,这事我也听了一耳朵,你回去好好赔罪,也别再胡闹了,否则老子非打断你的腿。”   说完,就把贾琏轰了出去,还让人给他带了一盒补品,一盒钗环首饰带回去。   贾琏抱着两盒东西哭笑不得,大步流星回到了家,站在房门前,只觉得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这心里又提起来了,若是凤姐继续跟自己闹怎么办?真是烦啊!   这时,帘子忽然被掀开,平儿粉面含笑出来,问:“二爷这怎么不进去?莫不是不认家门?”   贾琏尴尬地摸摸鼻子,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平儿,自己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进了屋,心里已经做好跟凤姐吵架的准备。   谁知,他一进房门就看到凤姐穿了一身家常衣服,不施脂粉,倚在靠背上,神色自若,不愠不火,听见脚步声,只抬起头看了看,“爷回来了,早让人做了玉竹核桃羊肉汤,这大冷天的驱驱寒气。”   说完就唤丰儿端上来,这边话音一落丰儿就托着桃木漆盘,上面放着一个祥云纹白瓷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贾琏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羊肉汤还是牛肉汤,有些难以置信地坐到凤姐旁边,拉起她的手,盯着她问:“你不闹我了?”   “之前是我该打,但也不是我不信二爷,只是人家故意气我,让我误会……算了,不提也罢,只要二爷不气我,我气个什么劲儿?”凤姐隐晦提到尤二姐时,眼眶都红了,却还是笑着安慰,难得见她这个模样倒让贾琏心疼不已。   “你放心,我是不会跟她有拉扯,更不会气你,你安心养病,早些好了才是正事儿。”   凤姐点点头,那素面朝天的委屈柔顺模样就跟刻在贾琏心里似的,他命人给凤姐端了汤来,亲手喂给她喝,夫妇二人相对温情脉脉。      ☆、除夕夜宴(1)   伴随着京中的年味越来越浓,到处张灯结彩,有的孩子们就拿着炮竹在大街上玩耍,走到哪儿都时不时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人从心里不自觉地欢快起来。   这两天,漾辰也命人关了邀月楼和绛珠阁,让铺子里的伙计们该回家的回家,该休息的休息,还给每人发了五十两的赏钱,让他们好好回家过个年,至少要等到过了元宵节才重新开张。   这一日是除夕,原本要等晚上才进宫,可是太皇太后想跟漾辰说说话,也想见见蕴瑶,就命人宣漾辰、蕴瑶二人吃过早饭就进宫去。   这不,蕴瑶早早就让人准备了早饭,一人一小碗热乎乎的雪梨薏米粥,并几个清淡的小菜,不过稍微填饱肚子,都不敢多吃,省得到了皇宫处处不方便。   最让漾辰惊奇的是,竟然有一道炒土豆……   “这是?”漾辰一脸懵逼地看着董蕴瑶,这个时代怎么会……怎么会有土豆?!   蕴瑶瞥了一眼,朝着董谦佑抬抬下巴,“喏,爹爹不知从哪儿得的,说是一道好菜……”   漾辰立即瞪大了眼看向董谦佑,董谦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道:“这可是你贾姨爹弄出来的西洋菜,刚从郊外的庄子上收来的,你们尝尝。”   “贾姨爹?西洋菜?”漾辰心内呵呵,这贾赦是在做什么啊?不行,赶明儿一定去瞧瞧这贾大老爷在干什么鬼。   等众人用过饭,家里的管家已经备好车马在外等候,漾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身吩咐依蓝拿着她早就配好的药去贾府,送给琏二奶奶。   她早就用空间里的灵水和药材配好了疏通经络,补气养血的药丸,只是一直没得空,今儿又想起来,赶紧让依蓝给送去。   安排妥当,姐妹俩才坐上马车,因着要进宫的缘故,蕴瑶身边只跟着秋姑姑和曼姑姑,漾辰只带着殊兰,这原本秋姑姑、曼姑姑是舒瑜夫妇二人留给漾辰的,早些年的时候,董谦佑想“借”了两位教导蕴瑶几个月,漾辰却想着这后宅水深,以防姐姐以后被欺负,就直接让两位姑姑跟在蕴瑶身边悉心教导,直到她出嫁。   再说了,漾辰身边有殊兰依蓝这两位功夫一流的大丫鬟,还有躲在暗处跟影子一样如影随形的甲一,出入安全不用担心。而且平日在府里,两位姑姑也会教导漾辰各种规矩礼节,一点儿没少学呢。   一时到了宫中,姐妹俩下了马车,就有俩宫女要过来检查,这时只听见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高喝:“放肆!礼亲王家的格格也是你们能碰的?”   检查的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疑惑,不知道说的是谁,却都极快地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跪了下来,齐声道:“奴婢该死。”   漾辰、蕴瑶回头,这才看见一个白白净净的瘦高个儿太监秉手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奴才程喜是太皇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给格格请安!给董大姑娘问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正在慈宁宫等着二位呢,请格格、董大姑娘跟奴才前往。”   “程喜?”董漾辰第一次到皇宫的时候吃过亏,这次眯了眯眼,却没动身。   那程喜有着一闪而过的不解,瞬间又笑容可掬地说:“哟,是奴才唐突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令牌,一面是繁杂的花纹,另一面刻着“程喜”两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他的身份,这就相当于在宫中行走的证明。   “原来是程总管,劳驾程总管亲自来接。”漾辰说着将令牌递还过去,又回头冲蕴瑶点点头,蕴瑶会意,让秋姑姑拿赏银给他。   程喜假意推辞一番,抬头瞥了一眼,就猛地愣在了原地,讷讷叫了声:“阿秋……”   秋姑姑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别样的神采,只是低声叹息一句,“你也老了……”,说完便退了回去。   程喜又惊又喜,又悲又怜,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只是碍于人多,勉强压下万般情绪,转身领着她们几人往慈宁宫方向去。   刚跨进慈宁宫正殿大门就有六个统一旗装的宫女迎了上来,帮漾辰、蕴瑶二人褪下外面罩着的的赤狐毛里紫影羽纱大氅,又有几个人过来给她们一人一个暖乎乎的手炉。   等到稍微暖和一些,才有人只引着漾辰、蕴瑶两个往里间去,一进门,伴着花香的暖气扑面而来,地龙的温度刚刚好,让人不会受凉也不会太热。   “人还没来吗?”从珠帘后传来一个苍老却温柔的声音,淡淡的语调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   漾辰轻轻拍了拍蕴瑶的手,两人就在珠帘外面行礼请安。   “漾辰给乌库妈妈请安,愿乌库妈妈福寿康宁!”   “臣女董氏蕴瑶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人恭谨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起身,没听见任何动静就看到一双明黄底凤纹绣银丝寿字样的盆底鞋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明珠被掀开叮当作响,一双白嫩却带着皱纹的手分别将她俩扶起来。   太皇太后面含笑意,先对着蕴瑶说:“听闻董家大姑娘聪慧贤淑,却不知道还有如此好相貌,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来人,赏~”   “谢太皇太后赏赐。”蕴瑶又跪下拜了一拜,边上的宫女等她抬头,赶紧帮忙扶了起来。   太皇太后见她仪态端庄,举止得体,忍不住轻轻颔首,甚是满意,又转头看向董漾辰,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问了一句:“你可喜欢皇宫?”   “啊?”董漾辰嘴角抽抽,忙不迭地点头,“喜欢啊……当然喜欢……非常……喜欢……”   太皇太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另一个更加沉稳的声音传来,“你只瞧着她这乖巧的模样是不是特别像雅图那孩子小时候?”   太皇太后接过话,“是啊,每次犯了错,那丫头也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上次我看这孩子,还觉得奇怪呢,你说雅图和舒瑜的性子怎么能生出一个乖孩子?就只说承暄那小狼崽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安生过?当时我还真以为这丫头是个安静的,后来要不是皇上给我说,我还不信这孩子也是个调皮的。”   说着话,一个锦衣旗袍的老妇人从她身后走出来,那妇人温和面善,让人一眼望去就有亲近之感,这便是苏麻喇姑,陪了太皇太后一生的人,如今在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苏玛玛!”漾辰赶紧恭敬地施礼,蕴瑶也随后施礼,苏麻喇姑心中熨帖,赶紧叫人扶起她俩,又扭头对太皇太后笑说:“今儿老奴斗胆,能不能在太皇太后您前头先给这俩孩子赏?”   “你愿意赏就赏,雅图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太皇太后一面说,一面回头对漾辰二人笑言,“你们苏玛玛好东西多着呢,尽管问她要。”   “我的东西不都是您和皇上赏的,前儿我还和程喜那鬼精灵说,我这一辈子收的恩赏足够我舒舒服服得以终老,谁知今儿您就要借着孩子的名头把东西要回去,这真是转眼就打嘴了。”苏麻喇姑假意嗔怪,却转头让一个宫女捧来一个托盘,上面并排放着两只匣子。   漾辰两人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见一个爽朗的男声笑道,“苏玛玛在赏谁好东西呢?”      ☆、除夕夜宴(2)   在说话间已经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过八仙过海的玉框玻璃屏风,一个石青缂丝衮服的少年踏着祥云纹银线锦靴,掀开帘子,言笑晏晏拱手道:“乌库妈妈,曾孙儿给您请安了。”   少年声音中带着磁性,一字一句爽朗干净,让人闻音便觉得欣喜,只是这声音听在漾辰耳里却让她心中一颤,二阿哥!   我去!狭路相逢,必有一“撕”……   “你这小猴头,这几日又到哪儿去撒野了?”太皇太后似乎很是喜欢他,抬头笑问道。   “曾孙儿在宫外办事,每日都想念乌库妈妈,想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赛音察浑咧着嘴笑起来,如同秋日灿烂的阳光,走近太皇太后便插科打诨,逗得太皇太后笑的浑身乱颤,一个劲儿戳他的脑袋。   “你这小猴头,你皇阿玛与大哥最是严谨性子,偏偏有你这么一个混不吝的……”话虽如此,那宠溺之情却是难以掩饰。   “哎哟,乌库妈妈,要都是一本正经的,谁天天儿逗您开心啊,”赛音察浑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上前去为太皇太后捶捶肩膀。   太皇太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行了,来见见你礼亲王府家的表姐,辰儿过来~”   在太皇太后的呼唤下,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漾辰挪了挪,距离赛音察浑还有好一段距离时就停下了脚步,死活不再往前。   赛音察浑似乎没发觉似的,满是好奇地看向她,笑问:“这个礼亲王府的表姐我好像见过,这模样倒像一个人……”   这话听在漾辰耳中,让她好想噗噗吐两口老血,这诡异的熟悉感真是绝了,想当年,曾经的宝哥哥见到曾经的林妹妹,那一句穿越了前世今生的“这个妹妹我见过”为嘛被人抄袭了呢?   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并不知道这句经典台词,反而兴致勃勃的问:“那你倒说说她像谁?”   赛音察浑的嘴角扬起一抹尤为明媚的笑意,“像……乌库妈妈您猜猜,孙儿这可是要保密的。”   “你这臭小子……”太皇太后话没说完,旁边的苏麻喇姑低声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让人来禀,家宴要开始了,问您能否前往?”   “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好好乐呵乐呵,”她说完,又扭头看向漾辰笑道:“你今儿去了只管吃好喝好,尽了兴就随董大人和你这姐姐先回去,等初六承暄会去接你回王府。”   “我……”漾辰一个字还没全出口,就被蕴瑶暗地里拉了拉袖子,只能把满腹无奈吞进去,如今的她还没有任何依仗去对抗任何事关“皇权”的旨意,否则就会给董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一行人拜别了太皇太后,依次出门去,因为蕴瑶是外臣女眷,对于二阿哥不得不避嫌,自然而然地走在最后,漾辰摸了摸鼻子,“义不容辞”地挡在了姐姐前面,一路上低着头,心中祈祷,说不定这二阿哥已经忘了自己呢?   自己不过就是打过他一巴掌吗?不就是在坏了他在勾栏院的好事吗?不就是调戏了他一下吗?不就是算计他和那丫鬟那啥那啥吗?应该没什么仇没什么怨吧……   心中思索,一时没注意看路,在殊兰她们叫出声前,一头撞在面前那人的背上,因为经年累月的习武,赛音察浑那一身腱子肉,真是……太硬了!   只一下,撞的漾辰晕乎乎的,脚下有些趔趄,一只强劲有些灼热的大手一瞬间扣住她的手腕,然后故意用力似的将她拉到了身边,赛音察浑似乎是从胸膛发出一声闷笑,“表~姐~当心。”   “多谢。”漾辰连忙要推开他,赛音察浑却紧紧攥着她的手,笑谑:“表姐想不想知道你像谁?”   漾辰抬头瞪着眼,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决而利索地说:“不想!”   看着她的模样,赛音察浑失声笑出来,忽而低下头,逐字逐句地说道:“表姐~,你-像-我-的-福-晋-”少年略微嘶哑低沉的声音故意拉长,勾的人心头一晃。   nm!这满满的暧昧是什么鬼?!这二阿哥什么时候有了福晋?调戏!这绝对是调戏。   漾辰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猛地推开他,讪讪笑道:“二阿哥说笑了……”   身后不远处的蕴瑶也觉察到两人之间的不对,赶紧出声道:“辰儿,宴席就要开始了,千万别误了时辰。”   二阿哥看了看漾辰身后的几个人,也不敢太过分,眼睛笑眯眯地弯起来,朗声道:“那我就不打扰表姐了,恕我先行一步。”   说着就转身,忽然想起什么,又扭头冲着漾辰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了,上次表姐替我选的丫鬟还不错,每次看到她我都能想到表姐,表姐不妨改日去瞧瞧她,让她对您好好感激一番?”   漾辰一下子眯起眼睛,一双明眸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赛音察浑只觉得更加有趣,仰天大笑,闲庭信步般离去。   见二阿哥离去,蕴瑶这才上前挽住漾辰,有些担忧地低声问:“这是怎么了?你见过二阿哥?”   “有过一面之缘,惹了一些过节,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漾辰安慰好了蕴瑶,几人才匆匆忙忙地往御花园里赶去。   这除夕宴自然是在晚上举办,到时候皇帝在保和殿赐宴外藩、王公及一二品大臣,而皇后在御花园邀请她们的家眷。而现在她们要去的是“家宴”,也就是皇后娘娘在晚宴开始之前,选个早点的时间,只与那些皇亲国戚的女眷喝喝茶,聊聊天。   等到她们几人赶到御花园,御花园里已经三三俩俩坐了不少人,都是些浑身散发着贵气的贵妇名媛,一个个端着架子,品着茶。   漾辰与蕴瑶随意在下座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一个俏丽的女孩扭头看了她们一眼,漾辰两人对她略微示意点头,那女孩觉得她们面生忍不住问:“我是南安郡王家的二姑娘,为何之前没见过两位妹妹?”   漾辰听闻她说是南安郡王家的姑娘,忍不住有些愣神,话说书中那贾探春不是替南安郡王家的人去和亲的吗?蕴瑶因为身份原因不好开口,正在犹豫之间,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话进来。   “这不是协助大学士董大人家的姑娘吗?”那说话的人声音响亮,一点没有掩饰,不仅引来其他人的目光,也把漾辰给“震”醒了。   漾辰定睛一看,哟呵,这不是睿亲王府的云来吗?   云来今儿穿着一身鲜艳的玫红色穿花蝴蝶绫缎旗装,外面一件貂皮毛领牡丹团花苏绣马甲,看上去十分明媚,但漾辰被打扰的心情可一点也不明媚。   而且云来身边还有一个正装朝服的女孩,下巴尖尖的,眼睛圆圆的很有神,总体看上去是一张很普遍的清秀脸蛋,在美人云出的古代皇宫没有太大优势。   那女孩听了云来的话,下巴高傲地抬起,冲着那南安郡王的二姑娘说:“怡瑞,你今儿是怎么了?什么人都愿意搭理?”   怡瑞赶紧讪笑道:“要不是淑慧公主和二姑娘提点,我还不知道她们是这种身份……”   还不等漾辰呛声,蕴瑶先被气乐了,站起身来云淡风轻地看着怡瑞,一股油然而生的风度瞬间秒杀了她,“家父乃是一品大员,据我所知,郡王也是一品,我倒是不知道这位姑娘口中所说的这种身份是什么?”   说完又冲着淑慧公主清浅一笑,“而且这乃是宫中家宴,若非皇后娘娘之命,我们又岂敢放肆?既然懿旨准许我与小妹前来赴宴,那故意找事的人是不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呢?”   蕴瑶说到最后一句,神色尤为凌厉,那淑慧公主身边的怡瑞、云来已经白了脸,淑慧也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嘴,斜着眼冷冷道:“好伶俐的一张嘴……”   “我姐姐的嘴伶不伶俐还不用小表妹来评判,”漾辰嗤笑一声,“倒是你身后这俩人的脑子不怎么灵光……”   “大胆!胡扯什么,你这贱……”   淑慧公主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一个凉凉的声音叫道:“公主莫要妄言!”   音调不低不高,却让人浑身一寒,淑慧公主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立马转过身,就看到一道杏黄衮服的身影,赫舍里皇后静静矗立在她身后,小腹微微突起,神色不怒而威,身边还有四个贴身宫女,两个贴身嬷嬷,八个一等宫女,以及其他侍从,浩浩荡荡一群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刚才喊话的正是赫舍里皇后身边的芷霖姑姑。   其他命妇一个个低着头,神色恭谨,不敢言语。   “皇额娘。”淑慧脸色煞白,赶紧跪倒在地,她一向表现的乖巧温顺,若不是云来说这董二姑娘帮着什么林家大姑娘勾引勒彬哥哥,她也不会这般失礼。   赫舍里皇后施施然走到楠木椅正座上,众人赶紧行礼,皇后不紧不慢地摆摆手,就有芷霖在一旁道:“诸位夫人小姐免礼!”   众人起身,淑慧公主跪在地上却不敢动弹,皇后却似乎没看到似的,反而看着漾辰招招手,笑道:“你过来。”   漾辰赶紧走过去,皇后拉过她的手,带着亲切感低声笑说:“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些,对了,承祜说你的医术精湛,日后闲暇之时,多到宫里陪陪本宫。”   “是。”漾辰乖巧点头,心里却在纳闷儿,竹马无缘无故跟皇后娘娘说自己的医术好干嘛?莫不是……她心头灵光一闪,眼光却瞟到赫舍里皇后的小腹上。   赫舍里皇后拍拍她的手,莞尔一笑,不再多说,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淑慧,因为是除夕也不好训斥她,淡淡地说:“淑慧也起来吧。”   淑慧公主暗中将指甲紧紧扣紧掌心,低着头一脸不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赫舍里自然看到了,宫中那么多眼线,这样“愚笨”的人还不值得她去关注,以淑慧的能耐,是没胆量翻起什么浪花的。   看到众人都在屏气吞声看过来,赫舍里皇后这才拉着漾辰说着手,徐徐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咱的礼亲王,这个丫头便是那小子的妹妹,先前她为了给太皇太后祈福,一直在云台山住着,如今一天天的大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里着实挂念,便命人给接回来了,大家都熟悉熟悉,省得以后在宫外遇到都不认识。”   众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年礼亲王府的事,她们有些年纪大的都若有耳闻,这说什么祈福肯定是幌子,但瞧着漾辰的模样似乎与承暄神似,莫不是真的把这孩子给找回来了?   皇后说完,身后坤宁宫的总管太监便向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张明黄的懿旨,高唱:   咨尔富察氏乌希哈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特封和硕嘉懿格格,钦此~   ☆、除夕夜宴(3)   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似乎在御花园里盘旋,话中所表达的意思传到所有贵妇名媛的耳中,每个人的神色浑然不同,有的惊诧,有的疑惑,有的毫不在意,还有的……满脸不甘。   而这个满脸不甘的人正是淑慧公主。   淑慧在听到懿旨的一刹那,瞬间就抬起头来,眉头紧锁,樱唇半张,脸上有着迷茫与惊讶、不甘、愤恨……猛地对上赫舍里皇后清亮的双眸,赶紧低下了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精心染了丹蔻的指甲被折弯。   如今皇帝子女众多,大公主身为长女,被赐为固伦长公主,三公主淑恪因为深受喜爱,所以被赐为荣欣公主,而淑慧自己却至今没有封号,依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公主,若不是有佟佳贵妃这个姨母,在这宫中她甚至是会轻易被忽略。   这一道懿旨真的让她很不甘心,自己一直拼命追求的东西被别人轻而易举的得到,她不服!   董漾辰虽然一直低着头,却一直感觉到一道不太舒服的目光,蓦地抬起头,正巧对上淑慧妒火中烧的眼神,忍不住一愣,这公主是怎么从一开始就跟自己过不去?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对淑慧存了几分提防之心。   懿旨宣毕,在座诸位贵妇名媛无论心中作何感受,面上纷纷笑着说上几句。   待到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皇后娘娘才又出声道:“本宫还有诸多事宜处理,先行回宫,晚宴之时再与诸位好好说会儿话。”   众人纷纷起身施礼恭送,赫舍里皇后点点头,忽然又道:“辰儿,你承祜哥哥多日未见你,还求了本宫多召你进宫来玩,这会儿就随本宫先到坤宁宫去瞧瞧他?省得这孩子他又该招我烦。”   “承祜哥哥最是孝顺听话,皇后娘娘您这样说他,被他知道该委屈了。”漾辰摸不准赫舍里皇后没头没脑说这么一番话是何意思,只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赫舍里皇后莞尔一笑,一只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显得十分亲昵,道:“走吧。”   漾辰赶紧跟上,回头瞧了董蕴瑶一眼,蕴瑶冲她微微示意,表明自己无事,原来早有皇后安排的一个宫女准备领着她去休息,漾辰这才放心随着皇后一行人走出宫殿,宫殿内部瞬间就响起窃窃私语。   “不曾听说有这么一个格格,难不成礼亲王府真的把人找回来了?”   “无论是不是真的格格,横竖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谁敢说个不字?”   “嗨,你们还有心谈论是不是真的格格,只凭人家如今的封号,谁敢有丝毫怠慢?”   “再说还有承暄那个小狼崽子,出了名的护内,这丫头啊有福了……”   “那皇后娘娘刚才的话,莫不是要与皇长子……”   “嘘!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各种流言蜚语在宫内如同潮水一般涌到各个角落,种种话语落在淑慧公主的耳中,却如同一根锋芒逼人的刺狠狠戳在心头,让她嫉妒到发疯。   这些话漾辰自然是不知晓,她随着皇后娘娘还未走到坤宁宫就被“赶走”了,原话是:你年纪轻轻正是爱玩闹的,不如让宛霁陪你到处走走。   然后皇后娘娘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留下漾辰发愣,不是说好的去坤宁宫见竹马的吗?   在她愣神的时候,宛霁垂手,语笑嫣然道:“嘉懿格格,不如奴婢带您到处走走?”   “啊?有劳姐姐了。”漾辰略微颔首,便随着宛霁不知往哪儿走去,穿过一堵堵朱红色的高墙,霁光浮瓦,琉璃泛光溢彩,处处彰显着一种独有的肃穆庄严,让人肃然起敬,不得不处处谨慎。   起先漾辰还能分得清哪儿是哪儿,只是宛霁步伐极快,转来转去,慢慢地就不知身在何处了,又绕过一个拐角,竟然隐约听到两个不同的男子的声音,一时摸不清是侍卫还是别的什么人,漾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宛霁也有些疑惑,也停在原地。   漾辰压低声音问:“宛霁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回格格,这……是御膳房附近的夹道,本该是皇长子下朝经过的地方。”   漾辰扭头看着宛霁,这是要搞事情吧?   反观宛霁却没有任何异状,很是诚恳地说:“皇后娘娘说格格与皇长子多日未见,到了坤宁宫只怕拘谨,不能好好说话,特命奴婢带着您到此等候。”   漾辰算是明白了,这是皇后娘娘要一个劲儿地撮合她与竹马吧?只是以宋承琥如今的身份地位、样貌才情,那不是妥妥的高富帅吗?皇后娘娘着急个什么劲儿啊?莫不是自己生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啊呸!漾辰心里想着,却把自己恶心到了,还是先看看如今什么情况吧。   她看向宛霁说道:“可是皇长子出入,身边侍卫太监众多,我又怎能凑到跟前失了规矩,恐怕要辜负娘娘的一片好意了。”   “这个……”宛霁眉峰微攒,有些不解道:“本来皇后娘娘已经跟皇长子说过了,想必皇长子自有定夺,如今……”   听闻脚步声与说话声越来越近,宛霁一时语塞,不知是何人跟随皇长子过来了,不禁看向漾辰。   漾辰抚了抚眉心,当机立断道:“若是有大臣在与皇长子议事,只怕我等冲撞了,还不如暂且躲躲。”   说着话,她已经拉着宛霁往附近一个朱红铜钉大门后躲去,不过一会儿就能听到两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其中一个正是宋承琥,另一个声音与宋承琥很是相似,不过带了一份特有的磁性,这是——二阿哥!   进入夹道内,宋承琥先一步走进来,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一番,见寂静的宫道内并无一人,才放下心来,回头不虞地瞧着紧随身后的赛音察浑,淡然问道:“二弟一直跟着本宫,到底意欲何为?”   赛音察浑痞痞一笑,满不在意道:“我听闻礼亲王府有一个刚回府格格,想要跟父皇求来做福晋,不知大哥觉得怎么样?”   宋承琥眼中寒光一闪,慢慢转过身来,背在身后的手一点点攥紧,似笑非笑地冷声问:“你是从何得知礼亲王府有一位格格?”   “嗨,这事说来就巧了,我与那姑娘幼时便见过一面,那时便对她有意,只是一直寻不到人,再见时谁知竟然被她撞见我更衣,后来又被她亲手扒了衣服……”   赛音察浑戏谑说着,面上装作有几分羞意,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似乎很是开心,直直看向宋承琥道:“我的清白可是被她毁了,自然要娶了她,让她负责。”   宋承琥眯了眯眼,轻蔑地瞪了他一眼:“清白?二阿哥莫不是要本宫提醒一下,你宫里早有三位伺候人事的宫女,你何来清白可言?”   赛音察浑不在意道:“哪又如何?只要福晋之位尚在,我必要纳了她。”   须臾间,他忽然凑到宋承琥耳畔,带着一丝挑衅的语气道:“无论你们有什么瓜葛,人,我要定了。”   宋承琥轻抬如湖水般深邃清澈的眸眼,像是看跳梁小丑一般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没这个本事。”   说完,一扭身便离开要走,留着赛音察浑在他身后瞪着他的背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哼,一甩袖子,也扭头离开了。   眼见二人都离开,漾辰才和宛霁从门后走出来,如今她的心情可一点也不美好,刚才竹马和二阿哥口中的格格想必就是她自己,只是这二阿哥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呢?   “你何时与赛音察浑有了交情?”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搭在她的肩头,漾辰只觉得浑身毛孔收缩,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已经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按住那双细腻修长的手就要反身摔过去。   谁知那只手的主人反应更快,一只手倏忽伸出,紧紧扣在她的肩上,强行将她拉在怀里,伴随着从胸膛发出的一声闷笑:“反应倒快,只是,嘉懿格格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答案呢?”   “你怎么又回来了?”漾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站好后才皱着眉头说,“我跟他那算什么交情,虐缘倒更是贴切些。”   眼见二人有话要说,宛霁低着头往稍远的地方垂手屏立,然后漾辰就将她与赛音察浑两人如何相遇讲了一遍,又把后来她在画堂春偶遇,然后被赛音察浑捉到一个偏院,她利用丫鬟翠花逃出来的经过都讲了一遍。   “今日早时那个二阿哥还说,他把翠花当成……算了,我瞧着他野心不小,你要当心。”漾辰仰起头道。   心里微动,宋承琥面上却莞尔一笑,“你这么担心我,不如来陪我?”   话音刚落,漾辰就闹了个大红脸,“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宋承琥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绽放在这一片冬日暖阳中,让人感觉别样温馨。   漾辰看着他,狡黠一笑,“但我可不想当宫女。”   宋承琥一愣,转眼迎上她如小狐狸似的笑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忽然抬手捏捏她的脸蛋,正色道:“以后离赛音察浑远些,省得他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还有……”   他压低声音,“刚才下朝时,听到睿亲王在为他家的勒彬求亲,求娶的是户部尚书林如海家的大姑娘。”   “什么?林妹妹!”   ☆、除夕夜宴(4)   漾辰在一瞬间只觉得天雷滚滚,这勒彬怎么会求娶林妹妹呢?毕竟林妹妹是汉人,而勒彬是旗人,一般来说满汉不通婚,勒彬乃是睿亲王府的嫡长子,若是为了巩固地位,他应该不大会娶一个汉人做福晋,如今这求亲是为何缘故?莫非……   “勒彬是要娶林妹妹做福晋?还是……”   漾辰话音未落,宋承琥已经淡淡地接了一句,“平妃。”   “我呸!”漾辰这一刻只觉得怒火中烧,自以为他们睿亲王府是什么高攀不起的豪门大户?还妄想让林黛玉做平妃。   什么平妃?!说的再好听,与福晋相比,不过还是个有身份的妾,让她家林妹妹做妾,想的美吧。   看到漾辰愤愤不平的样子,宋承琥宠溺揉揉她的脑袋,又接着说:“他们要林姑娘做平妃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这勒彬与宫中淑慧公主自小青梅竹马,睿亲王府和佟佳贵妃以及淑慧公主的生母-通嫔都存了这份心思,让这二人联姻,一则亲上加亲,稳固权势,二则淑慧公主对勒彬的心思整个皇宫的人大都知晓,皇阿玛也未曾加以反对,所以勒彬未来的福晋必是淑慧无疑,如今想要娶林姑娘,最多只能给个平妃的名分。”   “哼!癞□□想吃天鹅肉,”漾辰掐着腰狠狠啐了一口,“我家林妹妹貌若天仙、才高八斗,也亏他们想的出来要娶做平妃,对了,干爹……林大人不会同意吧?”   漾辰转念一想,就有些着急,在这么个封建的社会,谁也不知道那些达官贵族到底在想什么?万一林如海一个想不开,就把林黛玉嫁到睿亲王府,那可该怎么办呢?   宋承琥示意她放下心来,道:“林大人自然不同意,只是……”   他忍不住将眉头一皱,“勒彬的姨母乃是佟佳贵妃,若是他求了佟佳贵妃为林姑娘指婚,那你的林妹妹就要吃亏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佟佳贵妃很是赞同勒彬和淑慧公主的婚事吗?又怎么会答应给林妹妹指婚呢?”   “佟佳贵妃很重权势,如今林如海在朝中,好歹是个一品大员,而且是管着户部的,若是勒彬能娶林姑娘做平妃,以后看在姻亲关系上,林如海少不了帮衬一二,到时候佟佳贵妃的地位在间接中更加稳固,她又何乐而不为?”   听了这一番话,漾辰就意识到佟佳贵妃会帮忙指婚的机率有多大,若是那样,林妹妹又该过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了。   她忍不住转了转眼珠子,猛地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立马就有了主意,也顾不得跟宋承琥再多说,转身就要跑,却被宋承琥一把抓住手腕,浅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去哪儿?”漾辰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   宋承琥捏了捏她的脸,不以为意道:“慈宁宫。”   “……”好吧,果然是心(聪)有(明)灵(绝)犀(顶)。   漾辰心中着急,拉着宋承琥的手就到赶往慈宁宫,到了慈宁宫,两人并肩走进去,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宛霁,低着头在一旁站了,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地,小脸儿红扑扑的,那绯红一直延伸到耳垂。   等漾辰、宋承琥二人被宫女迎进内殿,才发现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姑一同坐在榻上,两人中间还放了一张精致的漆桌,上面放着一副玉质棋盘,二人正在下棋。   抬眼间看到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太皇太后也是一愣,宋承琥身姿挺拔,俊美冷魅,平日里好像无论谁都不可以靠近,唯独这一次,那个圈子似乎变大了。   这样看着,太皇太后忍不住点点头,忽而又皱起眉头,不知在思虑什么。   说了会儿话,漾辰漾辰忽然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说道:“乌库妈妈,辰儿有一事相求。”   “快起来说话,”太皇太后命人把她扶起来,“这好好的怎么就给跪下了?莫不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   “不是的,”漾辰顿了顿,半蹲在太皇太后跟前,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老人家揉揉胳膊,一脸撒娇讨好地说:“您知道我除了有个董家爹爹,还认了个林家干爹,他家的大姑娘与我最是交好,从小到大总是照顾着我,但她平日里性子最是柔和,今年又是头一次参加除夕宴,只恐今晚来人众多我到时候寻不到她,所以能不能求求乌库妈妈把她叫来,到时我好与她一道。”   “林家?”太皇太后略一思索,“可是户部尚书林如海家的?”   “可不是嘛,”说完后,她又嫣然一笑道:“我与林大姑娘在维扬就时常待在一块儿,还有我那林家干妈也是知书达礼,打小就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悉心教导。”   “这么说来,我倒想见见她们,来人,去传林如海大人的家眷前来。”太皇太后传令下去,立刻有宫女太监领命前去宫门口。   漾辰生怕这些人不认识林家人,耽误了大事就不好了,赶紧央求太皇太后说,她要亲自前去。太皇太后不疑有他,欣然准许了。   再说贾敏带着黛玉、林朗赶着时辰前往皇宫,到宫门口下了车,就吩咐车夫等人先行回去,估摸着晚宴结束再过来接人。   站在宫门口,贾敏回头给女儿、儿子整理一下衣服,抚平衣服上的细纹,左右打量一番,这才满意点点头,一手携着黛玉,一旁站着林朗便要入宫去,刚走了没几步就有几个宫女迎上来,领头的大宫女高抬下巴,神色傲慢,她先瞥了一眼黛玉一眼,才看向贾敏道:   “想必这位就是林家夫人?”   贾敏不知来人是谁,心头纳闷,面上道:“正是,不知姑娘是……”   “我是佟佳贵妃娘娘宫里的人,特奉娘娘之命请林夫人和林大姑娘到启祥宫一叙,请吧。”   这宫女丝毫没有掩饰盛气凌人的态度,吊梢眼尾微微挑起,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得意,似乎在发号施令,那高高在上的嘴脸让人忍不住皱眉。   贾敏强忍不快,道:“不知娘娘为何召见臣妇?”   “娘娘的心思我如何知道?等林夫人去见了娘娘自然就该知晓了。”那宫女一边说,一边斜眼扫了黛玉一眼。   这正巧就被贾敏看在眼里,她心思翻转,感到一种不安,心里忽地就咯噔一下,莫非与玉儿有什么关联?   “林夫人快走吧,娘娘一会儿该等急了,怪罪下来,奴婢可承担不起。”那宫女有些着急,就开口再三劝道。   贾敏装若不经意地往四周瞧了瞧,只见这会儿来往的竟没有任何相熟之人,眼前的宫女们虎视眈眈,心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她身后的林朗忽然开口笑道:“既然贵妃娘娘请的是母亲与长姐,母亲,那孩儿就在此等候,等您和长姐拜见过贵妃娘娘,届时再一同入席。”   “如此甚好。”母子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那佟佳贵妃宫里的大宫女心想娘娘吩咐的是把林夫人和林姑娘“请回去”,并未提到林家公子哥,索性也不在意。眼见并未有人阻拦林朗,贾敏稍稍安心,携着黛玉跟着那宫女往启祥宫方向。   等到这一行人走远,林朗这才焦急地往乾清门附近赶去,这也不知道佟佳贵妃唱的哪一出,莫名要见妈和姐姐,只怕是居心不良,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到爹爹了。   就在林朗急匆匆走着,猛然间听到一声叫喊:“朗哥儿!”   一回头,原来是董漾辰带着人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漾辰见到林朗独自一人,赶忙问道:“你姐姐和妈呢?”   “我们刚进宫,就有佟佳贵妃的人把妈和姐姐叫走了,这是怎么回事?”林朗压低声音问道,眉头拧成川字,十分疑惑。   “说来话长,”漾辰低声说了句,一边指着启祥宫方向,一边回头吩咐,“林夫人和林姑娘刚从这儿走过去,你们赶紧追上,否则太皇太后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领头的太监赶紧叫上身后的人,快步向启祥宫方向追去,漾辰这才把睿亲王府求亲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又道:“你这会儿去等着你爹下朝,把佟佳贵妃这事跟他说一声,他自有决断,我这会儿去把你妈和姐姐带去慈宁宫。”   “好。”林朗顾不得多说,转身快速向乾清宫跑去。   漾辰等了片刻,就见慈宁宫的人把贾敏、黛玉又给截了回来,这才松了口气,跑上前去,“干妈,玉儿。”   黛玉拉着她的手,轻声问:“这是演的哪一出戏?”   “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干妈先随我去拜见太皇太后。”漾辰只言片语就把话给绕过去,唯恐这深宫里处处隔墙有耳。   等黛玉、贾敏二人拜见了太皇太后,漾辰凑到太皇太后跟前插科打诨,言笑晏晏道:“乌库妈妈,您瞧着我这个林妹妹好不好?”   “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儿,怎能不是好的?”太皇太后笑着说完了,回头吩咐身边的宫女,“毓珠,把前儿本宫得的首饰拿来赠予林家姑娘。”   “是。”身后一个紫红宫装的女孩清脆地应道,转身去里间寻首饰,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七彩祥云纹的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大红鹅绒装饰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白金镶蓝宝石戒指,戒指白金箍,两端饰珠纹,戒面四爪托,嵌蓝宝石一块。   那蓝宝石煞是漂亮,如海水般宁静的蓝色,清澈见底,发着光如同世间最美的精灵,一下子就能夺人眼球,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太贵重了……”虽说长者赐不敢辞,但是黛玉还是犹豫了,若是一般的表礼她自然欣然接受,只是这东西眼看着不俗,定然不是常见的金玉珠石。   “这是下面人从西洋商人手里换来的玩意儿,模样甚好,本宫如今也不爱这些东西,今儿瞧着你,想来给你戴才不会亏了这好东西。”太皇太后说道。   “乌库妈妈!”漾辰故意撅起嘴,“我就不能配得上这戒指啊?算了算了,您既然这么喜欢林妹妹,不如认了她当曾孙女好了。”   话音一落,一直不作声的贾敏急道:“格格不可,玉儿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何能……”   “有什么不可,乌库妈妈这般喜爱她,我也心里疼她,若是真成了乌库妈妈的曾孙女,我俩以后也好一同入宫陪陪乌库妈妈,不好么?”   漾辰虽然笑着说,大拇指的指甲却不由自主地掐在掌心,她在赌,她在赌太皇太后对她的喜爱与容忍,她想赌一把,给林妹妹一个更高的身份,一个可以挣脱世俗桎梏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打错了一个字,不是孙女,而是“曾孙女”   ☆、除夕夜宴(5)   冬季天黑的早,这会儿不过是将近酉时,天色便已朦朦,皇宫各处早已掌灯,若是此时倚在城墙上眺望,就仿佛看到了一片昏黄闪亮的星海,各家的大人、家眷都踏着残阳余光纷纷而至。   夜色渐浓,御花园里却热闹非凡,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端茶送水、上些新鲜果子,夫人小姐们有相熟的便三三俩俩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也有几个身份极高的年轻女孩儿嘻嘻哈哈,打闹玩耍,张扬肆意,显得很有活力。   因为漾辰和黛玉、贾敏都还没回来,董蕴瑶一人就先找个位置坐了,她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人,不成想有个不速之客早已经打量她许久,瞧见她坐下,就脚下生风似的走过来,直接坐在蕴瑶身旁,笑眯眯地问:“你就是董学士家的大姑娘吧?”   “您是?”蕴瑶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仔细看看对面这个面容秀丽,身形清瘦的女子,回想自己是否认识。   那女子嘴角一扯,大大咧咧地说:“我是工部侍郎林翼家的,我兄长便是姑苏任家的任岳明,也就是任平晟那臭小子的爹,以后你还得叫我声姑母呢。”   蕴瑶恍然大悟,脸色微红,施礼称道:“见过林夫人。”   见到董蕴瑶落落大方,没有一丝拘谨,林任氏脸上满意之色更甚,笑道:“一家人别那么客气。”   一面说着,一面亲自扶起董蕴瑶,待两人重新坐下,林任氏忽然想起什么,一阵摸索将一个祥云牡丹纹石青苏锦荷包取下,从里面掏出来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玉佩,说道:“自从我从兄长口中听闻这桩喜事就命人寻了最好的玉石,找人给你雕刻这块儿玉佩,早就做好了的,本想着早点过府去送与你,谁知彭怀这小子怕你不好意思,一直拦着我,我呀今儿专门带着过来,心想遇上你正好给你,我倒瞧瞧那小子今儿还怎么拦我?”   (任平晟,字彭怀。)   林任氏直白纯粹的一番话让蕴瑶俏脸微红,心中着实有几分难为情,不过向来有“长者赐不敢辞”一说,所以她恭敬地接过了玉佩,再三感谢。   林任氏笑意不减,心中思索,任平晟这孩子有些太老实,想来不太会花心思哄女孩子,又是个不善言谈的人,换句话说是个正经的有点可爱的小子,要是以后董家大姑娘再不喜他这性格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林任氏决定好人做到底,就亲昵地拉着蕴瑶的手,叽叽喳喳把任平晟幼时所做的趣事一一道来也好增进两人的熟悉感,好比是任平晟七岁时已经博览群书,有一天在家塾里跟先生辩理,竟然叭叭地把先生说跑了,搞笑的是,因为学里暂时没了先生,他竟装模作样地担当了先生的大任,过了四五天家里的大人才发现:刚比桌子高一头的任平晟,板着一张笑脸,一本正经地教导下面一群六到十三岁的家族子弟念《论语》,偏偏下面的孩子都摇头晃脑地跟着他读书。   蕴瑶听着也撑不住笑,林任氏说的更起劲,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阵喧闹,听到一个尖锐蛮横的声音响彻御花园:“放肆!你竟然敢摔坏公主赐给本郡主的玉簪!”   蕴瑶与林任氏自然听到了,两人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吓了蕴瑶一跳,人群中的那不是漾辰与黛玉吗?   她赶忙对林任氏略一施礼,急匆匆往人群中走去,也不知这俩人怎么了?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再说人群中的漾辰冷眼旁观,冷厉的眼神看了一眼对面的云来,云来本来不做声色地准备看一场大戏,谁知被这么一瞪,心中一寒,难免有些心虚,避开了漾辰的眼神。   就在刚才,眼瞧着那林家大姑娘跟着一个人过来,因为天色缘故,但也没看清那人是谁,但云来却想着:若是乘此机会寻林黛玉的麻烦,让她失了颜面,事后哥哥知晓,以他处处苛求完美的性格,只怕心中也有些膈应,这样不就能更方便地让哥哥改变心意,与淑慧公主在一起?   正巧,那南安郡王府的三姑娘怡瑞在淑慧公主面前奉承完过来,手中还拿着被赏赐的玉髓碧翡垂珠簪乐不可支,云来和颜悦色地招呼她过来,借着看玉簪的机会,听到黛玉等人过来,忽然转身,没有一丝意外地撞在一起,玉簪应声而落。   云来就装作意外大呼:“呀!怡瑞~你的玉簪!”   说完就退了几步,怡瑞一看立马就跟炸了毛似的,大呼小叫起来,接着就是蕴瑶她们听到的喧闹声。   漾辰因为习武的缘故,警惕心比较强,事情刚发生就机警地扫视了一圈,一眼瞥见云来暗藏的得意,心中暗恨,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林妹妹可是冒着风险帮她圆了与乐童的心愿,谁知她竟然这般“回报”!   黛玉这会儿有些蒙,暂时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和漾辰走着,忽然就被人撞了一下,然后对面有人就叫喊了起来……太吵了。   那怡瑞这会儿只差指着黛玉的鼻子,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公主刚赐给我的玉簪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赔得起吗?”   说话间,淑慧公主也过来了,看到地上有些残损的玉簪,轻轻一皱眉就松开了,不过是一支簪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时,站在她身边的云来却暗地里拉了拉她的袖子,笑道:“原来是林家姐姐,怡瑞姐姐要不算了吧,想来林姐姐不是故意的,毕竟这种玉簪林家多的是,林姐姐又怎会放在眼里故意弄坏?”   “哦,本宫倒不知道林家姑娘如此眼高于顶,连本宫赐的东西也不放在心中?”淑慧看了一眼林黛玉如同仙子般清水出芙蓉的容颜,心中嫉恨更加,面上淡淡问道,傲慢之色溢于言表。   云来装作失言的样子,微微一福,“是云来说错话了。”然后就退到后面。   黛玉早已回过神来,隐隐觉得来者不善,施礼赔罪道:“是臣女一时不小心才犯下错,还请公主责罚。”   “林姑娘哪里话,既然是无意之错,本宫又怎会计较。”淑慧公主轻笑。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好在这莫名的硝烟忽然就散了,否则闹腾起来,大家都逃不了被责罚。   可是就在宫女要去拾起那残损的玉簪,淑慧公主再次出声,“林姑娘可是觉得本宫的玉簪不值得经您贵手?”   周围人的心再次一跳,漾辰黑着的脸这会儿如同乌云密布,差点就要动手了,黛玉压下心头怒火,眸眼婉转,一个眼神让她暂时安定下来。   漾辰攥紧了拳头,只见黛玉弯腰拾起玉簪,只见那簪子上的玉花已经掉了几瓣,垂珠也掉了几颗,她还用手帕仔细擦拭一番,双手捧着递上,本要给淑慧公主的,忽然一转给了怡瑞。   怡瑞这会儿如同开屏的孔雀,心中满满自得,鼻孔朝天,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在她拿腔作势要来拿玉簪时,黛玉忽然浅笑:“这簪子虽然残破,看起来与三姑娘却十分匹配。”   怡瑞一怔,柳眉倒竖,猛地一挥手推开黛玉的手,喝道:“你说什么?”   就是这么轻轻一推,在众人眼中就好像是怡瑞狠狠推了黛玉一把,黛玉重心不稳,猝不及防下,一个转身就直直摔倒了,就在倒地同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啪~”   地上的黛玉就跟没了神似的,着急忙慌地跪下,泪眼婆娑,一张小脸忽然就成了“梨花带雨”,特别委屈地看向漾辰,道:“嘉懿格格,太皇太后赐给我的玉镯子被摔碎了。”   漾辰本来还在蒙圈林妹妹怎么就跟风一吹就倒了似的,明明怡瑞刚挨到她啊?这会儿立即明白了,眼一瞪,怒斥怡瑞:“放肆!太皇太后所赐之物岂容你这般糟践?上头怪罪下来,你承担的起吗?”   大家只觉得这理直气壮“碰瓷儿”的语气刚刚是不是听过,接着就见到漾辰一本正经地跪下来,对着黛玉落在地上的碎镯上。   御花园内,忽然死一般的静默,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太皇太后御赐的镯子碎了!被人打碎了!她们都是旁观者或是参与者!   可是太皇太后为什么会赐给林家姑娘镯子呢?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和硕嘉懿格格跪下了!错不了。   然后,御花园的场景就壮观了,一个个夫人小姐都很下饺子似的跪下了,管你什么身份地位,你大得过和硕格格吗?就算你大得过格格,你大得过太皇太后吗?   这事儿啊,得等,等个能解决的人过来,而且还要跪着等。   淑慧公主此时的脸跟猪肝色似的,可是必须要跪下来等,一边咒骂着黛玉漾辰二人,一边埋怨怡瑞这个笨蛋。而怡瑞身子早已经抖的跟筛子似的,嘴唇发白,她闯大祸了……   漾辰、黛玉还有蕴瑶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言而喻,不是想玩吗?大家一起才有意思嘛,反正她们董林两家的人来的时候在膝盖处都垫了棉垫,为了防止今天晚上跪来跪去膝盖疼。   于是,赫舍里皇后带着嫔妃、宫女太监施施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面,所有的夫人小姐都跪着,低着头,即使有的膝盖疼,腰酸背痛,都跪的规规矩矩。   “这是做什么?”赫舍里皇后清淡的声音响起,对许多人来说简直如同天籁之音,终于有“扛事儿”的来了,心中也把淑慧公主、怡瑞暗暗骂了个半死,不就是个玉簪吗,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哼,真是没有一点贵女的风范。   淑慧公主早在心中思索,等赫舍里皇后一来,就扑过去嚎啕大哭,把自己说委屈点,省得那什么嘉懿格格告黑状,她可是看出来皇后娘娘甚是喜欢那个格格,若是等那格格先说,自己肯定吃大亏。   赫舍里皇后微微皱眉,芷霖姑姑早就上前拦住了淑慧公主,冷声道:“公主莫要冲撞了。”   淑慧公主这才想起皇后娘娘有喜,赶紧立住脚步,把刚才的事说一遍,大体就是那样,因为这么多人看着,皇后娘娘一下子就能知道原委,但是淑慧在个别用词造句上换了种说法。   反正就是黛玉弄坏了她赐的东西,然后怡瑞不小心弄坏了黛玉御赐的镯子。横竖她是其中一个受害者,此事与她无关。   赫舍里皇后扫视跪着的众人,想了一番,让一个向来公正的夫人说一说,夫人的确公正,把淑慧公主隐晦带过的都仔细说出来,包括淑慧如何让黛玉捡簪子。   赫舍里皇后点点头,面上没有太多神色,只是玛玛赐的玉镯碎了可怎么办?皇上最看重孝道,对玛玛一向敬爱尊重,在皇宫太皇太后就是一片天。   “ 太皇太后为何会赐给林姑娘东西呢?”赫舍里皇后看了看跪着毕恭毕敬的黛玉,漾辰却似乎知道她的不解似的,朗声道:“皇后娘娘,这玉镯乃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因为认了林家姑娘为曾孙女所赐之物,意义非凡,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众人在一瞬间抬起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林黛玉。   漾辰嘴角一挑,是的,太皇太后已经认了林妹妹,所以此刻起,那些打歪主意得都该掂量掂量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还未下来,不过最迟也就等到明日罢了。贾敏一出慈宁宫就去找人给林如海捎消息,因而没一块儿来。   赫舍里皇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淡淡道:“既然如此,今日闹剧也该有个决断,此乃皇宫,不是尔等嬉笑怒骂之所,此事本该重罚,但如今是除夕夜宴,本宫不想坏了大家的心情,故而罚林家姑娘于府抄佛经百卷为太皇太后祈福,罚南安王府三姑娘于府抄《女戒》、《女训》各百遍,禁足三月,望修身养性,莫辜负本宫一片心意,再则,淑慧公主本该为诸位贵女典范,彰显皇家之德,然今未能以皇女之德行规劝此番闹剧,有失皇家身份,特罚禁足半年,每日到佛堂念佛经百遍。”   皇后停下来,优雅地喝了口水,话音一转道:“静嫔,听闻芸煦公主近段来多有进步,命人把她带来一同赴宴吧。”   “是。”静嫔低头,在没人瞧见的时候喜上眉梢,我的芸煦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一番话下来,黛玉二人无恙,怡瑞和淑慧已经白了脸,怡瑞被皇后训斥修身养性,说明品德有失,若以后没有契机让皇后娘娘称赞奖赏或赐婚,她这一辈子该怎么办?而淑慧公主眼前发黑,不过是硬撑着,别的惩罚都不重要,可是最后要芸煦过来的懿旨,已经说明皇后娘娘放弃了她。   为什么她淑慧公主受到诸多追捧,不就是因为她一点点努力,让皇后、皇上注意到了她,唯有被皇后皇上关注的公主才有地位,而她以后也会尚最好最有地位的驸马,巩固皇室地位,增大皇家权利,可如今全完了,她,没了这个资本了。   淑慧公主回过神要哀求赫舍里皇后,但已经有芷霖姑姑吩咐的人把她强行带回宫去了。   芷霖看着淑慧被带走,才俯身担忧地问赫舍里皇后:“娘娘刚才可惊着了?”   她们贴身的人都知道,赫舍里皇后这一胎不稳,生怕有什么闪失,偏偏这淑慧公主还这般胡闹,这样不懂事的有这样结果也不可怜。   赫舍里皇后摇摇头,示意她放心,道:“诸位请起,本该是欢喜的宴席,大家无需拘谨。”   众人纷纷起来,一些关系好的夫人跟皇后娘娘说着话,漾辰也一手拉起了黛玉,黛玉拉着蕴瑶,三人一同找了位置坐下,吃着果子,喝着茶,神清气爽。   伴随着烟花声响起,除夕夜宴终于开始了,皇宫里一片欢腾。   在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倚在榻上,半合着眼,苏麻喇姑同坐在榻上,亲自给她捶着腿,笑道:“也不知小格格能不能体会到你的苦心?”   “无需她知道,她对林家还有董家有一片赤子之心就够了,她啊果然还是像雅图的个性,精灵古怪却对身边之人永远带着善意。”太皇太后似乎有些累了,有些力不从心地说。   ——雅图啊,我不能保着你的幸福安康,也不曾保着你女儿的,可是苍天庇佑,我是何其有幸,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了她,也好像看到了你。   ——我曾为了大清江山毁了你的幸福,如今我便以所有的能力去护着这两个孩子吧,我知道皇上的心思,我也知道辰儿的性子,我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护着她了,那就让我为她笼络一切可以用到的力量,至少,让她活出你曾没能活出的自由。   除夕夜宴众人得到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祝福,也祝福了皇上与皇后娘娘,酒酣宴罢。   漾辰、黛玉、蕴瑶、贾敏四人一道出去,在宫门口等着董谦佑、林如海和林朗出来,蓦地,漾辰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哟,云来姑娘!”漾辰嘴角痞痞的笑意让急促行走的云来心中一寒,云来身边的丫鬟已经挡了过来,“这位姑娘好。”   “好好,我当然好,”漾辰一笑,黛玉等人也过来了,她接着说:“我保证你家姑娘也好,以后会更好。”   云来脸色有些僵硬,道:“梦儿退下,臣女给嘉懿格格,林……姑娘请安。”   “安了,”漾辰一手将她扶起来,一边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支碧玺花簪,道:“我也不知怎么了,一看到云来你就想赏你点东西,还请云来姑娘别嫌弃。”   “格格赏赐,……是云来……的福分。”云来心中恐慌。   漾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似乎要亲自给她戴上,忽然她拿簪子的手一抖,簪子泛着寒光的尖就贴到了云来轻弹可破的脸蛋儿上,云来差点就大叫起来,结结巴巴说:“格……格……你,您……您要做什么?”   漾辰盯着她,眸子闪着冷光,轻声细语地说,却如同恶魔的声音在云来耳畔响起,“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好了?”   云来突然就瘫软在地上,漾辰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黛玉虽然不爱这阴谋诡计,但胜在聪慧过人,轻飘飘看了云来一眼,留下一句话,“我的心眼儿挺小的。”   呼吸的暖气在空中飞舞旋转,化为虚无,新年的第一场雪就快要来了。      ☆、史湘云闹贾府   这日是大年初二,因为蕴瑶的外祖父、外祖母都跟着长子一家到了江南,这几年不在京中,所以暂且不用前去拜年。   董漾辰难得有了五天假期,索性在家里与蕴瑶、漾辰一起商量起了吃热锅。   等到傍晚时分,林家人过来时,还未走到到明穑阁门口,就闻到一阵让人垂涎三尺的香气扑鼻而来,在映着白雪红梅的小院里飘然四溢。   “润和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真是羡煞愚弟啊!”伴着一声清朗的笑声,林如海率先从绫花鎏金钩帘后闪身进来,身上的银灰狐皮斗篷还沾着冰晶雪斗,刚屋里的暖气就化为蒸汽,瞬间没入厚厚的软毛中。   “如海兄!你倒是好兴致,莫不是在效仿古人踏雪寻梅,寻访至此?”   董谦佑对林如海的突然到访也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惊喜,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帮着林如海取下斗篷,递给身旁的丫鬟去烘干。   话音刚落,贾敏与黛玉也进来了,最后才是林朗,林朗今年长高了许多,形容渐长,看上去与林如海更加相似,站在黛玉身旁,看上去差不多高,长身玉立,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干爹,干妈。”蕴瑶与漾辰也喜笑颜开地迎了过来,侍候一旁的采菊、采薇、殊兰、依蓝早已上前给黛玉他们拍落身上的雪斗,替他们取下斗篷,又给黛玉和贾敏送上了暖乎乎的小手炉。   漾辰这会儿很没形象地,一手搂着黛玉,一手搭在林朗肩头,笑问:“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林朗这小子如今也大了,有几分无奈地赶紧逃到一旁,偷偷地往贾敏那儿望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使了个眼色就不再说话。   漾辰好奇了,难不成贾府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时,蕴瑶安排了丫鬟们下去,也扭头问:“今日不该是去给外祖家拜年么?你们回来的也忒早些……”   贾敏的手僵硬了一下,眼中的苦涩之意一闪而过,笑道:“看望了老太君,还呆在那儿作甚?大过年的尽赶上一些糟心事。”   听得出贾敏此时心情不好,蕴瑶也没继续问下去,赶忙拉了贾敏,又招呼黛玉他们一同坐下,热锅里的水早已经滚烫,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各种调料、辣椒的香气,在这大冬天,,让人精神一振,浑身毛孔都似乎舒张开来。   待他们都坐下,早有丫鬟端上来各种各样食材,林如海与董漾辰共饮着邀月楼自酿的杏花酒,味道醇香扑鼻,还不上头。蕴瑶也吩咐人拿来了有些像甜品饮料的青梅酒,喝在嘴里有些酒味儿,更多的是甜滋滋的味道,更适合女子喝,林朗因为还小,也喝了这青梅酒。   一顿热锅吃下来,每个人都多少出了些薄汗,酣畅淋漓。   用罢饭,林如海似乎有事要和董老狐狸谈,两人起身去了书房。而贾敏有些困了,昏昏欲睡,蕴瑶怕她积食,就拉着她出去赏梅花去了。   黛玉有事想要和漾辰说,也就没跟着去,倒是指派了林朗去给她折一支枝干虬劲的梅花来,林朗一份无奈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去了,他还想小憩一会儿呢,又不能不听姐姐的话,唉,到底谁才是大的呢?   看着林朗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悠哉悠哉地出门,黛玉掩着帕子笑起来,身后的雁归、燕来等丫鬟也跟着笑,看起来林大姑娘平日里没少“压迫”林大爷啊。   黛玉过了会儿止住了笑,看了眼漾辰道:“你跟我来。”   俩人便进到了里间,估摸着丫鬟们听不到的时候,黛玉才压低声音说:“你可知荣国府今日发生了何事?”   “肯定不是好事。”漾辰一口答道,没看到林干妈的脸色都快成煤炭色儿了,今儿气的不轻啊。   黛玉揉了揉眉心,烟罥眉微蹙,那股天然的风流柔美好像突然打开了开关,让人忍不住对林妹妹怜惜,她拧着眉头道:“今日一大早我们阖家到外祖母家拜年,二舅母似乎身体抱恙,早就派人来告罪并没露面,倒是云丫头也来了,你知道我与云丫头如今关系不好,也没有说上几句,但是到了午后,我与妈、朗哥儿正在外祖母院里,云丫头突然就跑来了,披头散发,哭着喊着二太太要打死她,请老祖宗救她,叫嚷地主子小姐,丫鬟婆子们都听见了。”   听到这儿,漾辰忍不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史湘云状若疯癫,一边洒泪一边叫喊,以她那堪比女高音的腔调,啧啧,热闹啊。   “这云姑娘脑子没毛病吧?那二太太为什么要打她啊?而且她这般叫嚷,你那外祖母也该难做了吧?”   毕竟,不知情的,还以为史老太君一家人虐待她的侄孙女,这要是换做她是史老太君,平日里这么关爱的侄孙女给自己闹这么一出,这就不只是寒了心,简直是寒了心肝脾肺肾,绝对要一个大嘴巴子抡过去。   漾辰伸出食指顺顺眉毛,抬头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黛玉低着头,从侧面能看出如玉的俏脸微微发红,待她抬头的时候,漾辰却发现,啊咧,眼睛怎么也红了?   “云丫头说……说,二舅母说她不知检点,还动手打了她……”   “这从何说起?”   当时,在贾母院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这莫名奇妙的,二太太怎么会这样说一个亲戚家的姑娘家?   迟一步赶过来的王夫人自然也赶了过来,眼中几乎要喷火,瞪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史湘云,那张和蔼可亲的菩萨脸瞬间破功,忍不住怒骂:“一个女孩子家家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与我的宝玉拉拉扯扯!”   史老太君当时的脸色就变了,当着如此多的人,王氏怎敢如此大放厥词,还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一个亲戚家的女孩,她也是史家人,王夫人骂了史湘云,不就是在骂他们所有的史家人?   “王氏……”史老太君一声冷喝还没完全出声就被打断了。   因为就在这时衣冠不整的宝玉——宝二爷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太太,是儿子的错,太太不要怪云妹妹……是儿子糊涂……”   这些话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宝二爷此时的造型,比如说他脸上吸引人眼球的各色唇印……热烈的大红,娇艳的玫红,清新的粉红……   据在场有点岁数的人看,都是一样的唇形吧。   八卦的火花在碰撞,恼怒的怒火在熊熊燃烧,这会儿除了要吃人一般的王夫人,史老太君乍一看宝玉,再看史湘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差点就晕过去了。   众人觉察到一丝不妙,虽然心中想看热闹,但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纷纷告退,贾敏本该留下来的,毕竟她也是贾家人。   但问题就出在贾母半个时辰前跟她说的话上,史老太君刚才几乎爆发了所有的口才,半真诚半忽悠着贾敏,说宝玉如何如何好,待人如何如何贴心,若是黛玉能嫁与宝玉有多少好处,而且她保证以后不让黛玉受委屈,委婉地提出了宁愿宝玉不纳妾,也想求娶黛玉。   贾敏虽然怜惜老母,但她更疼爱自己的一双儿女,在以前与宝玉的接触中,自然对宝玉有几分了解,绝对配不上她的玉儿,只是为了不拉下贾母的面子,只好推诿道要与林如海商量。   呵呵哒,上一刻刚做了保证,这会儿立马就被啪啪打脸了,贾敏也不去看贾母的脸色,冷着脸唤来杜鹃、鸳鸯两个丫鬟扶着老太太,自己领了黛玉、朗哥儿,一扭头潇洒离开。   等人都散去,史老太君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拄着拐杖狠狠戳在地上,中气十足地怒斥:“到底怎么回事?当着这么多亲戚朋友的面,你们是诚心要把我们贾家列祖列宗的脸丢光!宝玉,你说!”   宝玉嗫嚅,脑子这会儿清醒过来了,迟迟不敢吭气,刚才看到黛玉离去,他就有些心如死灰,自己又做了什么蠢?   “王氏!”看到自己的宝玉似乎被吓傻了,史老太君又气又心疼,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盯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虽然也有了儿媳妇,但在贾母手中立规矩这么多年的阴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抗拒的,她强忍着打个哆嗦,挺着脖子把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今天这件事本该不是这样的发展,但是王夫人今儿喝了点酒,大约是酒劲儿上头了,正好走到宝玉屋前,听到里面有女孩子的叽叽咕咕声,还笑的嘻嘻哈哈,王夫人的心里有点堵,也不让人通报,一头闯进去了。   入眼,是自家的儿子面前摆了各种各样的胭脂,也就是正在往正轨发展的宝二爷突然心血来潮调制的,既然做好了就让人试试,否则怎么知道好不好。   到这儿也挺正常,可是宝二爷还有个毛病——吃胭脂,但今儿试胭脂的是英气飒爽的云妹妹,所以他可能吃不到,所以有些忧伤,这点小心思被史湘云立即察觉,然后云妹妹就想到了一个更刺激的玩法。   每试一种胭脂,就在宝玉脸上亲一下,所谓少男少女春心萌动,也就是在这些不为人知的亲昵接触中产生的,宝玉第一次体验,又刺激又心动,还有些上瘾,对史湘云的好感直线上升,而且对这游戏乐此不彼。   史湘云隐约体会到宝玉态度的变化,心里暗喜,看来那位姐姐的方法真的很有效啊,二哥哥是不是也会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浓情蜜意”的小游戏中,王夫人就进来,看到儿子如此模样,又气又恼,打了宝玉一巴掌,脑袋晕晕沉沉,怒火中烧,又反身拉过史湘云撕扯,口中骂道:“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如此下贱勾引我儿子……你这扫把星……克了自家还要来克我儿子不成……”   王夫人骂的很难听,史湘云真的愣住了,又气又恨,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此时也有些迷茫,忽然想起来那个姐姐的话,转身一边跑一边哭喊,还把自己弄的更狼狈,这才有了以上一幕。   ☆、林家喜事   听完了这份内院八卦,漾辰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刺激!   史湘云也真够拼,她的这一出大戏似真似假,貌似大大咧咧受不得委屈,才闹腾起来,但若是仔细想一想,分明就是后宅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   史湘云幼年便没了父母,与叔叔婶婶一起生活,平日里除了史家与贾府,也没人教导她。但是史家虽然渐渐败落,但家教还是比较严苛,在京这么久也没听说过史家二房的姑娘们有任何不妥之处,那这问题就该出在贾家,可是在史老太君与王夫人的把控下,谁能教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种阴招?   不过她也只当话本子听了,那史湘云老爱装着无辜办坏事,自己何苦为她想那么多,只是不知道贾府会如何处理这事?有些小期待呢。   漾辰揉了揉眉头,等她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林妹妹痴痴地望着前方,灵动的双眸如同静止的潭水,有些呆愣。   “你……不会还对那谁……”漾辰没把话说完,黛玉却是已经明白了,低着头不说话。   漾辰急了,低声道:“你怎么又犯傻了?两辈子还让你参不透?”   黛玉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到旁边,小脸满是愁容,“我怎会参不透,只是不知怎的好似有什么郁结于心,每每与他有关的事都让我莫名难受,感觉上倒像生了病。”   稍微放下心来,漾辰转念一想,虽然说这一辈子与宝玉并未有太多接触,但上一辈子在林妹妹最难过的那些年年岁岁,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应该是真心),宝玉都用心陪伴着她,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放下的。   觉得自己看透了真相的董漾辰嘴角挂起了笑容,招呼道:“殊兰,把我们白露那天采集的露水去一些来泡茶,对了,还有邀月楼早上送来的新式糕点多拿些来,你们也正好尝尝……”   不待她话音落下,就有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急匆匆跑过来,着急忙慌地说道:“林太太刚才昏倒了,大姑娘请林姑娘和二姑娘到凝瑞居。”   黛玉漾辰听闻这消息,心头都是一跳,来不及披上斗篷就赶紧往外走,外面下了小雪,刚有些融化,雁归、燕来等丫鬟大意不得,一边一个搀着黛玉往凝瑞居前往,漾辰则一边安慰黛玉,一边询问小丫鬟详情。   小丫鬟头脑清楚,口齿伶俐,吧啦吧啦就把始末缘由讲清楚了。   原来,蕴瑶带着贾敏在园中赏梅散步,正好碰上去折梅花的林朗,三人说了一些趣事,兴致盎然地多走了几圈,就走到凝瑞居附近,贾敏忽然就晕倒了,好在有蕴瑶二人及时扶住,并未磕着碰着,丫鬟婆子们赶紧把贾敏扶到了就近的凝瑞居,也就是漾辰住的地方。   将贾敏安置好,蕴瑶赶忙让人去请漾辰过来,家里这个现成的大夫更让人放心。   等漾辰与黛玉两人赶到凝瑞居,蕴瑶已经心急地转了几圈了,见她来了,赶紧道:“小妹,你快来给干妈瞧瞧。”   漾辰几步上前,只见贾敏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似乎十分难受,她伸手把脉,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黛玉偶尔的啜泣声,林朗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过了会儿,漾辰挪开手,盯着黛玉林朗二人眨了眨眼,缓缓地说:“干妈‘这个病’可能需要你俩操心一辈子……”   眼见林妹妹小脸一白,摇摇欲坠,漾辰赶紧继续说:“哎哎哎,我的意思是说,你俩可能需要为以后的弟弟或妹妹操心一辈子。”   “弟弟?妹妹?!”黛玉还未反应过来,林朗却眼睛一亮,俊脸红彤彤的,又紧张又兴奋,“二姐姐,我要当哥哥了?”   “是啊是啊,”漾辰吐槽,“为什么听到这种消息的人都是这个反应啊……”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掩藏不住,唉,林干爹威武~   反应过来的林妹妹眼睛熠熠发光,瞪大了眼,有些萌萌地再次确认:“我要当姐姐了?”   漾辰……   “是!林大姑娘,林大爷,你们俩将有个宝贝弟弟或妹妹。”   蕴瑶也在旁喜笑颜开,贾敏如今是她们的干妈,那就是她也要当姐姐了,以后有个软软的小娃娃逗着玩儿,想想就开心啊。   四个半大的主子嘻嘻哈哈,虽然为了不打扰贾敏,都压低了声音,但是一致地都快笑疯了,旁边的大丫鬟们都过来恭喜黛玉、林朗二人,恭喜林家将要再添丁添口。   林大姑娘与林大爷财大气粗地一挥手,赏。   漾辰也跟着傻乐,忽然觉得这画风不太对,话说真正该赐赏的威武的林探花哪儿去了?   这样想着,她戳了戳一旁已经兴致勃勃地商量着要给林家未来宝宝起名的董蕴瑶,“姐姐,我说,你们不会还没通知林干爹吧?”   屋里的空气突然安静,是哦,另一位当事人哪儿去了?   兴奋过度的几人才想起来,刚才一阵忙乱,根本就忘了通知孩儿他/她爹,一向稳重的董大姑娘捂脸笑起来,还不忘赶紧安排人去通知林如海。   话说林如海正在与董谦佑在书房谈论今日到贾府所见所闻,内心一度惆怅,老太太年老,贾政酸腐,王夫人刻薄,宝玉平庸,就从这几个身份地位高一点的主子身上,以及他听闻打探的几件事来看,荣国府已经衰败了。   再则他听闻,宁府那边的贾珍貌似投诚二皇子,呵呵,当今皇长子尚在,虽然皇上一直没提立储之事,但皇上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纵然晚一点立储也无妨,只是这个“晚一点”,就让有些人蠢蠢欲动,哼,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自信?   尤其是贾家这样几乎快破败的勋贵之家,这般不自知地蹦跶,看来,贾府快要完了。   董谦佑这会儿也很惆怅,虽然他与贾府没啥关系,但是他与贾赦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交情。   荣国府要仅仅是破败倒也无事,以贾赦的能耐以后吃穿用度不愁,说不定比现在还滋润,但若是宁国府真摊上了大事,必定牵连荣国府,那时贾赦一家估计也逃不了,愁啊。   正在两位玉树临风的中年帅哥都把眉毛愁成波浪线的时候,董谦佑的贴身管家在院门口,大声回禀道:“老爷,方才大姑娘派人来请林老爷,说是林太太有喜了。”   “啊?”林如海眉毛瞬间舒展开,一脸难以置信地竖起了耳朵,急匆匆推开门,“你说什么?”   “恭喜林老爷,林太太有喜了。”管家笑道,特别贴心地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小厮也赶紧恭喜。   林如海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还不忘回头道:“润和兄啊,您府上还真是块儿宝地啊。”   说着他乐呵呵地掏出怀中的锦绣荷包,给两个小厮每人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给管家了一个五两的金锭,管家与俩小厮赶紧接了,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林如海被夸的更是喜不自胜,脚步不稳地往凝瑞居赶去,董谦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偶然一回头看到管家出门后给一个青衣小丫鬟掏了五两银子,那小丫鬟笑嘻嘻地接了过来。   本来该是那小丫鬟直接报信,但她考虑到自己身份低、嘴又不是很会说,很明智地先跟管家说了,结果管家得了打赏,又给她了五两银子,要知道她的月例是一吊钱,这下赚大发了。   而跟着管家的小厮也都有了赏银,每个人都赚了一笔,嗯,可喜可贺。   董谦佑好笑地扭过头来,摸了摸胡须,这些管家、小厮、丫鬟们,还真是有点……像自己啊,他嘿嘿一笑,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等林如海过去时,贾敏已经悠悠醒来,得知自己又有了孩子,高兴地直掉眼泪,看到林如海过来,两人又如胶似漆地说了会儿话,那卿卿我我地酸劲儿,啧啧,四个半大主子一致扭过头来。   “天挺蓝的。”   “嗯,雪挺白的。”   ……   等他们腻歪完了,漾辰等人再次贺喜,林探花真的就快笑成一朵花了,然后,他的钱包顺利被掏空。   欢喜过后,漾辰再次正色交代,因为贾敏三十多才有了黛玉,如今黛玉都已经十三四岁了,贾敏这都算高龄产妇了。虽然以前身子底子被修复回来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每过七天,她就会给贾敏把一次脉,而且会送些吃食过去。   另外贾敏一定要多走动,因为林如海日日上朝,林朗过了年又要去学院,这个艰巨的任务成功交给了林妹妹,林妹妹握了握白玉似的小拳头,坚决保证完成任务。   一直担心林妹妹身子骨的漾辰满意挑挑眉,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外面天色早已经黯淡了,林如海吩咐人套好马车,黛玉又问董蕴瑶要了许多棉被,让林朗把马车重新铺的软和,才扶着贾敏上去。   看着贾敏因为儿女太懂事又要红了眼眶,董漾辰赶紧转移话题,提议道:“干妈如今有喜要好好安胎,不如正月十五,我们四个去玉龙寺给干妈和小娃娃祈福吧?”   再说,过了正月十五她就要去什么礼亲王府,因为这个事,她今年还闹脾气没去见礼亲王,想想有些对不起那个冷面小哥哥啊,要不到时候也叫上他?   黛玉等人自然同意,蕴瑶因为快要嫁人,呆在屋里早就闷坏了,麻利儿点头。   就这样,几人说定,等正月十五一同去玉龙寺。   ☆、湘云出嫁   再说荣国府,本是好好的年下,被史湘云和王夫人这么一闹,众人散去,贾母院里的天气似乎一下子从艳阳高照转入电闪雷鸣,低沉的气压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都屏气敛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贾母端坐在楠木太师椅上,双眼如同鹰隼看向前方,那经年累月的气势在这一刹那冲破了所有仁慈和蔼的表象,震慑了屋里所有的主子、丫鬟们。   王夫人站在下首,垂首不语,这会儿酒劲儿早就被吓没了,脑子愈发清楚,心里愈发胆怯,而史湘云跪在地上,身子有些瑟瑟发抖,这会儿她也有些退却。   环视屋里诸人,贾母最终将目光落在史湘云与王夫人身上,苍老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王氏,今日之事,你有何说法?”   王夫人虽然木讷寡言,但却不傻,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诉道:“是儿媳太莽撞,让府里丢了人,罪该万死,但是老太太,我就剩宝玉这么一个儿子,您是知道这孩子心善耳根子软,要是不严加管教,迟早要被人勾着做那等不堪之事,若是被老爷知道,不仅他要被老爷打死,我也难逃罪责,终身悔恨啊。”   将话说圆了,王夫人许是真的心里难受,瘫坐在地上恸哭,“要是我的珠儿还在,断然不会让我操这么多的心,珠儿在的话,宝玉就随他去吧,横竖有人能为老爷、老太太光宗耀祖,我又怎会为了让宝玉上进而操碎了心……珠儿啊……我的珠儿啊……”   听了这话,贾母也有几分动容,是啊,珠儿没了,以后只能看她的宝玉来光宗耀祖,虽然说还有贾琏,但是估计史老太君这会儿心里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有个大儿子,还有个大房孙子。   这样想着,贾母看向史湘云的眼神就不好了,亏的她怜惜云丫头孤苦无依,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谁知这片好心竟被当作驴肝肺,好歹是后院拼杀出来的老太君,史湘云这点小心机早就被她一眼看破。   贾母眼神淡薄,连开口的声线都没有一丝波动,“云丫头,今日之事已经被这么多人瞧见,我自然不能让你受委屈,你若是没有意见,我便让人去跟你婶婶提亲,选个良辰吉日让宝玉纳你为姨娘。”   此话一出,王夫人与史湘云都是一愣。   王夫人率先开口,“宝玉怎能……”   她只觉得宝玉受了委屈,若不是这史湘云存心勾搭,她儿子又怎会如此不自持?现在还妄想进贾家大门,绝对不行。   但她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贾母瞪了回去,贾母冷哼一声,吓了一跳的王夫人心里盘算一番,老太太绝对是护着宝玉的,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老太太也说了,只是给宝玉做妾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宝玉以后的姨娘又不止一个,就当多了件摆设。   王夫人心情平复下来,史湘云的小脸却是煞白,结结巴巴地开口:“老太太,您……不疼我了吗?我可是侯府嫡长女,怎能……做妾……”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如泣如诉,却没让贾母有太多反应,贾母幽幽叹了口气,说:“云丫头啊,若是我怎会不疼你,今天这不光彩的事,放到哪家都是你吃亏,你想想那些被剃了头送进庙里当姑子的,可是一辈子都毁了……”   贾母半是劝导半是威胁的话让史湘云一下子哑巴了,呆呆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什么,也许是后悔也许是心痛,谁又知晓?   当下,贾母雷厉风行,一面安排人将史湘云的包袱收拾好了,另一面叫王夫人从公中收拾几样好东西,当作聘礼,随着送史湘云回去的时候一同送去。   另外,贾母叫来了赖大家的,让她带上几个人把事情原委跟史家人说清楚,并交代让史鼐的夫人赶紧定个日子,在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传开之前就把事给定了。   此时史家正院堂屋,史鼐的夫人正看着卫家刚送来的生辰八字,面露微笑,这卫家虽然家境一般,但好在卫家儿郎——卫若兰是个青年才俊,年少有为,模样端正,人品才学都是上上之选,与云丫头倒是般配,而且卫家人口简单,云丫头去了就是当家主母,而且这亲事还是由与他们家交好的南安王妃保媒,怎么看都是一门好姻缘。   史夫人盘算着,等史湘云出嫁时,就把她母亲留下来的嫁妆都给她添妆,省得有人说自己刻薄了她,还要连累自家老爷担了坏名声,这可得不偿失。   再说,横竖自己的私房钱也不少,等把史湘云嫁出去,自己就着手安排自己两个女儿的亲事,到时候就挑些身家尊贵的,把自己的私房钱分给两个女儿也都是足够的。   可天不遂人愿,就在史鼐的夫人为史湘云精心安排的时候,贾家的人就带着似乎丢了魂的史湘云回来了,又把贾母的吩咐说了一遍。   史夫人一口气憋在心里,只差七窍生烟,指着浑身僵硬的史湘云手指乱颤,咬牙切齿地说:“你……你……你……”   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旁边的丫鬟赶紧上来为她顺顺气,史鼐夫人踉跄倒回坐在大椅上,看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贾家人,心里嗤笑不已:这史老太君平日里老说接湘云过去,说害怕云丫头委屈了,如今,还不是为了贾家名声让湘云做妾。   史鼐夫人平复下来,看了看赖大家的,道:“既然老太君都这样说了,若是云儿也肯了的话,我自然没任何意见,劳烦回去带句话一切任凭老太君做主。”   淡淡的一句话,却是把她一生就这样定下了,史湘云没有开口,袖子下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那痛彻心扉的恨似乎还夹杂着感悟,原来不仅仅自己在演戏,而是每个人都在演戏,演着善良,演着和蔼,演着宽容大度,演着高贵,可是在那层皮囊之下,都是肮脏的自私自利,每个人更关心自己的利益。   如今,她败了,她被迫脱下了彩衣,推下了悬崖,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就想起了黛玉,那个淡然无争的身影,不矫揉造作,不口是心非,干净的像映着晨曦的露水,也许是她自己相反,所以才会一直厌恶她吧。   史湘云低着头,目光不自觉瞥到了婶婶脚边的一张红纸,金色合欢花纹反射着光,隐约能看到一个“卫”字,等到多年以后,看着卫若兰夫妇二人时,她还是会想起那个午后,那个吸引目光的“卫”字。   ……   宝玉与史湘云的喜事定下的极快,不过初二商议的,初八晚上,十二队对宫灯引路,三十六抬嫁妆相随,一顶花轿抬着身穿玫红嫁衣,盛装打扮的史湘云从角门进了荣国府。   史鼐的夫人虽然恼怒,但还是没有亏了史湘云的嫁妆,三十六抬已经比得上许多明媒正娶的当家太太,每一抬都满满当当,除了史湘云母亲的嫁妆都在以外,还有史家添的五千两银子和两间铺子,并诸多金银首饰。   因为宝玉如今娶了亲,自然不能待在贾母后院了,所以就把荣新堂收拾出来了。   原本住在这儿的二姑娘迎春搬到了贾赦所住的外院。原本贾母不同意,要让迎春住在自己后院,谁知贾赦大老爷又犯浑了,死活不同意,说迎春是他的嫡长女,住的地儿不能太小,反正他那儿房子多,索性搬过去了。   就在荣新堂敲锣打鼓迎新娘的时候,贾赦外院也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当然这跟宝玉纳妾无半分关系,而是贾赦大老爷邀请了董林两家人来品尝他庄子上新出的水果蔬菜。   本来林如海不想来,但是贾敏自从被诊出喜脉,被忽视的孕吐现象一下子就严重起来,听闻贾赦这里有新鲜的水果,就全家都来了,正好看看贾敏喜欢吃什么,方便向贾大老爷讨些去。   等吃饭时,果不其然,丫鬟们端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季节”水果蔬菜,漾辰当时就张大了嘴。虽然之前,她看到家里的杨梅就怀疑贾赦是不是在捣鼓一些现代技术,但这会儿真的看到了,她还是吓一跳,莫非贾赦大老爷是同辈中人?   但是这疑惑没持续多久,就见贾姨爹趁人不备悄悄挪了过来,笑眯眯问:“这些果子喜欢不?这可是皇长子暗地里命我去种出来的,我原本不信,谁知真的收获了,嘿嘿,老子也是个奇才啊。”   “皇?长?子?”漾辰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眉梢高高挑起,不可置信的表情很有喜感。   贾赦得意地点点头,“想当年老……姨爹我年轻时,曾游历四方,在南边见了一些蓝眼睛金头发的洋人,他们大冬天就种出了西瓜,我一时好奇就跟他们学了学,后来就在自家庄子上用玻璃片弄了一间房子,真种出些果子。”   漾辰呆了呆,额呵,贾赦还有这经历。   他顿了顿,继续说:“去年初我又开始跟你二表哥在庄子里尝试,不经意被微服出访的皇长子瞧见,他十分感兴趣,就给了我人力物力继续弄,这不,一举成功。”   贾赦大老爷摇头晃脑地说,脸上如顽童般的嘚瑟样儿深深伤害了漾辰,漾辰觉得嘴角抽了又抽,想不到堂堂大将军竟然是个种田小能手。   但是——   漾辰翻了个白眼,“你干嘛跟我说啊?”   “嘿嘿,”贾赦的笑声让漾辰有种莫名熟悉感,怎地仿佛老狐狸附身,不等她猜想,贾赦很谄媚地说:“好外甥女儿,听你爹说你跟皇长子关系很好啊,你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让皇长子把庄子再扩张一点?”   听闻此话,得知被自家老爹卖了的漾辰反手就揪着贾赦的胡须,一副恶狠狠地样子,“想——得——美!”      ☆、贾府抄捡   虽然被丑拒,贾赦大老爷毫不气馁,捋捋美须,老神在在地望天四十五度角,长叹道:“唉,我也知道自己没出息,好不容易想做点正经事偏偏就遇着难题,辰儿不帮,我也谅解,谁让我以前那么不争气……”   他颓然转身,恍然凄凄惨惨戚戚的身影让漾辰一下子就软下心来了,忍不住道:“好嘛好嘛,我问问就是了……但是他不一定就答应的。”   “没事,只要乖外甥女你问一嘴就成。”原本落魄的贾大老爷一回头,哪有半分的忧郁,有点老有点俊俏的脸上满是猥琐的窃喜。   ……漾辰:呸!白瞎了一张帅脸。   等到贾赦离开了,凤姐悄然而至,亲昵地拉着漾辰的手,一双丹凤眼洋溢着动人的光泽,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过得不错。   “好妹妹,早就想邀你和大妹妹来玩儿,偏偏你是个忙人,我也不敢上门打扰,今儿总算把你盼来了。”   “我哪里忙了,”漾辰笑道,“只要二嫂子想我了,只管叫人去我家说一声,我定会过来陪你说说话,只是到时嫂子你可别嫌我烦。”   凤姐拍手一笑,“这可是你说的,真要是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一边说,一边四下打量一番,见旁边没别人才附耳过来道:“好妹妹,你之前送的药吃着是极好的,这些时日来,我觉得身上轻快多了,只是……”   停顿了一下,凤姐伸手摸了摸小腹,有些难为情,犹豫再三问:“只是我这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好妹妹,你看是不是再帮我开一方药?”   “药岂是乱吃的?”漾辰好笑地嗔道,说话间已经伸手按在凤姐的手腕上,替她把脉。   现在已经是冬日,但就在漾辰诊脉的功夫,凤姐的鼻子上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直直盯着董漾辰,半点都错不开眼。   漾辰过了会儿松开手,低声笑道:“得亏你年轻,这身体底子好,这一段已经把那些老毛病治愈的差不多了,回头我再给你开一张祖传秘方,保你开了年就有好消息。”   听得这话,凤姐喜不自胜,若不是人多,就要开怀大笑了,拉着漾辰一连声道谢。   等晚上回董家,漾辰立马就写了一张方子,吩咐殊兰找个妥帖的媳妇儿给琏二奶奶送去,还再三叮嘱一定要亲自送到琏二奶奶手里,别让旁人拿着了。   再说凤姐下午听得董漾辰要给她送药方,回了自己院里就心不在焉地倚在螺钿镶嵌的榻上,腿上搭着灰鼠刻银丝的毯子,手里拿着小铜火著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拨拉着手炉里的银炭,连贾琏回来也没注意到。   贾琏取下石青色白狐皮斗篷递给平儿,自己又掸掸长衫下摆的尘土,对着冻僵的手哈了一口气,白色的暖气就荡漾在空中。   他往堂屋看了一圈,疑惑问道:“你们奶奶呢?”   平儿往里屋努努嘴,道:“不知怎的了,刚才一直就在那儿发呆。”   贾琏微微皱了皱眉头,将大红软帘一掀,大步走进里屋,只见凤姐一手挑着炭火,一手托腮,这样小家碧玉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他忍不住笑笑,抬手覆在凤姐肩上,“这是怎么了?”   冷不丁被人碰了下,凤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贾琏回来了,赶紧站起身来,一边摸摸贾琏有些凉的手,将手炉给递过去,一边骂门口的小丫头,“都是睡着了不成,二爷回来也不回一声?”   “是我没让叫的,”贾琏看着这段时间似乎越来越年轻动人的凤姐,心里喜滋滋的,忍不住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在她脸颊旁啄了一下。   一旁的平儿羞得脸刹时变红,赶紧往外去。   凤姐在贾琏怀里也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脸色微红,“青天白日的不知羞。”   话说自从上次他俩因为尤氏姐妹之事闹了一回,后来凤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外还是依旧泼辣,对贾琏却变得体贴多了,俩人的感情也跟掺了蜜似的,越来越甜。   在外头奔波一天的贾琏嘿嘿一笑,看凤姐似嗔似喜的样子实在勾人,这手就不老实了,忍不住去解她身上的盘扣,只是还没开始动手,就被外面平儿的声音打断了。   “二奶奶,董二姑娘派人给您送糕点来了。”   贾琏本来要呵斥的话也赶紧咽了回去,心下好奇,“这董二妹妹不是才回去,这会儿给你送什么吃的?”   凤姐眼珠一转,斜眼看着贾琏笑道:“这吃的可精贵着呢,保不准……让二爷你明年多个大胖儿子。”   一面说着,凤姐已经掀开帘子出去了,让平儿接了那媳妇儿手中的剔红漆盒,又唤来丰儿给那媳妇儿那了一吊钱的赏银,好生送她出去。   待屋里其他人都走了,凤姐领着平儿,拉着一脸疑惑的贾琏进到里屋,将那四个。剔红漆盒打开来,只见里面放了两张纸,一张明显就是药方,一张只写了几个字:“药材外寻,小心为上”。   这是董漾辰特地交代的,省得被贾府里其他人知晓,尤其是王夫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贾琏看着这两张纸,似乎一下子就懂了,当初王夫人在凤姐屋里摆设上做的手脚,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凤姐很难再有孕的事。   这边凤姐欲语泪先流,拉着贾琏的手,“一直未能给二爷添个儿子我也心中有愧,如今可是好了,听董二妹妹说,吃了这药,开了年就能有好消息,我……我……想给二爷生一个儿子。”   贾琏摇摇头,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凤姐展颜一笑,别样风姿尽显,凑到她耳边:“至少三个,最好再给大姐儿再添个妹妹。”   说完,他哈哈大笑,抱起凤姐往床榻走去,办起大事来。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漾辰许是心中有愧疚,还是写了帖子给礼亲王承暄,询问这便宜哥哥要不要一块儿去玉龙寺。   有点妹控的承暄自然愿意,可是这消息也被皇长子知晓了,皇长子听闻是给林家夫人祈福,就想到了皇后娘娘,正闲的无聊赫舍里皇后一听,忍不住磨了皇上一晚上,请了半天的“假”,愉快地跟着皇长子、礼亲王他们一同微服出宫了。   于是,漾辰他们一时兴起的独乐乐成了浩浩荡荡的“众乐乐”。   玉龙山的风景别样好,但此时,漾辰却可怜巴巴地窝在马车角落里,萎靡不振。就在刚才,与赫舍里皇后一行人碰面时,她家竹马——宋承琥骑在马上,神色淡泊,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杀气!   所以,董漾辰觉得自己要完,哎哟喂,不就是这段时间没去拍他老人家的马屁嘛,干嘛那么凶……   董蕴瑶在一旁很冷静地看着自家小妹躲在角落画圈圈,然后优雅地沏了一壶茶,黛玉看看一脸生无可恋的漾辰,嘴角扯出一抹狡黠的笑,然后愉快地喝茶、聊天(八卦)。   这次的八卦来源依旧是堪比八卦漩涡中心的荣国府。   据说,就在史湘云被宝玉纳为妾的两天后,王夫人突然不知得了什么消息,说府里现在有一些心大的丫鬟,私下里做出那些勾引主子的龌龊行径,这一下子就惹怒了王夫人。   所以,那天傍晚时分,凤姐正在自己院里处理些事务,就见王夫人身边的高福家的过来,道:“二太太说府里丢了件东西,让二奶奶帮忙找一找。”   凤姐一听心里直打鼓:丢东西了叫丫鬟们去找不就行了?何必费心让自己去。   她再三品度高福家的这番话,心道不妙,二太太这是想在府里抄捡一番啊,要真应了这得罪人的事儿,往后自己不得被人骂死?   捂嘴咳了咳,凤姐抬起染着丹蔻的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为难地说:“劳高姐姐回去说一声,我这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只怕有心无力。”   她一面说,一面叫道:“丰儿,我的药呢,都这么半天了,煎药的人都滚哪儿去了?”   高福家的看到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只道知道了,就带着丫鬟们回去,把王熙凤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夫人。   王夫人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信,刚要开口,高福家的在一旁躬身道:“我瞧着二奶奶脸色是不怎么好,许是真的不舒服。”   听到她的话,王夫人只能作罢,另寻他人。   想了想命人去要叫邢夫人的人一道,谁知那个平时蠢笨的大太太竟然推脱说,她的人都在帮迎春收拾屋子,一时半会儿没空。   王夫人恨恨地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只好叫来了李纨与探春,把事顺嘴说了一遍就扭头走了,留下高福家的、林之孝家的与与她二人一块。   虽然明知道王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抄捡的着重点在于宝玉的荣新堂,但除了老太太院里,李纨与探春不得不去各房里走走过场。   先是从王夫人的丫鬟们查看,这一查还真有事儿。   王夫人的大丫鬟有彩云、彩霞、彩屏等,平日里也不见有什么心思多的,可偏偏就在彩屏的箱子里找到一柄男人的扇子和一双鞋袜,并三五个银锭,高福家的立马叫人把东西拿过来。   反观彩屏被人抓住了把柄,却一脸无所谓地作壁上观,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惩罚。   等那些东西摆到明面上,原本吵吵闹闹的场面瞬间变的鸦雀无声了,那把扇子上吊的玉坠分明就是二老爷贾政的,她们这些时常见到贾政得,一眼就认出来了。   场面一度尴尬,彩屏站在一边撇撇嘴,有几分得意地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满不在乎,反正捅出来也好,自己就能当姨娘了。   一旁的探春对于父亲的崇拜在某一刻突然有些动摇,甚至是坍塌,她背过脸去,手按在身旁的一个箱子上,猛地瞥见箱子里有个亮闪闪的东西,映着跳动的火光,依稀可以看得见是一块儿玉佩,一个刻着“环”字的玉佩。   探春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莫不是环儿的东西?她一歪头,瞧见那箱子旁边的丫鬟正是王夫人身边的彩云。   而彩云面上镇定,垂下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忽然遇上探春的目光,她有些紧张又有些祈求,希望三姑娘没看到。   就在这时,探春伸手摸了摸鬓边的珠钗,然后慢慢移到箱子近处,就在要扭头的一瞬间,头上的簪子当一声掉进箱子里,将发呆的众人惊醒了,貌似没想到这状况的探春有些羞赧,赶紧伸手去拿回珠钗,还唤李纨:“大嫂子,来帮我戴一下。”   说话的瞬间,她不禁拿到了珠钗,箱子里的玉佩也没了踪影。   ☆、彩屏为妾   屋里众人一时被那些从彩屏箱子里搜捡出来的物件儿扰了心神,都没注意到探春的动作,而一直注意着自己箱子的彩云却是注意到了,心里有些不解三姑娘为何包庇她,但确确实实松了口气。   这边,探春一手掩着玉佩藏于袖中,一手将珠钗递给走过来的李纨,让她替自己戴好。   而其他人无论在主子面前有多大的脸面,说白了还只是个奴才,对面前之事都做不了主,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探春与李纨身上。   李纨替探春将珠钗重新插在发髻上,就低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不提她一向善于趋利避害,只如今她作为一个儿媳妇又如何能管到公公房里的事?   而探春本来也打算不作声,但眼下的状况容不得她也躲闪,她看了看自得的彩屏,又看了看屋子里的管家媳妇婆子们、丫鬟们,有恼怒的,有鄙夷的,有看笑话的,千姿百态。   探春抬手拭了拭鬓角,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个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不堪,躲在富贵繁华表面下总有些附骨的肮脏,在那披着的高贵锦绣烂掉后,会露出那最底层的欲望,那些和世上其他人一样的欲望,并没有什么高贵可言。   “既然是太太命我和大嫂子领着诸位寻找失物,那我们自然不敢有所违背,今晚不仅查了这里,而且别处各个房里都是要查的,所以你们也都别委屈。”探春清了清嗓子道,声音平稳有力,那气势姿态与琏二奶奶相比,只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而今晚在哪一处、哪个人搜到了什么,大家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心里有数,只是有一件我要交代,也希望各位心里有个谱儿,出门都给我管住自己的嘴,否则……哼!”   探春说到这儿,拿眼往人群一扫,从鼻子里传出一声冷哼,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姑娘说得是极,谁要是多嘴饶舌,必定没什么好处。”那高福家的赶紧应和。   其他人被这么一带,也赶紧表态。   探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杵立一旁的彩屏,淡淡地说:“既然这些东西是从你的箱子里搜出来的,你自然要给太太一个交代,无论太太有什么说道,横竖我管不着,就让林大娘带你过去吧。”   站在人群里的林之孝家的有些头皮发麻,她这会儿已经想到了王夫人的表情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领着彩屏,又叫一个婆子拿上那扇子、鞋袜等,一同去王夫人房里。   随后,探春与李纨继续去各房里搜捡一番,除了在惜春的丫鬟——入画房里,搜出来入画哥哥的一双鞋子和一些银锞子,别处但也没查出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至于王夫人暗中吩咐格外关照的荣新堂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因为她们刚到那儿就见到袭人领着秋纹、麝月在门口等着,笑言:“史姨娘听说珠大奶奶和三姑娘在找东西,就怕会不会是我们院里的人混拿了,所以让我们领着大奶奶与姑娘去仔细找找去。”   探春与李纨互看了一眼,也没多说,虽然想不到一向爽利的史湘云竟然有如此周到的一面,但她们也没深究,让身后那些人例行搜捡一番。没搜到什么东西,也就领着人走了。   而被“请”到王夫人房里的彩屏已经把她和贾政如何暗通沟渠这点事一股脑儿说了,这会儿正跪在地上,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梨花带雨,一个劲儿地哀求道:“太太,奴婢知错了,求求您看在奴婢肚子里的孩子的份儿上,您就饶了我吧……”   这一番哀求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假意,有几分洋洋得意,王夫人心里清楚着呢,一面在心底咒骂彩屏是的狐媚子,一面暗恨贾政行事荒唐,一大把年纪竟在自己眼皮底下与丫鬟勾搭。   但无论她手中的绣帕被扭成了麻花,但为了维持当家太太的端庄大度,她不得不把所有情绪隐藏在心底,尤其是面前这狐媚子肚子里还有了老爷的种,若是被老爷或是老太太知道她尖酸刻薄的模样,又要挨一顿骂。   沉吟半晌,王夫人转了转腕上的金镯子,连眼神都没有施舍半个,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了,只是如今老爷不在家,你暂且在东院住着,名分的事情还要等老爷回来再说。”   她说完,也不听彩屏说话,直接唤道:“林之孝家的,去帮彩屏收拾东西,赵姨娘旁边还有一间空房子,带她去住下吧。”   原本要跟着林之孝家的出去的彩屏,猛地就停住了脚步,她也是从这个院子里长大的,什么后宅阴私也见过不少,那赵姨娘是什么人她能不知道吗?一年三百六十日,赵姨娘能与太太或是周姨娘闹上三百日,这要是住到赵姨娘旁边,她还有活路?   “太太……”彩屏瞬间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再说,就被林之孝家的拉了一把,后者道:“太太要歇着了,你打小在身边伺候,怎么这么没眼色?”   说着话,也不理彩屏是如何不情愿,半拉半请地将她带到了东院。   果然,赵姨娘一见彩屏,柳叶眉一挑,整个脸都扭曲了,恨不得上前挠得这小妖精满脸开花,就在她都要上前去的时候,忽然就想起贾环时常劝诫她的话,让她遇事别冲动,省得被王夫人拿着当刀子使。   这么一琢磨,她慢慢静下心来,只是掐着腰,狠狠啐了一口:“呸!”一扭头,摇着细腰,进了自己屋里。   彩屏松了口气,倒是让想要看笑话的林之孝家的扫了兴,意兴阑珊地走了。   再说,处置了彩屏之后,王夫人越想越气,叫来了几个心腹,去查查府里还有哪些不安生的丫鬟,趁早一并处置,于是,向来高调的晴雯当了一回出头鸟,被连夜赶出了贾府。   至于被抓住了把柄的入画也被一并赶了出去,而入画也求了惜春,惜春还是那薄凉的性子,劝她早日出去了便是。   只不过事后黛玉问过惜春,入画已经跟随她这么久,为何不替她说情?   惜春浅笑:“林姐姐,这府里有什么好的,她继续呆在这儿不过是枉入泥淖,倒不如让她落得个干净。”   不过,惜春曾听入画说她的哥哥对她很好,所以惜春托人给入画的哥哥一笔钱,让她哥哥善待入画。   ……   “这倒像是惜春妹妹的性子,喜聚不喜散,又看得明白,倒是像……”漾辰懒懒地倚在马车壁上,拈起一块雪花藕片糖,止住了口中的话。   黛玉白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洒脱,“你这人要说就说明白呗,你是不是想说她这性子倒是像极了我?”   “嘿嘿。”   黛玉伸出如玉石般洁净无暇的纤纤玉指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强调道:“不过呢,是像以前的我,现在我可是有人疼有人护着。”   “是啊是啊,你看这会儿外面就有一个……”漾辰一面打趣一面要掀开帘子,黛玉赶紧拦住了她,一面去挠她的痒痒,一面道:“你又取笑我。”   “我说的可是真的,要不然顾佐领莫不是疯了,大冷天的跟我们一起出来,古寺探寒梅不成?”漾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外面。   那顾泽不知怎地,“恰巧”遇上了他们一行人,然后跟着皇长子、承暄他们一起在外面骑着马,当上了免费的护卫。   “大姐姐你瞧她,今儿您不帮我撕了她的这张嘴,我可是不依的。”黛玉关键时刻竟然撒起娇来,依偎在蕴瑶身边闹腾。   “好好,”蕴瑶一面笑,一面佯作生气,在漾辰身上轻拍了两下,道:“你再拿林妹妹寻乐,我一定告诉爹爹去,罚你抄三十遍论语。”   “别介啊!”漾辰一顿哀嚎,“好姐姐,好妹妹,你俩饶了我吧。”   马车内传来一阵欢笑声,女孩儿们特有的清澈声调就如同在空荡山谷中流过的清泉泠泠,惹人探寻。   皇长子本来就冷着一张脸,这会儿分辨出董漾辰的笑声,心里跟被猫儿挠了一下,痒痒的,却越想越生气,这么久没见面,这丫头却一点都不想他,即使如今她能轻而易举地进宫,也不见她主动去过。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了马车一眼,眸如星光熠熠,眉若黛墨深沉,此时拧在一块儿,却俊美的不像话,让人挪不开目光。   在皇长子一旁的承暄注意到了,默默驱马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挡住了皇长子的目光,还装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跟随着承暄的顾泽顾佐领自觉的在后面溜达,悠悠然地骑着马,时不时看看马车,横竖没他什么事,悠然自得。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是三个男人一台戏,可惜的是没有观众围观,甚是可惜了。   ☆、东平王世子   等到了玉龙寺,早就有人提前安排妥当,刚至古刹门口,就见已过古稀的住持领着寺内一干大小沙弥在那儿等候。   赫舍里皇后对着住持合手施了一礼以示尊敬,便一边搭着芷霖的手,一边扶着漾辰,跟随住持往正殿上香。身后,黛玉与蕴瑶也一边一个搀扶着贾敏紧随其后。   而宋承琥向来不喜烟火气,便伫立在院中,不曾跟随她们,承暄、顾泽、林朗等人也只得在宋承琥身旁立着。   不多时,皇后娘娘等人从大殿出来,由住持带领一行人去了早已备好的禅房,跟随一旁的监寺领着几个沙弥捧了茶过来,便都退下了。   如今正值山中许多古梅树,繁若晨星,灿若粉霞,又相伴着山中云雾氤氲,百年来闻名遐迩,故而除了皇后娘娘要与住持参佛悟禅,就只留下同样行动不便的贾敏留在禅房,漾辰、黛玉、蕴瑶、宋承琥、承暄、顾泽几人只带了几个侍卫前去赏花。   虽然几人也不识路,但有花香引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株株盘枝虬劲的老梅树下,漾辰三女在前面,难掩欣喜,后面宋承琥三人中庭信步般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看着梅花树下的几人,分不清到底是花美还是人美。   “好俏丽的美人儿!”一声略显轻浮的声音忽然从郁郁葱葱,彼此遮挡的树林里传出来,一个身穿金丝石青团花马褂的男子忽然闪出身来,此人正是东平王世子——穆靖珉。   “姑娘有礼,在下……”穆靖珉装模作样地一边作揖说话,一边摆出自以为最和善的笑容,刚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两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穆靖珉脸上的笑僵住了,浑身发寒,不敢动弹半分,心内默想:这不对啊,不是说今日只有董家姐妹来上香吗?   早些时候,他得罪了礼亲王承暄,被承暄狠狠羞辱了一番,还赔了上万两银子,碍于身份悬殊,他一时报不了仇,却一直记着呢,前几天忽然听闻董家的二姑娘乃是承暄的亲妹妹,一时计上心来,特意命人留意董家的消息。   终于在今天,他听盯梢的人回禀说,董家姑娘们早上坐了马车,据说是去玉龙寺上香,所以他快马加鞭赶了过来,正在思索如何“巧遇”董家姐妹,若是能把那承暄的妹妹拿到手,既有温香软玉在旁,还能报了承暄折辱之仇,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也是巧了,他从梅林间隙瞄见三道妙影,影影绰绰,隐约间瞧见一女真容,虽是惊鸿一瞥,却觉得姝色无双,忍不住开了口,还没走了两步,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此刻,穆靖珉满头冷汗,也顾不得别的,拔高音量道:“董家姑娘,在下是东平王世子,穆靖珉。”   原本意外突起之时,宋承琥、承暄二人已经挡在了漾辰、黛玉、蕴瑶前面,顾泽守护一旁,护其周全,可是穆靖珉话音一落,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蕴瑶脸色煞白,漾辰额头青筋直跳,要不是她刚有动作就被黛玉拦住了,她此刻恨不得一刀劈死对面那人。   承暄眼神一寒,就要冲过去,突然间,一道身影忽然跃身而起,不过一两个呼吸间,已经翩然至穆靖珉身旁,腾腾两脚踹在他身上,只把他踹倒在地,穆靖珉还没回过神,就听闻一阵破风声,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挥下,落在他的眉间,只感觉蓦地一疼,眉间已被刺出一滴胭脂红。   鲜血的温热让穆靖珉浑身发抖,这才颤颤巍巍看着上方拿剑指着他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只是那双如墨般眸子里的杀意,再一眼他才认出眼前之人,结结巴巴道:“皇……皇……皇长……子……”   “该死!”宋承琥冷眼瞧着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的侵入骨髓的阴寒。   看着穆靖珉的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宋承琥眼中的杀意却愈发旺盛,紧了紧手中的剑,似乎下一刻就要刺下去。   “承祜。”承暄不知何时已经走至宋承琥身旁,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宋承琥这才冷哼一声,收了剑扭头就走。   这时候的穆靖珉有种劫后余生地释然,竟然对礼亲王还有些莫名感激,毕竟刚才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承暄看着已经爬不起来的穆靖珉,淡淡道:“世子想来是走错了路,还是赶紧滚吧,若是晚了一步,可不是五万两银子能解决的。”   说着,往地上睥睨一眼,倏忽间一柄巴掌大的小刀出现在手中,承暄一边把玩着小刀,一边自言自语道:“许久不用了,也不知是否还能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承暄手中的小刀映着微亮的天色,折射出的冷光让人瘆得慌,穆靖珉忍不住咽了两口唾沫,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往来时的路跑去,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喃喃道:“走错路了,走错路了……”   在穆靖珉逃命的同时,顾泽冷着一张脸瞪着他,眼见他要往山路那边跑去,拿眼扫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忽然动了起来,如同雪中潜伏的狡兔,行动迅如雷,顷刻间赶到山路上。   只见山路旁的一棵树上拴着一匹枣红色大宛良马,顾泽冷哼一声,从地上摸了两块小石子,手上发力,一块直冲栓马的绳子而去,栓绳应声而断,同时另一块准确无比地打在马身,马儿受了惊吓,扬起前蹄,咴咴叫了起来。   听着穆靖珉的声音由远及近,顾泽从所处之地离开,瞬间隐入山林,不见了踪迹。而穆靖珉好不容易撑着酸软的双腿走过来,却看到自家的马儿扬蹄嘶鸣,然后,撒开蹄子跑了。   一阵山风从树林之间呜咽而过,寒气逼人,穆靖珉傻傻地看着远去的骏马,又委屈又怕,想想他堂堂郡王世子何曾落到如此境地,此时再也忍不住,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哇”地一声竟然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往前跑,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怂包!”正在往回走的顾泽听到他的哭声,狠狠唾了一口,剑眉紧锁,心里却在想:听这东平王世子直接道出董家姑娘,看来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针对的是董家两位姑娘还是董大人?   虽说他并未上朝,但对如今的朝局也多少有所了解,因着皇上一直迟迟未立下太子,所以有的人心思便活络起来,即便尚未形成党派之争,可是朝廷下,大臣之间的鬼蜮伎俩比比皆是。听闻董大人一直在立储之事上表明态度,因而也就不知道东平王世子这一番作为也不知有多大的深意?   等顾泽回到众人身旁,漾辰正在发火,只见她双手紧握,微微颤抖,恶狠狠道:“姑奶奶迟早要把他剁成饺子馅!”   承暄看着妹妹气的不轻,刚要把自己的严肃脸放的柔和些,劝一劝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皇长子很是利落地应声道:“好。”   被截胡的承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咽下了嘴边的话,反观宋承琥云淡风轻地又道:“不过有我在,不要脏了你的手。”   漾辰看了他一眼,明知自己说的是气话,干嘛回应的那样干净利落?   好好的心情被破坏,大家也没了继续赏梅的雅致,只能打道回府,而且相比较穿越的董漾辰和重生的黛玉,蕴瑶这个里里外外正统的闺阁小姐似乎真的受到了惊吓,漾辰也顾不得别的,扶着她回禅房。   因为不想惊着皇后娘娘和贾敏,所以宋承琥吩咐下去,让所有人三箴其口,而他们几人也是闭口不谈。   等从玉龙寺回来,拜别了皇后娘娘等人,又送走了黛玉母女,承暄也亲自送漾辰与蕴瑶回到董府,才自行回府。   这边漾辰见蕴瑶的气色实在不好,便命人熬了姜茶过来,看着她喝了一大碗才安心。   “姐姐,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漾辰一边让蕴瑶躺下来休息,一边低声道:“那混账玩意儿惊扰了姐姐,我饶不了他的,你等我给你报仇。”   看漾辰分分钟要出去干架的架势,蕴瑶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脑袋,道:“我也没什么事,只是……”   蕴瑶皱紧眉头,似乎有些担忧:“我只怕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害怕此事若是针对爹爹,那就不好了。”   漾辰道:“就那种怂样,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我多年行医,这医术讲究望闻听切,所以我看人还是有几分把握,今日这人绝没有那么多心机。”   听闻这话,蕴瑶没由来地放宽了心,漾辰又劝诫她一番,安慰她好好休息,又替她拉好绣被,这才出去。   漾辰回到自己的院子,想想今日之事,也放心不下黛玉,就叫了依蓝拿了些吃食糕点替她去林府瞧瞧。   她自己躺在太师椅上抱着手炉,琢磨着蕴瑶的话,再结合平日里关于东平王府的传言,总结为——东平王世子有点蠢。所以也犯不着担心他会坑害董谦佑这只老狐狸,毕竟她家老狐狸出了名的精明能干,谁想害他也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实漾辰所想也不错,但是世界上有的人蠢的可怕,蠢到无所畏惧的时候,总会莫名在背后推你一把,让你防不胜防。   所以,当几天后,任平晟忽然到董府来退亲的时候,董漾辰是真的要去杀人了。   ☆、蕴瑶退亲   话说那日东平王世子本想算计董家姐妹,确切来说是礼亲王的亲妹妹,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当时玉龙寺除了董家姐妹还有皇长子、礼亲王一干人的。   结果他不仅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还差点被刺上一剑,后来侥幸逃开,谁知自己的马儿不知中了什么邪,撒开蹄子跑了,他又惊又怕,又怒又恨,却只能灰溜溜地走回城。   冬日严寒,即使身披狐裘也难挡北风瑟瑟,从没受过多大委屈的穆靖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城里去,不提腰酸背痛,手脚冰凉冻的僵麻,单说那一路狼狈的模样着实丢了脸面,好不容易回到王府门口,郁结于心,竟一口鲜血喷出,轰然倒地,惊得门房的人七手八脚把他抬进府内。   得知消息的老太妃吓了一跳,连忙请人寻太医来诊治,直至掌灯时分,穆靖珉才醒过来,养了两三日才能下床行走。   可是穆靖珉这风寒刚刚好了一点,自己躺在榻上忽然想起那惊若天人的一瞥,心痒难耐,将这两日的恐惧也一下子丢到爪哇国去了,再看看自己房里的莺莺燕燕,索然无味,干脆下床来到书桌前,回忆着那姑娘的模样并画了下来。   半晌过去,正当他搁下笔,忽然听丫鬟来报,道:“秦家四爷前来探望世子,正在院门口等候。”   穆靖珉皱了下眉头,不愠不火道:“让他进来。”   丫鬟应了一声,出去叫人,不一会儿,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进来里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怀中都抱着各色礼物。   秦昊挥手让小厮把东西放下,一拱手道:“母亲听闻表哥病了,让我来瞧瞧,如今见了面,小弟告辞。”   “你这小子还是这样怪,哪有但人家里不坐一坐就走的?”穆靖珉虽然也不喜这性格古怪的表弟,但看在对他万分疼爱的姑母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   本来说完话就要举步离开的秦昊戛然止住了脚,一张脸瞬间变得皱巴巴的,犹豫了一下道:“那好吧,你让人给我上杯茶,喝完我就告辞。”   穆靖珉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真是个怪人,却真的依照秦昊所言,到外间吩咐丫鬟把上好的云雾茶沏一杯来。   秦昊在等着上茶的空档,忽然瞥见书桌上似乎有一张仕女图,他这人天生是散漫自由的性格,平生只爱琴棋书画,如今瞧见了,猜测这表哥是不是得了好画,就上前仔细看看,一眼就看见了那画上女子的面容,心下大吃一惊,这不正是他那好友任平晟定了亲的姑娘吗?   除夕夜,他与任平晟一起饮酒,任平晟喝醉之时,还让秦昊瞧了眼当初媒婆带来的董家大姑娘的画像,秦昊自诩记忆超群,虽然只有一眼,但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家姑娘的画像如何在表哥手中?他再一想表哥沾花惹草的性子,忍不住一下黑了脸,卷起那幅画抄进袖中,也不与穆靖珉告辞,直接领了自己的小厮,直奔任平晟家里去。   当秦昊把画像铺到任平晟面前,任平晟勃然大怒,想想自己对这门亲事是如何满意,又是对着董家大姑娘如何期盼,怒火中烧,直奔董家要个说法去,这才有了退亲一事。   ……   董家董谦佑书房,香炉余烟袅袅,地龙暖气腾腾,但屋内两个人的面色都跟冰似的。   过了会儿,任平晟率先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满与怒气,有些不虞道:“晚生知道突然登门拜访有失礼数,只是董大姑娘流落在外的画像着实让晚生不安,故而请董大人给晚生一个说法。”   听着任平晟故作生疏的话语,董谦佑正坐在太师椅上,长袖下的手掌紧握,额头青筋暴露,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撕成碎片的画像眯了眯眼,这时若是跟董谦佑相熟的人在,就一定明白他是真的动了怒,而且无论早晚一定会有人遭殃。   “董伯父……”任平晟此时渐渐恢复了理智,才觉得自己此行不妥,以董大人的为人怎能任由府里小姐画像外传,看来是自己莽撞了。   只是他刚开口就被打断了,董谦佑大手一挥,面上波澜无惊,沉声道:“贤侄不必再说,我也能明白你的顾虑,此事我董家必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这退亲之事不是儿戏,可否再三斟酌?”   其实这会儿董谦佑对任平晟有些膈应,因着一幅画就上门要退亲,虽然可以说他是太在乎这门亲事,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这也能看出他为人处事太过年轻,若是与蕴瑶相处,只怕蕴瑶会吃亏。   但是这门亲事是他精挑细选才定下的,看蕴瑶也似乎挺满意的,若是真的退了亲,不知蕴瑶会如何作想?   任平晟心中一喜,本来他说的也是气话,据姑母除夕夜宴回来说,那董大姑娘知书达礼,模样端正,他不过弱冠之年,对于这样的姑娘自然凭空生出了许多爱慕,所以他赶紧拱手,道:“晚生自然不会退亲……”   “不必了,还是退了吧。”一声娇斥从门外传来,一个鹅黄织锦镶毛斗篷的姑娘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的姑娘,后者正冷眼瞪着他。   “瑶儿,你怎么来了?”董谦佑猛地瞧见董蕴瑶竟然推门进来,惊地从座上弹起来,走近蕴瑶跟前,才发现大女儿眼角泛红,想必是哭过的,他一时心疼不已只能安慰:“有爹在,不必听那风言风语。”   他又对外怒喝:“谁在姑娘们面前乱嚼舌根,给我捆起来!”   “爹~”董蕴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怪道:“本就是关乎我的事,我为何不能知道?”   董谦佑看了看董蕴瑶,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责,蕴瑶撒娇似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自己上前走到任平晟跟前,眼神清澈如水,冷静的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女儿家。   “董大姑娘……”任平晟讷讷道,赶紧施了一礼,脸色有些微红,也有些心虚。   “任大人的话,小女都听见了,这亲事今日就退了吧。”蕴瑶淡淡道,这样的淡定从容,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任平晟一愣,赶紧解释道:“我……我不是要退亲……”   “不是要退亲?”董蕴瑶轻笑,盯着他一字一句问:“敢问任大人来我董府,未曾提过退亲二字?”   “这……是提过……只是小子当时……”任平晟急的脸都红了,却不知如何解释。   蕴瑶也不看他了,转过头轻声细语道:“小女虽然见识浅薄,却也读过几本书,至今最爱那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我二人虽然尚未成亲,但小女也曾想过会与大人共度此生,白头偕老,但是今日之事却让小女看清,你我之间有缘无分,既然如今已经让你不能‘不疑’,今后数十年我与你也不能‘恩爱’,又何必蹉跎了你我?今日还是彻底断了的好。”   任平晟听着蕴瑶的话,只觉得字字珠玑,句句在理,这般至情至性的女子,让他又敬又佩,对自己刚才的所言所行愧疚不已,垂下了头,羞于再开口。   眼见任平晟不开口,蕴瑶转向了董谦佑,唤了声:“爹爹……”   董谦佑有些为难,既怕退亲一事对蕴瑶名声有碍,又怕不退亲让蕴瑶余生愁苦,再三斟酌,心想反正自己养得起女儿一辈子,怕什么呢?   他压低声音,严肃地问:“你想好了?”   蕴瑶对上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董谦佑长长叹了口气,道:“也罢,缘分未到,退便退吧。”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任平晟,任平晟此刻也回过神来,有些羞愧,见董大姑娘又是如此坚决退亲,他自认为已经配不上,虽然失落万分,却也不纠缠,拱手道:“是晚生唐突,只愿董姑娘终有一日能觅得良配,董大人,一会儿晚生便遣人送还令千金庚贴,晚生告退。”   一直站在一旁的漾辰见这人还挺识相,也不追究了,命人送客,自己捡起地上的画像碎片,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蕴瑶也看到了,此时才稍微带着怒气问:“这到底是谁画的?为何我的画像会流落在外?”她这会儿怀疑的是府中有人把她的画像泄露出去,考虑着要不要好好将家里重新整顿一番。   董谦佑眯了眯眼,轻拍了她两下,道:“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查个明白。”   漾辰暗地里看了董谦佑一眼,见他若有所思,自己也更加肯定心中的揣测,冷笑一下道:“不如让我来查吧?姐姐受了欺负,由妹妹再欺负回去才是正理儿啊。”   “你啊省省吧,这几日不是正在装东西送去礼亲王府吗?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蕴瑶戳了戳她的脑袋,话一说完,屋子里就陷入了寂静。   漾辰十五过后就该回礼亲王府的,只是她借口要装作行李包裹,又一拖再拖,想着她就要离开董家,董谦佑和蕴瑶这心里就直抽抽。   看着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忧愁,漾辰咧咧嘴,笑道:“我只是过去几天,算是遵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住几天之后我就再回家来住,反正你们是将我赶不走的。”   三人又一起说笑了一番,一扫刚才的郁闷,蕴瑶突发奇想,晚上父女三人一起吃火锅,这大冷天最是合适不过,这样说定,蕴瑶和漾辰一起去灶房准备食材,董谦佑也不闲着,命人去贾赦府里要些新鲜的蔬菜瓜果。   这倒提醒了董漾辰,晚上给宫中的宋承琥写了一封信,帮贾赦问问庄子上玻璃温室能不能扩大的事,还顺便送去了她自制的加了灵水的爱心糕点。   ☆、纳兰府治病   今日邀月楼来了贵客,整个二楼包厢都被包了下来,金豆儿、银豆儿两位管事都秉手立在楼梯口,等着楼上贵客随时上茶和糕点。   在最大的那间包厢内,董漾辰没正形地斜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宋承琥说着话,而宋承琥则是笔直地坐在一旁的黑色金丝楠木椅上,一身湖绿色衣服,气度非凡,单单坐在那儿就给人一种从山水画中走下来的错觉。   两人中间的月牙桌上摆着一碟杞子红枣糕,味道甜香,软糯可口,这说话的功夫董漾辰已经吃了一半了,不知不觉快要吃饱了,她总算发现宋承琥一直没吃,就将盘子往他那儿推了推。   “尝尝呗,我家殊兰做糕点的水平可是数一数二的,真的!”   那笃定的模样让不怎么爱吃甜食的宋承琥无法拒绝,伸出手去,犹豫了一下,将漾辰掰开的那半个糕点拿过来放置嘴边,尝了尝,微微点了头,说了句:“还不错。”   看他惜字如金的模样,漾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故意逗他:“我说皇长子您老人家能不能好好跟我聊会儿天,嗯……就聊个五两银子的吧。”   说着话,从钱袋里真的掏出了一锭五两银子搁在桌上,一边笑的像只小狐狸,一边拿眼觑着宋承琥。   瞥了她一眼,宋承琥弯了弯嘴角,竟然抬手把那银子给收了起来,宛如清风明月般冷淡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成交,一句话一两银子,我已经说了一两的了。”   “喂喂喂!你是奸商吧!”董漾辰瞬间跳脚,一双杏眼瞪着他。   宋承琥眼中飘过一丝宠溺的笑,道:“你又没事先讲价,这自然有我说了算。”   “哼!”   董漾辰气呼呼地又吃起糕点,直到吃的撑着了才想起正事来,问:“对了,我在信中提到的事你怎么看?”   “农庄里的温室我不打算再让贾赦扩大了,”宋承琥顿了顿,接着道,“治国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粮食问题都是重中之重,那温室种出来的新鲜瓜果,价格高昂,获利颇丰,但大多数都是由权贵之家购买,赚些银子也就行了。”   说到这里,宋承琥回头,话音一转,面容有些严肃:“但是,普通百姓还是缺粮少食,前些年我微服出巡之时,发现整个清朝大多数地区粮产量并不高,所以我想用我的农庄作为实验点,让贾赦种出高产量作物,再逐步在全国扩大推广,让百姓以后都无需忍饥挨饿。”   听了这话,漾辰忍不住夸了夸自家竹马,这人与人果然不一样,自己在这个时代多年想到的也不过是顾着自己的小家,关心自己在乎的这些人,而宋承琥却已经心系天下,想的是这个国家,这样一想,她就有些失落,自己好像挺不争气?!   似乎知道她心之所想,宋承琥走近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居其位谋其政,而且我的权利越大位子越稳,才能更好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漾辰嘴硬,嘟囔了一句,心里却如同秋日的阳光照射,到处都是暖意。   宋承琥也不与她争辩,直接坐在了她身旁,看着她耍小脾气的模样,空了许久的心似乎一下子被填满。   “对了,你要怎么提高粮食产量?这儿虽然比我们所知的历史先进了些,但到底没有最先进的仪器,也没有转基因技术吧?你虽然是个天才科学界,但你不是农业家吧~”漾辰挑挑眉,表情有些古怪。   宋承琥轻笑,道:“那是自然,术业有专攻,我的确不太懂农业,但是你知道如今并没有闭关锁国,在南海那边与洋人商贸往来颇多,早些年已经有玉米与番薯传到大清,但是并未推广,而且还有同样产量高,容易种植的马铃薯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我准备让贾赦开始种植这三种作物,并加以推广,也算他做了一件好事。”   “那就好,”董漾辰点头,从榻上站起来甩甩胳膊,道,“那我就去做点正事了,你回吧。”   说话时,眯了眯眼睛,闪过一丝冷厉,这样子倒是与董谦佑发脾气时有九成九的相似,与她相知多年的宋承琥又如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把钳住她的手腕,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董姑娘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命人查过这与东平王世子脱不了关系,但是如今朝堂正是敏感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承暄的妹妹,你若去闹事,承暄也脱不了干系。”   “那我就忍着?”漾辰皱起眉头,有些委屈与不甘地看着宋承琥。   宋承琥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袋,道:“谁让你忍了,只是你总该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现一下,你总是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让我觉得自己没用了。”   “才没有呢,我家皇长子最有用了,是我的大靠山。”漾辰赶紧从善如流地为他捏捏肩膀。   听她的语气跟哄小孩子别无两样,宋承琥脸色微红,佯作恼怒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一转身,神色变得严肃,对着门外叫了声:“甲一,去做吧。”   话音刚落,一直暗中追随保护董漾辰的暗卫甲一不知从何处闪出身来,在门口拱手作揖,接着悄然离去,身影快如鬼魅,无处寻踪。   “好了,你不必再操心,等甲一办好了给你结果就好,”宋承琥转身看着漾辰,皱了下好看的眉头,“现在跟我去做件好事。”   “什么好事?”   “纳兰容若的儿子病了,很严重,众多御医束手无策,我想到你的灵水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就跟纳兰容若说过,今日让你去瞧瞧。”   董漾辰愣了会儿才想起来,纳兰容若第一个妻子卢氏因难产过世,的确是给纳兰容若留下了一个嫡长子,算起来,已经有六七岁吧。   她与纳兰容若也有几分交情,自然不推脱,跟宋承琥坐上马车往纳兰府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一座五进大宅前停下,早有一个青绿褂子,散花百褶裙的丫鬟在门口等候,见到董漾辰从车上下来,赶紧迎了过来,粉面含笑问:“可是董姑娘?”   漾辰赶紧应是,随着那丫鬟进入内院,而宋承琥因为怕惹人误会,坐在车上并未下来。   等到了那生病的孩子院中,屋外站了十几个太医们,正聚在一起,面带难色,而屋内已经挤满了丫鬟,一个端庄秀雅的中年妇人坐在床榻沿上,正用帕子擦拭眼泪,有些悲凉的声音一声声叫着:“福哥儿,福哥儿……”   许久不见的纳兰容若一身家常素衣,独坐在桌旁,看得出眼眶红润,面容憔悴,不似初见似的意气风发。   “纳兰。”董漾辰赶紧走过去,叫了一声,纳兰容若却丝毫没反应,漾辰看他有些不对劲,直接伸手贴在他的额头,反倒唬了他一跳。   “你……”   “是我,是我,你别动,”董漾辰安抚过他,稍微感觉了一会儿,道,“你发热了,赶紧回房,让丫鬟给你敷上冷水巾,还有……你去找个太医给你家大爷开两副药。”   漾辰匆匆嘱咐一旁的丫鬟,纳兰容若情绪却有些激动, “董姑娘,你别管我了,快去瞧瞧我的孩子。”   “好好,”漾辰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放心不下,三两步直接走到床边,对着纳兰容若的母亲——纳兰夫人施礼道,“夫人,我曾学过几年医术,不知是否让我看看福哥儿?”   纳兰夫人正伤心,听闻声音一看,却是刚封的和硕嘉懿格格,将欲起身,却被漾辰拦住了,漾辰道:“还是看病要紧,夫人是我的长辈,纳兰是我的朋友,您就不必跟我客气。”   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床上那个小孩,不过六七岁左右,身量较小,打娘胎起就比较孱弱,如今生了病,面色潮红,嘴唇苍白如纸,头上、脸颊上、脖子都是虚汗,呼吸轻微,几乎要听不到了。   在来之前,宋承琥已经说过,这孩子似乎是感染了天花,让她多加小心,但如今看来福哥儿更像是过敏加上肺炎引起并发症,与天花相似,从症状上很难辨别,但从根源上看,是有区别的。   虽然病情危机,好在她有空间的灵水,来之前就把灵水装进了一个小青花瓷瓶,这会儿也顾上跟纳兰夫人和纳兰容若讲述病情如何,只叫一个丫鬟拿水来。   纳兰夫人看着她如此年轻,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但看她诊脉的样子如此老道,莫名多出几分期待,听闻要水,赶紧亲自倒了杯温水端过来,漾辰接了水,将灵水滴了一滴溶在清水里稀释,然后一点一点喂福哥儿喝下。   身旁的纳兰夫人一分一毫不敢松懈地盯着福哥儿,生怕自己的宝贝孙子出了什么事,整个屋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又过了一会儿,福哥儿的呼吸渐渐平稳,还有力气梦靥般叫着:“玛玛……”   听的这一声,纳兰夫人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连声念叨:“感谢苍天……”   漾辰也舒了一口气,还不等众人松一下劲儿,就听“噗通”一声闷响,大才子——纳兰容若竟然仰面倒下了。   ☆、贾敏送银   儿子还没好老子也倒下,纳兰家今日上到主子下到丫鬟们都是人心惶惶,纳兰夫人的一颗心也跟过山车似的,好在漾辰救回了福哥儿,又给病着的纳兰容若也喂了灵水,不一会儿就该退烧了。   安顿好纳兰容若,纳兰夫人心中感激不尽,拉着漾辰的手道:“格格对我纳兰家的救命之恩,让人没齿难忘,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夫人不必言谢,”漾辰笑道,“这也算是缘分,只是我瞧着福哥儿的身体底子不好,这几日我还会来瞧瞧。”   为了自己的嫡孙,纳兰夫人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样说定,漾辰才出府,宋承琥送她回了董家。   另一边,黛玉一家人正聚在一起吃早饭,一道清炒莴笋丝,一道香菇滑蛋,一盅莲藕乳鸽汤,还有黛玉闲着没事时自己捣鼓出来的糖醋萝卜,这小菜最是下饭,林如海、贾敏与林朗都吃了不少。   林朗还道:“姐,你这糖醋萝卜吃着爽口,等我一会儿上学的时候,你帮我装上一些。”   “好!”黛玉满口答应,见父母兄弟这般喜爱自己的手艺,自然满心欢喜,自己搁下来筷子要去找东西装小菜。   林如海见黛玉不吃饭了,就瞪了林朗一眼,说:“你这臭小子惯会使唤人。”   说着话,还要作势踹他一脚,林朗抱着饭碗,笑嘻嘻地往贾敏身边挪了挪,道:“妈,你看我爹,他就是嫉妒我姐对我好,哼~”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跟儿子闹?”贾敏似嗔似喜地白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头对黛玉道:“户部的晌午饭油腻颇多,好玉儿给爹也装一些带走。”   黛玉早就想到了,让芊妍、萱妩两个大丫鬟把装好糖醋萝卜的罐子拿油布包好,自己又回到饭桌上,看着林朗问:“那你以后都在国子监上学了?”   林朗点点头,道:“老师说我学的差不多,今年下场去试试,正好咱家离国子监近一些,就让我回来上学,省得来回奔波。”   原本林朗就要在国子监上学,只是当年林如海差点中毒而亡,董谦佑为了保护林朗不遭人毒手,就把他交给了太师陈敬亭,陈敬亭对林朗一见投缘,就把他推荐给了自己的好友。   那好友行徐,是如今翰林院检讨徐乾学的一位族兄,因为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自己在姑苏开了一家书院,因为学识渊博,早就桃李满天下,后来就收了林朗做了学生。   因此,林朗这几年一去姑苏上学就是好几个月,与家人聚少离多,如今能回国子监上学,每隔五天就有两天的休假,方便回家,让黛玉和贾敏如何不欣喜?   坐在一旁的林如海点了点头,道:“去试试秋闱也好,横竖你虚岁十二,即使考不中……”   “爹!”黛玉嗔怪道。   “如海!”贾敏瞪了他一眼。   林朗也撅着嘴,自信满满道:“老师说我没问题的,而且我一定会考到前五名,不说解元好歹也要是亚元,咱林家五代列侯,如何不能一门双探花?”   “行,有志气,爹就等你这个小探花。”林如海对自己的儿子很是满意,纵然不会狠夸一番,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吃过饭,林如海与林朗一个去上班,一个去上学,纷纷离家。   送走了他们,黛玉哄着贾敏去花园里走一走。因为黛玉和漾辰的悉心照顾,贾敏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跟正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就连孕吐也不明显,吃过饭也习惯了和黛玉一起转一转,说说话,母女两人关系愈发亲昵。   “昨日外祖母命人来说,圣上恩泽庇佑,准了贤德妃娘娘中秋佳节省亲。”黛玉淡淡道。   上辈子,元春省亲那场面多壮丽、多豪奢,谁知那一切都是由她林家的银子铺出来的,自己还好笑地要讨她的欢心,想要让她注意到自己,好成全自己与宝玉,可是之后她却明显的要撮合宝玉与宝钗,从那时起自己就在自欺欺人。   “玉儿,玉儿……”听见贾敏的声音,黛玉才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她,有些惊怕问:“妈?怎么了?”   贾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儿,“你怎么了?有些心神不宁?是不是病了?”   “不是,妈别多虑。”   贾敏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我方才说,你外祖母传来口信说家中因为建造省亲园子有些艰难,所以我想拿五千两银子明日送过去。”   五千两?黛玉面上不显,心里冷笑:也不知外祖母一家人该怎样想?毕竟当年可是用了林家几十万两银子,五千两不过是凤毛麟角,绝对满足不了他们的贪欲。   “也好,我也想外祖母了,明日就陪着妈一起去。”贾敏自然喜欢女儿陪同,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糟心的事,眉头皱了下,却没说什么。   翌日,贾敏与黛玉领着一群丫鬟婆子们前往贾府,贾母得了消息,赶紧命人去请。   正巧王夫人这时候在贾母院里请安,来不及回去,只得压抑心中对小姑子的不耐烦,待在贾母屋里。   不一会儿,大丫鬟杜鹃带着人把贾敏、黛玉等请了进来,刚进门,就听见贾母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还到处乱跑,已经当妈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我想自己的妈还不能回来瞧瞧?”贾敏一面说,一面笑着扶贾母重新坐回去,“再说了,我在您面前一辈子也就是个孩子。”   贾母嗔怪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一旁的丫鬟已经机灵地拿来了虎皮软褡背仔细铺在贾母右手边的楠木椅子上,贾敏坐了下来,另一个丫鬟就捧上五□□漆小手炉递给贾敏。   贾母又看向黛玉,黛玉这才恭恭敬敬地叩头见过贾母,又给王夫人施了一礼。   “好孩子,来我身边坐,这大冷天的,你妈就把你也给带出来了,”贾母拉了黛玉坐在身旁,又唤鸳鸯,“去把早上的枣泥馅酸糕拿来。”   看着贾母对贾敏一家人体贴入微,跟木头人似的坐在一旁的王夫人低着头,心里发狠,这老太婆什么时候对自己这般关心过,哼!   再抬头看贾敏,即便是有喜,她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一看便知道,在家里定是被那林如海捧着惯着,没受半点苦头,再想想自己有喜的时候,贾政只关心他自己晚上该宿在哪个姨娘的房里,心里就一阵苦涩与酸意。   就在王夫人出神的功夫,贾敏与贾母已经聊了许多,一片其乐融融,而贾敏也终于将五千两银票交给了贾母,笑道:“贤德妃娘娘得沐天恩,我这做姑姑的也倍感与有荣焉,这五千两权当我们家为建造省亲园子的一点心意。”   贾母假意嗔怪,让人推回去,道:“哪里能要你们的钱?快拿回去,给朗哥儿、玉儿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留着。”   “妈~这是我和如海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好歹我们是做姑姑、姑父的,眼看大侄女有了这样的喜事,哪能不尽心的?”贾敏笑着又给推回去了。   贾母这才接了过来,可是坐在一旁的王夫人这会儿根本压不住心中的邪火,忍不住出声:“小姑子与林姑爷在扬州盐政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短了银子,而且如今这园子建起来少说要几十万两银子呢,小姑子想来也该出个几万两……”   “啪!”一声瓷器的碎裂声突然响起,贾敏面前的茶杯似乎是突然滚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贾敏脸上不怒不喜,淡淡道:“二嫂可是没睡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可是林家人,横竖因着有妈在我才来瞧瞧,犯不着与你有什么牵扯,倘若你瞧不上我这五千两银子,正好妈收着买些好吃的好玩的,省得有人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没得让人恶心。”   “你……”王夫人被当面说了一顿,脸色瞬间变得跟猪肝似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贾母却脸色一沉,低声喝了一句:“王氏!”   王夫人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心里恨不得上前撕烂贾敏的嘴。   一直作壁上观的黛玉心里偷着乐,看到王夫人这样吃瘪却不得不忍,莫名就想到前世她任由下人传播流言,说自己在贾府白吃白住,自己只能暗地里淌泪却无可奈何,如今真真儿是风水轮流转,黛玉特别崇拜地看着贾敏。   贾敏感觉到黛玉的眼光,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貌似给闺女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榜样,不过也该王氏那黑心肠的受着。   就在屋里场面一度尴尬的时候,黛玉突然开口,似乎很好奇地问:“听说薛姨妈家是皇商,‘珍珠如土金如铁’,我们家自然比不上,想来为省亲园子定是拿了不少钱。”   听黛玉提到薛家,贾母嗤笑一声,不多说什么,反而看着黛玉道:“你一个小孩子家跟我们坐着也没意思,我叫鸳鸯送你去和探春她们玩儿去吧。”   黛玉点点头,就跟着鸳鸯出去了,贾母只跟贾敏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王夫人又跟木头一般坐在那儿,脸上阴晴不定。      ☆、争吵不休   当黛玉跟着鸳鸯去寻探春等人时,正好迎春也从贾赦外院过来,邀请探春、惜春和凤姐去外院尝尝贾赦庄子上昨儿送来的青瓜、橘子等。   此外,庄头还送了许多新鲜的蔬菜,这些东西贾赦给贾母也送了些过去,但是如今贾府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些金贵的蔬菜瓜果就是从贾大老爷的庄子上长出来的,大都以为贾赦为满足口腹之欲,大手笔地买了这些东西。   故而东西稀罕又昂贵,分到这些姑娘们这儿的就不多了,虽然凤姐知道内情,但是因为还和二房住的近,平日里也不敢多吃,所以一听迎春相邀,都欢喜地过去了。   黛玉知道了,就让鸳鸯先回去,她自己带了雁归、燕来、芊妍、萱妩四个大丫鬟径直往贾赦院里,刚进二门,就听见女孩子们嬉笑的声音,黛玉不由加快了脚步,走进门,只见邢夫人抱着巧姐儿站在廊下,三春姐妹和丫鬟们笑弯了腰,凤姐儿正咳得难受,平儿忍着笑给她拿水漱漱口。   “这么热闹?我可是错过了什么好事儿?”黛玉笑着过去。   “林妹妹。”迎春惊喜地跑过来,“你这个贵客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都聚到一块儿吃好的,偏偏不叫上我,我可要恼了。”黛玉佯作生气道。   探春惜春两人也过来了,探春率先开口笑得话都说不清:“哈哈哈……你真是赶巧了,琏二嫂子正要给我们生火做饭,瞧瞧,这火还没生好,她倒是先成了那戏里的黑脸张飞。”   连惜春也忍不住开口:“我看啊,我们今儿只怕吃不上一口热饭了。”   擦过脸,又漱了漱口,凤姐才稍微好过一些,对着她们几个笑骂:“好没良心的几个人,凭我任劳任怨给你们生火做饭,还都笑我,今儿我还偏让你们饿着。”   “妈,妈,姐儿没笑你。”巧姐儿一手拉着邢夫人的手,一边甩着小短腿往凤姐身边跑来,认真地为自己争辩,那模样生怕不给饭吃。   那娇憨的模样惹得众人又都笑起来,凤姐也合不拢嘴,摸摸巧姐儿的小脸,夸道:“我家姐儿最好了,哪跟这几个坏姑姑似的,晌午妈只让姐儿吃饭,好不好?”   巧姐儿高兴地点了点小脑袋,转头看向邢夫人,“大太太,等我晌午有饭吃,分给你一半,你也不饿了。”   童声稚语响起,邢夫人愣了一下,一时间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眼眶也有些红红的,应道:“好,好,姐儿给我分了饭,我就不饿了。”   然后有些感动地把巧姐儿抱起来,哄道:“我还带你去做玩儿,好不好?”   巧姐儿点了点头,两人便带着丫头去一旁继续玩着之前的游戏。   这会儿不仅是黛玉,连探春、惜春姐妹也有些愕然,凤姐愣正一会儿,脸上神色莫名,笑道:“想不到姐儿跟大太太还挺投缘。”   迎春抿着嘴笑,接话道:“可不是,你把姐儿送来这两天,我们这儿可热闹了。”   原来两天前,凤姐因为年下事情忙,照顾巧姐儿力不从心,忽然想起董漾辰曾经跟她提议把巧姐儿白天送到邢夫人那儿试试,一开始凤姐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她向来嫌弃邢夫人粗鄙、小家子气,那会儿是真的脱不开身,又想着好歹迎春也在,就让邢夫人带了这两三天,今日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巧姐与邢夫人相处的如此融洽,难免震惊。   稍加思索,黛玉头一个释然,道:“大太太至今养育一儿半女,这是第一次养一个这么大点儿的小儿,又是新奇又是稀罕,何况琏二嫂子家的巧姐儿这般懂事讨喜,让人不爱也难。”   大概了解了,几人又把目光放到了院子里石桌上放的青瓜等水果上,虽然不是季节性的东西,却也甜美多汁,让人忍不住多吃。   黛玉知道自己吃不得太多凉物,吃了巴掌大小的瓜,和几瓣橘子,就没再多吃,凤姐挺喜欢酸甜美味的橘子,忍不住多吃了两个,三春也都吃了不少。   正在她们大快朵颐之时,门口的小丫鬟来报,“环三爷说大老爷让人送了几只山鸡给太太、姑娘们打牙祭。”   “让他进来。”邢夫人如今也很有当家主母的派头,叫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云纹素绒青衣的少年拎着一个竹笼笑呵呵进来了,猛地抬头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脚步顿了一下,赶紧一一叫人。   “环哥儿,大老爷这是从哪儿得的?”凤姐透过竹笼缝隙,隐约瞧见山鸡漂亮的尾羽,来了兴趣。   “嘿嘿,今儿大伯跟二哥还有琮哥儿我俩一起去打猎,捉了这几只山鸡,对了还有俩小兔子给巧姐儿的,琮哥儿在后面拿着呢。”贾环话音未落。   另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叫着:“巧姐儿,巧姐儿,快来,三叔给你带了兔子!”   贾环看他咋咋呼呼地,走到他旁边踹了一脚,挑挑眉,“几个姐姐也在呢,安生点。”   贾琮也跟习惯了似的,迅速回了一脚,“你小子又占我便宜。”   一边说完,一边赶紧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见了黛玉和探春惜春,瞬间老成持重的模样跟一进门的泼猴样儿完全是两回事,惹得黛玉等人掩嘴笑起来。   因为腿短跑的慢的巧姐儿这才哼哧哼哧跑过来,接过贾琮手里的小笼子,转身献宝似的让邢夫人看看,邢夫人笑呵呵地说:“真漂亮,跟我家姐儿一样漂亮。”   巧姐儿有些不好意思,仰着头笑的甜甜的,让一旁的凤姐竟然有些吃味儿,这丫头!   接着,邢夫人又道:“赶明儿,太太让人给你找两根金链子,给这小兔子系上,再用绳子牵着,就能跟姐儿一块儿玩了。”   巧姐儿高兴地拍了拍手,黛玉和凤姐偶然地面面相觑,真的还是那个抠门的大太太?不过,给兔子系上金链子这种想法的确像大太太的作风。   在贾环与贾琮逗着巧姐玩的时候,探春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自始至终没有拿正眼看过自己,心里忍不住泛起苦水,他还是没原谅自己。   过了会儿,黛玉告辞,因为贾敏还在贾母院里,她自然不能就在这里吃饭,于是就领了丫鬟又回去,刚走到院子后门口,就听见贾敏暴喝:“我容不容得下妾室是我的事,而且凭什么我的女儿就一定要容下妾室,今儿我还就把话撂这儿了,以后谁要是娶我家玉儿,终生不得纳妾!”   黛玉听了这话,眉头紧锁,心中一跳,慌张地往屋里跑去,疾呼:“妈,怎么了?”   一进门,只见除了贾母、王夫人,还有宝玉也在,白锦与青绣一左一右扶着贾敏,也都脸色奇差,甚是担忧地看着贾敏。   就在刚才,荣国府那个携玉而生的宝二爷兴冲冲地过来,一进门就高呼:“林妹妹!”   贾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忍不住出声道:“宝玉如今也是有了妾室,也大了,再不可像以前那样没个顾忌。”   王夫人瞬间就坐不住了,看了一眼,见贾母也面有不虞,就立马出口反击道:“我的宝玉什么时候向来知理明理,不知怎么惹了小姑子不快?他不过是个孩子,何必计较呢。”   “孩子?他是因何纳史家女儿为妾的?你不会忘了吧,他是个爷们儿,就该更加注重言行,因着他的任性妄为,遭殃的都是别人家的女儿。”   “这话就不对了,宝玉与云丫头本就两情相悦,如何是遭殃?”   “可笑,若是两情相悦,为何史家丫头就做了妾呢?为何不是正房奶奶呢?换做是我,绝不会让我家玉儿做妾的。”   “敏儿!”贾母出声,提高了音量,有些不满,“宝玉与云丫头之事确属意外,我看着宝玉长大,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如今他也的确是大了,我之前也跟你提过,想让两个玉儿结亲,这样咱两家不就更亲密?而且宝玉心里有黛玉……”   “够了!妈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您要是真疼玉儿,怎么不想想刚才您的一番话若是让别人听到,玉儿名声还要不要?您要是真疼玉儿,怎么会撮合她和宝玉,宝玉是个心善之人,但如今已有妾室,我还听闻他如何对身边的丫鬟们怜香惜玉,小小年纪就朝秦暮楚,绝非良配!”   “贾敏!你不要空口白牙污蔑我儿,我儿子如何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以为你女儿有多好,能有人为了她不纳妾?哼,你家林姑爷那样的人物,不还是有过两房妾室?你自己不曾经也面对着姨娘?”王夫人这会儿急红了眼,不管不顾说道起来。   她不提林如海的妾室还好,如今一提让贾敏想到差点被姨娘害死的林朗,只觉得心中怒火滔天,猛地站起身来,暴喝:“我容不容得下姨娘是我的事……”也就有了黛玉听到的话。   看着贾敏紧咬牙关,嘴唇发白,贾母也慌了神,呵斥道:“王氏!住口!”   “敏儿,敏儿啊,你别吓我……”贾母也瞧出不对劲儿,整个人都发抖起来,想要上前去,却被林家的丫鬟们隔离在外,挤不进去。   王夫人感觉解气,但看着贾敏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也没功夫注意到宝玉从刚才起就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呆在原地没有动弹过。   而贾敏呼吸的起伏越来越不稳定,脸色逐渐青白,瞪着眼不知道说话,“妈,妈~”黛玉抱着她,眼泪跟不要命似的往外掉,“您可别气坏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一面赶紧吩咐白锦等人帮忙扶着贾敏,一面喊:“芊妍萱妩!快去董家找二姑娘来!”   黛玉又气又恨,怕的不得了,眼泪婆娑,却强作镇定,有条不紊地吩咐人牵马、备车、去户部找林如海回家,她和丫鬟们扶着贾敏回到马车往家赶。   行至半路上,大丫鬟白锦讶然惊呼,抬手只见一片血迹,心瞬间凉了半截。      ☆、林如海发威   此时,林家一片寂静,偶有鸟雀掠过院落的啼声也显得突兀,全府上下都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就在不久前,昏倒的太太被抬进内院,大姑娘哭的跟泪人似的,接着董家二姑娘急匆匆赶来,而正在上班的林探花竟然也紧随其后归家。   “萱妩,烧热水来!芊妍,把这安胎药快去熬上!白锦、青绣!给太太找一套干净衣服换上!”漾辰一来就发现贾敏的情况真的很不妙,她本就是高龄产妇,又气急攻心,动了胎气,看情况有小产的征兆。   她给贾敏又诊了脉,脸色有些难看,盯着林如海和黛玉沉声道:“干妈的情况很不好,但不论如何,我还得试一试把这孩子保住,否则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话音刚落,黛玉身子突然一软,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一个劲儿咬着嘴不甘发出声儿来,好在有雁归燕来二人及时扶住了她,林如海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那脸色黑的吓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紧握的双手隐隐青筋颤抖。   漾辰心里也难受,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见这父女俩都快撑不住了,有意让他们先出去放松一会儿,就道:“我要给干妈施针,这需要绝对安静,干爹您就和林妹妹一起先出去吧。”   “我……”林如海嘴唇颤了颤,最终点了点头,半揽着已经挪不动脚步的黛玉出去,为今之计只有相信漾辰能给他们带来奇迹。   见屋里没人了,漾辰心神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瓷碗左右的灵水,虽然贾敏没少吃之前她用灵水做的糕点,但如今贾敏身子虚弱,她也不敢全部让她喝点,因此,她先用银针扎在贾敏的几个穴位上,然后给她喂了一勺灵水,等芊妍把安胎药送过来,就再让贾敏喝一些,以一刻时间为交替,喂她灵水与安胎药,只能希望她胎气稳定,并以灵水的作用稳固她体内的胎儿。   这些东西都需要漾辰盯着时辰亲自去喂,省得喂的量不对,过犹不及,再次伤到贾敏,而且伴随的针灸辅助也需要漾辰一眼不落地观察着,漾辰就坐在贾敏身边不敢走。   这一坐就到了亥时,夜幕沉沉,林府上下灯火通明,不敢有一人入睡,林如海与黛玉一直坐在正院东耳房,静等消息。   因为林如海从户部回来一直没换衣服,晚上这会儿就有些冷,坐在那儿忍不住咳嗽,黛玉命人去前院给老爷拿一件衣服,不多久,林管家拿着一件皮毛大氅过来,给林如海披上后道:“小的下午已经让人去国子监告诉大爷,这几日先住在学里。”   林如海点点头,“明日你让你家老二给大爷送几件衣服,都注意些,别让他察觉到什么,他年纪轻难免做事冲动,省得闹事耽误了学业。”   “是。”林管家答应了一声,躬身下去。   林如海回头看了看黛玉,才注意到她眼睛都哭肿了,心疼不已,招呼她坐过来,黛玉依言坐近林如海,突然就放声大哭,心酸至极,还一个劲儿说:“都是我不好,让妈操心,受了委屈……”   “傻丫头,”林如海不忍她如此难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怎么怪你呢?还多亏你机敏,叫来了辰儿,否则……唉,你看都多大了还哭成这样,一会儿你妈醒了又该笑话你。”   黛玉听着林如海温润的话语,更觉得委屈,“妈若不是为了我,就不会和二舅母争辩,也就不会动了胎气……”   “做父母的本就该维护儿女,你妈只是做了她应该做,她也愿意做的事情,”林如海说到这儿话音一转,“不过,那王氏这般作为……哼!”   林如海的语气忽然加重,透露出无法估计的危险,那狠辣之意徒然流露,让周边的丫鬟们忍不住低下了头,屏息而立。   好在没过多久,芊妍一脸欣喜地跑过来,叫道:“太太醒了,董姑娘让老爷和姑娘去瞧瞧,不过要记住别哭,省得惊着太太了。”   这最后一句话当然是说给黛玉听的,林如海与黛玉都是异常欢喜,相视一笑,赶紧往正房里去,黛玉进门前还擦了擦眼泪。   “敏儿。”林如海轻声喊了声,那温柔的模样生怕惊着了贾敏,让漾辰好笑不已。   “如海,”贾敏躺在床上,脸色不复之前的苍白,甚至有些红润,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让你们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如海见到贾敏好像没事人似的,心中高兴,却没敢开口问孩子的情况。   漾辰见到顶着一双金鱼眼的林妹妹进来,不厚道地咧嘴一笑,道:“得亏干妈腹中的孩子还要八个多月才落地,否则呀,看到你这作长姐的现在的模样,定是要笑话你的。”   听了这话,还不等黛玉说话,林如海就先欣喜若狂地问:“孩子也没事?”   “那当然,有我董神医出手,怎么会有事?”董漾辰深表不屑地白了林如海一眼,然后扯了扯同样喜笑颜开的林妹妹道,“你我就别在这儿碍眼了,快带我去休息,再等一会儿我就该直接睡在这地上了。”   长达几个小时的高度集中让董漾辰也很吃不消,又累又乏,这一松懈下来就觉得眼前有金星乱转,黛玉看她累的不轻,而贾敏这儿有林如海,就赶忙领着她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进了屋,漾辰摸到床边,倒头就睡,一下子睡到了第二天快午时,隐约听见有人在吵嚷,便拖着身体,披着一头乱发走出去,只见黛玉站在院中神色淡泊,而燕来那丫头正说的唾沫乱飞,又是蹦又是跳的,好不活泼。   “燕来啊,你在唱什么戏呢?”漾辰倚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笑问。   燕来更来劲儿了,蹭蹭几步就冲过来,一脸兴奋地说:“刚才啊,荣国府来人了,听说是什么珠大奶奶和琏二奶奶,还有他家老太太的配房赖家媳妇,带着一大群人都被挡在咱家门口,那赖家媳妇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还想闯进来,没踏上台阶,就被林管家叫了一群人打了一顿,那个泼女人就在地上这样滚来滚去,一开始还威胁林管家,说林管家不尊重他们家老祖宗,要让人报给咱家老爷,后来被打狠了,就一个劲儿叫妈呀娘呀,那场面热闹着呢。”   “哦?那后来呢?”漾辰挑了挑眉。   “后来?”燕来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装作林管家的模样,闷声闷气道,“哼!我家老爷说了,但凡以后跟贾王氏有关的一干人等,踏上林家的石阶一步,直接叉出去,屡教不改者,哼!私闯官宅,乱棍打死,劳烦琏二奶奶回去把这话带给大老爷。”   董漾辰挑挑眉,哟呵,林干爹这果断的作风甚合她意,尤其是最后一句,有点意思,她抬头看了看黛玉,黛玉也正看着她,不言而喻。   同样地,凤姐回府的一路上心里暗骂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那好姑妈的烂摊子偏要自己来收拾,她怒火中烧却没失去理智,心里也在揣度林管家那句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她一向信自己的感觉,这样想着,她低头唤了声平儿,让平儿附身过来,对着她的耳畔轻语几句,平儿点点头。   等到了贾府,凤姐和李纨、赖家媳妇去贾母院里回话,平儿趁人不注意溜到了贾赦外院。   如今贾赦正在家中捣鼓什么新东西,庄子上的事暂且都交给了贾琏,加上有贾琮、贾环二人帮忙,他就待在书房里,一呆一整天,听闻小厮报平儿有急事禀报,沉吟片刻,就让她进院子来了。   平儿进了院子,就看见大老爷正神彩奕奕地站在廊下,与前些年颓废衰败的模样有天壤之别,她也不敢多看,施了一礼,口角利索地把凤姐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听了平儿的话,贾赦心里就咯噔一下,转而冷笑起来,心想终于到时候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问了一遍:“你确定林管家说的是这话?”   “是,一字不差。”平儿异常肯定道。   到了这时候,贾赦反倒平静了,淡淡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奶奶,有病了就该好好歇歇,别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平儿愣了一下,点头称是,回去跟凤姐如是说,凤姐也不在意,反正之前她就想歇了这份心,可是漾辰又劝了劝她,她才又接了掌家权。如今,她算是看开了,正好养养身子。   于是,当晚凤姐就称病,求了贾母,把所有管家权给了王夫人。   本就因贾敏之事被贾母申斥的王夫人,如今又因王熙凤的消极怠工怒不可遏,狠狠地摔碎了一地瓷器,一肚子怒火无处发,就把赵姨娘、周姨娘叫过来立规矩,愤恨地磋磨一顿,甚至连探春都被无端寻了个错处骂了一顿,直骂得探春脸色煞白,才嫌弃地挥了挥手:“回去吧,还有一句话嘱咐你,你好歹是个姐姐,抽空也该多管管环哥儿,成日里跟着大老爷胡天海地有什么出息?虽说他是个庶子,性格脾气比不得我宝玉,也不能这样上不了台面。”   说着话,王夫人嘴角若有若无挑起一抹轻视的笑,她心里可巴不得贾环就这样成天混下去。   探春只能应声称是,给王夫人跪安后,扶着侍书出了正房往贾母处去,刚刚走出角门,站在空无一人的南北宽夹道里,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滑落脸颊,侍书担心地看着她。   忽然,前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探春赶紧拭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贾政受训斥   刚从贾赦处回来的贾环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探春,立了会儿才走上前,不咸不淡地叫了声:“三姐姐。”   “环哥儿回来了。”探春强颜欢笑,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点了点头就扶着侍书要走。   擦身而过时,贾环已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有些发红的眼眶,拿眼往下一扫,瞥见探春拧着帕子的手骨节泛白,正用力绞在一起,贾环冷着脸看了看探春过来的那间正房,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突然涌出,握紧双拳。   “环儿,”探春忽然回头,声音有些沙哑,犹豫了一下,道,“我……昨日看你的荷包有些旧,给你做了个新的。”   贾环顿了顿,半晌才开口:“嗯……做好了让侍书姐姐交给彩云吧,谢谢三姐姐。”   见贾环松了口,探春也一扫刚才的郁闷,笑道:“好,做好了就让侍书拿过去。”转身,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贾环也赶紧回到自己房中,还没进门就听见赵姨娘在低声骂小丫鬟:“诶哟,疼死你娘了,蠢货,不会揉轻点,你想害死老娘啊。”   贾环摇了摇头,直接进门问:“怎么了?那位又拿你做筏子了?”   “我呸!她哪日不折腾一下老娘心里能舒坦?哼!不要脸的老虔婆,黑心黑肝黑肠子,让你娘我跪着捡佛豆,这腿都酸的跟木头棍似的,哎哟~”赵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抽气,泪眼汪汪的。   贾环失笑,挥手让小丫鬟下去,这小丫鬟是他们的人,也不怕传话传到王夫人耳中,他亲自在小凳上坐下,要给赵姨娘揉腿,赵姨娘吓了一跳要缩回腿,一边咧咧:“你一个爷们儿怎么给人揉腿?”   “爷们儿不能给人揉腿,儿子总能给娘揉腿吧,”贾环嘿嘿一笑,就顺着赵姨娘腿上的经络一点一点推拿按摩,“大伯找了个师父教我和琮哥儿腿脚功夫,这熟知穴位脉络就是第一步,我听说按对了才能活血化瘀,你这成日里跪来跪去,不好好按一按,等老了就跑不过我,打不着了。”   “呸!”赵姨娘嘴上嫌弃,眼睛却红了,“成日里就会说嘴,老娘就是老了,也能打你这满嘴跑马的臭小子。”   贾环只是嘿嘿一笑,手下用劲儿给赵姨娘揉腿,忽然想起什么,就问:“今儿又是为了什么?我看到……三姐姐也哭着呢。”   他只是稍微停了一下,还是被赵姨娘听出来了,赵姨娘叹了口气,撇撇嘴道:“还不是那位自找的,把林家那位姑奶奶气病了,让人上门道歉却被当面打了回来,闹了个没脸只能拿我们出气。”   赵姨娘停了一下,又道:“哼,那个三丫头也是个蠢的,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却偏要去攀那高台面,精打细算还不是想让那老虔婆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可是这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这成天凑在人家跟前,人家还不是恼了就骂她一顿出气……呸,没成见的东西。”   口中骂着探春,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贾环心里涩涩的,抬头一看,赵姨娘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他眼神微动,拍了拍她的手,说了句:“放心。”   母子两人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不知在想什么,也许考虑到明天该怎么过,也许想到几年后会是什么样,只是世事无定数,谁又能预测。   这日过后,贾母又派人去了林府,无一不是被打回来了,她自觉失了脸面,又恼贾敏顾念她这做娘的,任由林姑爷这般“不孝”之行,恼羞成怒道:“林家竖子这般作践我贾家,我今儿拼着一张老脸也要进宫去讨个说法。”   此时,她却决然不提几日前,她这当娘的如何与王氏把贾敏气的动了胎气,贾敏又是如何凶险地从阎王面前走了一遭,但是还不等她有所行动,皇上的一道口谕就传来了。   “咨工部员外郎贾政管家不力,任尔淑人王氏飞扬跋扈,此为罪一,又任由家人私闯林卿官邸,扰了林卿烦心,于公务有碍,此为罪二,朕今特加以训斥,望尔等知过能改,然数罪并罚。”   太监特有的细长声音在贾府门口回荡,贾政一张脸憋的通红,反观贾母只差一口老血喷出,好一个林探花竟然敢用这样的无稽之谈去告御状,而皇上竟然乐得帮忙理一理这私事,可见林如海是如何简在帝心。   贾政颤抖着双手伏地躬身谢恩,既憋屈又羞愧,尤其是瞄见那传口谕的太监带着几分轻蔑几分嘲讽的脸,他心中的这团怒火愈发旺盛,恨不得即刻回去将王氏臭骂一顿。   再想到去了工部,同僚看笑话的眼光,他就更羞愧了,恨不得把头缩起来,气过之后,他干脆称病,派家人去工部替他告假。   等送走了传口谕的太监,贾府一干主子都黑着一张脸去了贾母院里,迎春等姐妹赶紧告退,余下贾母、贾政和王夫人,李纨等二房人,看笑话来的贾赦和邢夫人、贾琏等大房人,至于凤姐因为“病着”,随同三春姐妹一起走了。   “啪!”贾母刚坐下就扫落了一套瓷器,脸色憋的跟猪肝似的,而贾政的脸色也好不到那儿去,狠狠地瞪着王夫人,王夫人垂着头默不作声。   邢夫人原想趁机笑话几句,被贾赦瞪了一眼,机灵地闭上了嘴,装作木头人。   “这林如海如此放肆……”贾母咬牙切齿骂了一句,想了想安慰贾政道,“你只管放心,我明日就去上门,让敏儿给你个说法。”   “够了,”贾政隐忍着怒火,“本来这事就是王氏的错,怨不得别人,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敏儿现在是双身子,又病着,何苦来着?”   说句实话,贾政心里不是不怨贾敏与林如海,但好歹贾敏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虽然他为人板正,不善于表达感情,与贾敏并不亲善,可是血浓于水,他还不至于害自己的妹妹。   贾母言语一滞,也似乎是刚刚想起这茬儿,满腔怒火就转移到王夫人头上,也不给她留任何面子,当着众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罚她去跪佛堂。   在贾母怒斥王夫人的时候,谁也没发现贾母的后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宝玉愣愣地听着贾政与贾母骂王夫人,眼神呆滞,脸色有些灰败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又傻愣愣地掉头走了。   走到荣新堂,就见已经是妇人打扮的史湘云正指挥着丫鬟们把院里的花花草草往太阳下挪一挪,史湘云今儿难得心情好一些,正呼喝着,余光瞧见宝玉回来,就走过去,声音还是带着一丝娇憨:“二爷不是出去走走吗?”   宝玉不说话,晃晃悠悠地走到那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坐在那石凳上,整个人笼罩在树荫下看不清神情。   在搬东西的袭人也过来瞧了一回道:“莫不是又犯了魔怔,姨娘你劝着他点,我去倒杯茶。”   “我去吧。”史湘云按下了袭人道,“你从小服侍他,也比我更熟悉他些,你问问他。”   湘云说完,就进屋去了。   袭人因着史湘云这般信任她有些心喜,但也担心宝玉如今的情况,真的不行就该叫大夫了,她半蹲在宝玉跟前,温柔小意地试图问清楚出了什么事。   宝玉突然推开她,有些疯魔地喊道:“你走,你走,你们,还有你们……都走!”他指着周围一圈的丫鬟们叫道,丫鬟们都有些不知所措,纷纷上前叫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却使劲儿推开她们,甚至连袭人这个最得意的大丫鬟都被无意间推倒在地,捂着手腕,痛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一圈的丫鬟们才意识到不对劲,有人就要去禀告老太太和太太。   史湘云在屋内听见了喧闹声,本不欲出来,可是听见有人要去找老太太和太太,她为了避免再被责骂一顿,只好出面道:“回来,二爷不过是逗你们玩儿呢。”   她说着话,走到了发狂的宝玉面前,拉住他的手,道:“二爷,二爷,我是湘云啊。”   宝玉似乎有些清醒,看着面前的史湘云忽然就嚎啕大哭,跪倒在地,抱着她的腿哭喊着:“云妹妹~云妹妹~是我对不起你……”   那一声声悲切的哭声真真儿令人肝肠寸断,饶是如今的史湘云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弄的悲从中来,强忍眼泪,带着哭腔去拉宝玉,“你这是做什么?”   宝玉却固执地跪地不起,湘云无法,赶紧招呼袭人和麝月,一起动手把宝玉强拉进屋里,将他扶坐在榻上,看他仍旧恸哭不止,湘云有些难办,想了想对袭人麝月道:“你俩先出去,跟那些丫鬟们说说,今儿的事谁也不许走漏风声。”   袭人和麝月依言出去叮嘱那些丫鬟们,湘云将房门关上,又用水打湿了帕子给宝玉净脸,看他情绪稳定了,才开口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来了?”   宝玉发了会儿呆,叹了口气,道:“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湘云还是听不懂,好笑地摇摇头,抬脚到桌旁给他倒杯茶。   宝玉继续道:“我原以为世间的女儿才是天地的灵物,钟灵毓秀、冰清玉洁,是我等浊物比不上的,故而从小就心生艳羡,以至于最爱与女儿们玩闹,可是我却从没考虑到这个世道对女儿们是多么严苛,又是多么不公。”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湘云正在倒茶的手突然一顿,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宝玉又道:“如今我自知害了你,害了晴雯她们,也总算明白了以前那些想要把你们这些女儿全部就在身边,凭一己之力保护你们的想法是那么的可笑。”   他苦笑一声,“不公的不仅是现在的世道,还有以前的世道,那些人因为无能、因为无奈,都把罪责归到身单力薄的女子身上,犯了错他们就会挑选弱小的人去掩盖他们的错误,犯了罪他们就会挑选弱小的人去抵罪,因为他们反抗不了这天理世道,就去压迫那些反抗不了他们的人。”   “古往今来很多人把这些弱小的人,把这中间的女子看成是牺牲品,看成是战利品,而我之前的那些想法,不过是对女子的另一种压迫,每个人的能力有限,也许这世间每个弱小的人都应该有一个强大到足以支撑他们共同生存的人来呵护,我却可笑地以为自己能守护的了你们所有人,可笑啊,可笑……”   宝玉似疯似狂地哈哈大笑几声,再度开口却已经泪流满面,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我不愿做父亲那样的人,我不愿你像母亲那样受尽委屈,云儿,我以后只和你一个人好好过,好不好?好不好?”   背对着他的湘云如同被冻僵了一般,呆呆站在那儿,望着手中飘溢着氤氲气息的热茶,眨了下眼,一颗滚烫的泪珠跌落杯中,她右手的指甲中还藏着微量的白色粉末。   她转身言笑晏晏,端着茶杯转头的一瞬间,指尖颤抖着掠过水面,白色的粉末顽皮地在水面打了个旋儿,与茶水终于融为一体。   “好。”   湘云的声音轻的如同在云端漂浮,她看着宝玉将那杯茶欢喜地喝下去,并未说什么。   这是最后一杯茶,她心中明白一旦喝下去,宝玉从此将终身无后,但是她只能这么做,当日众人的凉薄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要宝玉断子绝孙,她要王夫人痛不欲生,她要贾母后悔无处寻。   她惩罚了宝玉,也惩罚了自己。   一声叹息从她内心深处回荡:可是,宝玉,已经晚了。   ☆、整装回王府   再说董漾辰总算是“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带了两箱衣服、两箱细软玩器,原本按照董谦佑的想法,准备把她平日里用惯了的黄梨木桌,金丝楠木椅,还有百子千孙千工床,翡翠玻璃屏风……这些都要给她带去。   旁边的蕴瑶也频频点头,表明她很赞同。   漾辰扯了扯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都拆走了我回来往哪儿住?”   横竖她觉得董谦佑这是拿着嫁闺女的架势来为她送行,真真儿让人头疼。   最后,她坚持轻装简从,带了殊兰、依蓝和其他一些丫鬟们,秋姑姑和曼姑姑把能教给蕴瑶的都教了,留在董府也没多大用,就跟着漾辰一起回了礼亲王府。   挥了挥手,漾辰缩进马车里,说句实话,她也很牙疼,觉得自己真的像要出嫁似的……   到了王府,门口早就站了乌压压一群人在翘首以盼,看到马车停下来,一个五六十岁左右、面白无须的人笑眯眯地走上前道:“老奴三胜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躬身伸出手来,一举一动都有章程,让人心生满意,漾辰点了点头,也没拂他的的面子,搭在他的手上从马车下来,道:“多谢。”   “格格折煞老奴了,”三胜公公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看得出他神情中的动容不似伪装,想必他与礼亲王府瓜葛挺深,果然就听他说,“老奴得蒙老王爷与王妃赏识之恩,又得王爷不弃垂怜,愧居王府管家之职,以后格格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老奴。”   漾辰笑着点点头。   三胜公公见漾辰站定,才看了一眼后面的那一群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玉簪束发男子领着六个同样的精壮青年先上前来,为首的那束发男子抱手作揖,朗声道:“属下程东青,奉王爷之命保护格格……”   这是将来要给漾辰做贴身侍卫的人,只是这程东青刚报上名来,话音未落,漾辰就听见身后一声惊呼,她微微侧目,只见秋姑姑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双眼泛着泪花,身形微颤,还是曼姑姑扶住了她。   程东青不知怎么回事,扫了眼这突然变得奇怪的妇人,顿了顿继续道:“这是与属下一同护卫格格的六位兄弟,李卫仁、张卫义、王卫礼,刘卫智,高卫信,陈卫忠。”   漾辰听完嘴角就扯出一抹莫名的笑意,“果然是‘六卫兄弟’,日后我的安危就交托给各位了。”   程东青为首的七人明显都愣了一下,然后异常严肃地拱手道:“属下定不负格格所托。”   再接着,两个明显身份不同的姑娘走上前来,两人都是一样样式、不同颜色的对襟马褂,浅色百褶裙,看其容貌,虽不完全相同,但还是有七八分相似,杏眼樱唇,肤白胜雪,她俩如出一辙地福了一福,开口道:   “妾身,大石榴拜见格格,格格吉祥!”   “妾身,小石榴拜见格格,格格吉祥!”   “什么?”漾辰一副耳朵聋了的模样,特别认真地问了句,“你们叫什么来着?”   “大石榴。”   “小石榴。”   两个姑娘特别实诚地一字一句回答,眨巴着两双大眼睛,讲真,有点傻。   “你们是?”漾辰咽咽口水,再度问。   “妾身们是王爷的侍妾。”大石榴一口答道,旁边的小石榴眯着眼睛,笑的特别满足地说:“王爷让我们做了府里丫鬟们的总管。”   可是,侍妾的意思不应该是陪着她那王爷哥哥做那不可描述的事情的人吗?为什么这两人还是姑娘的装扮,而且还有丫鬟总管是什么啊?   她早听说过,礼亲王府有两位侍妾,当时还膈应了一下,不过承暄却从未跟她提过侍妾的事,她也没敢问,如今这样的情形是要闹哪样?   在这关键时刻,笑眯眯的三胜公公及时开口,低声道:“这两位姑娘是宫里赏赐给咱家王爷的,可咱家王爷向来不放在心上,但不忍伤了宫里的一片好意,故而收在府里给她们寻了个差事,格格不必放在心上,只当她们是寻常丫鬟。”   其实,三胜公公还有一些事没说,之前宫里还赏赐过不下十个姑娘,但都是一些心思重的,凭她们用尽招数,最后都没了踪影,没人知道去了哪儿,这大石榴、小石榴不仅不傻,反而很聪明,她们自然听说过那些在礼亲王府不翼而飞的侍妾们,所以进了王府后,一言一行谨慎小心,不敢生出一点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把自己当作丫鬟,反而逃过一劫。   王爷见她们是聪明人,就把她们留下来了,反正府里不缺两个丫鬟的口粮,这样既不辜负好意,又堵住了宫里再往府里送人。   “她们的名字也是……?”漾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大石榴还是小石榴倒是很直接地给出了答案:“妾身们被赐到府里时,宫里还赏赐了一篮石榴,所以王爷就给我们姐妹二人赐名大石榴、小石榴。”   ……这不走心的行为与严肃的礼亲王实在不搭啊。   漾辰心里感叹半天,反观众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更加惆怅,这府里的人好像被便宜哥哥影响的都不怎么正常。   她再看一眼貌美肤白大长腿的姐妹花,虽然不地道但依旧感慨——暴殄天物!换个男人,这样的姐妹花定是受尽宠爱,可承暄对她们毫无反应,不会真的像外人所传言那样,礼亲王承暄那啥不行……?   想到这儿,她恶寒地打了个冷战,抬头就看到三胜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双饱经沧桑却依旧精明的双眼似乎看穿了董漾辰在想什么。   漾辰尴尬地报之一笑,就看到一个娃娃脸的姑娘等大小石榴侍立一旁的时候走上前来,虽然板着一张小脸,但她似乎有些太紧张,双手紧紧抱在一起,认真地拜道:“奴婢明月,拜见格格,格格吉祥!”   “起来吧。”漾辰笑道。   明月偷偷瞟了一眼,看格格正笑着看她,有些稍微安下心来,道:“奴婢原是青葵园中的大丫鬟,王爷吩咐说,格格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故而将奴婢暂时安排在格格身边,按照府里规矩,格格身边应有八个大丫鬟,十二个二等丫鬟,十六个小丫鬟,如今青葵园中已有二等丫鬟与小丫鬟俱已补全,缺的大丫鬟就由格格挑选,王爷还说,若是不喜欢院中的大小丫鬟,格格只管换掉。”   “知道了。”漾辰这会儿并没说什么,不过心里为承暄点个赞,作为一个冷面小哥儿能考虑这么多,真的好贴心哟。   明月说完话,就踏着小碎步往旁边去,漾辰因为之前喝过灵水,视力听力超群,就听见这圆脸小丫鬟低着头,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我最棒,我最棒……”   漾辰不禁哑然失笑,这个有点胆怯的小姑娘看起来挺好玩儿的,眼神一扫,猛然瞥见那侍卫头头儿程东青暗地里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像得到了肯定似的,莞尔一笑,俩人间的互动很有默契。   漾辰笑道,看来挺有戏啊。   这时,一个宫装妇人捏着帕子,踏着花盆底,一步一顿走到漾辰跟前,一举一动显得很拿捏,略微福了一福,连腔调都有些正经的像假声似的,“奴婢拜见格格,奴婢乃是皇上赏赐的教养嬷嬷,格格唤我陈嬷嬷便是。”   那陈嬷嬷说完话,竟然直直抬起头来,抬高了下巴,带着一脸傲慢,上下先打量了漾辰一番,开口皮笑肉不笑道:“格格身份高贵,更该注意形容打扮,如此衣冠不整,让外人看见了就不只是笑话格格,还致使皇室蒙羞。”   漾辰被这嬷嬷莫名其妙的傲慢弄的一头雾水,又听到她这不知所云的言论,算是明白了,只要跟皇室挂钩的,总会出来这么几个自信满满,“皇上老大,她老二”的人物。   她左右迅速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刚才临走时,因为万分舍不得老狐狸和蕴瑶,没少求抱抱,求安慰,今早刚烫过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有些褶皱,估计脸上的妆也有些花了。   其实也没多大毛病,但能挑出毛病的绝对是找茬儿的。   漾辰不怒反笑,对着高扬着下巴的陈嬷嬷笑的阳光灿烂,突然,“啊呸!”她低头吐了一口,正好一口唾沫吐在陈嬷嬷脚边,挑挑眉,有些吊儿郎当地问:“你说什么?”   那痞痞的模样将她常日里跟随徐紫云闯江湖的习气表现得很完美\_(ツ)_/   “你,你……”陈嬷嬷倒吸一口凉气,稳住身子,冷冷道,“格格虽然常年不在京中,但如此粗俗的举动太让人失望了,理应责罚,红袖,戒尺!”   跟随着陈嬷嬷的一个宫女有些得意地递过一把戒尺,陈嬷嬷抓起就要上前来,一直不言语的三胜公公冷笑一下:在礼亲王府门口还敢动手,真是找死。   不等他开口,就见漾辰忽然笑的灿若春花,脸色波澜无惊,陈嬷嬷冷声道:“还请格格伸出手来,否则别怪奴婢得罪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漾辰笑问,陈嬷嬷被她带着嘲讽的眼神彻底惹怒,往前刚踏了一步,漾辰身后一道身影突然快步走出来,上来就直接夺了陈嬷嬷的戒尺,只听“啪啪”两声,伴随着陈嬷嬷一声惨叫。   “陈芳萍,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平淡无奇的声音如同又一巴掌狠狠扇在陈嬷嬷脸上,众人这才看到一个娟秀的妇人手持戒尺,如同居高临下般站在陈嬷嬷跟前看着她,那淡然的眼神让人一寒。   “你大胆……你,你……你是……”陈嬷嬷吃痛地捂着双颊的戒尺印,火冒三丈,正要呵斥,却忽然发现了这人是谁,大惊失色,“曼珠?曼珠!你是曼珠!曼珠!你不是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My angels, 嫩们能不能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啊? 收藏++++++++++ 评论++++++++++   ☆、前尘往事   看着陈嬷嬷一脸惊恐的模样,听她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漾辰有些猜测,她看向曼姑姑,问:“姑姑与她有旧?”   曼姑姑咬牙咽下心中的怒火,施礼道:“奴婢与她不是有旧,而是有旧仇。”   “如此正好,姑姑与她有旧仇,我与她有新恨,正好我回府第一日,为了以后过个安稳日子,今儿不得不杀鸡儆猴了。”漾辰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很多人浑身一震,即便有的真有轻视之心,这会儿也该放到肚子里去。   “你敢!我可是皇上派来的……”陈嬷嬷突然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她很恐惧,更多的是心虚,与传闻不一样的格格,尤其是突然出现的曼珠,这些让她从灵魂深处打着冷战。   “我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漾辰脸上挂着笑,在陈嬷嬷看来却如同罂粟花一样带着致命的毒素,她身子无意识地往后缩,这与她先前计划的全都不同。   来之前,她家娘娘明明打听到这所谓的嘉懿格格不过是近年来新晋大臣董大学士的女儿,听闻自幼无母亲教导,她与那大姑娘二人相伴在闺中长大,想来没有多少见识。而她之所以被封为格格,应该是皇上为了弥补对礼亲王府家的愧疚,总而言之,这嘉懿格格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替代品,若是能借着机会控制了她,也方便日后与礼亲王府交好。   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但现实却啪啪打脸,若是陈嬷嬷这些想法被漾辰知晓,定会问她:谁给你的自信来妄自揣度?   无论陈嬷嬷怎么说,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董漾辰无心听她磨磨唧唧,抬抬下巴,“六卫兄弟”中有两人很机灵地走出来把陈嬷嬷从地上捞起来,将她的胳膊压在背后。   “先押起来,”漾辰轻笑,“既然她说了自己是皇上派来的的,我也不得不去宫里求证,三胜公公,劳烦你找个能进宫的人,去问问皇后娘娘可有此事,不过陈嬷嬷,我有一事很不解,这后院女眷的事何时需要皇上挂心?皇上乃是万民之主,心系天下苍生,不知何时连女眷之事都需要皇上一一过问,又或是有人特意拿这种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去烦扰皇上,若真是这般,后宫干政这罪名不知谁能扛得起呢?”   她的话音刚落,陈嬷嬷只觉得脚底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头上冷汗直流,张着嘴跟中风似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被人直接押进府,连同跟着她的两个宫女一起关了起来。   看着漾辰如此雷厉风行地解决了陈嬷嬷,脸上依旧笑嘻嘻,这模样真是像极了年轻时酷爱玩闹的雅图公主,三胜公公看着她,心里满意至极。   这一插曲过去,三胜公公吩咐下面的人把漾辰的东西抬去青葵园,他自己领着漾辰在青葵园里到处转转,一边走一边介绍,入眼,到处雕梁画柱、回廊环绕,这个院子很大,即便是安排了许多丫鬟侍卫,依旧显得很宽松,整体来说布局很大气,不似南方精致的小桥流水人家,也不似北方的粗犷严谨,倒像是南北方的融合,巍峨秀丽的假山,碧波荡漾的流水,青松翠竹,鹅黄的腊梅,艳丽的红梅,还有许多爬墙的花枝开着不知名的各色花,廊下的莺啼鹂鸣,一路上偶有小丫鬟站在一旁施礼请安,整个青葵园一片清静幽雅,带着初醒的温馨。   进了正房,各种上好的家具比起放在董家的那些只上不下,看来承暄没少费心,尤其是那卧室里的千工床竟然与她在董家的那张几乎无异,三胜公公笑道:“王爷怕格格认床,回家来了睡不好,就特意命工匠们打造了这张床。”   漾辰心中千丝百绕,承暄对她的好总是这样一点一滴落在心里,哥哥?她在心里偷偷念了数遍,自言自语轻笑:“还不错嘛。”   三胜公公也不打扰,自己轻手轻脚出去了,留下明月她们几个在跟前伺候,殊兰依蓝和秋姑姑、曼姑姑她们几个去后面厢房把自己的东西放好。   等她们再过来时,漾辰已经换好了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云纹绉纱袍,让殊兰给她挽了一个把子头,簪上金錾花镶碧玺翠珠扁方,头发中间戴了金嵌珠宝圆花,又给她画眉描唇,妆容精致却不浓艳,整个人显得庄重了不少,隐隐在上的气质更加突出。   收拾完了,她问:“三胜公公派去宫里的人回来了没?”   门口立着的明月赶紧道:“还没呢,去了这许久想必是快了。”   漾辰点点头,刚转个身就见秋姑姑面有犹豫,在门口徘徊不前,她试探叫了句:“姑姑有事与我说?”   秋姑姑看了看她,忽然走进屋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奴婢刚才失礼了,请格格恕罪。”   漾辰低着头,脸上若有所思,她看了看似乎还在纠结的秋姑姑,冲着殊兰她们挥挥手,殊兰淡然地领着其余的丫鬟们退出去。   漾辰这才将秋姑姑扶起来,“你有话就说吧,你从小看我长大,知道我的性子,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只管说出来。”   秋姑姑才有些释然,犹豫了一下,才讲出一件往事来。   她本姓王,名清秋,十五岁就嫁人了,夫家姓程,丈夫痴长她六岁,是个举人,公公本是浏阳县令,她嫁过去后,家中生活富足,夫妻恩爱有加,一年后便添了一个儿子,因为丈夫看到院中常青树在寒冬腊月雪中依旧生机勃勃,便给孩子取名——东青。   “东青?程东青!”漾辰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巧?”   秋姑姑摇摇头继续说,等程东青长到两岁,她的公公程县令因为收受贿赂,放走了一个重犯获罪,其实事后秋姑姑才知道程县令放走那人只是因为他受过那人救命之恩,并未收受贿赂。   但是有人想故意陷害他,所以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当时的府尹才是收受贿赂的人,直接定了程县令死罪,整个程家也受到了牵连,所有女眷入宫为奴,所有男子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   “我的丈夫因为曾是个举人,被选入宫中……”秋姑姑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却难以说出话来。   “格格,格格,皇长子亲临王府,正在大堂等候,太皇太后身边的程喜程总管还有皇后娘娘身边的芷霖姑姑也都来了。”殊兰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漾辰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不过……她突然间福至心灵,一道光似乎从脑海闪过,有些恍然大悟有些惊异道:“程喜?你的丈夫是程公公对不对?”   秋姑姑掩面恸哭,当年分别之时的种种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日,一夜之间,家破人离。   看她哭的跟泪人似的,漾辰心中也难受不已,秋姑姑照看她长大,却未照顾过她自己的孩子,她就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自己却从未问过她的往昔。   “姑姑,你先坐一坐,我去大堂瞧瞧。”漾辰不知如何安慰,而宋承琥他们也不能被晾在那儿,于是她出门招呼明月过来,附耳嘱咐几句,让她先看着秋姑姑,自己赶紧往大堂。   当着别人的面,她不好与宋承琥太过亲近,施了一礼,又向芷霖姑姑问了问皇后娘娘近来可好,才转向程喜公公道:“不过是一件小事倒是扰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公公回去请代辰儿给太皇太后谢罪,等我这儿安顿下来,定当早些进宫给她老人家请安,辰儿多谢程总管了。”   看得出程喜脸色有些奇怪,有些焦急,有些羞愧,还有些心疼,但他面上笑道:“格格客气了,您的话老奴一定带到。”   漾辰道了谢,对着芷霖姑姑直奔主题道:“详细情形姑姑也该知道了,只是我如今还不敢确定这个大放厥词之人是不是真的由皇上派来的,烦请姑姑先去确定真伪。”   然后又转头对程喜说:“而且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劳烦程总管解惑,可否?”   程喜心中已经了然,点了点头,漾辰才笑着招来殊兰和依蓝,让她二人带着芷霖姑姑去看一看那陈嬷嬷,而她则是扯了扯宋承琥的袖子,让他跟她一起走,三人去了青葵园。   漾辰拉着宋承琥站在了门外,示意程喜进去。   “阿秋……”程喜一进门就看到了泣不成声的秋姑姑,一语未了泪先流。   秋姑姑猛地坐起来,眼中含着泪,有些激动地拽着他的衣服,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那是我的儿子对不对?我的孩子,我的东青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我知道……”   秋姑姑放声大哭,“程喜啊,程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年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丢弃?你之前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礼亲王府?我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机会,”程喜情绪也激动起来,按住秋姑姑的肩头,“当年我们都被押入宫中,连两岁多的东青都没逃过,你成了辛者库的宫女,受尽苦难,我受宫刑成了太监,差点性命不保,我们能扛得住这些,可是东青不能啊,我不能让他也做太监……”   “可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他丢弃了,他一个人流落在外会不会饿死,会不会冻死,会不会被人打……”   程喜叹了口气,“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没有丢弃我们的孩子,你想想我当时只是宫中的小太监,怎么有能力把一个记录在册的罪人偷偷送出去?”   秋姑姑这一刻才想到这些,神情有些松动,看着程喜张不开口,“那你……那你……怎么……”   “唉!”程喜长叹一口气,面上有些后悔,口气却异常坚定,“我也舍不得孩子,但我更怕他日后更悲惨,所以在听闻礼亲王夫妇仁爱敦厚,又能经常出入宫闱后,我就开始每日等在他们经常出入宫的一条路上,只要等他们经过,就不停叩头,这样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礼亲王夫妇终于停下轿辇,问我何所求。”   程喜提到那一段时间,仍旧唏嘘,毕竟记录在册的罪人是由皇上掌握着生杀大权,即便是礼亲王夫妇也不能逾矩,后来他们经不住程喜一次次苦苦哀求,才寻法子将程东青的名字划入,但程东青也必须悄无声息地出宫去,否则被抓住了,可是死罪一条。   “我当时害怕你因为舍不得孩子露出马脚才不告诉你实情,当时哪怕有一点纰漏,都可能毁了礼亲王夫妇的一片好意,也害了东青的性命,所以我才骗你说孩子被我丢到了宫外。”   程喜有些痛心地回过头来,“可我却想不到你恨我如此之深,那日与我争吵后,再无任何消息,我托人打听你的下落,管事的人说你趁着采买的机会逃出了宫。”   秋姑姑跌坐下去,半天回不了神,当年的事原来都不是他们彼此所想的那样,这该怪谁呢?过了好一会儿,只听秋姑姑喃喃道:“我没有逃出宫,我只是差点被人杀了。”   当年,她晚上与程喜吵完架,心如死灰,恨不得一死了之,趁着月色往金水河边去,还没走到河边,听到有人喊救命,她愣了一会儿才醒过来劲儿,只见一个宫女死命拖着一个麻袋要往金水河里扔,秋姑姑本就心性良善,自然不可能看着有人丧生在她面前而无动于衷,所以她大喊了一声吓走了歹人,将那麻袋里的人放出来,那人便是受了重伤的曼姑姑。   秋姑姑本想喊人呼救,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心里一惊,等不及她回头,刚才那宫女去而复返,趁她不备给了她一棍子,再等她醒来,就在一间药材店,她被出府查账的礼亲王从河里救上来,同她一起的就是昏迷不醒的曼姑姑。   那时候既然已经出宫了,她就不想再回去,只是她并不知道,当时她的儿子也曾在礼亲王府待过。   所谓“世事无常”,不过就是这样了。      ☆、归来   等董漾辰、宋承琥、程喜再度回到大堂时,芷霖姑姑已经在那儿了,她已经确认那人确实是陈嬷嬷,不过却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而是佟佳贵妃宫里的。   芷霖姑姑也见到了曼姑姑,十分惊讶,遂向漾辰告辞,她要带着曼姑姑回宫里去见皇后娘娘,因为这其中牵涉到皇上少年时的一桩公案,需得处理的隐秘。   芷霖姑姑先走了,程喜看着秋姑姑,心中有万般的牵肠挂肚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先走。   宋承琥也要转回宫中,临走时说:“我手下有个二等御前侍卫,本家是京城,人品能力都不错,前两日立了功,论功行赏时他求到我跟前,说瞧上了贾恩候的长女,你与那贾二姑娘素日交好,正好问问她的意思,她若是同意,我再跟贾赦提及此事。”   漾辰点点头,“这靠谱儿,不过迎春又没见过那人,我问了不是白问?”   “听那小子说他们是见过的,就在贾赦的庄子里偶然见过几次,他叫方旭,户部员外郎的嫡长子,你跟贾二姑娘说了她就该知道是谁。”   董漾辰自然一口答应,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之前她为了让迎春免受中山狼毒害,把孙绍祖狠狠坑了一把,但迎春的亲事一直也就没着落,如今终于有人识得迎春这块璞玉,倒也有眼光。   等晚上,承暄从京畿大营回来,听闻漾辰今儿又闹了件大事,也不恼,反而笑道:“咱家的格格本该这样不拘一格。”   这完全没节操的模样让漾辰这个向来作天作地的都不好意思了,不过觉得,这个便宜哥哥还真不错。   隔日,漾辰正准备约迎春过府游玩,谁知迎春早一步给她还有黛玉递了帖子,说是贾赦庄子上的寒兰开的正好,像几株广寒素兰,日光兰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趁着好时候去观赏一番。   这真是“瞌睡送来枕头”,也省得她再去动脑筋去找理由邀请迎春,趁此机会问一问。   一大早的,漾辰梳洗过后,殊兰依蓝端了些清粥小菜过来,道:“王爷已经出门去了,临走前安排了一队侍卫护送格格。”   “侍卫?不是有程东青和六卫兄弟们吗?”漾辰有些疑惑问道。   殊兰接话道:“他们也要跟上的,王爷说京里这一段日子不安全,害怕格格有什么闪失。”   听了殊兰的话,漾辰沉吟片刻,心里却纳闷,京城这一段时间不安静吗?虽说自己在王府待着,但外面的耳目众多,不至于消息落后成这样,心中存疑却没多问。   准备妥当,带上殊兰依蓝二人还有明月,漾辰坐上马车,晃晃悠悠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马车就停了下来,还能听到外面的争吵声,隐约分辨出程东青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那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羊肉串的味儿……   “程东青,怎么了?”漾辰直接掀开帘子,就见程东青和一个西域人打扮的大胡子男人正在拉扯不休,那大胡子急的不行,咕哩呱啦说着不太熟练的汉语,反观程东青憋的脸通红也不知道那人说什么,又担心漾辰的安全,对着其余侍卫挥了挥手,众人就警戒开来,准备随时拔刀。   “等一下,”漾辰喊停他们,“你先过来。”   程东青气恼地瞪了那大胡子一眼,让人看着他,自己依言过来,而大胡子也会意不说话了,抱着双臂还有些气呼呼的。   这边程东青走近,先躬身告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惊扰了格格。”   “没事,那个大胡子是怎么回事?”   “咱们的马车走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冒出来,被一下子撞到了,属下都赔给他银子了,可他却不依不饶拉着不放,呜呜啦啦说了一通属下也没弄明白,恐怕是故意找茬的,不如把他先抓起来?”   “不用,”漾辰沉思片刻,瞥见那大胡子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仆人似的男子拉着一个小推车,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想来是那人的货物。   就道:“想必他是来买卖货物的,或许是刚才相撞的时候损坏了他的货物,你让人去瞧瞧,若是有损坏的就赔给他吧。”   程东青点头称是,漾辰放下帘子,在一刹那间,她恍惚看见那大胡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探究和亲切?   同时间,程东青让人查看了那大胡子损坏的货物,又按价赔偿了他一些银两,马车再度出发,经过那大胡子时,漾辰半揽起一侧的窗帘,从马车壁上的窗口望去,那大胡子已经转过身去,用波斯语和他的仆人吩咐着什么。   漾辰感觉不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微微放下心来。   等马车走远了,那大胡子也带着仆人,推着货物匆匆往一个小巷道走去,四下打量没有旁人,那后面的仆人停下推车,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一张妖娆天成的脸出现,赫然是徐紫云。   “怎么样?可看清她了?”徐紫云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她可聪明着呢,刚才估计已经怀疑你了。”   那大胡子神色郁郁,开口时已不再是奇怪的口音,而是清朗沉稳的汉话,带着些许愧疚与欣慰道:“确实机敏,性情也和善。”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与我也长得很像。”   徐紫云叹了口气,“舒瑜啊舒瑜,你这是何必呢?过了十四年好不容易回来为何不当面认了你的孩子?”   这个大胡子,正是漾辰的生身父亲,已经失踪十四年的舒瑜!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舒瑜苦笑一声。   徐紫云皱着好看的眉头,很是不解,“你别给我打什么哑谜,什么不想,不能的,你素来洒脱,这会儿怎么就忸怩起来?”   舒瑜叹了一口气,“雅图这么多年来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我不能让我们成为孩子们的负担,而且你不是说那皇长子与辰儿关系亲密……”   说到这儿,舒瑜也皱了皱眉头,有一种普天下父亲都会有的感觉——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忍着心中不快道:“你也知道雅图的身份,那些老大臣都知道她是公主,当今皇上的姑姑,这样算来辰儿与皇上才是同辈,皇长子与辰儿在一起恐怕有人说是非。”   舒瑜又长长叹了口气,“但若是我和雅图不回京,就不会有人提起来这茬,明面上辰儿不过是与皇长子同辈的宗亲之女,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赫舍里皇后是你的表妹,也是皇上的正牌夫人,论起来你与皇上同辈,你不还是娶了人家的姑姑,我的娘亲?”   一道调侃的声音悠悠传来,让徐紫云与舒瑜都愣正了一下,齐齐望去,只见房顶上突然纵身下来一人。   “你……”舒瑜万万没想到漾辰去而复返,已经完全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徐紫云先瞪起了眼,“能耐了,敢偷听……”   漾辰瞬间截住了他的话,笑眯眯地说:“师父,您是不是要夸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我这偷听的功夫可是跟您学的哟。”   当初徐紫云教她功夫的时候,为了训练她的身法,没少带着她在大街小巷转悠,顺便听听墙角,这也就是她为何能悄无声息地趴在房顶听了半天八卦。   “哼,没脸没皮的!”徐紫云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故意白了她一眼。   漾辰全当没看到,腆着脸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然后轻飘飘地挪到舒瑜跟前,弯腰,伸手,将有些僵硬的舒瑜脸上的大胡子“刺啦”一声扯掉了。   然后,一张挺鼻薄唇,剑眉星目的俊脸就出现了,不得不说,这便宜爹爹虽然已至中年,但浑身散发的魅力,绝美无双的脸以及玉树临风的洒脱气质绝对超过了董老狐狸和林探花。   漾辰瞬间变花痴,眨巴着星星眼,一脸崇拜道:“怪不得师父常说当年许多人都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其实徐紫云还说过一句“男女通吃”,不过漾辰没那个胆子说出来。   被自家多年不见的亲闺女这么直白的夸奖,纵然是正在愧疚的舒瑜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半捂住嘴轻咳一声,有些犹豫道:“你……辰儿……那个……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不是,你刚才都听见了……我……”   “没出息。”徐紫云抛出一个妖媚的白眼,他刚才旁观了半天,心知自家徒弟根本没有埋怨舒瑜夫妇,自己也放了心。   舒瑜也自知自己太矫情,但是多年对儿女不管不顾的愧疚弥漫心头,让他不得不心虚,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眼中暖暖的柔情如同一汪春水,轻声细语道:“辰儿,我,是爹爹不好,不该抛下你和承暄这么多年。”   “我能明白你们的无可奈何,但是哥哥哪儿……你最好跟他说个明白。”   漾辰虽然没有亲生父母在身旁,但有董老狐狸对她跟亲闺女一样,该受到的宠爱都享受过,只有承暄自从他们失踪后,一直孤孤单单,他缺失了太多的温情与爱。   所以,他们亏欠的人该是承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时间有朋友来访,所以一直没时间更文,见谅见谅。   ☆、探春之喜   漾辰认了爹,也想让承暄认了爹,但舒瑜却是不肯跟她回王府,称道:“王府耳目众多实在不宜我们相聚,等过几日再见吧。”   漾辰也不强留他,听刚才他与徐紫云的对话,只怕是母亲当年中的毒未能全解,导致她偶尔神志不清,所以舒瑜爹爹是要回去照顾她。   想了想,漾辰转过身,装作从怀中拿东西的模样,却是从空间里取了些灵水,悄悄地放入一个丹药瓶里,回头递给舒瑜笑道:“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药,能解百毒,你不愿让额涅见我们,我和哥哥却每日想见到额涅,回去若能治好额涅,你一定要带她回来。”   “好。”舒瑜咽下心中酸涩,接过药瓶踟躇片刻,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他消失了踪影,漾辰才郁郁地看向徐紫云,问:“师父,你说他还回来吗?”   徐紫云没吭声。   “爹爹不带额涅回来是怕我们见了伤心,怕太皇太后难过,也怕皇上与皇后娘娘愧疚,是不是?你们不是说我爹娘很洒脱吗,为何,他们要处处为人着想?”   徐紫云轻笑一声,带着一丝钦佩与苦涩,道:“他俩是我见过最任性洒脱的人,但是他们也总是为了他们所在乎的处处着想。”   漾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说,俩人静静站在小巷里,看着舒瑜远去的那个方向,久久无语。   呆愣了半晌,最后,徐紫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瞧你不是还有事吗?还呆着这儿做什么?”   “我都给忘了,”漾辰揉揉脑袋,抿抿嘴道,“那我先走了,师父,你既然回来了,我们改日在邀月楼聚一聚吧。”   徐紫云点点头,漾辰这才告辞,匆匆出去,殊兰、依蓝、明月,和程东青一干人正等的焦急,眼看她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驱车前行,继续往郊外的庄子去。   行了有一炷香的时辰,透过窗子远远看见一处聚集的群落,一座座小房子星星点点坐落在一大片农田中央,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建筑,想来就是贾赦落脚的庄子。   还没等他们一行人走近,就看到迎春和黛玉,还有探春与惜春也都已经到了,老早就在田埂上张望。   “辰儿,你怎地来的这样晚?”黛玉已经走近笑言,“今日必要罚你三杯。”   “好好好,林大姑娘的惩罚小的认了。”漾辰心情也变得轻松愉快许多,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   迎春等人也过来,小惜春难得话多了一次,仰着脸蛋儿,嗔道:“辰姐姐来得这样慢,让人家伸长脖子等了这半天,你看,脖子都拉长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漾辰也笑着惊讶道:“四妹妹今日心情大好啊。”   “那是,”迎春接过话道,“刚来的时候,她就看上了这庄子,喜欢的不得了,偏叫我爹看到了,大手一挥让手下人在后院给她收拾出三间厢房,还说以后她爱什么时候来都行,这正对了她的心思,整个人都乐开花了呢。”   惜春耸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人家就是喜欢这儿嘛……”   “看来四妹妹这与田园生活倒投缘,说起来,你在绛珠阁赚的钱我都替你攒着呢,除去你平日里用来食粥布施的,还有几百两呢,不如就在这附近给你置个小庄子?”漾辰笑问。   惜春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小心地问:“这,可以吗?”抬眼间,湿漉漉的眼神让人不由得不爱。   漾辰揉了揉她的脑袋,点头道:“当然可以。”   后面她还没说出的话是——若贾家真的出了事,惜春还能有个安身之处,不必漂泊流离,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听了漾辰应允,惜春眼睛闪着愉快的光,欣然同意,让漾辰早点给她置办个庄子,还说等事成后给她画幅画作为谢礼。   那认真的模样惹得黛玉都忍不住上前捏捏她的小脸儿,道:“谁说咱四姑娘清心寡欲,不理俗世,这不挺会事儿的,嗯?”   “林姐姐~”惜春带着撒娇的声音响起,众人又哄笑起来,只是后面的探春笑容有些苦涩。   快到吃饭的时候,大家相邀进入庄子里,探春故意落后一步,内心酸涩无人诉。   她们刚才所说的绛珠阁自己从未听说过,置办庄子也跟自己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路抑或是退路,唯有自己不知能靠谁,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儿,呆呆坐在院子外的树下,侍书站在一边也不敢出声。   “怎么了?”一道独属于少年变声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侍书赶紧回头,施了一礼,口称:“三爷。”   贾环挥了挥手,让侍书先离开,自己在探春一侧坐下,他刚从农田里回来,身上还发了汗,可是汗味夹杂着贾环身上本就有的淡香隐约传来,却让探春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贾环也没说话,过了会儿开始从怀中掏什么东西,探春也顺势打量了他一番,长高了,面容也长开了,神色肃穆,举止沉稳,不像个孩子,真的是一个大人了。   眼神再贾环腰间一扫,瞥见她做的那个钱袋,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有些心喜。   贾环也被她突然的笑容弄的迷糊,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脸色有些微红,强撑着说:“手艺还行。”   看探春笑的更开怀,他停了会儿又道:“我喜欢青松,下次你别绣祥云了,换成青松。”   他说的有些别扭,探春心情却大好,一口答应:“好!”   贾环看她笑容灿烂,嘴角微挑,转瞬即逝,从怀中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宣纸,犹豫了一下递给了探春,探春接过来,询问似的看了他一眼。   贾环却别过脸去,脸色莫名泛红,道:“前一段时间我托大伯父和林姑父看看京中有没有才貌双全的人……”   探春听到这话时,已经把宣纸打开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男子画像赫然出现,那画像不似山水画与工笔画,很是奇特,没有太多意境,却很真切,画中人似乎一下子能从里面走出来似的。   再加上贾环的话,探春已经想到了这是什么,拿在手里的宣纸如同燃烧的炭火,让她羞得不知该拿着还是该放下,一时六神无主。   贾环却定了定神,尽力保持声音平稳道:“你自诩巾帼不让须眉,如今也别扭捏,仔细看看。”   探春咬咬嘴唇,才把目光放到了画像上,只是双颊宛若红霞。   细瞧去,只见那男子英武不凡,眉目俊朗,气质脱俗,在画像底部,还有人促狭地写了四个大字“才貌仙郎”,真是又羞又喜,探春一瞬间也有些动了心,隐约有些期盼。   贾环看探春嘴角含笑,心中松了口气,继续道:“这人叫卫若兰,是兵部侍郎卫大人幼子,文韬武略,机变无双,肯上进,性格又温顺知礼,只是因为守祖孝耽误了岁数,痴长你十年。”   见探春依旧不说话,贾环继续道:“这本是林姑父推荐的人,后来林姑母因着不放心亲自去瞧了瞧,林姐姐和董姐姐还特地画了这幅画像给你看看,听说他家里人口简单,嫁过去也不烦心,只是………有一个通房,听说是个软绵性子,你若是介意的话也就作罢。”   “我倒也不在乎他有通房,只是担心太太那儿,她原是要拿我联姻的,又怎会允了这件事?”思虑到这儿,探春眉梢泛起愁苦。   贾环一听知道探春是满意的,只是心有顾虑,就道:“若你应下了,其他的就不必担心,横竖有我,我多求求大伯父和林姑父姑母便是。”   探春鼻子酸涩更甚,眼眶也红红的,就要落下泪来,贾环伸手在她头上胡乱揉了揉,带着几分调侃道:“在弟弟面前哭鼻子,你也算出息了。”   旁边的侍书心里也替姑娘高兴,一时目光落在贾环的手上忍不住“呀!”了一声。   探春疑惑看向她,侍书憋着笑,翻了个白眼,喃喃道:“三爷的手……”   手?探春扭脸看去,贾环带着几分得意地起身,一边背着手,一边起身往屋里去,只是一只手还沾着地里的泥巴。   “啊!”探春带着几分不多得的女儿态,喊出声,伸手往自己头上抹去,果不其然摸到些许湿软的泥巴,半是好笑,半是气恼,站起身来,嗔怪道,“环儿~”   只是声音里更多的是欢喜。   侍书忍不住笑出声,赶紧用帕子来给她擦了擦,探春笑了一回,跟着贾环就进了院子。   屋里酒菜已经摆好,看他姐弟二人都带着笑进来,黛玉漾辰她们也就笑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在不言中。   探春迎过去,拉着漾辰与黛玉的手,心头万般感激说不出口,泪眼盈盈。   黛玉将帕子递给她,巧言笑道:“坏事也哭,好事也哭,亏的你以前还打趣我眼泪多,自己也不嫌羞的慌。”   探春不好意思拭了拭眼泪,道:“我才没说过那种话呢。”   黛玉愣了下,又笑起来,前世的场景从心头一闪而过,只是越来越记不清楚了。   他们姐妹谈笑了会儿,就听见门外丫鬟叫道:“大老爷、二爷回来了!”      ☆、前程似锦   丫鬟话音刚落,贾赦与贾琏还有贾琮前后脚从后门进来,父子三人身上多少沾着泥土,任谁也想不到这村夫模样的三人,会是国公府尊贵的爷们儿。   迎春在他们进来时,就命丫鬟端上净水来,让父子三人净手净脸,贾琮洗净了脸还笑嘻嘻地走到迎春面前,让迎春给他擦擦发辫上蹭的泥巴。   “就你惯会撒娇!”迎春伸出手戳戳他的额头,缺也不嫌脏,拧了帕子给他擦头发,那模样真是长姐风范十足。   一时洗净了,大家都围着楠木圆桌坐了下来,都知道贾赦一向不爱在自家人中讲规矩,也不分什么主次位,随便落了座。   黛玉恰好就坐在贾琏旁边,看到如今的贾琏,与她记忆中那个粉面油头、无所事事的世家公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忍不住笑道:“换做以前,谁敢相信琏二哥哥会亲涉农耕,还会沾一身泥巴,真是世事难料,让人惊奇!”   贾琏笑了一回,温声道:“这有什么,不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这也算是亲身体会过,倒是比书上瞧得更有意思。”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漾辰也来了兴趣,举杯对贾赦说,“琏表哥如今果真不一样,也多亏姨爹教导有方,辰儿敬两位一杯!”   黛玉、迎春等也举起面前的杯子,齐齐笑道要敬他们一杯。   贾赦与贾琏乐呵呵地接受了,尤其是贾琏难掩心头愉悦,颇为自得,想想这两年在贾赦的教导下一步步走到现在,不说别的,至少像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他思及此处,眼眶也泛红,替贾赦和自己又倒了杯酒,站起身举杯对着贾赦道:“儿子以前实在愧对爹的期盼,那般浑浑噩噩的却不自知,如今,儿子知错能改,在此敬爹教养之恩!”   贾赦欣慰地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朗声笑道:“好啊,好啊,好!”   放下杯子,贾赦捋捋胡子,点头笑道:“你们弟兄三人在庄子上历练这些时日,也算有所成,今日我正好有事说。”   众人看向他,贾赦变得有些严肃,叫了声:“贾琏!”   贾琏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贾赦突然严肃起来,也不敢随意,赶忙站起来躬身对着他。   贾赦沉声问道:“你可知为官之道?”   “为官之道?儿子并未学过,”贾琏停顿了一下,打量了贾赦一眼继续道,“不过,儿子据这两年所见所闻,认为为官者应以万民为本,心系百姓,也应灵活善变,不该固步自封,板守教条,最主要的是清廉而不迂腐。”   “为何是清廉而不迂腐?”贾赦故意问道。   “清廉,则是守其本心,世人皆道‘上行下效’,认为上面贪腐故而下面的人才阿谀奉承,若是反过来想想,又岂不是下面的人为了方便,推波助澜,放大了上面的胃口?所以作为上层的为官者必须坚守本心,既不自生贪腐之心,亦不被他人所动摇。”   “而不迂腐,则指的是需要变通,都说官字两张口,这也确实有理,这个官字,头上顶着乌纱帽,帽下两张嘴,上对皇天能通则通,打好关系便于官场上行事,下对黎民能变则变,该行方便之时便行方便,若是利民之事为何要依照条例多加阻挠?利民之事亦是利己之行。”   贾琏说着一番话时,镇定自若,看得出他早已胸有丘壑,这一番见解也是由心而发。   贾赦点点头,道:“有点意思,如此,我便给你个机会可好?”   “爹的意思是?”   “如今庄子里的事也自成方圆,贵人曾说要把这些作物在朝野上下推广开来,如今听闻已经为此设了专门的农课司,我已经求了贵人,赐你正五品农课司掌事一职,不日前往京中农课司报道,管理京城往辖下州县推广之事。”   正五品?   贾琏心头大喜,府里的二叔如今也不过是五品工部员外郎,自己尚且年轻,若是尽心尽责,好好干上几年,不难受提拔啊。   他赶紧走近贾赦,倒头跪下,感激不尽道:“爹爹为儿子谋划至此,儿子只能磕头叩谢。”   贾赦把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又道:“琮儿说他不愿入官场,我便带着他打理京中贩卖果蔬、奇花异草的事务,以后你们几个也不必为生计发愁。”   眼见贾赦安排妥当,迎春也是喜形于色,揉揉旁边贾琮的脑袋,另一侧的贾环嘴角发苦,不过还是平复心绪,向贾琮敬酒祝贺。   之前,贾赦也问过他的想法,只是他当时听闻人家正宗的三爷贾琮都选择了打理事务,不与琏二哥相争,他又怎么敢说出他的实际想法?毕竟明面上他还是二房的人,大伯父对自己好,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所以,他当时也就说了自己要打理事务。   一杯清酒入口,半是辛辣半是苦涩。   “环儿!”贾赦果不其然叫了他。   贾环放下杯子,藏好自己的心思,赶紧笑着起身,还不等他抬头,已经走过来的贾赦蒲扇一般的大巴掌就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贾环一瞬间有些蒙圈,还有些委屈,眼巴巴看着贾赦,开口:“大伯父……”   贾赦瞪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老子一直觉得你比琮儿明白,为人处世也灵活大胆,谁知道还是这么磨磨唧唧,气煞我了!”   “大伯父……”不解更甚,委屈更甚。   “哼,”贾赦斜眼冷哼一声道,“父什么父?老子把你当亲儿,你却不把老子当亲爹!都问你以后怎么打算的了,你还对我遮遮掩掩,若不是琮儿偷偷跟老子说你想走仕途,你还真的就不吭声?蠢货!”   贾环一刹那就红了眼眶,看看得意洋洋的贾琮,又看看含笑而立的贾琏,再对上贾赦故作恼怒的模样,心里暖暖的,眼泪却慢慢溢上来,讷讷道:“我不是怕……”   “怕什么怕?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出口,以后还想做什么,”贾赦这样说,忍不住又拍了他一巴掌,“磨叽!”   说着话,拍出一张盖着大红章的官凭,恶声恶气道:“唉!亏得老子还特地给你讨了个六品农课司副使,既然环三爷想要跟我一起打理事务,那我一会儿就让人把这官凭还回去,哼!”   贾大老爷那傲娇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迎春已经走过去,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胳膊,“爹~”   此刻的贾环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天降馅饼,京都数十万的人却偏偏落在他头上,他从没奢求过自己有什么好运气,甚至觉得与贾赦投缘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运气,以后老老实实生活,好好帮扶自己的娘亲和姐姐,已经是最好的事了,可是如今……   “大伯父!”贾环明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此刻到了不得不落泪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了,拭了一把泪,倒头便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在席上的探春也起身,挨着贾环跪下,对着贾赦贾琏等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她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颤。   她和贾环作为庶子庶女,命不由己,连自己所谓的亲哥哥——宝玉,都从未想过替贾环的以后谋划,但大伯父他们却替环儿谋了前程,这份恩情重如山。   见他俩磕完了,贾琮伸手把贾环一把拉起来,拍拍他的肩头,哥俩儿勾肩搭背,相视一笑。   迎春也将探春扶起来,探春感激地握着迎春的手,心情激荡说不出话来,眼泪倒是成串儿地往下落。   经过这一插曲,众人再度坐下,贾环的官凭已经收进怀里,吃过一回酒,贾赦和贾琏、贾环、贾琮三人有话交代,就让迎春带着姐妹们去看看花,自便即好。   几人去了种养兰花的温室大棚内,探春拉着黛玉赏花吟诗,惜春却不看兰花,反而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对着那几盆开的绮丽的山茶花,估计是在构思如何作画。   漾辰这才有功夫拉过迎春,把宋承琥说的事情当面问问她。   三言两语把事儿说明,迎春的脸瞬间飞红,好像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可亲,害羞胆怯的二姑娘,柔声道:“这个……要问爹爹的。”   “可是,那个方旭要娶的是你又不是姨爹,我问他作甚?”漾辰故意打趣她。   “那……这……”迎春语塞,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难不成二姐姐瞧不上这人,他长得怎么样啊,是不是丑的不堪入目?”   “才不是,他……他相貌堂堂……”   “这样,那就是人品不好!”   “他人很好,知礼守节,正直方正,待人有礼……有节……”迎春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最后几乎没了音儿。   漾辰托腮咯咯笑起来,惹得迎春羞恼地捏捏她的脸,然后停了一下小声道:“他要求亲,自然该问过爹爹。”   “那是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漾辰一拍手,妥了。   ☆、生辰放灯   等回去后,她跟宋承琥写信说了迎春的态度,宋承琥就告知那方旭 ,方旭大喜赶紧让母亲找媒婆去提亲。   方旭的母亲又惊又喜,因为方旭平日里话不多,又常在宫中当值,跟他同龄的男子大多娶妻生子,孩子都有两个了,偏偏他不急。   难得儿子这是铁树开花头一遭让自己去给他提亲,一连声应了,至于会不会担心迎春是国公府千金小姐看不上自家儿子,因为太高兴就给忘了。   过了几日等亲自上门的时候,方旭母亲才担心起这茬,不过见到了没什么架子的邢夫人和迎春才放下心来,心里求神拜佛,希望保佑人家能做了这门亲。   按照她在方旭、迎春婚后的话说,“我那儿媳长的漂亮,性子又好,端庄大方,一见我就喜欢的不得了,我家这傻小子上辈子肯定积了福。”   送走了方旭的母亲,邢夫人把这事告诉给贾赦,贾赦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暗地里派人去查查方旭为人和家世,听闻他家世代清正,待人宽厚,也就放心了。   不过一日,他让人请了方旭,当面看过后,直言道:“我就一个女儿,在家也是娇养,没有去了夫家受苦的道理,所以我这儿还有一事,你与你的父母若是答应,明日就来纳采,否则,就当这事从未提过!”   方旭正色道:“方旭谨听教诲。”   贾赦点点头,“我知道你如今也没有通房姬妾,若我的女儿嫁过去,五年以内生下子嗣,希望你以后也不能纳妾,一生一世只对迎春好,若是你做不到我随时带她回家。”   贾赦停了一下道:“当然,若是五年之后,迎春没能给你方家留后,你的父母想让你纳妾收通房都好,我会让迎春与你和离,你与她也算断了缘分,老子的女儿老子养得起,但绝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可听明白?”   方旭点头,忽然就笑道:“儿女福缘自有天定,即便我二人无子我也不介意。”   “这不是空口白牙一张嘴就行的,一辈子太长了,”贾赦虽然满意方旭的态度却很理智地摇摇头,“你回去把我的话告知你的父母,听听他们的意思。”   方旭自然是应了,他是个有主意的人,认定了便是认定了,不过是让父母安心,也为了以后家庭和乐,才把贾赦的话转给父母亲。   方旭的父亲没什么意见,而方旭的母亲却微微皱紧了眉头。   一边的方旭看见了,咧嘴一笑道:“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送来给你当女儿,自然是有条件的,而且,妈,您又不是没见过迎春,你觉得儿子还能从哪儿找个这样好的娘子?而且凭我俩这身体,如何就不能三年抱两?”   说完了,方旭还委屈上了,“只怕到时候您和爹嫌弃子孙太多,把你们吃穷了,我们到时候还得去投奔岳父和大舅哥。”   “呸!你个没脸没皮的,”方旭母亲也被儿子逗笑了,以前只觉得他随了他父亲,严肃的紧,没想到这一到娶媳妇的时候,却还是个孩子气的,“人家迎春父母兄长都还没同意呢,你就赶着叫上口了?再说了,怎么就能吃穷了?”   说着话揪着方旭的耳朵,听他故意痛叫,方旭母亲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说:“不纳妾就不纳妾!真要是没儿子就没儿子,横竖还有你大哥家的源哥儿呢,但你小子一定把迎春给早点娶进门。”   “好嘞~属下得令!”方旭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人生苦短,难遇知心人,好不容易与迎春投契,欢欢喜喜地入了一家门,成了一家人,也算此生无憾。   就这样,两家明明白白说妥当,不仅没留下心结,还彼此拉近了关系。   随后,方家上门纳采、问名、纳吉,一下子热闹到二月初。   二月初二,花神节,乃是林黛玉和董漾辰的生辰。   承暄心中明白漾辰对董家人感情至深,因而托了董谦佑为漾辰做生日。   因为二女正好赶在同一天,因为是十四岁生辰,不是整岁数,所以董老狐狸和林探花细商量后,决定晚上在邀月楼备下一桌酒席,就林家、董家还有礼亲王府三家一起热闹热闹。   三春姐妹们没来却都送上了贺礼,凤姐也托人送了一些笔墨纸砚、古书画卷来。   除了自家人给的生辰礼物,漾辰和黛玉也互送了贺礼,大家伙儿热热闹闹一起吃酒,酒酣之时,董老狐狸因为一直觉得承暄把她的宝贝女儿抢走了,就拉着他死命地拼酒,承暄也不推让,俩人定要在酒桌上争个高低。   林探花摆好看戏的架势,老神在在地坐在贾敏身旁,林朗在旁边插科打诨,把一旁的蕴瑶逗得合不拢嘴。   董漾辰瞅着空,暗地里拉了正在掩嘴笑的黛玉一把,黛玉回头,看她挤眉弄眼的,立刻会意,随着她一起下楼去。   漾辰拉着她出了门,殊兰和依蓝已经牵着马车在那儿等候,黛玉有些不解地看向漾辰,漾辰努努嘴让她上车,笑道:“我还有一份惊喜哦~”   “又要弄什么新花样?”黛玉微抬眼,一双多情眸眼勾的人怦然心动,惹得漾辰都忍不住捏捏她的俏脸蛋儿,道:“我若是男子,必要娶了你。”   “呸!又混说。”黛玉粉面含羞,白了她一眼,甩着帕子自顾自上车去了,漾辰莞尔一笑,跟着上去了。   马车也就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在快到护城河的一处桥边停了下来,漾辰扶着黛玉下了马车,然后四处巡视一下,指着远处的高楼房顶笑道:“你瞧!”   黛玉依言看去,不管周围三三两两过去的行人,也不管郁郁葱葱的树木,眺望远处,一座朱户绿槛的三层小楼顶上,有一个人影。   细看去,那人一手托腮,一手拎着个酒壶,正盘坐在那儿,接着满天月色与万家灯火,隐约看见风扬发丝,那人随性地冲她咧嘴一笑,英气逼人的脸带着干净醉人的笑意,让人忍不住耳畔一热。   “顾泽?”黛玉轻喃。   “他家里的老爷子前不久去了,这一段时间他家里的二叔二婶没少缠着他分家产,好在这些年他大有长进,行事雷厉风行,不仅袭了爵位,还把那狠毒的二房一家扫地出门。”漾辰道。   其实漾辰感慨万分,有很多事她也没敢跟林妹妹说,就好比顾泽查出他母亲是间接被二婶逼死的,所以他挑断了二婶的手筋脚筋,把她直接变成废人。   又比如说,他如何带着父亲的旧部查出二叔这数年贪赃枉法的证据,使得他二叔流放边陲。   至于二叔二婶家的财产全被没收,他们一家一无所有,就在两日前,他二叔家莫名变成傻子的儿子带着变成废人的母亲,跟着一名旧仆落魄出了京城,因为顾泽私下放了话,如果再在京城瞧见他们家人,杀。   漾辰不想去评判顾泽做的是对是错,但如果换成自己,估计也要下狠手。   顾泽年幼失祜,这其中也有他二婶的手笔,后来又因为二叔二婶的贪欲,被多次追杀,无数次命悬一线,那些对他好的人一个个为了保护他,曾在他面前倒下,这些事都是不能轻易抹去的,他熬了这么久,还把自己变得这样好,真的不容易。   年纪轻轻成了京都八旗下的一名佐领,文韬武略,才貌双全,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他虽然要报仇,却没有怨天尤人,这样的心性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漾辰能想到了,估计黛玉也能想到,此刻,她就盯着房顶的那人,半晌没动。   顾泽慢慢站起身来,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还有一种飘逸宁人之风,举手投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钦慕,这气质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的,经过这几年在京畿大营中磨砺,他已非当年落水的少年了。   这时,顾泽低头从腰间拿出一个信号弹,朝天发射,一道橘色亮光在黑夜划过,恍若萤火。   黛玉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眨了眨眼,眸子中俱是好奇。   过了一会儿,恍若是一瞬间,无数孔明灯突然在护城河两岸徐徐升起,那在风中摇曳的灯火点燃了这一片夜空,每一盏灯都写着“平安”,媲美星辰,却似乎蕴含着一种别样的意味。   黛玉一时看呆了,今生得了自由,得了幸福,得了从未想过的一切,但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除了父母亲人,没人为她这样费心费力。   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过来,顾泽笑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听闻民间有习俗,逢年过节放孔明灯祈求平安,我特意放了一百盏灯,希望以后的岁岁年年,林姑娘能平安如意,长命百岁!”   不经意间迸发的惊喜会让人不由感到愉悦,黛玉此时也是这样的感觉,此景甚好,此月甚明。   “我觉得顾佐领亲手做的百盏灯定有奇效,”漾辰笑弯了眼,“玉儿,这份惊喜如何?”   黛玉回头白了她一眼,傲娇的小眼神掩不住她万般风姿,“就你话多。”   顾泽抬头看看那愈飞愈远的孔明灯,展颜一笑,般若芳华,回眸看向黛玉,眼神幽暗,似乎有什么话未说出口。   黛玉最是敏感之人,顶着他的灼灼目光,脸色一下子就泛红了,低下头揪着帕子。   “这灯倒不错。”董老狐狸的声音蓦地传来,漾辰和黛玉赶紧回头看,只见有些脚步不稳的董谦佑扶着永远一本正经的承暄,哥俩好似的并肩过来,后面林朗和蕴瑶一左一右陪着贾敏,最后是若有所思的……林探花。   ☆、顾泽之虑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也来了,但漾辰也一点没有被抓包后的尴尬。   “爹爹,干爹干妈你们都来了,好巧啊。”漾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挥了挥手,抬起来的爪子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董谦佑在脑门上敲了了爆栗。   老狐狸似醉非醉地瞪了她一眼,“整天就知道胡闹,还不赶紧跟王爷回去!”   漾辰还没来得及撒个娇就被便宜哥哥麻利儿地打包带走了,董老狐狸也把蕴瑶牵走了,留下的只剩下林家人。   贾敏看看顾泽,之前也没少见过这孩子,秉性不错,人物模样倒也配得上自家宝贝女儿,看着看着自个儿倒高兴起来了。   一旁的林朗看母亲这模样,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平时还算交好的顾泽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这小子不仅想抢他的姐姐,难不成还想抢妈的欢心?   而林探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场面一度尴尬。   黛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红着脸轻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听林如海出声道:“顾家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小子今年年满二十。”顾泽赶紧道。   “家中可有安排姬妾或通房?”   听到这儿,顾泽愣了一下,欲言又止,长时间不出声,让林如海禁不住皱起眉头,误以为顾泽家中是否已有通房,心中泛起怒火。   甚至连黛玉一瞬间心都提起来了,愣愣地看着顾泽。   顾泽忽然上前几步,拱手半跪在林如海面前,神情肃穆却无比认真,他道:“林大人,小子房中并无通房姬妾,今后也不会有。”   “小子因为那年被令千金所救,就对令千金一见倾心,这几年来自愿守在身旁,每每林姑娘有使唤到小子的地方,小子便欢喜若狂,这么多年来一如初心,也日夜期盼今生能与林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我做主把玉儿许给你如何?”林如海捋捋胡子,突然问道。   顾泽却躬身一拜,道:“望林大人海涵,顾泽心慕林姑娘不假,但是否下嫁,顾泽更愿意听林姑娘的意思,而且……”   顾泽顿了顿,目光落到黛玉身上,饱含说不清的不舍与爱慕,接着道:“而且林姑娘如今即使同意下嫁,顾泽也不能娶……”   一听这话,黛玉有些意外地张大了眼,被人当面拒绝,到底女孩子脸皮薄,泪光泛泛。   “竖子放肆!”林如海顷刻之间冷眉横队,看着“不知好歹”的顾泽心中怒火喷发,忍不住上前揍他一顿,而林朗年轻气盛,已经握着拳头冲上去了。   “朗儿!”唯一一个还有些理智得贾敏赶紧喝住他,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她看出顾泽似乎有难言之隐。   “顾泽,你先前说对我家玉儿一见倾心,也愿意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想娶玉儿,又为何出尔反尔?”贾敏蹙着眉头问。   顾泽正色道:“并不是小子出尔反尔,我对林姑娘之心天地可鉴,只是近日来西南叛乱,又有琉球国蛮夷侵扰,当年家父便是战死西南,父亲如此英勇无畏,我又怎么能损了他老人家的威名,所以今日我已经奏请皇上,领兵到西南抗敌,不日就要出发。”   说完,顾泽神色暗淡,抬头看向林如海和贾敏,道:“如今顾泽有苦难言,左右为难,还请二老明鉴,一来我若是现在与林姑娘定下婚约,此番去了西南,万一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死倒也不足惜,只是苦了林姑娘担下不好的名声,顾泽即使死后也不安心,”   “二来,我若不与林姑娘定下婚约,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凭林姑娘天人般的才貌,到时候花落谁家不可知……顾泽也要抱憾终身,但思来想去,即使心中酸涩,顾泽也实在不能应下林大人的好意,也不敢应下。”   一时间,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黛玉心思婉转,刚要开口,就被林如海喝住,“玉儿!”   顾泽心头一叹,压下心头千千结,对着众人施了一礼,看模样要独自离去。   看着女儿不忍的神情,林如海又如何不懂她的心思,想了想突然就说了句:“两年,我给你两年时间,等后年二月,你若不能班师回朝,玉儿与你就算有缘无分,此后莫要纠缠。”   顾泽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如海,眸眼清亮,郑重一拜,道:“多谢林大人!”   两年,不算长不算短,顾泽却觉得珍贵无比,他暗下决心,一定在两年内回来。   顾泽走了,林家一家人都坐上了马车,黛玉靠在马车壁上心绪难定,而紧挨着她的林朗有些不乐意,看向林如海问:“爹爹为何这么轻易答应了顾泽?还跟他定下什么两年之约,万一两年内他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我姐牵挂一辈子?”   “呸!臭小子又在胡咧咧什么?”黛玉啐了他一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爹爹这么做是有他的理由的,一来能挡住许多人的觊觎之心,二来虽然你们爹爹是个文臣,却有一颗精忠报国、浴血沙场的心,这顾泽能有如此抱负也算投了他所好,定下两年之约还能激励他绝处求生之心。”贾敏笑道。   林如海很是慰怀地搂着贾敏,叹了句:“知我者敏儿也。”   而另一面,漾辰回了王府,洗漱过后,又累又乏,挥手让丫鬟们都出去了,自己打着哈欠往床边去,可是快走到时,她突然机警地停下来,反手往帘后劈去。   她刚挥出手,床幔后闪出一个人影,把她顺势一拉,两人竟然滚到了一起。   漾辰定睛一看,羞恼地白了那人一眼,“宋承琥!”   宋承琥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撑起身子,把床头的烛火吹灭,回身抱着她,两人静静并肩躺着,没入黑暗。   漾辰心里慌张,也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累了,”宋承琥清淡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只是搂着她的手抱得更紧了,过了会儿忽然道:“等回去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漾辰此刻大写的蒙圈,这是求婚吗?   但又有些哭笑不得,谁家求婚这么随意,还躺到人家身边,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果然是工科男的世界。   “好啊,”漾辰想了一下道,“但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感觉到宋承琥突然翻身而起,熟悉的淡淡甜香充盈鼻息间,有些灼热的吻细细碎碎地落在她的脸颊,唇上。   房内的空气似乎有些热,漾辰感觉快喘不过气来,宋承琥才不舍地松开,心情也变得不错,道:“我一直努力上进、争权夺利,都是想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但可笑的是,我付出的代价却是不能陪在你身边,连生日都不能陪你过。”   听着竹马的话,漾辰一笑,这还委屈上了?   她开玩笑道:“那你放下别的事,咱俩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好。”宋承琥却一口答应,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指尖揉捏,道:“等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孩子,等你安排好一切事情,我便带着你到处游玩。”   漾辰被他的话,惊得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开玩笑?”   就算她能做得到,可是宋承琥如今可是皇长子,估摸以后还要坐上那个位置,他如何能甩手离开?   宋承琥在黑暗中蓦地一笑,恍若和风拂过,百花吐蕊,洋溢着轻快,他天生多智近妖,既然说出来这些话,自然是打算好的,只是不好跟漾辰解释,想来想去拉了还在惊疑不定的漾辰一把,让她重新躺会自己身旁,伴着彼此的呼吸,心中莫名安定。   ……   一眨眼过去了许多时日,皇后娘娘九月间诞下小皇子,母子平安,小皇子出生时,天有祥云笼罩,整个紫禁城那个午后似乎回荡仙音渺渺,护城河内似乎有金色龙鱼水中潜游,据钦天监勘测道这一切大吉之兆,“天佑我朝国富民强”,皇上大喜,为小皇子取名“保成”。   此外,还下令减免两年赋税,大赦天下,并在宫中摆了九天流水席,庆贺麒麟儿诞生。   而异常欢喜的皇上也没忘记顾及其他儿子的心情,所以在御书房召见了他们,其实也就是皇长子承祜和二皇子赛音察浑。   宋承琥和赛音察浑对皇上召见的目的心知肚明,但他们都心照不宣,父子三人品着茶,座谈天南地北,一片和乐融融。   看到皇上心情大好,赛音察浑眼神转了转,突然就跪下开口,“皇阿玛,儿子有一事相求,儿子年纪也大了,想要求娶礼亲王家的嘉懿格格,请皇阿玛恩准……”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喝着茶的皇上举着杯子的手都僵持在半空,一旁的宋承琥毫不在意地起身,一本正经地走到赛音察浑身后,抬脚就踢出去了,把赛音察浑踹了个五体投地。   然后在赛音察浑爬起来之前,也跪到了皇上面前,展颜一笑,就像个撒娇的孩子,“皇阿玛,你别理这臭小子。”   然后回头跟赛音察浑道:“老二啊,不是哥哥说你,你怎么能把主意打到你未来嫂子身上,谁不知道你哥哥我与辰儿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否则下次可不是踹这么一脚就行的。”   “皇阿玛,”赛音察浑又气又恨,爬起来跪好,瞪了宋承琥一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能以先后判定?”   宋承琥低着头,嘴角扯出轻蔑的笑意,抬头看向皇上时脸上一片清朗,挺直了身子,就像个跟父亲诉委屈似的,“皇阿玛,你看看二弟,不是他的偏偏要抢,而且论理的话,我是大哥,我尚且未娶福晋,他倒想抢到头里去。”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老大不小的人了还闹别扭,”果然,在宋承琥明显撒娇的态度下,皇上把这事当做了家庭矛盾,也没计较,挥手让他们先退下。   等二人离开,皇上皱着眉头思考许久,想了想招手身边贴身大太监过来,沉声问:“你跟我这么多年,也是看着皇长子和二皇子长大的,你觉得这事该如何?”   那贴身太监未语先笑,道:“这本就是陛下的家事,不该老奴多嘴,既然陛下都问了,老奴不说两句却是不敬,只是说的不对陛下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给老奴留条命。”   “你这老滑头,”皇上失笑,“让你说你就说,你这脑袋会安安稳稳呆在你脖子上的。”   那太监这才开口道:“老奴虽然不清楚二皇子如何认得那嘉懿格格,但却知道皇长子与嘉懿格格甚好,之前皇后娘娘养胎的时候,嘉懿格格常常和皇长子在宫里走动,老奴看得出嘉懿格格对皇长子的感情不假,对皇后娘娘的体贴也是做不了假的,俩人一起在宫里陪着皇后娘娘说说笑笑,真是和睦极了。”   太监总管这么一说,皇上也想起来了,他亲自看到过许多回,再想到皇后与那麟儿母子平安也有漾辰之功,心中愉悦更甚。   就这样,漾辰被突如其来地赐了婚,等及笄后成婚。   而又过了一个月,贾敏也平安生下一个五斤六两的儿子,林探花取名“朔”,林朔。   林朔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出生以来除了饿了尿了才会闹人,平日里睡觉,醒了就转转眼睛,小时候这样安静的性子对比长大以后爬墙上树的活泼劲儿,真真让贾敏头疼了好一阵子。   这日是林朔的满月酒,亲朋好友大都来了,作为外祖家的贾府,贾母因为病着没能过来,大房的因为贾琏近些时日去外地办事没来,余下的主子们,贾赦邢夫人,凤姐和迎春都过来,而二房只有李纨带着贾兰过来了,相比之下很寒碜。   女眷处,李纨除了来的时候跟大家打了招呼,就一直坐在一旁,那模样越来越和王夫人相像。   还是迎春拉着黛玉道:“二太太称病不能过来,还要宝玉和史姨娘在旁照顾,三丫头也被她禁在屋里做嫁妆出不来。”   迎春说着从怀里掏出几色针线活,还有一双精致的虎头鞋,笑道:“三丫头虽来不了,但她托我把这给朔哥儿带来。”   黛玉笑着接过来,又凑到贾敏跟前,往睡着的林朔小脚丫上比划了一下,道:“她的针线活儿向来不错,这虎头活灵活现,大小又合适,过几个月给朔儿穿上肯定好看。”   贾敏也让迎春回去跟探春道一声有心了。   然后感叹了一句:“三丫头这苦日子再过俩月也就过去了。”   这事说起来还要从贾环说起,那贾环得了官凭,半月之内就要去上任,临走前跟贾母不知说了些什么,贾母隔天便跟贾政说,她已经给探春找了们好人家,便是那卫若兰。   贾政孝顺,又看过卫若兰不错,一口应了,等王夫人知道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两家已经约好等来年开春,迎春出嫁后,就把探春也嫁过去。   没出息的庶子突然翅膀硬了,比自己的宝玉先做了官,而好不容易养大的庶女没给自己带来一点好处,王夫人简直是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回头便让探春在屋里做嫁衣,绣帕之类的东西,不许她出去,每日里不少责骂赵姨娘,让她立规矩。   赵姨娘也不是好惹的,儿子已经出息了,女儿也有了好人家,只等嫁过去就安生了,所以立规矩就立规矩,每次立完规矩便勾着贾政往她房里去。   这一招硬是把王夫人气的郁结于心,每日病殃殃的,这一个月来更是缠绵病榻,起不来身。   这边凤姐参加过满月酒回来,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听到丰儿回话说,王夫人刚才病得厉害,就让人来把凤姐母亲给她安排的两个安胎接生女先生借走了。   凤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异常大的肚子,在吃了漾辰给的药后,她也终于有有喜了,算算到如今已经有□□个月了,漾辰还给她诊过脉说是怀了双生子,让她细心调养,所以凤姐让娘家妈给她找了两个女先生照顾着平日里的饮食起居。   想到这儿,凤姐忍不住皱眉头,“二太太已经好久不与我说话,这会儿怎么又来问我借人?”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横竖自己还有一个月才会生,借人就借吧。   凤姐让平儿扶着她回屋,就在凤姐刚要入睡,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疼痛,脸色瞬间煞白,紧紧抠着平儿的手臂,断断续续道:“我要生了,去找女大夫,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能两更~ ヾ(●??`●)?哇~就要结束了!   ☆、贾赦发威   一屋子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平儿心里慌张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喊道:“丰儿,丰儿,快去二太太那儿把女大夫叫回来!”   丰儿听命赶紧跑出去。   平儿让人扶着凤姐躺好,又一面吩咐烧水,她自己拉着凤姐的手,强颜笑道:“奶奶安心,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咱也早有准备,你只管宽心。”   凤姐却疼的听不清楚任何话去,模糊感觉到羊水已经破了,身体的疼痛让她不一会儿大汗淋漓,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平儿姐姐,”出去找人的丰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带着哭腔道,“那两个女大夫被二太太的人请出去吃酒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儿,二太太已经让人去找人了,还说找不到的话就从外面再找个大夫,过一会儿就来。”   “呸,这种鬼话你也信,”平儿暗恨,柳眉倒竖,叱道,“你去找老太太,让老太太的人去找个稳婆来。”   丰儿已经急哭了,道:“我是要去找老太太来着,但二太太的人说老太太身上不好,别惊着了,还把那边的门给锁上了。”   这事绝对是王夫人谋划来要害自己的!   凤姐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瞪着眼,明显憋了一口气,恨不得起身去撕了王夫人。   平儿瞧她的脸色着实不好,也有些害怕,赶紧劝道:“奶奶别恼,不为自己也该想想肚子里的两个哥儿啊~”   是啊,凤姐突然就回过神来,她猛地抓着平儿的手,气喘吁吁地叫道:“去找大太太,快去找大太太……”   平儿愣了一下,这大太太虽然变了许多,但平日里除了巧姐儿,与她们都不亲近,而且大太太也没生过孩子,这会儿去找她有什么用?   不过如今已经是火烧眉毛,凤姐身边也离不开人,她嘱咐丰儿赶紧去,丰儿点点头,转身就跑的没影了。   等丰儿哭的跟泪人似的出现在邢夫人面前,邢夫人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让人去找大夫,又让几个生过孩子的管家媳妇儿跟她一起去凤姐院里,最后还让人去林家问问上次送来的安胎药还有没有。   邢夫人领着人过来的时候,恰逢有些虚弱的王夫人也带着人过来,王夫人不屑地瞥了邢夫人一眼,准备进到凤姐院儿里,却被两个丫鬟拦在了门外。   “放肆,”王夫人身边一个管家媳妇儿上去就给了门口的丫鬟一巴掌,“二太太要去看二奶奶,你们作死地敢拦着不成?”   这一巴掌可把邢夫人惹火了,刚才就听到丰儿说这中间都是王夫人使得鬼,虽然她不喜欢凤姐但也是一家人。   被贾赦大老爷没少灌输一家人观念的大太太突然就横起来了,上前踹了那耀武扬威的管家媳妇一脚,然后灵活地往前冲过去,抓住王夫人的头发,逮着她肚子就揍了两记老拳,把王夫人疼得跟肠穿肚烂似的。   看周围王夫人的两三个跟班儿要上手,就吼了句:“都是死的不成,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杵那儿!”   然后邢夫人身后的人和门口俩丫鬟眼睛一亮,一窝蜂似的冲上来,把王夫人的人分分钟都撂倒了。   邢夫人也扯着王夫人的头发把她扔到一边去,对着她狠狠啐了一口,举步进院子里看凤姐的情况。   这一看着实把邢夫人吓得不轻,只见凤姐双眼紧闭,面色就如一张白纸,双手紧紧抓着被角,手背上青筋暴起,看模样有气出没气进,快像是撑不住了。   “我的儿~”饶是邢夫人也心软成一滩水,也不避讳产房污秽,快走几步到了床边,噙着眼泪看向凤姐,一年用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汗,一年道:“你可别睡着了,你好歹想想巧姐儿,她才几岁,你如何忍心弃了她不顾,还有你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你还没见过他们呢……”   声泪并下的一番话让平儿鼻子一酸,忍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站在一边捂着脸恸哭。   “别哭了别哭了,”邢夫人看看凤姐似乎想睁眼的模样,就知道她还是清醒着,只不过体力透支,又加怒气攻心才几乎昏过去。   邢夫人刚忙厉声叫平儿,“你去让陈家媳妇去把我过生时董家送来的那株千年人参王给取来,再吩咐门外的管家媳妇们进来两个,其他的都守好门,今儿没我的吩咐谁敢往里闯只管打死!也别怕事,横竖等咱家老爷回来了给她们做主。”   “是。”平儿摸了一把眼泪,忽然就觉得底气十足,迈步往外跑,不一会儿,就和两个管家媳妇捧着一个黑漆喜鹊报喜图样的盒子过来。   邢夫人让平儿把人参切片,给凤姐放嘴里,让她补点力气,又道:“陈家媳妇,刘家媳妇,你俩都是生过孩子的人,这会儿也没稳婆,你们就想着按着自己生的时候怎么弄的,来替二奶奶接生。”   然后又道:“去一个人在角门等着,二姑娘回来了就直接领到这儿来。”   这边邢夫人一直拉着凤姐的手,两个管家媳妇也都在旁边说着话,让凤姐呼气吸气的,这样忙活一阵儿,凤姐倒是真的回过神来似的,还有劲儿叫疼了。   那边,迎春匆匆到了林府,黛玉一听事情紧急,就带了漾辰平日里留下的药水,要跟迎春一起去贾府,林如海不放心,让林朗也陪着去了。   等到了角门,林朗待在马车上等着,黛玉和迎春加快脚步往凤姐院里去,因为王夫人刚才闹了个没脸,已经气冲冲回了自己院子里,所以他俩一路上过去也畅通无阻。   “二姑娘,林姑娘!”平儿看到来人,惊喜地叫道。   人命关天,也没人计较什么未嫁女不宜进产房的,黛玉直接走进去,把小玉瓶中的药水倒在小巧的银质汤匙上,一点点给凤姐灌下去,灌了两三勺才停下。   没过一会儿,凤姐脸色明显变得红润起来,神智也明白过来,知道这会儿在做什么,攥紧拳头,发了狠似的全身发力。   接着就听陈家媳妇、刘家媳妇喜不自禁地叫道:“生了!生了!”   相差了一刻钟左右,凤姐相继生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只是因为早产,还在母体里受了刺激,这俩孩子一出生全身青紫,哭的声音跟小猫咪似的,微不可闻,让人都提着心。   黛玉也急的不行,她看看这俩跟自家朔哥儿差不多的孩子心有不忍,摸了摸手中的玉瓶,虽然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不能乱喂东西,可是她知道漾辰的奇异之处,也知道这瓶中药水的神奇。   想了想,她和迎春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在怀里,用手指沾了些在两个孩子舌头上点了些灵水,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两个孩子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有力,安然入睡。   凤姐歇了一阵儿,也慢慢苏醒,一睁眼便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邢夫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欣喜,有些安心,有些愧疚。   “妈,孩子呢?”凤姐声音有些嘶哑但也不妨碍说话,只是她说了这么一句,让邢夫人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在叫她,赶紧笑道:“你放心,两个小家伙结实着呢,哭了会儿已经睡了。”   迎春和黛玉听到凤姐声音,已经把孩子抱过来放到凤姐身侧。   凤姐瞅着刚出生的两个孩子,忍不住扯起嘴角,刚出生的娃娃红红的,皱巴巴的,不是很好看,无论如何却是她拼了命生下的宝贝。   刚才她虽然半昏半醒,这中间的对话她却一直听得到,到底遭遇了多大风险她也心中有数,抬头看着关切的邢夫人、迎春和黛玉,忍不住湿了眼眶。   ……   安抚凤姐休息,邢夫人和迎春亲自送黛玉出去,在角门睁着眼等了一夜的林朗扶着姐姐上了马车,林家人又原路返回家去了。   可是,贾府这边的事刚刚开始。   这次的事,有个脑子的都知道跟王夫人有关,可是凤姐她们没有把柄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二天早上王夫人惺惺作态地领着贾母来看了一回,还委屈道,昨日她有心来帮忙谁知被大太太拦在门外,还打了一顿。   好在因为新出生的重孙子、孙女带来喜气,贾母才没责骂邢夫人,不轻不重说了两句。   邢夫人也不辩解,也吩咐过身边的人都暂时稳住劲儿,不许闹腾。   并不是说,大房的人没有动作,忍气吞声,而是因为知道贾母一直来都是偏心二房,就算这会儿吵起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邢夫人如今聪明许多,下了命令——等!   等着贾赦回来,闹一场大的!   欺压大房这么多年,欠的都该还了!   这一段时间,贾琏有公务出去了需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而贾赦这两天也不在府里,昨日到林家满月酒吃了一顿饭,连家都没回,就匆匆回庄子去了。   两个当家男人不在家,凤姐大着肚子,邢夫人迎春好拿捏,这才给了王夫人机会闹出幺蛾子。   就在贾府上下明面上波澜无惊,甚至是喜气洋洋,暗地里却已经暗潮汹涌,随时爆发。   在邢夫人她们殷殷期盼下,隔天天蒙蒙亮,一辆马车驶进贾府外院。   不过是一炷香时间,风尘仆仆的贾赦大老爷从书房破门而出,一手举着开锋的宝剑,脸色铁青,怒火中烧!   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小厮管家,丫鬟婆子,一群人气势逼人,直冲荣禧堂而去,一路上引起惊叫连连,过往的婆子丫鬟们连连躲闪,还有的抄近道往正院和贾母院里跑去。   哭喊声,东西破裂声如同绕耳魔音突然就从前院传来,宿在赵姨娘屋里的贾政神色不豫地起身,就见赵姨娘披着一件衣服在门口往外探头。   “大清早的,又在闹什么?”贾政声音带着不满。   赵姨娘摸着怦怦乱跳的胸口,游移不定道:“好像是太太屋里传来的声音,呀!太太来了!”   赵姨娘话音未落,就见一个披发赤足的女人疯了似的往这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哭天喊地道:“老爷救我!救救我!”      ☆、贾府分家   “你是……?”贾政猛地被吓了一跳,只是听那声音很是熟悉,忍不住呵斥,“王氏,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老爷,大老爷要杀了我呀……”王夫人真的是被吓着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一把泛着寒光的脸刷的一下就从自己头顶刺过去,还有飘落一地的头发。   贾政看她神志不清,言语颠三倒四,简直是不知所云,又听前面的吵闹声更甚,生着气把王夫人一拉,“走!”   王夫人不敢去,也不敢不去,哆哆嗦嗦跟着贾政,一边哭一边小碎步跟上,只是那腿软的都快抬不起来。   赵姨娘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眼神一亮,直觉告诉她有好戏!   她滋溜跑回房,三下五除二穿上衣裳,刚急着要走,想了想又回身从高台案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走一边往荷包里塞。   这边贾政到了前院,目所能及之处都是一片狼藉,花草倒了一地,瓷器古玩碎成渣,箱笼倒地,东西被人扔的到处都是。   “放肆,放肆,反了不成!”贾政高声怒喝,却没一个人理会他,他又气又怒,好不容易看见他的亲大哥,贾大老爷站在廊下,一手持剑,一手掐腰,恶狠狠道:“给我使劲儿砸!”   “大哥,大哥,”贾政顾不得什么风范,疾步到贾赦身旁,脸色阴沉问,“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哼!贾存周啊贾存周,你都几十岁的人,连自己的家都看不住,连自己的女人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脸面活着!”贾赦翻着白眼,咬牙切齿道,那模样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一问,把贾政也问懵了,不过听话音这跟王氏有关,不待他回头叫王夫人,就听贾赦一声暴喝:“毒妇!老子劈了你!”   然后一道影子刷地从他面前消失,王夫人惊叫一声,恨不得眼一翻晕过去,看着贾赦杀气腾腾地冲过来,拖着脚就要跑,刚跑到通往后院的夹道,就见赵姨娘挥着手帕,大叫:“快去找老太太!”   一句话提醒了王夫人,王夫人顺着房后游廊,马不停蹄地往贾母院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喊:“老太太救我~”   “哼!”倚在柱子旁的赵姨娘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看着王夫人跑出去的方向冷哼一声,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瓜子,嗑一下,呸一口,嗑一下,呸一口……   咔嘣、咔嘣。   没过一会儿,看着贾赦追过来,她冲着贾赦微微点点头,然后将瓜子塞进怀里,拍拍手,一甩帕子,略显夸张地惊呼道:“太太啊~”   一溜烟儿地跟着王夫人的方向跑去。   贾赦顿了顿,然后慢悠悠走了几步,听着贾政焦急喊着“大哥,莫慌”的声音由远及近,贾大老爷握紧宝剑,脚下发力,故意喊道:“王氏!老子今儿非要你偿命!”   然后估摸贾政闪过身的瞬间,脚下一动,留下一个绝尘而去的潇洒背影。   贾母院里跟王夫人的院子也隔的不远,可是凭着王夫人的小脚也跑了好一会儿,她扶着贾母后院的门框,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又哭喊:“老太太救我~”   这样的吵闹,贾母自然听见了,还不等老太太从后门走出来,就见自己大儿子疯了似的,红着眼举着宝剑追过来,对着王夫人就要砍,王夫人惊慌失措地往一旁躲,贾大老爷再砍,再躲。   “胡闹!胡闹!贾赦!王氏!”贾母拄着拐杖狠狠地砸在青石板上,“你们要把我气死不成?”   贾赦这才像听见贾母的话一样,手一松,宝剑应声落地,然后贾大老爷回身,扑腾一下跪倒在贾母面前,那重重的一声单是听着都让人疼。   “母亲啊~”贾赦一开口,眼泪刷刷的就往下掉,他伏跪在贾母脚边,痛哭流涕道,“儿子知道自己一直没出息,让母亲不喜,可是如今二房的人都要谋害儿子的亲孙子了,母亲啊,您让我怎么忍?让我如何面对琏儿呢?”   “这是什么话?”贾母心有怒火,听了这话却是大吃一惊。   “凤姐生产那晚,情况是如何凶险,差点一尸三命,母亲您总该知道?”   “我是知道,但这与你要打杀王氏有什么关系?”贾母蹙眉。   贾赦瞪着浑身发抖的王夫人,道:“凤姐这事并不是意外,而是王氏故意指使的!”   “老太太救我,大老爷先是要杀我,这会儿又空口白牙说我害凤姐,谁不知我与凤姐是姑侄,怎么会害她?”王夫人这会儿仗着贾母在旁也有了底气,梗着脖子道,“大老爷这样污蔑我,就是宫里的娘娘也脸上无光啊。”   贾母也想起宫里的元春来,王氏再不好也是她的亲娘,给王氏没脸也是给元春没脸,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贾赦看着贾母的脸色,心里冷笑一声,听着周围喧杂声越来越大,那就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不给贾母喊停的机会,直接道:“你说我污蔑你,好,我就给你说个明白。”   贾赦也不等贾母叫他起来,一甩袍子,站起身来,准备细说,而贾政、赵姨娘和邢夫人、迎春、还有听到消息的宝玉,史湘云,李纨等人也相继而来。   恰好能听清王夫人的“罪名”。   贾赦看人来的差不多,就朗声道:“王氏说我污蔑她,我今儿便请各位好好听听这位佛面蛇心的二太太如何关照凤姐的。”   “赦儿,”贾母却想得更多,道,“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说……”   “今儿这些事关上门来说的不痛快,”贾赦冷笑道,“这层遮羞布还是扯了的好。”   看着贾赦笃定的样子,以及宝玉看着自己心疼的模样,王夫人突然就一身冷汗,想让他们都走,给她留下最后一丝颜面,可是,贾赦却不给她这机会了。   贾赦已经开始说,“都知道凤姐这一胎是双生子,平日里都有人照看着,可偏偏那一晚二太太说自己病得厉害把两位女先生请走了,等凤姐那儿要人的时候,却说女先生出去吃酒了,不在府内。”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凤姐好好的突然提前发动,偏偏女先生被借走了,还出去吃酒?若你王氏病的严重,她们怎么敢去吃酒?你若是病的重,当晚为何又要去凤姐院里?”   面对贾赦的责问,王夫人也不慌张,道:“我本来就是病的严重,只是那两个女先生给我开了一副药,效果好得很,所以我谢谢她们,就让人带她们去吃酒,只是没想到凤姐当晚要生了,女先生又没回来,我作为姑妈的去看看凤姐有错吗?”   “好好,”贾赦拍了拍手,“想不到二太太好利的一张嘴!”   他冷冷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又道:“那咱就说说另一件事,凤姐早不发动晚不发动,偏偏那晚没有女先生的时候发动,这是不是太凑巧了?”   “大老爷,这女人生孩子的事,谁又能说的准,”王夫人更是安心了,撇撇嘴,“说不准是那天去林家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又或是冲撞了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贾赦突然就轻笑一下,“我原本也不敢确定为何你要选前天晚上,看来真是低估你了,做了恶毒事还要栽赃到林家。”   这话一出,连贾母脸色都不好了,栽赃林家不就是跟贾敏过不去吗?她和贾敏关系再僵,那也是她的亲闺女,这样贾母眼神都变冷了,也不再默不作声,问:“说这话有证据吗?”   贾赦一拍手,王夫人身边的高福家的突然进来,见过众人后,道:“前天晚上琏二奶奶发动以后,小的听见二太太一个人在屋里笑,说二奶奶与她作对,这下可该见识她的手段了。”   “你满嘴胡沁什么?”王夫人突然拔高了声音,有些疾言厉色。   其实从高福家的进来那一刹那,王夫人已经慌了,感觉自己完了。   高福家的也不答话,反而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子,里面包着一个纸包,高福家的抬起双手将那纸包呈上,道:“这是二太太命人扔掉的,被我偷偷捡回来的,一个大夫说这对双身子的人不益,容易惊胎。”   “你胡说,胡说……”王夫人脚步有些踉跄,看着那纸包心里直打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至于这药你还给了谁,心里清楚吧。”贾赦瞥了王夫人一眼,没有任何神情。   王夫人突然就蹲坐在地,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贾母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盯着贾赦,想从他脸上看出个究竟,贾赦只是看了眼宝玉不说话,贾母脑子里却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两眼发黑。   是元春,一定是元春!   王夫人竟然把这种药给了元春!   算算最近一段时间刚刚产下子嗣的只有皇后娘娘,而元春本来是佟佳贵妃身边的女史,后来被佟佳贵妃提拔,伺候了皇上,所以封了凤藻宫尚书贤德妃。   贤德妃,贤德妃……   贾母只觉得天旋地转,不敢再去深想。   贾赦却不管了,直接道:“是是非非都能看得清楚,二房的人如今这般残害我的儿孙,为了以后兄弟阋墙,今日,把家分了吧!”   分家二字一出,如同水进油锅,都沸腾起来了。   “分家?”贾母更加愕然,“我还好好活着呢,你竟然要分家?”   贾赦却更加冷眼道:“来人,把咱家二太太干的好事都抬上来。”   话音一落,有两个小厮就抬着一个箱子过来,王夫人余光看见,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不动了,宝玉也不顾贾政要把他吞了似的目光,慌忙把王夫人扶起来靠在怀里。   贾赦已经命人把箱子打开,里面有几千两银子,还有许多放印子钱的借据。   贾政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眼中喷着怒火,也不管王夫人已经昏倒了,上前对着她踹了两脚。   宝玉气愤难耐,紧紧搂着王夫人泪如雨下,忽然就喊道:“你若是有本事,妈又为何做这些事补贴家计!”   贾政突然就愣住了,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指着宝玉恨恨呵斥道:“逆子!孽畜!”   贾赦也不去理会他们父子间亲情的最后一点挣扎,反而直盯盯看着贾母说:“二房做出这些勾当在前,谋害大房子嗣在后,还有那件如今不知后果的事,母亲是想让我大房给二房当垫背的吗?”   冷漠的语言,冷漠的表情,让贾母心痛不已,可是贾政是她的幼子,心有偏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舍得下的。   “这,如今不是没事嘛,”贾母放软了姿态,声音中带了些恳求,“我也知道你如今有出息,你弟弟都是被王氏这蠢妇害的,你不帮他谁还能帮他?这分家能不能缓一缓?”   贾赦闭着眼,看不出神情,他把事情都说到这份上了,可是母亲她还是……   幽幽一声叹息,当着众人面前,贾赦突然脚下一勾,脚边的长剑被他勾起来,他接着宝剑,右手一转,锋利无比的剑刃横在贾赦脖子上,一道殷红的血顺着剑身和脖子淌下来。   “爹!”迎春失声叫起来,眼泪滑落。   “老爷!”   所有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贾母浑身哆嗦,震惊地看着贾赦,也哭起来了,强装厉声道:“赦儿!你要做什么?”   “今日不分家,我大房上下将近百口人要给二房做陪葬,到时候我贾赦上对不起君王,是不忠!下对不起儿孙家眷,是不仁!跟随我的人都要白白枉死,是不义!母亲如今求我不分家我若不应,是不孝!”   贾赦持着剑,虎目含泪,“今儿我不如在此了结,省得以后担了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名,母亲啊,今儿我把命还给你,求您了!就当我求您了!你放大房一条生路吧!”   贾赦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大房所有人,上到主子小姐,下到小厮丫鬟齐齐跪下:   “爹……”   “老爷……”   贾政看着这一场景,神色茫然,不知为何就到了这一步,喃喃道:“大哥……”   “分!”贾母突然咬牙喝到,气势如虹,喊出一个字后就迅速别过脸去,“今日就分家,只是……”   她顿了顿,“二房如今也没住处,暂且还住在府里,我让他们搬到我的院子里。”   “不用了,”贾赦慢慢放下手,扔下手中长剑,眼中一片寒冷,如腊月寒冬的三尺冰,“我们大房搬走,儿子没出息但也能让儿女媳妇吃饱穿暖。”   贾赦没有再看贾母:想给贾政争取利益么?那这空壳一样的宅子就给你们留下,其他的谁也别想从中获益!   ……   大房以贾赦为首的一行人走的很潇洒,半个月内找好一处临近董府的五进四合院,还带着东边一个花园子,又半个月打点好行装,搬去了新宅。   正好趁着在新宅给双胞胎兄妹——贾苒和菀姐儿做满月酒的时候,一道庆祝乔迁之喜。   贾大老爷给巧姐儿也取了大名,叫做“贾芙”。   贾琏也紧赶慢赶回来了,见到自己的儿子女儿,高兴的显眉不见眼的,他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仕途顺风顺水,还有娇妻为他打点家里事务,这是神仙也羡慕不来的日子。   此时,贾琏心中的娇妻——凤姐正坐在自己院里的廊下,腿上搭着细绒虎皮毛毯,看着迎春黛玉漾辰她们凑到一起哄着她的三个儿女,忽然就觉得生活真的很有盼头,也许是屋子大了,也许是孩子多了,也许是清静了,也真的想开了。   天大地大不如自家大,管它什么公侯门第,权力再大,终究不是自己的。   公爹前两日还说,等过几天就让她自家府里真真正正的当家奶奶,掌家管事。   经过那天的事,如今自己把婆婆当做亲妈,婆婆虽是个粗枝大叶的,但是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这不,就把自己当亲女儿似的,极力赞成自己管家,而她更想含饴弄孙。   凤姐接过平儿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看着她们玩笑了一回,又想起迎春的嫁妆还没收拾妥当,自己再去看看嫁妆单子。   虽然迎春看了那张单子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什么明珠翡翠、金银玉器、古玩瓷器、紫砂器具,整套的黄梨木家具、楠木桌椅、玻璃屏风,毛皮绸缎、棉布细纱,三个大庄子两个小庄子,还有十几家铺子,可是凤姐觉得还得添些。   一来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姑子,给的厚一些也无妨,去了婆家她能硬气,自家也有脸面;二来,迎春还救了自己和孩子们,她王熙凤可不是什么白眼狼,该往外拿的时候她可一点不含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像琏二和公爹常说的:   “咱家,不差那俩钱儿!”   ☆、大厦倾塌   相比较大房搬家后,欣欣向荣、一片欢腾的气象,二房可算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连整个国公府都弥漫着一种灰败的气息。   大房走的时候,分走了大部分财产,但把宅子留下来了。   而且是,只留了个宅子。   分家第二日,贾赦以世袭威武将军之名上书,自称因为种种原因,在母亲的同意下已经分家,自己愿把敕造荣国府让与二房贾政,以保母亲安享晚年。   但是,以他们兄弟二人如今的官位配不上荣国公府一称,所以请皇上收回敕造荣国府牌匾。   皇上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少了一个“敕造荣国府”,也就剩下国库每年的许多银粮补贴,也省去了诸多麻烦事。   现在,荣国府,还是以前的格局,却不是以前的地位。   想了许久,贾母换上诰命朝服,拼着自己最后的颜面进宫见了皇后娘娘,回来之时似乎苍老了许多,迟暮之年的灰败之色尽显。   三五日之后,宫中突然传来消息:贤德妃娘娘因病没了。   贾母一时悲从中来,竟然中风了,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同时王夫人也变得神志不清,躺在床上每日胡言乱语,一日比一日衰弱。   看着这物是人非的光景,贾政每日请假也不去工部上班,呆在家中饮酒作乐,醉了就宿在赵姨娘房里,醒了继续喝酒吟诗,每日皆是如此,除了偶尔去瞧瞧贾母,再没去过其他地方。   宝玉到底心善,又是他自己的祖母和母亲,每天两头奔波探视,没过几天消瘦了一大圈。   史湘云看家里日子艰难,遣散了许多丫鬟仆人,连袭人麝月等也都去了,只留下几个忠心的日常帮扶。   这一日,一排军士突然冲向宁荣街,直奔宁国府和荣国府而去,刑部大堂的赵堂官捋捋胡子,眯了眯老鼠一样细长的眼睛,刚狐假虎威地要抬起手示意,突然,一群明刀明枪的八旗军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赵堂官?”在赵堂官有些愣正的时候,一个身穿正黄旗铠甲的青年策马过来,声音有些冷。   “在下正是,”赵堂官寻思着,忽然就知道这人是谁了,急急忙忙跑过去跪倒在马前,“小的不知王爷亲临,有失远迎!望王爷恕罪。”   承暄冷眼看着他,声音清冷道:“奉皇上口谕,贾门史氏老太君,年弱体衰,朕怜甚之,咨特赦贾史氏,不论其罪。”   “小人谨遵圣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堂官赶紧叩头。   “起吧。”   承暄一跃下马,朝身后招了招手,就见林朗扶着一身素衣简服的贾敏过来,走至赵堂官跟前。   承暄指着来人道:“这两位是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夫人林贾氏和他的公子,听说皇上赦免了史老太君,特意来接人,赵堂官可否行个方便,等林夫人、林公子进去先交代一番?”   “是,”赵堂官拱手,“夫人公子请。”   等贾敏和林朗进去,一辆宫制深紫提花帘的马车也缓缓行过来,窗侧帘子被挑起,漾辰探出头来笑道:“哥哥,我听闻刑部的囚车不太好使,特意借了两辆马车过来,不知能否用得上?”   承暄也不答话,冷眼瞧着赵堂官,赵堂官只觉得额上冷汗直流,抬起手用衣袖擦了一把,道:“用得上,用得上。”   他的心里暗自打鼓,看来这礼亲王府与贾家有旧,不然怎么就跑过来替他们撑腰?原本还想趁机大赚一笔,如今这情形怕是不能,而且还得让手下人稳妥些,省得日后惹下麻烦。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着昏迷的贾母出来,贾敏红着眼睛和林朗在旁仔细看护,让人把贾母抬到林府马车上,然后林朗迅速跑过来,对承暄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府里的太太奶奶姑娘们都已经在荣禧堂聚齐了。”   承暄点点头,看着赵堂官似笑非笑,赵堂官会意道:“刑部的囚车近来有些毛病,小的斗胆借王府马车一用,把人犯送到刑部大牢。”   “赵堂官只管拿去用。”承暄负手而立,随意地点点头。   赵堂官转身吩咐一个得力手下,那人明白,领着一队人马冲进府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个身着绫罗绸缎,但面无人色的夫人小姐们出去,正是李纨,湘云,惜春、探春,赵姨娘等以及隔壁府里的尤氏、秦可卿等人,后面还有人半抬着不省人事的王夫人。   探春这会儿心底是怕极了,不过刚才有林姑妈和朗哥儿进去安抚过,稍微放轻松了一些,这会儿被人“押出来”,心里有悲伤也有羞愧。   她微微侧脸,抬眼就看到近处在马车内探头的漾辰,远处林家的马车旁边,贾敏正捂着嘴看着她们,林朗也站在那儿静静瞧着,一旁是黛玉已经哭的红肿了眼睛。   探春叹了口气,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愣住了,那个锦缎青衣,玉环束发的男子是环儿让她曾经看的那个人,与她定下婚约的卫若兰。   卫若兰隔着人群对她浅浅一笑,伸手晃了晃那个她亲自绣的,用来定亲信物的帕子,示意她安心。   探春想不到他会来,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能守着婚约,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心头所有的恐惧与不安一下子落到了实处,探春对着他快速笑了笑,然后上了王府马车。   坐了女眷的马车一走,贾府的爷们儿也都一连串被押出来,后面还有记录在册的丫鬟,小厮,管家和媳妇婆子们。   一时间,哭喊声、呜咽声、求饶声笼罩了曾经富丽堂皇的荣国公府和宁国公府。   就好像是高楼大厦一夕倾塌。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簪缨世胄之家,跌落尘埃,溅起蒙蒙灰土。   黛玉站在那儿看着他们,说不出怎样的神情,等目光看到了宝玉就静静停住了。   潇湘馆里那沉闷萧瑟的日日夜夜,因他而有了生机。   寄人篱下那颗最脆弱敏感的玲珑心,因他而或喜或悲。   最后最后,他终究远去。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黛玉心头的悲痛似乎要全部哭出来,她的心已经不再牵挂于此。   “保重,保重!”荣国公府的宝二爷突然就跟疯了似的,大喊了一声,又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自己笑着笑着哭起来,低着头再不说话。   黛玉心头一颤,那股冥冥中牵扯的情绪都突然消失了。   这边,漾辰只听咔嚓一声,低声惊叫,承暄忙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漾辰摆摆手,自己闪回马车内,解开领口,从脖子里摸出一根红绳,下面系着的玉佩已经断成两半。   “我的金手指!”漾辰苦着脸,空间完全消失了,灵水没有了,三生石也没了。   ……   另一边,贾赦一家也被“按程序”关押起来,远在任上的贾环也被押回京城。   后来,因结党营私、草菅人命,宁国公府被查封,财产全部充公,贾珍被判了秋后斩立决,贾蓉流放边陲,其他爷们儿也被或轻或重判了刑。   同时,因为皇上体恤宁国公当年曾立下汗马功劳,尤氏等女眷被放回去,收回封号。   黛玉让人把惜春接走了,送她去了贾赦旁边的那个庄子上,也就是漾辰当时帮惜春买下的,后来,惜春自梳不嫁,在庄子上过了一生,每日赏花看景,有贾赦等人照拂,安稳过了一生。   而尤氏带着秦可卿在京城暂时寻了个安身之所,等到秋后贾珍被斩,尤氏带着秦可卿给他收尸埋葬的当晚,秦可卿自缢身亡。   不是同林鸟,不做一心人。   她与贾珍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但是她愿意陪他再走一程。   尤氏对此没有多大反应,找人将秦可卿葬了以后,她自己也不知所踪。   ……   至于荣国府完全是被牵连的,作奸犯科的罪不多,皇上体恤旧臣,只是收回了荣国公府,就让他们都回去了,贾赦一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没影响。   但二房完全变了个样。   先是王夫人身体太差,在狱中病逝,草草收殓。   然后,贾环要回去继续上任,临走的时候把探春留在了贾赦家里待嫁,只把赵姨娘和贾政带去任上,后来鉴于贾政老学究一般的性子,贾环给贾政办了个私塾,每日让他教教秀才童生,和赵姨娘过得也甜甜美美。   宝玉带着湘云留在京城,过上了平常人的日子,靠着每日给人写信卖画,还有湘云绣一些帕子卖之类的赚些钱,顾得温饱罢了。   因为世人顾念着贾赦大老爷和贾琏大人,贾环大人的名头,也没为难过二人,所以宝玉和湘云也过的潇洒肆意,只是一生无子嗣。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下子发完! 我很任性的!   ☆、大结局   来年开春,贾家大姑娘六十四抬嫁妆,欢欢喜喜嫁给了方家次子——御前侍卫方旭,两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方旭虽然平时不爱说话,却甚是体贴媳妇儿,半年后迎春有喜,方旭不能日日陪着她,但每逢不当值的时候,大街小巷地给她寻访各种好吃的,连方家父母都感慨“傻小子开窍了。”   隔了不久,探春也伴着贾环给她准备的满满当当的三十二抬嫁妆嫁入卫家,卫若兰喜爱探春爽利精明的性格,两人成亲后可算是琴瑟和鸣。   一晃眼,又是过年前夕,漾辰带了丫鬟们到林家串门儿,等她到时,林妹妹正拿着一封信细读,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   “哟呵,又来信了。”漾辰准备去夺,黛玉灵敏地一闪身子,把信藏起来。   “小气鬼,”漾辰笑道,“不过顾泽再过几日都要回来了,你俩还写信,腻歪!”   “要你管得着,”黛玉似嗔似喜地翻了个白眼,看得出心情不错,不过一开口又埋怨起来,“这人也真是的,敢以三千人马去打一万敌军,真真儿不要命了。”   “这不是想媳妇儿了吗?”漾辰打趣道,林妹妹又白了她一眼,堪比仙子的容颜忽然泛起红晕。   看黛玉害羞了,漾辰也不继续开玩笑,自顾自喝了杯茶,心里却也替她高兴。   这顾泽还真是个领兵奇才,不说他上阵杀敌英勇不凡,只说他神出鬼没的用兵战略都让西南叛军心惊胆战,闻风丧胆。   也许是打了鸡血,又或是吃了菠菜丸,这小子真是艺高人胆大,一边布阵诱惑敌军,自己却趁夜领着三千人马直击敌营,打得西南叛军首领措手不及,直接端了人家的老巢。   老巢都没了,下面的叛军很快土崩瓦解,溃散成一盘散沙,顾泽又乘胜追击,愣是在年关尽数平复叛乱,西南本土的新首领直接上了投降书,表明愿意归附。   皇上大喜,封顾泽为威远大将军。   要知道他也不过二十岁,实打实的年少有为,如今京中不少人家都在打听顾泽,准备跟他结秦晋之好,奈何顾大将军早已心有所属,对于别的姑娘,估摸连个眼神儿都懒得给。   “辰姐姐,辰姐姐,”林朗不知从哪儿一溜烟儿跑来了,气喘吁吁,苦哈哈地哀求道,“你快帮帮我吧,顾大哥让人从西南送来了两箱珍珠翡翠,珊瑚祖母绿什么的,说是给姐姐镶在嫁衣上、打首饰用的,可姐姐和妈都逃懒,让我去挑好分类,你不知道,我看着那些东西眼都是花的,好姐姐你帮帮我吧。”   “哇!”漾辰惊叫,“好体贴的俏郎君啊!”   然后,她立刻回头看着红透脸颊的黛玉,一本正经地说:“林妹妹,凭着咱俩的关系,你不给我也打上几件好首饰我可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黛玉知道她在开玩笑,却赶紧应下,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那就麻烦格格移步,自己去挑着喜欢的,可好?”   “好嘞!”漾辰喜笑颜开地拉过黛玉,准备前去。   林朗长舒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擦擦汗,叹道:“我可算能歇会儿了。”   但是,他话音未落,一个小萝卜头跟炮弹似的从正院冲过来,一头扎在林朗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大腿,软糯软糯的声音哼道:“哥哥,飞高高!哥哥~”   “祖宗~您饶了我吧!”林朗哀嚎。   黛玉和漾辰都笑弯了腰,黛玉还特此促狭道:“朔儿,你大哥还会打拳,你让他耍给你看。”   哼!让你臭小子还喊累!   林朗眼睛都要湿润了:是亲姐吧?绝对是亲姐!   可是,他还不得不抱着小祖宗在院子里飞上飞下,小儿清脆的惊喜声瞬间响起,整个林府都被欢声笑语影响着,喜气洋洋。   ……   八月,黛玉嫁人了。   十里红妆,千亩良田。   这边第一抬嫁妆已经进了将军府的兽头大门,那边林家还有十几抬嫁妆等着走,那场面真是壮观,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同年,礼亲王府嘉懿格格奉旨与皇长子完婚。   宋承琥成亲后自请出宫建府,皇上诧异,但宋承琥说道:“皇阿玛如今身康体健,正值龙虎之年,儿子没什么能耐,却愿意做大qing的栋梁,为皇阿玛解忧,为黎民百姓献上一份力,更愿意照顾弱弟,等他长大替皇阿玛分担。”   至于什么争夺皇位,宋承琥可没这个兴趣去当几十年的“老太子”,也不愿意让别人争了去,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可不是宽宏大量之人。   于是,这年除夕夜宴上,皇上宣布——立六皇子“保成”为太子。   这个消息引得不少人心思活络,暗自琢磨,为何不是“众望所归”的皇长子呢?   宋承琥没事人一样坐在一旁饮酒,心想,皇上这位置还没坐够,怎么会寄希望与一个已经成人,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皇子呢?   而同样地,漾辰也没多大反应,看着面前的鹿肉双眼放光,可是宋承琥在她腰上作乱的手让她不得安生,她气呼呼扭过头去,对上一双含笑的眸眼,粗声粗气道:“闹腾什么?”   “你哥哥要娶你姐姐,你就不说点什么?”宋承琥歪着头笑看着她,“听说承暄已经在董大人那儿碰壁许久,你也不帮帮忙?”   “那是他该的,”漾辰皱皱鼻子,“谁不知道我家老狐狸护犊子,之前他把我带回了王府也就算了,这会子又要把姐姐也带进王府,老狐狸不削他削谁啊?”   漾辰抽空夹了一筷子鹿肉,含糊不清地说:“若是我家老爷子在这儿,你当你能这么轻易娶了我?”   说话的神态很傲娇。   宋承琥就愣了一下,是啊,董老爷子最是护犊子,小时候无论是自己欺负了漾辰还是漾辰欺负了自己,最后受伤的都是自己。   真要是回去了,还不得棒打鸳鸯?   宋承琥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忽然微微一笑道:“辰儿,我前两天寻了一本颜色很好的画册,咱俩晚上一块儿瞧瞧?”   画册?   漾辰只顾着感受味蕾传来的美味,点点头。   当晚,皇长子府,卧室。   “宋承琥,你这流氓!”   “你已经答应陪我看了,不能出尔反尔。”   “可是……你干嘛呢?”   “我想了想,觉得咱俩应该先准备好,给老爷子一个惊喜。”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压抑与欲望,沉寂在夜里。   九樰有话说:   第一呢,先介绍一下我自己:九樰xue,三声哒。   “九”是因为我出生在九月;   “樰”,代表树木在寒冬中蛰伏等待,但生机勃勃的春天很快就将到来,樰,预兆着希望就在生机勃勃的明天!   因为我呢,度过了一段比较悲伤的日子,所以,开始在晋江上写东西,让自己放松,也想给自己希望好好生活。   乛乛然而……   有的天使们不知道我这个字念什么〣( Δ )〣   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坑,我认了!   ^(oo)^重点是,大家以后可以叫我大九,中九,小九。   但是内,不许!不许!不许!(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许叫我老九!   把我叫老的话,我害怕控制不住我寄几!!   第二,这篇文章开的有点匆忙,构思有点匆忙,结局有点匆忙,一直看的宝宝们,你们是我的真爱啊!   香吻一枚~~么么啾!   第三,通知通知:   结束了!   本文结束了!   真的真的结束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我会开下一篇的?(? ? ??) 给你们个机会,红楼还是民国? 红楼:红楼之迎春驯悍记   淳儿不想死,却被阎王殿里的小鬼勾了魂。   淳儿不想活,却被送到太虚幻境借尸还魂。   ……还魂就还魂,为什么是已经嫁人的迎春?   淳儿想了想,继续躺下,准备躺到死好了。   可是,为什么有不开眼的婆子拍了自己一下,两下,三下……   俗话说,“有一有二,不可再三再四”!她的忍耐度也就这么点儿了,翻身而起,一巴掌抡过去,“去你mmp!”   “啥都能吃,但我就是不吃亏!”   看着又要扬起巴掌的孙绍祖,淳儿挑起一抹冷笑,“还不动手!”   这是个以硬碰硬的好姑娘,没事串串门儿、救救人儿,撩一撩姐姐妹妹,顺便□□□□自家不可一世的蠢丈夫。 本篇文章更注重家长里短,细水长流( ’ - ’ * ) ————————假装这里是分割线——————— 民国:[民国]陆家神棍 陆颐辛因为买了山寨货,被雷劈了——这不是因果关系,而是并列关系 劈回了伪民国(我要放飞,完全架空) 没事儿就摩拳擦掌…… 打架?不是哒,她是来算命的! 她穿越的福利就是预知未来! 然后, 把小正太养成了高冷男,气势全开,秒杀众人,吊打一条街 把小奶包养成了白皮黑馅儿的腹黑,手段残忍,杀伐决断 ……然后,然后…… 这其实是一篇悬疑推理侦探文儿,讲真! 我家女主是去破案的! 比真金还真!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